第51章 An Impossible Miracl……
忽视了身后的人声嘈杂和推搡声, 维吉尔面色不改地向前走,与匆匆赶到的救护车擦肩而过。
红蓝交替闪烁的灯光从他面上掠过,却无法照亮他深井无波的眼底。
将印好的照片交给驻守伦敦圣殿的法师, 维吉尔在路边书亭里买了份地图,大致确定221B的位置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新收到的消息。
是斯特兰奇发来的, 大致意思是他把语音转发给了夏洛克, 但是让维吉尔在伦敦好好玩, 别接这家伙的电话,也别管他的短信。
紧接着蹦出了一大串的疑惑, 速度快的像语音输入。
类似于“这张照片究竟是什么意思”的问题反复刷屏,维吉尔没有回答他,他按下关机键,抬起头遥遥地眺望着211B的方向。
和灯光璀璨的主街道不同, 那个方向人并不多, 路灯也并不明亮,甚至可以说有些昏暗,大家都匆匆地低头走路, 并没有抬起头来观察两侧的意思,自然也看不见微微转动的监控摄像头。
维吉尔抬脚,余光中几个监控摄像头一并转了过来对着他,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面色如常地继续向前。
也难怪夏洛克先生表面上总对这位麦考夫先生如此不满。
大概现在这位麦考夫先生大概是受夏洛克之托替他照顾华生先生吧,不过这种“照顾”方式也真是独树一帜,至少正常人都不会用摄像头紧紧盯着被照顾的人和他住的这条街上来往的所有行人吧。
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响铃, 不出意料是夏洛克的电话,多半是知道他到了伦敦来兴师问罪的。
看着来电界面明晃晃闪烁着的“侦探”,维吉尔迟疑了片刻, 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在伦敦?哪里?贝克街?”
果然一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维吉尔默默把电话拿远了点,以免自己被接连轰炸。
“是的,我已经到伦敦一会儿了。在贝克街,或许是缘分,圣殿就在这里。”
时值深夜,Speedy咖啡店里只稀稀落落地坐了两三个人,圆形灯泡散发出的明亮而温暖的光照亮这个并不宽阔的空间。
“即使您那样说,如果我不亲自来看一眼给您答复的话,您肯定不会满意的吧,反正无论怎样您都会挑刺,还不如顺从我自己的心意……”
维吉尔应付着对面那个难缠的侦探,走到点单的柜台前。
身着深紫色连衣裙的金色短卷发的女士坐在一旁,目光温和地注视着站在维吉尔身侧的男人,在接触到维吉尔的目光时微笑了一下,看上去十分和蔼。
“Double Espresso.Thanks.”
“Ristretto,thank you.”
维吉尔的声音和身侧那位男性的声音同时响起,电话里夏洛克的声音也骤然低了下去。
“……你在哪里?”
夏洛克有些别扭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维吉尔看向站在旁边的金发男人。
他个子不算高,看上去比现在正在发育期的维吉尔还要矮上几厘米,面容温和而敦厚,是很能博取他人信任的长相,只是因为蓄着胡子显得有些过分成熟。
“Ah……”维吉尔看着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打量,“Dr.Watson?”
电话那侧夏洛克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传来忙音,维吉尔无奈地看了眼手机,发现果然是对面挂断了电话。
“Sorry,我的朋友个性比较古怪,”维吉尔忽视了夏洛克轰炸他的短信,把手机收起来看向对面的约翰·华生,“我看过您的博客,算是您的半个粉丝。”
华生愣了愣,握住他伸出来的手。
“约翰·H·华生,很高兴认识你,你是这半年来为数不多愿意前来221B的博客粉丝,如果你是想了解……关于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事情——当然,我是说你选择相信他的清白的话,请这边坐吧。”
他的目光有些黯然,声音也有些滞涩,但似乎又顾及着他对面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孩子,强撑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向他指了指金发女士对面的座位。
“虽然你可能已经知道了,但还是介绍一下吧,这是哈德森太太,221B的房东。”
介绍到她时,这位年过半百但仍然优雅端庄的哈德森太太也向他微笑了一下。
“很久没有人来拜访我们了,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小伙子。”
维吉尔接过侍应员递来的咖啡,浓黑色的咖啡散发着苦香,这让两人都多看了他一眼——很少有青少年会喝这么苦的咖啡,还不加方糖。
“维吉尔·莱曼,来自美国,我是福尔摩斯先生的粉丝,当然也是华生先生的粉丝,”维吉尔点了点头,也微笑了一下,“没想到偶然来访居然能遇见二位,这是我的荣幸。”
华生往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洁白的立方体在深棕色的液体中缓慢下沉,银色的勺子搅拌时带起浅色的泡沫。
舒缓悲伤的钢琴曲从老旧的留声机里倾泻而出,在干净狭小的空间中流淌着,正如悄然奏响的离别之声,再次在几人心中回荡。
在场的三人都或多或少经历过失去,也正因此,在这样带着点忧郁蓝调的场景中都有所感触。
这给了维吉尔一个错觉:他仿佛并不是按照夏洛克先生别扭的像猜谜的嘱托来这里看望他的旧友,而是来这里怀念那些早已褪色的过往,在那些消逝的碎片中寻找指向未来的蛛丝马迹。
“正如你所见,我们是夏洛克的朋友,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吗?”
华生的面色很平静,却在平静中又夹杂着点不易察觉的悲伤。
维吉尔抿了一口咖啡,摇了摇头。
“我只是来见您一眼,”他放下咖啡杯,垂眸看去,深褐色的液体中映不出他的面容,只有因他的动作荡起的圈圈波纹,“因为我们是相似的——我们都在等待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We are waiting for an impossible miracle.
维吉尔知道他们都在等些什么——约翰·华生在等待友人的死而复生,而他在等一个颠覆一切的机会,或者说,一个没有任何遗憾的未来——他们都不知道该在何处寻找那渺茫得接近于无的希望。
华生看向他,那双蓝色的眼里骤然被无法掩藏的悲伤填满。
“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像是自我安慰的话,却又是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即使亲眼见证了那如同蝴蝶坠落的场景,在他的墓前那样哀切地恳求一个不可能的奇迹,在约翰·华生的内心深处,始终相信着——他的友人、无所不能的大英第一咨询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总有一天,会以与以往一般无二的姿势敲响221B的门,在他那间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志和书籍的客厅里像个躁郁症患者一样无聊而烦闷地踱步,在那间根本称不上厨房的厨房里捣鼓各种稀奇古怪的化学实验……
无论怎样都好,无论以什么方式都好,名为夏洛克的侦探曾经创造了那么多奇迹,为什么不能为了他再多一个奇迹?
他只奢求这一个。
华生没有再说话,就连哈德森太太也只是悲伤地注视着他,令人心悸的沉默蔓延开来,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
“您是对的,”维吉尔短暂地微笑了一下,“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或许我们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段漫长而痛苦的等待。”
在无尽的忧虑中、在漫长无望的折磨中,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你是麦考夫的人?”
就像是猝然点燃的星火,华生的眼里带着点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期待。
维吉尔摇了摇头,他打开手机备忘录,输入了一段话递到华生面前。
“我不是MI6的人,也不认识麦考夫先生,只是路过这里想来看看,请放心,我没有任何恶意。”
维吉尔将手机倒扣,双手搭在桌上,向华生微笑了一下。
华生静静地注视着他,有些警惕。
当然,如果他不警惕,那么维吉尔反而会怀疑面前的约翰·华生是否真的充当过夏洛克身边至关重要的助手一职。
两人对峙着,即使之后其中一方在单方面的紧张,另外一方则难得惬意地享受着自己的咖啡时光。
“我想这场默剧应该到时间了?”哈德森太太拍了拍华生的胳膊,“放松点,亲爱的医生,如果他想对你动手早就开打了,没必要这么紧张。”
“请上楼坐坐吧,莱曼。”
哈德森太太看向他,维吉尔放下咖啡杯,欣然点头。
“如果这样能让你们感到安心的话,当然。”
三人的咖啡聚会就此终止,维吉尔跟着他们走到221B门前,进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冷落萧条的街道。
路灯仍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微茫的光尽职尽责地为行人照亮脚下的道路,监控探头也正紧密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某个外来人士。
维吉尔转头,在两人未察觉自己异样的停顿前关上门,跟着他们上了楼。
二楼的房间仍然保持着另一位主人尚未离开时的模样。客厅墙上的黄色笑脸巧妙遮住某位侦探心情不好时用来泄气的弹孔;中央的长沙发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三四个靠枕;一副国际象棋就那样随意地放在桌下;各式各样的箱子——巨大的木箱、随意堆放的纸箱,和被主人随意堆砌在地上的书籍占据了屋子的大半空地。
书房壁炉正上方的墙上贴着夏洛克用来推理的各种证据,而壁炉上放着一个已经微微发黄的骷髅头和几封被小刀固定的信件,靠近书桌的墙上挂着一个戴着耳机的牛头。
虽然维吉尔并不是无法接受这样杂乱中透出点诡异的房间,不过如果真的要求他来评价的话,他肯定会认为果然天才和常人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像夏洛克·福尔摩斯这样的绝顶天才。
“请坐吧,”华生在这个充满过往气息的房间中扫视一圈,敛去眸中的黯然之色,只是平静地开口,“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告诉我的真实来意吧。”
“好吧,事实上,我来自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简称神盾局。”维吉尔双手交叠,“我有一位朋友,他的名字是史蒂芬·斯特兰奇——他有一张和夏洛克先生一模一样的脸,这让我对夏洛克先生十分好奇,所以趁着这次出任务的机会前来拜访,很抱歉打扰到了你们。”
说着谎话的维吉尔脸不红心不跳,甚至为了增强谎言说服力在相册里找出在卡玛泰姬抢拍的斯特兰奇给华生看。
那张与夏洛克一般无二、只不过显得更加年长的脸出现在华生面前时,维吉尔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眼里的震惊之色。
“这样的巧合……世界上居然有这样相似的两张脸,如果你说他们是失散已久的双胞胎我都会相信……”
他喃喃自语。
“很奇怪吧,明明是大洋两侧的两个人,却拥有相似的容貌和性格,心高气傲,还都是某个领域的天才,重合度也未免高到离谱了,所以我才会来的,”维吉尔礼节性地微笑了一下,却带着些悲伤的味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到福尔摩斯先生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
如果说斯特兰奇那张与夏洛克极其相似的脸给了华生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那么维吉尔的最后一句话就让他从这幻梦中苏醒,那样残酷地提醒他夏洛克早在从圣巴医院坠落那一刻死去。
“这样啊……”华生声音滞涩而破碎,“我也很久没去看他了,现在去吧,正好有时间。”
也正好是黑夜。
而夜幕之下的一切都被掩埋,泪水也好埋怨也好,在黑夜中发生的一切,正如人深藏心底的秘密,窥不见丝毫痕迹。
再三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哈德森太太一脸不放心地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漫长幽深的街道尽头,两人驾车前往墓园,但终究还有一段路需要他们步行。
华生手里抱着从路边还没关门的花店里买来的花,维吉尔只拿了两三支蓝玫瑰。
或许是为了给逝者营造安静的氛围,通往墓园的小道漫长而幽暗,路灯的光芒只朦朦胧胧地笼罩着这条深夜鲜少有人到访的小道。
华生打开手电筒,自己的面色隐在模糊的夜色中看不真切,但维吉尔却听见他悲伤的心音。
可纵使如此,他也依旧照顾着维吉尔的感受,试图跟他讲述夏洛克的一些趣事。
“如果他知道我带了一个他的粉丝来看她的话,想必会像上次在巴斯克维尔的时候一样嘲讽我的,他会说,‘哦约翰,你又在嫉妒了?因为我有粉丝而你没有?’你知道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以挑衅别人为乐的人。”
“但我也同时是您的粉丝,华生先生。”
维吉尔说,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上悄然凝聚起微渺的光芒,下一秒空气中就布满了微小的蓝色光点,它们如尘埃般上下漂浮着,仿佛在呼吸,又如同星光般闪耀,蜿蜒着照亮这条漫长的路。
“一点神盾局特工的小把戏,亲爱的华生先生,”维吉尔侧过身向他笑了一下,“正如星光照彻长夜,那些不在我们身侧的人们也在黑夜中为我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我想夏洛克先生在从圣巴医院一跃而下之前,肯定跟您说了很多话,他是如此聪慧而天才的一个人,也同样看重您这个朋友,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一定是想让您相信那些原本属于莫里亚蒂的罪名都属于他是吗?”
“我想,他是不希望您跟他一样成为众矢之的,您是他爱重的朋友,即使夏洛克先生性格再恶劣,他肯定也希望您能够幸福,而不是因为他的死沉溺在过往的悲伤中。我们在怀念故人的同时,不能忘记向前看,华生先生。夏洛克先生也一定是这样希望的。”
蓝色的光点在前方不远处的墓碑环绕漂浮,照亮墓碑上那个名字。
华生突然想起在圣巴医院夏洛克曾对他说的一切,想起DVD里让人火大又感动的生日祝福,他突然想起很多事,那些遥远的过往都如同潮水般涌来了,他们曾经一起探案,一起坐在壁炉前畅谈,一起放声大笑,一起潜进戒备森严的巴斯克维尔基地,一起走遍伦敦的大街小巷。
他总是在夏洛克身边,就好像夏洛克总是在他身边。
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好像拥有世上最紧密的联系。
“Somebody loves you.”
当他打断艾琳和夏洛克的谈话时,艾琳曾意味不明地对夏洛克说,两个人的目光却都看向他。
“大火会暴露人们心中最在意的东西。”
夏洛克曾经这样对他说,可也是这个人跨越晃眼的火光与坍塌的屋脊,那样失态地呼唤他的名字。
那些被刻意或无意遗忘的碎片如同沙漏中的沙砾,缓慢而无法阻止地倾泻而下,勾勒出过往一触即碎的图景。
夏洛克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令人惶恐不安的答案蓦然出现在他的脑海。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擦去无意识流下的泪水。
维吉尔虚虚地拥抱他,小心翼翼地避免压坏他的花,轻柔而温暖,虚幻的像不真实的梦境。
华生知道为什么维吉尔会突然提起那些被他深深压在心底的过往。
“您知道吗?”维吉尔看着他,那张年少俊美的脸在莹莹的光芒中显得那样不真切,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有的时候我其实很难理解你们成年人,但又似乎能够明白你们在想什么。”
“明明已经很难过了,却强撑着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打起精神去安抚别人。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却还是要将不属于自己的错误归结到自己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苛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得更好。即使你们总是觉得如同我们一般的未成年人很难理解你们在想什么,可倾诉的对象远不止这样一个选择——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总有人会愿意听你的烦恼。”
维吉尔将蓝玫瑰轻轻地放在夏洛克的墓碑前,后退几步,转过身看着华生。
“人会喜悦、会愤怒、会悲伤,也因此会微笑、会生气、会流泪。任何一种情感存在必然有其存在的理由,想要放声大笑也好,想要嚎啕痛哭也好,这些都是情感的自然流露。想笑的时候就笑,想哭的时候就哭,与永远流淌的时间相比,人的生命是那样短暂,如果处处都要克制的话也太过可悲了。”
华生抱着一束白色马蹄莲,那样悲伤地站在墓碑前,维吉尔深深地注视着他,一切都安静而苍白,像一幅静止的画。
他用了多久来平复这半年都被压抑着的情绪呢?
华生不知道,维吉尔也不知道,就连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倾听这一切的侦探或许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那深切的悲伤才能被人感知。
“好吧,真丢脸,要是夏洛克知道了,他一定会嘲笑我的。多大个人了,还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不会的,”维吉尔笃定地说,“您感觉好些了吗?”
“谢谢,”华生笑了笑,“我感觉好多了,至少不会再提起他就会想起最后的场景了。”
那如同游魂般夜夜在他梦中徘徊、最终从天台一跃而下的身影。
“那真是太好了,”维吉尔露出一个真切的笑容,“夏洛克先生也会为此而高兴的。”
华生看着黑色的墓碑,片刻后用一种有些怀念的语气开口。
“我曾经在博客里写过吗?有一次,大名鼎鼎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花了一个小时奋力追赶,试图用鱼叉叉住一只猪,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还有,有时候他一旦无聊超过五分钟,就会放起火来,美其名曰‘试验柜子的易燃性’,真是让人火大。”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吗?”维吉尔注视着墓碑的一角,“不受任何条条框框拘束。”
华生零乱地说了一些关于夏洛克的片段,每次都是说完就会沉默一段时间。
“夏洛克曾经告诉我,不要搞英雄崇拜。他说,英雄不存在,就算真的有,他也绝对不是英雄。真是的,一点常识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平安长大的,甚至连超人都不知道。”
这一次他沉默了很久。
“好啦,夏洛克,你这个王八蛋,”他动作轻柔地抚摸上那个名字,“你在哪里都和我没关系啦,但如果你不早点回来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华生说完这些话,像是解放了一般长出一口气,他神态轻松地把花放在墓碑前,转过头询问维吉尔是否要离开。
维吉尔摇头拒绝了他,表示自己还有些事要做。
华生明白这个还没满18岁的孩子远比自己想象中成熟而可靠,也只叮嘱了他几句,加上联系方式后就离开了。
维吉尔安静地站在墓碑前,照亮小道的光点在华生启动汽车后悉数消散,只有少部分还在墓碑前为自己照明。
电话早在华生转身离去之时被维吉尔挂断,体贴地为那位内心五味杂陈的侦探留下冷静思考的时间。
晚风飒飒,吹动树叶时发出“簌簌”的声响,寥寥几颗孤星稀疏地点缀在黒丝绸般的夜幕,维吉尔没回头,只是发了条短信给夏洛克。
手机屏幕散发的光芒映亮他的面容,和那双平静无波的蓝色眼眸。
“我还以为您会一直沉默到我离开,”维吉尔停顿了片刻,明确点出来人的身份,“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第52章 Leave Congratulati……
“我可不认为神盾局的特工会无聊到来祭奠我那孤高自傲的弟弟。”
身形瘦高的男人从树后走出, 他一身黑衣,拿着一把雨伞抵在地上——迈克罗夫特,经常尽职尽责地为夏洛克收拾烂摊子的兄长, M16的主管人,同时也是大英政府的代言人, 自带从容而优雅的风度。
维吉尔回头看去, 手背在身后微笑了一下——那是一个纯然无辜而无害的微笑。然而麦考夫知道, 他的真实面貌远比这副讨人喜欢的外表危险无数倍。
“先生,您总得允许我在除了工作之外有一些别的兴趣, 如果生活除了工作就是训练,除了训练还是工作,那也太无聊了不是吗?”
麦考夫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似乎要穿透维吉尔伪善的面皮。
“我当然不会在意神盾局特工有些什么兴趣爱好, ”他语调平静, “但前提是你们的手不要伸得太长。”
“麦考夫先生说话也未免过于犀利了,”即使被人暗中指责,维吉尔依旧从容地微笑着, “不过我可并不明白你所说的手伸的太长是什么意思——毕竟再怎么疯狂,弗瑞局长也没丧心病狂到插手你们国家的内政吧。”
麦考夫握着伞柄的手松了又紧,最终露出一个官方而虚假的笑容。
“我不认为你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莱曼特工, 夏洛克呢?”
他意识到如果他不直入主题,维吉尔可能会跟他一直打太极,这让麦考夫不怎么想跟这个才说了两句话就让他意识到难缠的特工多打交道。
但他突然出现在贝克街, 目标如此明确地找上了约翰华生,自己本身又和他那个一直都不安分的弟弟似乎有些牵扯,再加之他是神盾局来的特工, 这让麦考夫不得不在为了自己突然失去踪影的弟弟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抽出时间来应付这个麻烦茬。
维吉尔面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微妙,他稍显歉意地颔首致意,似乎才意识到他想问的是这件事。
“抱歉,但您可是夏洛克先生的兄长,如果您都不知道他在哪里的话,身为外人的我更不可能知道了吧。”
他适时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语气十分诚恳。
麦考夫想的其实不错,维吉尔不会轻易地说出夏洛克现在在哪,毕竟他为了遮掩这位大侦探的行踪可是直接调用了九头蛇的权限,况且夏洛克也跟他发了很多条短信让他注意什么可以随便说什么坚决不能告诉他这位大英政府的哥哥——虽然维吉尔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Stalker——”
麦考夫语含威胁地开口,维吉尔后撤几步,下一秒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不远处传来树枝摇晃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叫我的称号呢?麦考夫先生,这会让我以为您想对我动手的,”维吉尔坐在树梢上,面带微笑地俯视着麦考夫,“我相信您知道,即使您带了一堆人在这里埋伏我,我也能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
当然——他当然可以。
麦考夫并不怀疑这一点,因为他今天只带了几个MI6的普通特工过来。
他看过皮尔斯和朗姆洛给维吉尔伪造的明面上的身份和他执行任务的记录:神盾局特工Stalker,真名未知,唯一能明确的是姓氏莱曼,直属于神盾局前任局长亚历山大·皮尔斯,与现任局长一分钱关系不沾;有出勤记录的任务共计十五次,都是单枪匹马对纽约本地□□,虽然据传闻有个民间的神秘搭档,但单独出任务时也没受过伤,成绩相当扎眼,皮尔斯相当看重他。
两人沉默着对峙了一会儿,维吉尔偏了偏头,他从外套里拿出打印店里自己印的私货,写了点东西在最后一张照片背面,从树梢一跃而下,轻飘飘地把照片塞给麦考夫后朝着出口走去。
“就当是您愿意见我一面的报酬,麦考夫先生,”他转过身挥了挥手,“还请别追究我在伦敦境内干了什么,我不会闹出人命的——当然,也请对夏洛克先生保密。”
视野中维吉尔的身影逐渐远去,麦考夫挥手示意悄然出现在他身边的特工放弃跟踪,低头看向手中的照片。
一大堆高清□□夏洛克怼脸表情包直接冲进眼帘,没给麦考夫留下任何反应余地。
表情十分不屑的夏洛克、得意洋洋的夏洛克、在沙发上死鱼眼躺尸的夏洛克、一身沾满下水道墨绿色苔藓哈哈大笑着的夏洛克……以及,难得那样平和而柔软的夏洛克。
照片里中央公园的喷泉在路灯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光芒,璀璨的群星点缀在悠远空旷的夜幕,夏洛克垂眸拉着小提琴,面上的笑容惬意而柔和。
麦考夫愣了愣,随后将最后一张照片翻了个面。相纸背面用优美而工整的斜体写着十来个人名——全是MI6内部人员的名字,并且是又长又臭的全名。
他眉心微蹙,冷着脸看向最下方的字样。
“设想这样一种可能:野心勃勃之人不仅藏于地下。”
麦考夫眉心拧得更加厉害,他收起照片,遥遥望向维吉尔离去的方向,最终拨出一个号码。
而远去的维吉尔虽然知道自己给了麦考夫怎样的暗示也并没有在意,拿出手机发送了一条匿名短信后拐进无人巷道,七拐八拐离开了街区。
和第一次执行任务的夜晚不同。
今天夜里没有瓢泼的大雨,树影摇晃,遮挡了遥远冰冷的星光。
卡迪亚·伍德居住的房屋与这位最近名声大噪的教授形象有所不同,只是很普通的双层公寓,附带一个小花园,二楼的某间屋子亮着灯,透过窗帘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身形。
“容我向您的协助表示感谢,卡丽娜小姐。”
维吉尔偏了偏头,打开她背来的大提琴包,组装之后装弹上膛,将狙击枪架在自己肩膀上,语调平淡地向身侧为替他带来武器的金发女士道谢。
“不过恕我直言,直接通过窗户射杀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你该庆幸这里是郊区,我又一向擅长移动靶,不然我是不会同意您这样草率的计划的。”
维吉尔在目镜中瞄准射击点,手指扣住扳机,微微偏了偏头,等待着自己预判的射击时间。
“听说您执行任务前还去了医院一趟?”他漫不经心地说,“您毕竟是男爵大人看中的特工,还是对健康多上心为好,不要还没实现男爵大人的理想就光荣捐躯了。”
他扣下扳机,子弹破空的声音在卡丽娜耳边炸响。
就像一个警告。
“我去询问情报的下落,之后我会返回纽约向皮尔斯大人汇报的,您先离开吧,”维吉尔顿了顿,“可别在路上遇到真的M16特工才好。”
后坐力没对维吉尔造成任何影响,他神色轻松地站起身,递给卡丽娜,把手中的枪恢复成原样塞回去后里递给她。
卡丽娜面色苍白,满脸冷汗,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翠绿色的眼里尽是恐慌之色。
她就知道这个人是个比他母亲还要冷酷的怪物——她就不该接下这个试探他的任务,现在好了,她肯定被这条疯狗盯上了。
维吉尔站在原地没动,听着后方匆忙的脚步声,他面容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手中暗蓝色的光芒跃动,勾勒成一个法阵的形状,明明灭灭的光芒映在他的眼底。
“卡丽娜小姐,”维吉尔微笑着,但笑意不达眼底,“沉默是最高的礼节——不过我可没指望您自己明白这一点。”
指尖的法阵逐渐缩为一个光点,从树林间掠过,没入阴森沉重的黑暗。
维吉尔翻越围墙,从管道借力翻上阳台,像模像样地敲了敲玻璃门,屋内躺尸的卡迪亚从地上爬起来,一身血地给维吉尔拉开门。
维吉尔转过身观察四周,确认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后进房间拉上窗帘,拿出手机给夏洛克发了个消息,收到不耐但肯定的答复后坐在沙发上注视着卡迪亚。
“久仰大名,卡迪亚教授,”他身体微微前倾,笑意捉摸不透,“您费劲心思想让我来见你,有何贵干?”
不仅大费周章地引起九头蛇的主意,故意暴露自己的身份,诱导九头蛇派他来处理这个和赛琳娜有老交情的叛徒;还故意坑着卡丽娜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告诉他这个任务有问题,顺带还能和维吉尔搭上线。
卡迪亚目光微闪,在他对面坐下。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聪慧过头了。”
维吉尔微微颔首,对他这句夹杂着点劝诫意味的夸奖全盘皆收。
“多谢您的夸奖,不过我可不是来跟您叙旧的,您该知道这样瞒天过海的行为需要冒多大风险吧。”
卡迪亚扯扯嘴角笑了一下,面露歉意地站起身。
“我当然知道,辛苦你了,请跟我来吧,我当初从九头蛇带走的资料和你母亲委托我交给你的东西都在负一楼。”
“当然,不过您得先让我留下证据糊弄他们。”
维吉尔指了指鲜血淋漓的地板,卡迪亚心领神会,在自己原本爬起来的地方躺下,一动不动地让维吉尔随手拍了几张照后重新爬起来带他去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幽深漫长,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维吉尔跟在一身鲜血的卡迪亚身后,沉默地看着他打开一层又一层防盗锁,最终进入一个狭窄的小房间。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银色保险箱孤零零地放在中央”
卡迪亚看着他。
“你的母亲曾告诉我,这个保险箱只有你知道密码。”
维吉尔表情一愣,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赛琳娜曾给他留下的能和密码锁扯得上关系的数字,片刻后试探着输入了一串数字。
1528099,换算为二进制恰好是赛琳娜在替他升级菲德尔曾向他口述的一串代码,不过至今他也不知道这串代码有什么用。
保险柜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一摞文件,下层是一个黑色礼盒。
感受到魔法的气息,维吉尔微微凝眉,取出文件和盒子,画了个卡玛泰姬式传送门,对面是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的大英侦探。
“你该庆幸现在你的好同学上课去了,不然他就得激动地在房间里上蹿下跳了,一个能开传送门的法师朋友,多威风啊 ?”
夏洛克脸色奇臭无比,挑剔地打量着站在一旁的卡迪亚,最后长长地“切”了一声。
“怎么?又往家里捡人?哦,这个可比上次那个狼狈多了,怎么,刚从凶杀现场出来?”
夏洛克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再捡人回来试试看”的字样,脸拉得不能再长了。
感受到对方明晃晃的嫌弃,卡迪亚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至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差不多?”维吉尔显然很擅长顺毛撸,“不过卡迪亚教授并不会和我们一起生活,他只是需要一个地方继续他安稳的中年和晚年生活而已,等他到了纽约会自行安排的。我也不会在未征求您和斯特兰奇博士同意的情况下随便往家里带人的,这一点还请您放心。”
夏洛克拧着眉看他,最后也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头,侧身让出卡迪亚过来的通道。
“麦考夫说他处理完那些东西就过去帮你收尾——算作报酬,你可别磨磨蹭蹭半天被他请到MI6总部。”
卡迪亚穿过通道,在夏洛克的死亡凝视下浑身僵硬地看着维吉尔向他身边这位英国人都知道已经死掉的知名侦探露出一个带有安抚意味的微笑。
“这一点还请您放心,夏洛克先生,在销毁痕迹方面我可是很有一手,您也见识过不是吗?”
“是啊,”夏洛克嗤笑一声,“用所谓的魔法乱七八糟一通处理把凶案现场处理得杀人犯来了都认不出来自己来过。”
“您可不能那样说,“维吉尔不赞同地看着他,“好歹您现在还没被发现和纽约这些莫名其妙的黑/帮落网案有关系都是我的功劳不是吗?”
除了要抹除夏洛克一路上的所有痕迹,维吉尔还承担了制造幻觉和消除记忆的苦活,每次出去把夏洛克接回家都像是对他科学和魔法侧的掌握测试。
“有什么需要现在就放过来吗?”
夏洛克表情有些不自在,显然也想起自己在追踪莫里亚蒂时都干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岔开了话题。
他可不想被麦考夫知道自己在纽约都惹出了什么麻烦事——维吉尔在神盾局的档案记录的三分之二都是他贡献的。
维吉尔用漂浮魔法把手中的礼盒递过去,也没叮嘱他不要打开,合上了金光闪闪的传送门。
在把“不速之客”赶走的夏洛克拿着盒子仔细观察并想方设法打开它的时候,维吉尔放了把火离开这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机场等待飞机检票。
机场大厅灯光明亮,对刚从地下室离开又走了一大截灯光昏暗夜路的维吉尔来说甚至有些晃眼,他略显不适地眯了眯眼,随便选了个位置坐下。
或许是在一些无关的事情上消耗了太多时间,也或许是独自沉思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维吉尔没坐多久就听到了检票提醒。
维吉尔拿起放在一旁座位上的文件袋,走向登机口。
检票员面带微笑地为他打开登机通道,维吉尔跨过登机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麦考夫站在远处,黑色的西装笔挺板正,看向他的目光深沉而难以捉摸。
维吉尔遥遥地微笑了一下,转身登上飞机。
第53章 Revenge Tragedy Co……
这只是段不算漫长的旅途, 大概率不会出现意外——维吉尔起初是这样觉得的。
隔壁座是个一上飞机就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周围的成年男性,他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十分完美, 但那张脸却其貌不扬,让人不由得遗憾上帝为什么没给他足以和他健硕有型的身材相匹配的美色。
维吉尔多看了他几眼, 却并不是因为他的行为——毕竟飞机也是邂逅缘分的最佳场所, 试图在这里构建一个浪漫恋爱开端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只是觉得这个男人给了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很奇怪。
维吉尔状似无意地扫过他的脸颊,在耳根处不易察觉地一顿, 却很快移开视线,招来空姐点了杯咖啡。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虽然不知道他的邻座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掩盖自己的真实相貌, 但维吉尔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 也不想花费心思去在意这么多。
同理,他也不想去探究那位大名鼎鼎的黑寡妇出现在这架飞机上是为了什么。
虽然传言中她曾经担任过托尼的秘书,只有弗瑞和她本人才知道她从斯塔克大厦顺走了多少情报——但这对维吉尔来说还不如找出邻座男人的真实身份有趣。
毕竟神盾局资料库里有些什么九头蛇比正经特工还清楚。
向邻座的男性和满脸好奇的红发女人点头致意, 算是打过招呼,维吉尔偏头看向窗外,自顾自地想自己的事情去了。
登机前他给彼得发了短信,告知他自己马上就能回纽约, 于是被小伙伴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去伤透了心的彼得十分轻易地就被哄好了,还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下课了就能过来接机。
舷窗外的景色开阔而壮观,维吉尔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后难得放空大脑发了会儿呆, 却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抖动。
紧接着,一个分外嚣张的声音从公用广播里传了出来,维吉尔垂下眼帘, 兴致缺缺地听了两句,大致意思不过是这架飞机被某个不知名但莫名其妙想要报复社会的邪恶组织掌控了,所有人都会很快会性命不保之类的废话。
维吉尔把目光从云海上收回来,觉得或许他今天就不该坐上这趟飞机。
也不知道是他本人是事故体质还是这些超英是事故体质,跟他们待在一起就什么事都来了。
“什么啊,”他神色怏怏,像极了一个只觉得这种事是个玩笑、根本不想当真的普通乘客“又不是飞去哥谭的航班,怎么还有劫机事件,开玩笑的吧。”
“不管是真是假也不能掉以轻心,”邻座的男子看上去忧心忡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万一是真的,这艘航班就算完了。”
“如果是按照电影演法的话,我们应该现在不会死吧,”维吉依旧一副根本不相信的样子,语调慢慢悠悠,“唔……我们应该是被挟持的人质,这些劫机的恐怖分子会用我们的生命安全和政府谈判?不过马上应该上映的情节应该是——大家都不相信劫机事件是真的,结果恐怖分子派人过来进行武力压制?”
“啊,我说的是那部电影,卡利亚·德纳主演那部,关于劫机题材的,您看过吗?”
维吉尔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转过头问他。
对方的神情并不明显,似乎有些无奈,又夹着点担忧。
“我看过,不过,现在不该是回忆这些的时候吧,”他依然很冷静,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还是思考怎么保命要紧吧……”
就像电影中的情节,机舱内很快响起议论声和质问声。
“你们是不是在搞恐怖袭击演习?”一位男乘客神色愤怒地大声嚷嚷,“开玩笑也是有个度的!我是来坐飞机的,不是看你们给我表演戏剧的!”
“喂!你别——万一我们是真的被挟持了——”
坐他旁边的人急匆匆地制止他,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噤声,同时响起的是让所有人心里一跳的开门声。
维吉尔寻声看去,却发现来人是这趟航班的副机长,一个面容有些粗犷的中年男性。
跟在他身后的是四五个机组乘务员。
他们并没有接受过飞机的乘组训练,这一点从他们有些刻意且别扭的走路姿势能看出来。
维吉尔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他总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些人,或许是很久之前,那一次叛逆的出逃,也或许是擦肩而过时的匆匆一瞥。
他总觉得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但受到了惊吓的乘客们显然没有发现异常,以为他是来通知他们好消息,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开始一叠声地抱怨。
而维吉尔明显感到自己身侧的男人身体紧绷,似乎在戒备着什么。
“听说各位乘客正在担心广播中的劫机事件,请不用担心,我正是来向各位解释详情,”他彬彬有礼地欠身,直起腰时彻底撕破伪装,不再遮掩自己的真实面目,嘴角的弧度诡异而森然,“恭喜大家,成为这架被劫飞机的一员。”
他身后穿着乘务员服装的恐怖分子纷纷掏枪对准乘客,刚才还十分吵闹的机舱内顿时鸦雀无声。
维吉尔偏头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乘客依旧沉着而冷静,走道另一侧的那位特工女士估计已经准备开打了。
“亲爱的乘客们,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离纽约还有一段距离,如果坠机,大家全都会一起死……能够作为我们的挟持对象,你们该感到……”
男人的滔滔不绝还在继续,机舱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但是已经一连五天没睡觉的维吉尔只觉得想打哈欠。
大概是因为每天晚上要么不睡要么只睡三四个小时导致孽力反噬,就算已经给自己甩了好几个能让神志保持清醒的魔法,维吉尔也还是有点困。
他神色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分出点精力给这位自带沙漠粗犷风情口音的恐怖分子,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熟悉的影子。
旁边两个人都因为他反常的行为看了过来,维吉尔有些茫然地看过去,收获了两道复杂的目光。
“……难道不能等死吗?”
沐浴在两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维吉尔压下自己打哈欠的欲望,把腰挺直小心翼翼地问。
邻座似乎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估计是被他生死置之度外的“豁达”态度哽住了;红发的特工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有点怜惜地看着他,语调轻柔。
“……当然可以,好好休息吧。”
维吉尔被这样盯着看,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但还是不怎么在意地往后倒去,开始思索这些人的用意。
他们说话很像被中东的九头蛇嘲笑的所谓“野蛮人”,也就是整天在阿拉伯半岛东打西打的本地帮派。
这类人一般不会无聊到劫持飞机,毕竟帮派之间的斗争都已经相当激烈了,除非是极端恐怖主义分子想用这架飞机再撞一次五角大楼。
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会开着飞机去撞政府总部的可能——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多疯子。
中东人、中东人、中东人,熟悉的口音和似曾相识的那张脸,有预谋有组织作案,目的不明——一定有什么线索被他忽略了。
一个大胆的猜想浮现在他的脑海,维吉尔不留痕迹地扫过机舱里闪着红光、显示正在运作的监控摄像头。
“机舱内的一切都会实时向外播放——准备好了吗,我的客人们,感谢你们参演我们的复仇荒诞剧——”
他神色癫狂,目光中是掩藏不住的森冷恶意。
三人心中一凛。
他看着机舱里这些人的目光里没有恨意,只有不屑,因此不可能无缘无故向这么多人同时复仇,也就是说——他口中的复仇、以及这场蓄意谋划的劫机案始终只针对一个人,但并非在这里的某个人,而是一个拥有足够能力救下他们的人。
这个人必须能飞,不然根本无法上到万里高空,还必须有超乎常人的力量,科技侧也好魔法侧也好,他一定跟这个人之前见过。
他的行为无疑是费尽心思想把这个人——极有可能是某位超级英雄推上风口浪尖,即使他自己无法毁了这个人,他也能借助这场声势浩大的劫机事件引爆舆论,让那些是非不分的愚昧民众将这些超级英雄拉下神坛。
即使他的本意只是针对一个人,但他最终会把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拉下水,而在场的三个人都不想看到这一幕。
维吉尔低下头拿出手机,连上航空公司给这趟航班配置的WIFI,打开推特刷了刷,果然全网都在讨论这起意外的劫机事件,网络上的直播如此清晰,维吉尔甚至能看见自己低下头玩手机的样子。
不过他的位置比较隐蔽,监控摄像头里只能看见手机的一角。
他自己能看见,同样意味着下了课匆忙赶去机场的彼得能看见,而在这个直播间出现在网络上时就立马开始追踪实时航线并仔细观察直播内细节的贾维斯和托尼也能看见。
“Oh,no……”彼得颤着手把这一幕截屏反复观察,冷汗顺着额头滑落,“这不是真的……”
“我们能做什么,内德?”
他的尾音都快飘起来了,恐慌感如潮水般袭来。
维吉尔能在这种时候玩手机,要么是他觉得自己不会出意外,要么就是已经放弃挣扎了。
彼得不觉得他是后一种人,也不觉得他只是把希望寄托在超级英雄上,或许维吉尔有自己的底牌,但彼得还是忍不住地担忧。
这趟飞跃大西洋的旅途,如果航班不慎坠落,生还的概率又是多少?
“但这是危险的,毫无疑问,不管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他们的亲人,反派可不像他们一样讲道理,他们卑劣下流、恶毒残忍,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一切,包括无辜者的生命。与他们博弈——这是一件危险的、令人胆战心惊的挑战。”
维吉尔在医院里说过的话突然闯入他的脑海,彼得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维吉尔说这话时神情是那样压抑而苦涩。
他脑袋瓜转得快,自然也能明白这场劫机风波背后更大的阴谋。
他只是个刚刚出道的新生超英,还没真切的体会过与那些无恶不作的反派博弈时的焦灼与无力,也没有真正地见识过让人心惊肉跳、甚至陷入绝望的挑战。
上次他差点失去本叔,闪烁让他免于陷入愧疚与悔恨,可这次的事件却再也不是他能参与的。
“维吉尔……”
彼得喃喃,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接起梅的电话,又是用怎样的语气告诉梅她的猜想完全正确。
内德按住他的肩膀,不忍地闭上眼,彼得神色一怔,强撑着精神安慰了不可置信的梅后挂断电话,握紧手机,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望向碧色的天空。
“不会有事的,是吗?”
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那丝缥缈的希望如同飘荡的蛛丝,下一秒就会随风断折。
“不会有事的。”
内德语调滞涩,不知是在安慰彼得还是在安慰自己。
那样的万丈高空,连副机长都是恐怖分子的一员,万一他们决定在航线或者着陆上动手脚,恐怕只有超人才救得了这群人。
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
“即使有出现意外,钢铁侠也能转危为安,不是吗?”托尼站在斯塔克大厦的顶层,强忍着愤怒召唤自己的马克战甲,“Mark 7准备,接入动态导航系统,实时定位这趟航班。”
“大都会那位已经过去了吗?”
金红色的战甲覆盖全身,托尼从大厦的开放平台起飞,如最灼目璀璨的焰火划过纽约的天空。
“根据大都会各地监控显示,超人先生刚从市中心的大厦火灾现场救出一对母女,正在与路人交谈,展示给他的手机界面正是相关话题,预计三十秒内就会出发。”
托尼猛一加速,从纽约人民的视线中消失。
“OK,直接黑进维吉尔手机,告诉他——”他目光冷然地注视着全息界面上显示的路线图,“我很快就到。”
“……Sorry,sir.”人工智能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就在刚刚,整架飞机的信号都被阻断了——对方似乎是和我相似的存在,我正在尝试沟通。”
托尼错愕地看向全息界面上方显示的网络直播,却发现刚刚还一切正常的直播间现在已经黑屏,网民的评论密密麻麻刷了一片。
——外界正式失去了与这架航班的联系。
第54章 Counterattack and Su……
让航班与外界失去联系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 正是在菲德尔的帮助下迅速收集了相关信息的维吉尔。
手机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出现次数最多的评论,维吉尔眉头紧皱,划过一条又一条。
“超级英雄们呢?!这架飞机需要他们!”
“拜托了, 超人、钢铁侠,帮帮他们!”
“这个世界是快完蛋了吗?恐怖分子都能混成工作人员劫机了?”
“那样的飞行高度……除了超人恐怕没人能去救他们了……钢铁侠能在飞机出现意外的时候托起这架飞机吗?”
“政府到现在还没有动作吗?我甚至没看见你们的声明——我们纳税人的钱交给你们,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民众的吗?!”
网络上虽然有不堪入目的言论觉得这架飞机上的人都该死, 但大部分人都殷切地希望那些能够在空中作战的超英前往救援, 也有少部分人开始指责美国政府的不作为。
这不是件好事,过分依赖超级英雄们只会给命中带来超级英雄能够拯救一切的错觉, 但没人是无所不能的,即使是公认地球最强超英的超人也没办法救下所有人,这样的依赖只会在日后给他们带来灾难。
政府的无作为也开始初现端倪,以政府为代表的普通人群体正在和拥有特殊能力或者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超级英雄们产生矛盾。这些只想着如何掌控民众的政客不会放任超级英雄们在外行侠仗义不听管教, 也不会任由他们的名声攀升到无法撼动的地位。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去煽动民众与超英之间的矛盾:战损、救援中的意外……都能成为他们的借口, 这次劫机事件如果无法得到完美解决,超英与政府之间的舆论战恐怕就会彻底打响。
然后利用舆论迫使超级英雄们签下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成为政客手中可以随意玩弄的棋子。
但这次劫机到底是针对谁?
维吉尔不着痕迹地看了在机舱里走来走去的副机长一眼, 心中不祥的预感愈演愈烈——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眼熟了。
他久远的回忆中曾出现这个人的脸,是个中东人,长相略有不同,大体上相似,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是十诫帮的人。
也就意味着,这次行动针对是钢铁侠托尼·斯塔克。
维吉尔在键盘上敲出人工智能的名字。
【Here for you, My lord.】
搜索栏里浮现出字样,维吉尔输入指令,解开安全带。
【阻断外界信号, 告诉托尼和彼得不用担心我。】
菲德尔表示收到后,维吉尔手机显示的直播界面变得有些卡顿,逐渐变成了雪花屏,而副机长的慷慨陈词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接受来自十诫帮的怒火吧……”
他停在维吉尔所在座位的后方,张开双臂,突然换了一种语言,语调古怪地高声说道,脸上泛起因兴奋导致的不正常潮红,似乎因为接下来要念出的那个名字而激动不已。
只是有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确认网络已经切断之后,维吉尔单手撑着自己与那位男乘客之间的扶手横身翻了出去,一个扫腿把他绊倒,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翻身跃起,一记横踢正中背心,维吉尔踩着他的背,目光森冷地注视着他,钳住他的双手一扭。
男人痛呼一声,握着枪的手一松,重物落地的“哐啷声”与机舱前端□□与机舱底撞击的沉闷声同时响起,维吉尔捡起手枪,冲商务舱歪被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打开门正准备举枪射击的恐怖分子手腕处连开多枪。
红发女特工和邻座的男子在他横翻出来时也开始行动,两人的速度都远超常人,在怒不可遏准备射击的劫机犯扣下扳机之前发动了攻击。
红发女特工一记肘击后猛然一个回旋,单腿横扫,将没有任何防备的劫机犯鞭扫倒地,一脚把掉落在地的枪械往中间的过道踢去,随后动作利落地抓住他们的手臂用力一拧,劫机犯的双臂软软垂下。
她撩了撩因一系列动作变得凌乱的发型,回头看向刚刚用标准的擒拿拳制服另外两个劫机犯然后果断把人劈晕的男人和在走道另一端的维吉尔。
“Hey,boy,”她朝他抬了抬下巴,“自己选把好的,然后给我个武器。”
维吉尔单脚踩着面部朝下含混不清地骂着什么的副机长,手中黑洞洞的枪口仍然冒着烟,在机舱里引起一阵尖叫。
他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反正只要他们都还在座位上不被吓得四处乱跑就不会影响他们——当然,他们也不会蠢得自己解开安全带参与混战。
维吉尔从地上捡了个武器扔过去。
娜塔莎撩了撩头发,还有闲心用匕首挽了个花。
“谢了。”
“该死的美国佬!你凭什么阻止我们的复仇计划?十诫帮为了自由而战!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他为了从中东逃出来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吗?!那样的败类凭什么能成为……”
他用普什图语大喊。
维吉尔拽着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面带嘲讽地注视着这位狼狈的十诫帮成员。
“如果你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不介意帮你住嘴。”
他同样用几年前就曾使用过的普什图语回答他,语调冰冷。
他被迫注视着维吉尔的眼睛,片刻后如同白日见鬼般地颤抖起来,嘴唇颤动了半天却什么意思都没表达出来,只是不停地喃喃着“这不可能”。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维吉尔神色冷淡,克制住自己直接崩了他的欲望,一手肘敲在他脑袋上把人砸晕,“机舱里该没有绳子?把衣服扒了把人绑起来?”
他语调严肃地讨论着这个话题,娜塔莎却莞尔一笑。
“哦,男孩,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不过我们可得动作快点,还有一场苦战等着我们呢。”
她的语调熟稔又自然,就像在和一个老搭档一起执行任务,维吉尔点了点头,干脆利落地把被扒了外套捆成一团送过来的另外四个人和已经晕得不能再晕的副机长绑在一起,最后一脚把不省人事五人组踹到角落里,环视了一圈机舱里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的乘客们。
“先生们,女士们,没错,慢慢放下你们的手,别紧张,相信超级英雄们马上就回来救我们,当务之急是保持冷静,请勿解开安全带四处走动——我知道这些劫机犯十分可恶,但万米高空不是我们教训他们的地方,一定以保障自己的人身安全为第一要务,我相信各位都能做到这一点,如有意外请大声呼救,我们一定会尽快赶来。”
虽然有些乘客还在颤抖,但面上的神色已经没那么恐慌了,看见他们都放松了下来,维吉尔俏皮地眨了眨眼,让凝滞的气氛活跃了点。
“很高兴能看到各位都冷静下来,那么,祝我们一路顺风。”
或许真的是被他安慰到了,也或许是看着后面被扒了衣服五花大绑的劫机犯们发现自己并不是下一秒就会挂掉,乘客们终于敢大着胆子开口,只不过声音还是很低,可能是害怕被其他舱室的劫匪听见。
“谢谢你们挺身而出!我相信你们能平安回来!”
一位坐在角落里的乘客突然开口,虽然依旧克制,但声音比别人高过了一截,瞬间吸引了全机舱的注意。
维吉尔回头看了一眼,猜他是个程序员。
他戴着普通的黑框眼镜,黑眼圈很重,声音还有点发颤,在接收到别人的视线后面色烧起来一样,埋着头不敢说话了。
不过他开口之后,倒是也有不少人趁他们离开之前感谢他们。
“谢谢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定要平安回来!”
此起彼伏的祝福声里,向两位成年人表白的声音格外突出。
“那位红发的小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想对您展开追求!”
他的话一出,瞬间多出了很多反驳的声音和向维吉尔邻座大胆示爱的声音。
“你做梦!”“缪斯小姐是大家的!”
“那位先生……”
不管是什么样的话,他们确实没有恶意,娜塔莎也只是笑笑,合上机舱的门,将一切危险与这个分外祥和的地方隔绝。
虽然好像说了很多话,但实际上没过几分钟,几个人一路突袭,不断磨合,顺利干翻了一路上所有的劫匪——除了靠近驾驶舱的那段路。
“门后有人,”娜塔莎闪身贴着舱壁,给后面的两人打了个手势,“速战速决,注意安全。”
她打开舱门,蹲下身一个横扫腿,趁他们站立不稳时双腿架在正前方的男子肩膀猛然用力绞动,站稳后抓住从身后袭来的劫机犯肩膀,一个过肩摔狠狠摔在地上。
不算宽敞的舱门前后挤了有十几号人,维吉尔看准时机抬腿横扫踢,用自身力量带着自己正对面的倒霉蛋撂倒一大片,他迅速把人敲晕之后正准备站起身,却突然身体后倾把一旁的娜塔莎和邻座拽离原来的位置。
娜塔莎被迫弯下腰,余光中看见离他们最远的那个角落里恶毒地咧开嘴的劫机犯,拿出临时别在腰带上的枪后拉开保险栓抬手射击。
娜塔莎连开几枪,子弹没入他的肩膀,他吃痛地咒骂一声,却没松开扣住扳机的手,子弹在房间里乱飞,三个人都姿势扭曲地躲避着弹道。
娜塔莎低低地骂了一声什么,还没来得及瞄准就被迫改变了站位。
令人惊讶的是,身材壮硕的邻座柔韧性好得吓人,甚至娜塔莎都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老兄,说真的,看你的外貌可没办法看出来你能做个舞蹈演员。”
她闪身再开一枪,喘着气开了个玩笑,子弹擦着劫机犯的脸在舱壁上留下弹痕。
“跟着在马戏团的亲戚学了几招,能够得到您这样的女士称赞是我的荣幸。”
维吉尔扭身躲过飞来的子弹,和娜塔莎同时举枪,大致对准他的眉心扣下扳机,鲜红的血液在洁白的舱壁上溅开一朵色泽艳丽的花。
子弹一前一后没入眉心,那人手上的□□落地,在子弹与舱壁撞击发出的声音间分外引人注目。
娜塔莎和邻座都应声看来,维吉尔面色不大好,愣愣地注视着倒在角落里的尸体。
他突然想起那一年,在那个昏暗的山洞里,他也是在这样轨道混乱的子弹中穿行。
那时候,伊森在他的身后;托尼·斯塔克还在自己的铁皮战甲里等待启动;他的母亲在隐秘的角落里注视着他;而九头蛇在摄像头的另一端,估量着他作为武器的价值。
一切都是那样的清晰又遥远,刚被找回的记忆没办法压在记忆之匣的深处,只会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提醒着他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他的真实身份和过往都不算光彩。
娜塔莎的手骤然搭上他的肩膀,维吉尔抓住她的手腕,正准备一个过背摔又突然反应过来娜塔莎和自己是一边的,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局促不安地看着她。
“Oh……sorry,”他面色很难看,有些苍白,还带着点愧疚,“我只是……”
“我知道的,”娜塔莎善解人意地制止了他,语调轻柔,“别害怕,这只是正当防卫,没人会因此指责你。”
邻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但犹豫半天还是没开口。
维吉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镇定,手摸上驾驶舱的门。
接下来或许才是最后的战斗,机长是否还在驾驶室,乘组里到底有多少是十诫帮的人,坐在驾驶位上的人到底是敌是友,没人说的清楚。
他打开驾驶舱的门,一鞭腿将门后埋伏的人绊倒,娜塔莎和邻座则把坐在驾驶位上的两个劫机犯敲晕,解开安全带把人拽下来扔到了一边。
维吉尔凑近仪表盘研究了一会儿,另一只手在兜里按开手机敲了些什么,片刻后直起身来看向两个人——或者说,看向了自己的“同僚”黑寡妇。
“航线偏离,我想我们可能需要手动操作一番,哪位能够帮忙吗?毕竟现在机长也不知生死,我们只能自力更生了。”
娜塔莎和他交换了个眼神,扣上安全带正准备接手副机长的职位时,飞机左侧的挡风玻璃外出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影。
他鲜红色的披风被风鼓动,姿态肆意而潇洒在空中随着气流的轨迹翻转,深蓝色的制服包裹着他肌肉线条流畅而清晰的身体,胸前的那个S如此显眼。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字母、这身制服代表了什么——那是灾难面前永不溃散的希望、深夜之中长明不灭的灯塔。
所有人都认识他,这位地球的守护者,正义的捍卫者,大都会的明日之子。
这位明日之子以和飞机相同的速度飞行着,屈起手指敲了敲窗,成功吸引了已经坐在驾驶位上维吉尔和娜塔莎以及站在一旁的邻座的注意。
维吉尔可以保证,在他的邻座转过头去的一瞬间,自己瞬间发动的心灵感应捕捉到了超人震惊又茫然的情绪——虽然他看上去依旧那样沉着而镇定。
他说了些什么,但驾驶舱内的几个人只能通过读唇形来辨别。
“他的意思应该是机长和其他乘组人员都在货舱里,但货舱外应该还有恐怖分子把守,如果要正常降落的话,恐怕我们必须把机长他们救出来。”
“你很聪明兄弟,直接进去干翻他们就行了,然后让专业人士来开飞机,”钢铁侠标志的机械音从一旁的无线电收听器里传了出来,“信号终于恢复正常了,真是可喜可贺。你们居然能从客舱一路打到驾驶舱,让人敬佩,不过谁能给我或者这个蓝大个开个门吗?”
邻座沉默地走出去,关上驾驶室的门,打开门把发现根本没什么地方需要自己于是开始无聊地在全息界面刷起了推特的钢铁侠接进来。
“哦兄弟,你先别进来,万一到时候飞机突然坠落呢?你可得为这艘多灾多难的飞机护航。”
斯塔克免疫了超人的美色攻击,把有些失落的超人拒之门外,并且当着他的面亲手关上了舱门。
“哦……”斯塔克转过身来看着给自己开门的男人,在战甲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普通客机上,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男子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斯塔克就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OK,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正事要紧是吗?我先走一步,你先教教驾驶室里那两位怎么开飞机吧,别最后大家都机毁人亡。”
他一路往飞机尾部的货舱前进,所到之处引起一片惊呼;超人则不放心地绕着飞机飞来飞去,用自己的透视眼确认没有哪里损坏后就回到驾驶舱边有些忧虑地望着三个人。
“说真的,我感觉超人先生的眼神就像是我下一秒就会把飞机开进海里一样。”
维吉尔动作熟练地调整飞行高度和机身倾斜角度、修正航线,头也不抬地跟一旁的娜塔莎吐槽。
他们在邻座那位神秘男子出去给托尼开门后试探着透露了部分信息,至少他们现在都确定彼此没有恶意,只是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多半会遭殃才决定和这群劫机犯硬刚的。
“因为你看上去太年轻了,亲爱的,”娜塔莎靠着沙发笑了起来,“就像个未成年,他担心你也是正常的,你今年多大了?”
维吉尔表情僵住了,在娜塔莎笑吟吟的目光中张了张嘴,含混不清地说了个数字,低着头默默操作仪表盘,无视了娜塔莎一瞬间变得错愕的神情。
正在这时,驾驶舱外响起敲击舱门的声音。
“Hey,驾驶室里的先生们小姐们,请为我开个门好吗?我带来了被五花大绑的可怜机长和他的乘务组,希望你们没把仪表盘折腾坏,另外,各个舱室的监控应该也在这里?我得找下我家小孩,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他跑到哪里去了。”
完蛋了,维吉尔想。
他得好好想想要怎么做才能安抚好自家最爱操心的Daddy。
第55章 Safe Landing Congr……
听着舱门打开的声音, 维吉尔视死如归地解开安全带起身,准备把驾驶位重新交还给机长。
结果刚从驾驶位爬起来转了个身就和某个金红色的铁罐撞上了视线。
维吉尔抿了抿唇,沉默着往角落里移了点给不明情况的机长让出坐上驾驶位的空间。
对面的金红色铁人也陷入了沉默, 和维吉尔并肩作战的两个战友站在一旁观望事态发展,感觉气氛不大太对劲后善解人意地选择了提出回到客舱座位上的撤退战术。
“我想我们得先走一步, 托尼, ”娜塔莎跟这位前上司打了个招呼, “对小孩态度好点,别又拿你那一套来质问人家。”
“哦, 哦,当然,但这件事不需要你多操心,娜塔莉·罗曼许女士, 我记得你被开除了?”
托尼难得有点生气, 却又舍不得对维吉尔发火,只能自己闷着把这口气憋回去,语调不客气地对娜塔莎下了逐客令。
“哦, 当然,我被开除了。”
娜塔莎也知道托尼的臭脾气,无奈地耸了耸肩,送给维吉尔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打开门和邻座一起走了出去。
托尼则和维吉尔一起退出了驾驶室,在登记的狭小过道里面面相觑。
看着自家刚刚拯救了整架飞机的小孩惴惴不安的样子,托尼无声地叹了口气, 打开自己的面甲,那双海蓝色的眼睛无奈又担忧地注视着自己年轻的孩子。
“……我想这不该是我的错觉,亲爱的维吉尔。”
维吉尔低低地应了一声, 表示自己在听,也表示自己确实是站在这里。
很早之前托尼就对他独自行动很不赞同,虽然这次他和两个值得信任的同伴一起,但也没办法遮掩是他率先动手这件事——至少托尼一问就能清楚。
他不想告诉托尼十诫帮的事,也不想让他担心自己,虽然说事实上,托尼完全没有担心他的必要。
托尼用自己还穿着战甲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维吉尔,”他看着微微低头的维吉尔,“我知道,你有能力去做这一切,但你完全可以等着我或者外面那个蓝大个来解决这些本来就不该属于你的问题,而不是自己莽撞地带着两个人就一路打了过来。”
“斯塔克先生,我们不能什么都依靠你们来解决,”维吉尔抬起头来注视着他,“你也分明清楚这次的阴谋到底是在针对哪些人,我不会让他们把什么脏水都往你身上泼。”
托尼当然知道,他一直都知道——超级英雄的存在对很多黑色势力造成了威胁,超人这种全球性的英雄更是早就上了各个地区黑灰势力的警戒名单,每分钟都有人想着让他们荣光不复、身败名裂。
“你知道——”托尼定定地看着他,“托尼·斯塔克从不在乎外界怎样评价他。”
他是二战富商霍华德·斯塔克的独生子,从小就聪明绝伦,在众人的赞誉与掌声中长大,绝不缺少鲜花与追捧,即使成年后的他风流浪荡,在纽约纸醉金迷的名利场一掷千金肆意来去,受尽各大报纸的批判,他也从未在意。
报纸为了博人眼球,对斯塔克的肆意妄为、自大任性口诛笔伐,编造莫须有的所谓“事实”、揪住一个值得攻击的点不放,站在道德制高点居高临下地对他进行攻讦与指责。
聚光灯下那些笑意盈盈的面孔、那些色泽诱人的嘴唇一开一合间问出的尖锐问题——当然,托尼·斯塔克不会拒绝回答美人的问题,但这不代表他帅气而迷人的微笑是出自真心。
他从前并不抗拒回答他人关于自己私生活的问题,即使现在有所收敛,但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谩骂或赞许。
“但我在乎你,”维吉尔盯着他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用那种有点怅然的语调再次开口,“斯塔克先生,波兹小姐、哈皮先生、伊森先生……还有我,我们都在乎你。”
“或许你觉得外界的评论是好是坏都影响不到你,可我们希望他们能看到你好的一面,看到你并不像媒体所说的那样,你明明是一个那样信念坚定而富有同情心的人。”
维吉尔顿了顿,那双碧蓝色的眼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落。
“托尼·斯塔克,他有着世界上最坚硬的战甲——它让他无数次出没在中东的流弹与轰炸之中;但他同样拥有世界上最柔软的心灵,高尚而纯粹,让许多人都望尘莫及。”
那如金般闪烁的心灵,即使被掩埋在无尽的沙砾中也无法阻拦那耀眼的光芒。
这个年幼的实验体在中东漫天的黄沙与蒸腾的热浪中第一次见到这位风流多金的纽约富豪时,就深切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托尼深深地注视着他,两双相似而不同的蓝色的眼睛就这样对视着。
这是托尼在重逢后第一次这样认真地注视着那双在他面前向来笑意盈盈的眼。
那样真切而热烈的孺慕,还有那些隐藏许久的痛苦与挣扎,埋藏在眼底的秘密正在被潮水冲刷的沙滩上若隐若现的贝壳,时不时出现在那双碧蓝色的眼里刺痛托尼的眼。
“维吉尔……”
托尼声音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分明是维吉尔最信任的人,却不知道维吉尔为了什么而痛苦,也不知道他缺席的那些岁月里维吉尔经历了怎样糟糕或是美好的故事。
“不要责备自己,斯塔克先生,”维吉尔抚平他紧锁的眉头,“我当然知道你会来,即使没有人来,我也有很多方法能保证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到你的面前,我来这里仅仅是因为你希望他们都能够活着。”
眼看着托尼下意识就要反驳,维吉尔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因为你是责任感如此强烈的一个人,”他如此肯定地说,“因为你是托尼·斯塔克,也因为我爱你,才希望你不会因为这件事感到悔恨或内疚。”
在飞机外绕来绕去的超人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超级听力,他绕到后面的客舱,在邻座的死亡凝视中讪讪地又离开了。
“这件事就交给我处理好吗?”维吉尔微笑着,如水洗过的碧蓝色瞳孔里映出托尼的面容,“我会向你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
托尼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种汹涌而滚烫的情绪蔓延过他的心脏,他注视着比想象中更加出色、更加耀眼的维吉尔,无奈而妥协地低下头。
“你总是知道怎样让我没办法否认你的任何想法,亲爱的维吉尔,”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我和超人会在飞机外护航,如果有任何情况直接给我发消息或者叫超人,好吗?”
托尼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为准备说出口的话做心理准备。
“我也爱你——哦,好吧,你们。”
在维吉尔带着笑意的注视中,他目光游移,有些别扭地改口后扣上面甲,打开舱门跳了下去,随后冲天而起,尾焰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
维吉尔关上舱门,把托尼气急败坏的“NO!”隔绝在外,看向因为舱门被打开从驾驶舱探了个脑袋出来查看的机组人员。
“我保证,”他语调诚恳,笑容真挚“下次不会这样了。”
毕竟没有超人帮忙顶着飞机不让它侧翻着坠落的情况下,没人敢随便打开机舱门。
在驾驶舱门后探了个头出来的乘务组成员倒没责备他,反而感激地笑了笑。
“钢铁侠先生出去了吗?真是太感谢了,不管是挺身而出的你们还是赶来救援的超级英雄们,我们被关在货舱里的时候差点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完了呢。”
“请别这么说,”维吉尔认真地看着他,“即使被关在货舱里,我相信各位也有在努力摆脱那样的处境,只要在为了自己的命运抗争,就都是值得敬佩的。”
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片刻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面色有些发红,可能是觉得有些羞窘。
“这可真是太夸张了……但还是谢谢你能这样说,即使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听到自己能得到他人的肯定,我也还是很高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面上浮现出一抹失落。
“呃,毕竟你知道,像我们这样真正的普通人,在面对某些危机时往往只能绝望地等待救援,即使我们确实有在反抗,却也是徒劳无功,而现在的人们其实更加关注那些声名昭彰的人物,很少在意平凡人的挣扎,谢谢你愿意注意到我们,也感谢愿意为了我们而战斗的你们。”
他很郑重地鞠了一躬,借口驾驶舱还有事进去了,留下维吉尔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最终才转身回到自己的机舱。
一路上机舱里的乘客都很眼熟这位挺身而出的少年英雄,向他道谢和致意的声音不绝于耳,维吉尔微笑着回应他们,心里却思考着那位乘务员说的话。
普通人与超级英雄们之间着一条似乎不可跨越的沟渠,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超级英雄们的面具之下,同样是会欢笑、会哭泣的平常人。
想要让超级英雄们占据舆论上风,民众层面的理解必不可少,必须让他们意识到超级英雄也有普通人的身份从而唤醒他们的同理心,或者是采取最直接的卖惨战略博取同情。
这会是一步很重要的棋,否则等到超级英雄们真正站在了政府的对立面那一天,再来讨论赢得民心就已经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做法了。
先人一步抢占舆论的制高点,才能在与那些政客的博弈之中取得部分优势。
虽然优势不大,但有总比没有好。
维吉尔就这样沉思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后就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Hey,boy,”娜塔莎身体前倾,侧过头隔着走道呼唤他,似乎有些忧虑,“在想些什么?我们伟大的托尼·斯塔克为难你了吗?”
她调笑的声音传到维吉尔耳中,他收回目光看过去,面上还带着那种思考过度没完全回神的迷糊。
“哦,当然没有,”他注意力渐渐收拢,目光聚焦到红发的特工身上,“斯塔克先生其实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我只是在想我们还有多久到纽约。”
“托尼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哦,男孩,你是没看见过他对我们刻薄的模样,”娜塔莎耸了耸肩,轻轻地笑了一下,垂眸看向腕表,为维吉尔给出了一个答案,“我们大概会十五分钟后到达纽约机场。”
“十五分钟,”维吉尔看向手机显示的短信界面,“应该足够了。”
【斯特兰奇:你可给我出了个难题,但我确实刚好学到这个法术。】
【斯特兰奇:我跟老师说一句就来。】
维吉尔关上手机看向窗外,片刻后,一道闪着金光的通道突然出现在半空,穿着深蓝色法师袍、披着深红色魔浮斗篷的斯特兰奇从门中走出后,传送门在他身后骤然缩紧,只余下一丝仍在挣扎着闪烁的金色火光。
在飞机外护航的两位超英都第一时间凑了过来,有些警惕地打量着这个尘埃落定后才来到这里的陌生人。
“先生们,别紧张,”斯特兰奇往下压了压手,试图让精神紧绷的超人和钢铁侠放松下来,“我是受人之托过来帮忙的,你们知道,我们得处理一下这些无辜民众的记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侧过身看了趴在舷窗上看好戏的维吉尔一眼,试图把战火转移。
托尼看了一眼纯良又无辜的维吉尔,并不接他的招,反而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斯特兰奇。
“史蒂芬·斯特兰奇,我听过你,怎么,你想给飞机上所有人做一个开颅手术改造一下他们的海马体吗?”
“Oh,伟大的钢铁侠先生,”被人这么注视着还被质疑,斯特兰奇多多少少有些不爽,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火药味,“虽然我必须承认你的智慧确实绝无仅有,但还是别妄图用你浅显的见识来定义整个世界的好。”
“是吗?”托尼越看这些和维吉尔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越不爽,“我可不是——”
“斯塔克先生,斯特兰奇先生,”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被夹在中间的超人试图拉架,“现在不是我们吵架的时间好吗?虽然不知道斯特兰奇先生有什么办法,但既然是叫来帮忙的,肯定不会有恶意。”
两人都冷冷地哼了一声,别开视线。
“Dr.Strange,”斯特兰奇强调道,他双手结印,动作间一个花纹复杂的法阵逐渐成型,在完全笼罩住飞机时黯淡了一瞬,却很快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的光,“这个魔法会模糊他们对这件事的记忆,比如他们只会记得今天有人救了他们,但他们说过的大部分话、声音、外貌都会被模糊。”
虽然有些不耐烦某个自大的富豪,但看在一旁的超人以及他是维吉尔父亲的面子上,斯特兰奇还是简略的介绍了一下法阵的作用。
看着眼前光芒一闪就消失的法阵,托尼勉强来了点兴趣。
“捕捉数据,进行解析。”
托尼下了个指令。
看着浅蓝色的数据流在全息界面不停变幻,最终停留在一个“并未检测到异常”的结果上,托尼倍感无趣地放弃了解析。
“这就是我不喜欢魔法的原因,”托尼跟在窗边盯着他看的维吉尔挥了挥手,心不在焉地说,“根本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
“世界上有很多事没办法用科学解释,说不准哪天你还能见到更灵异的事——谁来了?”
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最终悬停在他们左侧不远处,舱门打开后露出一个全美人民都熟悉的人——美国队长。
穿着制服的史蒂夫站在舱门边,面色严肃地思考着什么,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正被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
“这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是谁,”托尼挑了挑眉,无不嘲讽,“原来是我们亲爱的美国队长,怎么,政府已经没人可用了?需要你这么一个大龄老人姗姗来迟?”
斯特兰奇看着他戴着头套的脸若有所思。
“你看上去可有点眼熟,队长。”
“你是想用这个老掉牙的方式搭讪美国队长吗,斗篷怪人?”
斯特兰奇动作一点也不优雅地给托尼翻了个白眼。
“这可真是荒谬,我可没有半点想跟这位美国国宝搭讪的想法,伟大的钢铁侠先生。”
“先生们,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眼见两个人还有越吵越起劲的架势,史蒂夫疲惫地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确保乘客安全而不是吵架不是吗?”
他确实是见过斯特兰奇的,大概是某次夜跑之后不放心送维吉尔回家的时候远远地看见这位不知道为什么摇身一变成为了法师的斯特兰奇先生正在和他的双胞胎兄弟在门口争执着什么,但在注意到和他聊着天的维吉尔时又齐齐闭嘴,似乎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现在看来是在哪里都能吵的性格——当然,现在两个人吵起来和托尼也脱不了关系。
“或许我该提醒你们一句,”明确史蒂夫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后,超人也重燃希望,“队长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落后于飞机了。”
托尼回头看了眼,发现确实像超人说的那样之后含糊地说了句什么——反正不会是好话,一个转弯飞走了。
斯特兰奇看着他的背影,眉心紧皱,不屑地哼了一声画了个金光闪闪的传送门,一脚跨进去走人了,只剩下老好人性格的超人和史蒂夫面面相觑。
史蒂夫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超人。
“超人先生,有其他地方需要您的话您就先去吧,接下来就交给我吧,反正我也是接受命令来这里要陪他们飞到纽约的。”
超人点了点头,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史蒂夫则回头看向直升机驾驶员。
“请跟上他们,朗姆洛。”
接下来的一路都风平浪静,维吉尔用了点小手段把被托尼关在货舱里的劫机分子们都禁言之后也没有让人厌烦的声音来打扰他们,勉强算是安静又舒适的一段旅程。
当飞机降落在纽约机场时,在机舱里都能听见外面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透过窗看甚至还有人抱着旁边的人喜极而泣——虽然机舱里的状况也差不多,维吉尔看着机舱里一片混乱的场面,并不怎么在意,和娜塔莎以及邻座一起下了飞机。
娜塔莎态度自然地应付着周围似乎完全忘记了他们在飞机上做了什么、还能过来向他们搭话的乘客,目光不易察觉地落在维吉尔身上,邻座则目光深沉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呃、B——布莱克!你没事吧?“
戴着黑框眼镜、鼻子上挂了个相机的黑发男人从一旁探出头来,费劲地吸引着邻座的注意,在接触到邻座威胁的视线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坚持呼唤着他。
“非常好,你怎么来了,克拉克?”
邻座走向他,态度十分自然地打了个招呼,克拉克的神情却一瞬间沮丧了起来。
“哦……我有些担心你……所以就来了。”
他的语气有些懊丧,就像只淋了雨所以变得可怜巴巴的小狗。
维吉尔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在触及那双蓝色的眼睛时微微一愣,很快又移开视线。
“Oh my——维吉尔!”
听到激动的呼唤,维吉尔向在不远处跳起来呼唤他的彼得挥了挥手,临分别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我相信这次经历会是我们共同的秘密,”他无害地微笑着,目光却精准地落在娜塔莎身上,“Will you?”
“Of course.”娜塔莎态度友好地说,“这将会成为一个秘密。”
维吉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一路小跑过来的彼得和内德抱住了,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用点力气没办法挣脱这个已经成为蜘蛛侠的彼得的怀抱,只能带着点安抚意味地回抱住两个替他担惊受怕的朋友。
“Ok,ok,I am here.”维吉尔摸了摸彼得的头发,“别害怕好吗,彼得?我就站在你面前,不会下一秒就消失不见。内德也是,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你在给我哭丧的。”
“Sorry……我们差点失去你……”彼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他,眼眶泛红,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是……”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断断续续地才把话说完。
“我只是……想起了本受伤那天晚上……”
维吉尔了然而温柔地看着他,就像那个夜晚一样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不要害怕,彼得,”他注视着他们紧紧交握的手,神色晦暗,“我就在这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安慰好被自己吓了个半死的两位同学以及隔空通讯的梅姨和本叔,维吉尔正准备回复家里那位烦人大侦探的消息,却在不经意抬眼时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随便回了句什么后收起手机,目光轻飘飘地掠过靠在车边、一看就是在等人的朗姆洛,落在站在角落里那位左手拿着甜甜圈、右手拎着汉堡的某位纽约富豪身上。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偶像就在这里,你会高兴点吗彼得?”
他低声问,在彼得惊讶的连问中示意他看向正朝他们走来的托尼·斯塔克,在朗姆洛紧盯着他的目光中迎了过去。
“甜甜圈还是汉堡?”托尼举起手中的东西问他,“当然,你有两个都选择的权利。”
他墨镜下的目光移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的彼得和内德,在看到彼得时微微挑了挑眉。
“我记得你们,维吉尔的朋友们,彼得·帕克还有内德·利兹是吗?感谢你们对维吉尔的照顾和担忧。”
他取下墨镜,微微弯腰注视着他们,说出来的话前所未有的温和。
“斯塔克先生!维吉尔是我们的朋友——”
由于受到了托尼斯塔克的优待,两个人情绪高涨,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
“感谢您的担忧斯塔克先生,不过很抱歉,我现在可能没办法享用您带给我的甜甜圈或者汉堡了,我的亲戚过来了,他们很担心我,我得过去一趟。”
维吉尔提着装着文件的袋子,给了托尼一个单臂拥抱,目光冰冷地注视着示意他过去的朗姆洛,在托尼耳边说了些什么。
托尼目光一冷,片刻后又重新微笑着松开了维吉尔。
“当然没问题,你的亲人在我这里也会享受和你同等的待遇,亲爱的维吉尔,哪天也邀请他们来斯塔克大厦做客吧。”
“既然您这样邀请。”
维吉尔微微颔首,跟彼得交代了两句后就大步走向朗姆洛,坐上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
托尼目光凝滞,直到那辆车离开他的视线后才收回目光。
“查查那辆车到底是哪个机构的,以及,马上安排去华盛顿的私人航班。”
向智能管家安排完一切,他回过头看向两个还等着他说话的高中生,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私人名片签上名递给他们。
“抱歉男孩们,维吉尔和我现在都有事必须去做,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斯塔克大厦参观,拿上这张名片就好。”
彼得和内德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接过这张名片,看着托尼坐上自己拉风的跑车后也绝尘而去,低头看向这张写有斯塔克签名的名片。
“所以现在去哪呢,彼得?”
内德语调飘飘忽忽地问。
彼得没回答他,只是注视着他们一前一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而托尼坐在后座,面容冷峻地回想着维吉尔的耳语。
他说:“斯塔克先生,我知道您有很多问题,但请相信,等我回来之后,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您一切。而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从神盾局现任局长尼古拉斯·J·弗瑞那里拿回霍华德先生留给您的东西。”
但他从没听弗瑞提过他父亲曾经在神盾局留了什么东西给他。
托尼把玩着那个名为“破浪”的胸针,支起手臂看向窗外的风景。
他有一种预感:维吉尔即将告诉他的一切,将会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第56章 Task completed Con……
“或许我早该在见到这位伪善的那位科尔森特工时就意识到神盾局上下都是擅长巧言令色、欺骗他人的人。你说是吗, 伟大的神盾局局长尼古拉斯·J·弗瑞以及我亲爱的临时秘书娜塔莎·罗曼许?”
分明是弗瑞的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的却是黑了神盾局系统直接闯进他办公室并且一脸嘲讽的托尼,而办公室的主人弗瑞和他的下属们却分别站在落地窗边和屏幕正前方, 都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再通知你一遍,如果你不乐意把我家老头子留给我的东西交给我, 我不介意直接从你们的数据库里找它被放在了哪里——至于看到了什么, 我可不会像那群傻乎乎的家伙一样替你们保密。”
托尼着重强调了几个“我”, 面色不耐地屈起手指敲击手机屏幕,等待着弗瑞的答复。
尼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
这个消息分明只有他和几个亲信才会知道, 但他确认他的亲信绝不会向托尼·斯塔克泄密,那么究竟是谁告诉了他这个消息就值得商榷。
但他又不能明着问托尼·斯塔克是谁告诉他这个消息,否则就会暴露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这件事并且刻意隐瞒的事实,这会让他在斯塔克心中的形象进一步变差。
——即使原本的形象或许就没好到哪里去。
“怎么, 戳到痛处了?”托尼双手撑着桌子站起身来, 毫不避讳地和尼克对视。
“虽然你们这种机构里有多少腌臜事我也不乐意看,但你要是真的想挑战我的底线在哪里的话大可试试,不妨看看是你会赢还是我会赢。”
他盯着尼克看了一会儿, 发现发现这个黑漆漆的卤蛋头只会越看越反胃,最终难以忍受地转过眼,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墨镜。
尼克清晰地认识到托尼就是在威胁自己。
但他不能不在意这样的威胁。神盾局有太多的机密文件,空天母舰、洞察计划……其中任何一项被托尼知道都等同于让他站在神盾局的对立面。
更别提托尼·斯塔克自从上次绑架时间后就不知道抽了什么风, 不仅一直老老实实运营所谓的Spark基金会,和各方势力都搭上了关系,性格也越来越古怪, 让人完全没办法猜到他这副轻佻风流的皮囊下埋藏着怎样的想法。
他没办法冒着让神盾局站在所有超英对立面的风险去拒绝托尼。
“科尔森,带斯塔克先生去会客室等着,然后给他拿霍华德先生留给他的东西。”
他沉声说, 跟托尼打量的目光对上了视线。
托尼勾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挑衅意味十足的微笑,冲他挥了挥手里的墨镜后将它戴上。
尼克眼不见为净地转过身,托尼轻嗤一声,从办公桌上抽了张纸擦了擦自己的手后扔进了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如果你早就把它给我的话,我不至于会这样威胁你,尼克·弗瑞,毕竟我也算是个商人,你大可用双方都更加满意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一直想着用某些条件来拿捏我们,我可得警告你: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手下一样任劳任怨、对你唯命是从。”
托尼用建议的语气说着挑衅的话。
尼克面色阴沉地俯视着神盾局大楼外的风景,一句话都不说。
科尔森保持着标准的微笑,在死寂的气氛中向托尼弯腰示意,领着托尼出门后来到电梯处,按下会客厅所在的楼层后在托尼劲爆的摇滚旋律风来电铃声中向从走道拐角走出来的朗姆洛示意。
朗姆洛扫了一眼接起电话正在等电梯的托尼,微微颔首,放在另一侧的手在身后做出一个手势。
“抱歉,再等我一会儿……你说你把文件发给我了?OK,我会看的。”
托尼挂断电话,调出聊天窗口点开对面发来的文件,低着头走进了电梯,状似老实地阅读着文件。
他在电梯门开始关闭时抬头扫了一眼,却只看见挂着公式化微笑的朗姆洛和他身后安静垂落的黑色衣角,以及那个熟悉的布袋边角。
他对那个米白色的布袋并不陌生——在纽约的机场里,他刚刚见过这个布袋以及提着它的人。
“……那是谁?”
托尼冷不丁出声问。
“抱歉,任何特工的身份都属于神盾局机密,我无法告诉您。”
意料之中,科尔森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但他并没有明白托尼问题中提到的那个“他”是谁。
托尼实际上并不需要科尔森的回答。
智能管家的实时监控显示维吉尔坐上的车行驶的方向正是华盛顿,并且在几分钟前停在了三曲翼大楼楼下。
维吉尔在下车关上车门时似乎有意识地看向了被控制的监控,并且在朗姆洛背后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他显然知道监控背后是谁,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但托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中东地下实验室的实验体成为神盾局的在职特工,他觉得自己似乎不知道关于维吉尔的一切。
关于他隐瞒的秘密、选择坦诚的原因、那四年空白而干净得过分的履历,以及——他所肩负的真正沉重的责任。
电梯门逐渐合上,遮住托尼望向那个拐角的视线,他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竟然那样遥远。
遥远到他还来不及跟那个在中东沙漠中落泪的孩子说再见,就已经被推着来到了下一个命运的拐点,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他的男孩再一次相见。
电梯门彻底合上那一刻,维吉尔掀起眼帘,注视着不断跳动着的数字,直到它停下,然后再次开始跳动。
“记住,在我们向你下达指令之前,不要在托尼·斯塔克面前暴露你作为神盾局特工的身份。”
朗姆洛按下一旁的上行按钮,转头叮嘱安静地站在一旁的维吉尔。
“明白。”
他垂下眼帘,默然注视着被棕色牛皮纸制成的档案袋,似乎透过包装看见了那些如实验室的墙壁般惨白的纸张上痴心妄想而又可悲可叹的阴谋。
朗姆洛依旧沉默地带着他到了皮尔斯的办公室门前,十分可靠地承担起了守门木桩的责任。
皮尔斯一如既往地扮演着温和而友善的长者形象,热心地关怀着维吉尔这次任务的具体情况,在看到维吉尔手机中保存的证据时面露同情地看着他,关怀后辈的姿态是十足十的像。
“卡迪亚……”他面色有些怀念、又有些悲伤地开口,“他曾经是赛琳娜最信任的助手,一直对组织忠心耿耿……可我们谁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选择背叛……”
皮尔斯不忍地别过脸,似乎是不想再提这个令人伤心的话题。
维吉尔垂下眼,微微低头。
“这并不是您的错,皮尔斯先生,卡迪亚·伍德受到那样的优待,却选择带着至关重要的资料背叛您,是他有眼无珠,选择了最不适合他的道路。”
“神盾局特工Stalker向您汇报,任务完成,丢失档案已追回,请您过目。”
他将手中的档案袋双手奉上,目光扫过侧边并不明显的「Project ZERO」字样时也未有丝毫停留。
皮尔斯接过他递来的资料,却没有直接打开,反而放在了办公桌上继续对维吉尔嘘寒问暖。
维吉尔神色知道皮尔斯准备检查自己是否打开过这份对他来讲称得上是进行身份全解密的资料。
但他早就在拿到这份资料的时候就让菲德尔扫描保存了电子版,并且借用远在卡玛泰姬的时间宝石将其倒流回了没被再次拆封的状态。
这注定会是一次失败的试探。
皮尔斯东拉西扯、含蓄又委婉地讲了一堆赛琳娜为九头蛇做出的贡献,直到维吉尔面色动容地向他承诺自己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一辈子向他效忠才肯放人。
“亲爱的孩子,你能够成长到今天的地步让我十分欣慰,虽然应该让你休息,但原本的计划必须加快速度了,”他拍了拍维吉尔的肩膀,神色有些为难地看着他,“我们希望你能尽快取得钢铁侠战甲或者供能反应堆的设计图纸,你知道的,这能帮助我们构建更安全的基地。”
维吉尔温顺地低头。
“明白了,皮尔斯先生,”他果断地回答,停顿了一瞬后有些迟疑地问,“但就在神盾局内部这样说不会被尼克·弗瑞和他的党众发现吗?”
他的语气是那样忧虑,似乎正是因为全心全意地为了九头蛇着想才会这样向自己的上级发问。
“哦,我亲爱的孩子,”皮尔斯哈哈大笑起来,“别担心,只要你不是在弗瑞和他的几个直属面前,完全可以把神盾局当成自己的家来看,我们的人会为你善后的。”
维吉尔眼皮一颤,不动声色地别过眼,低声应是后退出了办公室。
“你的身份证明,”朗姆洛倚在门边,转了转手中的黑色证件后扔了过来,“费了大力气,可别把它扔进海里。”
维吉尔合上门后转身,抬手接过朗姆洛扔来的证件后抬眸看向他,碧蓝色的眼里没有丝毫波动。
“感谢朗姆洛先生,”维吉尔语气平淡地道谢,“我会注意的。”
朗姆洛扯了扯嘴角,把手里的档案也塞给他,表情有些无语地转过身走人,还跟维吉尔挥了挥手。
“你自己在这里逛逛吧,神盾局 还是挺大的,认识认识你母亲的前同事们也好。哦,对了,记得去录入自己的生物信息,档案里的资料你自己看看吧,别说漏嘴了。”
维吉尔没应声,按下信息录入所在的楼层后就开始翻看自己的证件。
朗姆洛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无趣以及死板可谓大为吃惊,受不了地摆了摆头走人了。
维吉尔偏头瞥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扫视了一圈监控所在方位后将证件揣进兜里,迈步走进电梯后看向外侧的河道。
神盾局六级特工,通常为情报人员和格斗人员,要求特工在执行任务时能够在没有足够信息的条件下进入战斗。
看来皮尔斯为了给他办这张证明花了大力气,毕竟他这么久以来一直在基地受训,在外执行任务的时间不过一两个月,远远不够达到这个级别所需的时间。
维吉尔收回目光,翻了翻朗姆洛递给他的档案,发现自己的详情记载里多了一大堆自己根本没有印象的任务记录,甚至还有他母亲在西伯利亚时的研究成果。
维吉尔提着档案袋去神盾局的人员信息登记处更新了自己的生物信息后在隐晦的打量视线中离开了神盾局,跟听到黑寡妇在回来的路上遭遇了事故匆匆赶来的鹰眼撞了个正着。
“你……”
克林特脚步一顿,有些迟疑地看向这个自己曾有一面之缘的年轻特工。
“神盾局特工,Stalker,”维吉尔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确保他看见神盾局的专属标志后就将其合上,“我曾见过您,先生。”
“哦,没错,你当时跟着朗姆洛对吗?”克林特挖空脑袋想起了上次的场景,试探着跟自己莫名觉得值得关注的后辈打了个招呼,“我是鹰眼克林特·巴顿,叫我克林特就好。”
“克林特前辈,”维吉尔态度恭敬地打了招呼,“您叫我莱曼就好,或者Stalker也可以,大家都这么称呼我。”
“呃,好的,莱曼,你是刚执行完任务回来汇报吗?”
面对他似乎油盐不进的态度,克林特难免感到有些尴尬。
“是的,回来向皮尔斯先生汇报任务情况并上交资料,克林特前辈也一路辛苦了。”
维吉尔一板一眼地说,却突然提醒了克林特两人的直属上司并不是一个人,虽说神盾局之间并没有很明显的党派划分,但弗瑞的控制欲向来很强,克林特猜测维吉尔多半是知道这件事才隐晦地提醒他自己不想因为和这位弗瑞的直属特工走的太近被层层盘查,顿时觉得自己思虑不够周全,随便应付了两句后就匆匆离开了。
默然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维吉尔转过身,一路上再没遇见任何熟人,通畅无阻的站在了车库里,随便搭了个顺风车坐到了华盛顿市区。
在好心带他的神盾局特工询问时,维吉尔还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告诉他自己还没有驾照,然后收获了一个“弗瑞局长居然雇佣童工实在是太会剥削了”的表情。
向这位不知道是神盾局特工还是九头蛇特工的好心人表达了感谢,维吉尔迈入地铁站,却在候车台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
身材健硕的金发男子无意间回过头,那双婴儿蓝的眼睛在看到维吉尔时分明浮现出一丝疑惑。
被朗姆洛一趟直升机带到神盾局总部后拒绝进去并让他代为汇报任务情况后就离开了那里去健身馆打了会儿拳的史蒂夫不太觉得自己的四倍视力确实还在正常工作。
他正准备回托尼知道他醒来之后几乎一分钱都没有的境地后嫌弃地让贾维斯在纽约给他挑的那套符合70年前大兵审美的公寓,却没料到自己还能在华盛顿遇见自己这个刚刚从劫机事件中脱身的年轻朋友。
“维吉尔?”
他讶然地问。
第57章 Hiden secret Congr……
史蒂夫可以保证他的朋友和自己一样惊讶, 毕竟维吉尔站在车站入口旁边已经站了有一段时间了,似乎还在思索要不要过来打招呼。
“……中午好,罗杰斯先生。”
维吉尔似乎做够了心理建设, 微笑着跨过安检向他走来,带着笑容向他打了个招呼。
“中午好, 维吉尔, 是要回纽约了吗?”
史蒂夫也微笑着看他, 目光包容而平和,没有一丝好奇, 只有对他的担忧和关心。
维吉尔微微叹了口气,在他温暖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我母亲在伦敦留下的东西需要转交给她曾经工作的机构。罗杰斯先生呢,刚从健身馆打完拳回来吗?这次又报废了几个沙包?”
和夏洛克打了很久的交道,维吉尔无师自通了学会了用真话糊弄别人的技巧, 并且熟练地运用到了日常生活中。
当然, 还有转移话题——这一招是跟最近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于是经常在维吉尔故意逗他的时候展开各种话题试图转移维吉尔注意力的彼得学的。
果不其然,谈到自己究竟弄坏了多少个沙包的话题,史蒂夫的神色都变得有些窘迫起来。
“今天没有换新的沙包……”
被自己的后辈这样开玩笑, 史蒂夫有些难为情,声音也不怎么高。
“好吧,看来是去的时间还不够长?”维吉尔笑着说,“0个, 今天可是最低记录。”
想起之前在几个年轻朋友面前谈起这件事时彼得和内德崇拜不已的面色史蒂夫就觉得不好意思,明明是相当于搞破坏的行为,可能是因为套上了“美国队长”的身份就显得那样疏松平常, 甚至还套上了美化的光环。
这让他不禁开始思考:可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受人爱戴的“美国队长”呢?
小心谨慎地隐藏自己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在与他人的相处中如履薄冰、处处伪装, 生怕“异端”的身份被揭穿;即使没有做任何错事,也一直承受着他人异样的目光,在如针般的视线中战战兢兢。
在不被理解的环境下,又有多少人遭受着这样的目光呢?
那些变种人们、那些拥有超凡力量的英雄们,都是这样。
“别担心,”维吉尔看着他有些黯然的神色,隐约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一切并不是不可改变的。”
在列车到站的提示声中,维吉尔抬眸扫过周围形色匆匆的人群。
他看见普通民众,看见他们忙碌而平凡的生活,上班、加班、休息,日复一日,不会有什么意外。
他们与超级英雄们截然不同,因此似乎无法理解那些鲜花与赞美背后的沉重;他们与变种人和法师也不同,他们没有超凡的力量,生活在固定的环境,因此无法把与们不同的人当成同类。
“这个世界很糟糕,也很美好;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着的人们……大多愚昧而善良,他们只是麻木,但并非无可改变,在真正的灾难降临的时候,他们一样会恐慌会绝望;在得到他人帮助的时候,或许也一样会道谢。但没必要为了这些操心……”
维吉尔语调沉沉,漫不经心地扫过他们的面容——高兴的、紧张的、面无表情的、焦急的。
“毕竟——有很多方法能够改变。”
无论是外貌、思想,还是灵魂,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他带着笑容补充完最后一句,在抬脚准备迈进车厢时目光一滞。
那是一位异常美丽的女性,甚至让人觉得她就像古神话中的完美无瑕、凛然不可侵犯的女神。
她棕黑色的卷发垂落在身后,那双明亮而深邃的深棕色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维吉尔,长而卷的睫毛如蝶翼翩飞,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形状优美的唇瓣色泽明艳,看上去像朵傲然绽放的玫瑰,美的明媚又热烈,带着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白黑搭配的职业装衬出她曼妙的身姿,微微扬唇,向看着她的维吉尔和史蒂夫露出一抹漂亮得无懈可击的微笑。
一位无可否认的美人。
当然,也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维吉尔的目光在她胸口的工牌微微停驻后就离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看向那个本不该依旧在四处游荡的人,或者说——鬼魂,然后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并不完全对着这位美人露出,但位置也不算太偏移,似乎完全是因为有些羞涩导致的,因此没有人对他产生怀疑。
一位漂亮的博物馆工作人员戴安娜·普林斯,冷静而智慧,充满历史感;还有一位穿着上世纪空军作战服的飞行员先生——确实是十分有趣的搭配。
“史蒂夫先生,”似乎是因为列车里太吵闹,维吉尔迫不得已提高了声音,吸引了三个人的视线,“您看过一部叫作《灵异第六感》的电影吗?1999年正式上映,讲述了一个关于灵魂的故事。”
史蒂夫侧过头专注地看着他——他注意到维吉尔这次并没有称呼他为“罗杰斯先生”,而是“史蒂夫先生”,这有些不大寻常。
“Yeah,一个叫柯尔的九岁男孩,以及一位叫做麦尔康的医生。”
戴安娜突然开口说,目光在维吉尔和史蒂夫之间徘徊,似乎有些怀念,却更多是平静。
“戴安娜·普林斯,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十分抱歉。”
接受到他们的视线,戴安娜偏了偏头,棕黑色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垂落。
“维吉尔&莱曼,”维吉尔简单地报上自己的名字,向身侧的史蒂夫伸出手,“这位是史蒂夫·罗杰斯先生。您也要往纽约去吗?”
史蒂夫不明白为什么维吉尔要突然用这样一个话题吸引这位女士的注意,他对目前的状况有些一头雾水,只能顺着他的台阶跟戴安娜打了个招呼,然后沉默地看着两人交谈。
“Nope,”戴安娜摇了摇头,看着维吉尔的目光十分柔和,“我的朋友们约我在纽约见面,但那是几小时之前的事了,或许我赶过去他们已经不在了。”
“您肯定是在开玩笑,”维吉尔笃定地说,朝她眨了眨眼,“毕竟这么美丽的女士,让我等到明天我肯定都会愿意。”
戴安娜爽朗地笑了笑,撩了撩随着动作移动到胸前的碎发。
“要是我的两个朋友们能像你一样直接又真诚,我肯定乐意每天都和他们一起聚餐。”
维吉尔注视着那个灵魂面上了然而与有荣焉的微笑,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意料之中地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其他的灵魂在附近游荡。他垂了垂眸,抬起眼睫又是灿烂的微笑。
“能和戴安娜女士这样优秀又漂亮的人成为朋友的人想必有自己的出彩之处,”维吉尔语调诚恳、笑容真挚,“他们肯定也是在各自的领域都大有建树的人物吧。”
“Hmmmmmm,”戴安娜似乎沉思了一瞬,“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不过这两个人一个是闷葫芦一个热情过了头,性格完全是天差地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改天介绍你们认识怎么样?”
戴安娜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态度热情又自然,恰好是不会引人怀疑的程度。
“如果您的朋友也不介意的话,那当然是我的荣幸。”
维吉尔同样灿然一笑,两人达成共识后拿出手机加了好友,顺势谈起了其他话题。
戴安娜是非常出色的博物馆工作人员,她可以对着手机里的照片侃侃而谈,向史蒂夫和维吉尔一一讲解这些文物背后的故事,生动而具有深度,就连史蒂夫也忍不住加入到两人之间的谈话中来。
但这样闲适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列车抵达纽约的提示开始在车厢内播报,戴安娜神色有些遗憾的收住话题,挥手跟两人告别。
“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谈话经历,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像今天这样。”
“当然会的。”维吉尔承诺道,“戴安娜女士,史蒂夫先生,下次再见。”
戴安娜回首向他笑了一下,却发现史蒂夫还站在原地没动。
她没想太多,只是以为史蒂夫的古旧绅士风度作祟,怀念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接通电话不再犹豫地离开了。
“她对您还挺有好感的,罗杰斯先生,”维吉尔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戴安娜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在微笑,“一位拥有故事的女士,她很伟大,不是吗?”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的结论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维吉尔,”史蒂夫摸不清现在的情况,也没弄明白刚刚维吉尔是否真的在跟他道别,“但她确实具有魅力,她的身上具有……很浓重的历史感。”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有些不太确定地说。
维吉尔等到自己想要的“人”,向他点了点头后转身,偏过头用那双碧蓝色的眼看着史蒂夫,“是的,和您一样,不是吗?”
他看向这位在海底沉眠了七十年的英雄,调换话题讲起了另外一个传说。
“您曾经听过亚马逊人的传说吗?”
“你是说那个全是女子组成的部族?”
维吉尔点头,“在希腊神话中,十二位女战士在亚马逊女王、战神阿瑞斯之女彭忒西勒亚的带领下赶赴特洛伊城帮助他们对抗希腊人,但最后死在雷神宙斯之子阿喀琉斯的长矛之下。”
他顿了一下,放在身侧的手做出几个动作,“不过,就好像北欧神话和真正的九界现状并不相同一样,希腊神话与现实也完全不符。”
“在很久以前,世界依旧被神明统治的时代,众神之首宙斯创造了人类,他们善良、勤劳、勇敢,拥有一切美德,但宙斯的儿子、战争之神阿瑞斯企图破坏他父亲的造物,他用嫉妒与怀疑侵蚀了人类的内心,让他们自相残杀、挑起战争。于是众神创造了亚马逊人,试图让她们用爱感化人类、让世界重归和平。她们确实做到了,但——好景不长。”
史蒂夫不知道维吉尔的这些消息从何而来,他只是认真地倾听着,婴儿蓝的眼中有同情,也有了然,最终在维吉尔停顿时凝结为一抹郁色。
他隐约猜到了故事的中间发生了什么。
“那些亚马逊人成为了奴隶?”
他沉声问,面色冷峻。
“Yep,”维吉尔微微颔首,“之后,亚马逊女王希波吕忒发动了一场叛乱,将她们从奴役中解救了出来,但阿瑞斯在宙斯带领众神来解救亚马逊人时将那些神明一个杀害,宙斯用尽最后的神力阻止了阿瑞斯,创造了一座小岛庇护这些她们,那就是天堂岛——”
维吉尔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停下脚步,看着在自己面前停下的火红色帕加尼和摇下车窗坐在驾驶位上看着他的哈皮,神情有些遗憾地看向史蒂夫。
“看来我们的故事会得就此结束了,”他无奈地说,“我现在得去找斯塔克先生了,不然他肯定会找我抱怨的,恕我失陪,罗杰斯先生。”
他拉开后座的车门,在等待了片刻后弯腰坐了进去,摇下车窗后跟站在路边的史蒂夫挥手道别,在哈皮发动汽车后微笑了一下,升起了前后座之间的挡板。
“哦,好吧,”哈皮双手掌着方向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理解,哈皮,托尼的儿子像他一样有点怪癖是很正常的。”
“史蒂夫·特雷弗?”
维吉尔语调肯定地询问,他双腿交叠,侧着头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店铺,今天是这样的景色,明天是那样的境况。
一切都在改变着——从那个只有黑白照片的时代,到这个能够用手机实现面对面实时通话地时代。
但又有什么总是没有改变——人类贪婪、相互猜忌怀疑、自私自利的本性,又或者是从明面转移到地底的硝烟与战火、涌动不息的暗潮。
“空军上尉、战斗飞行员史蒂夫·特雷弗 ,一战时英国派到德国的美国间谍,无意间得知鲁登道夫与毒药博士伊莎贝尔·丸的阴谋,唔……我想中间的故事需要我省略,”他面色平静地看向这位史蒂夫,“但毫无疑问,您是当之无愧的英雄——您拯救了上百万无辜人民的性命,而您的爱人,她同样伟大而坚强。”
那位自天堂岛走出的女战士、善良又正直的公主戴安娜普林斯、在一战欧洲战线势如破竹的神秘女士,也是如今的神奇女侠、正义联盟的初始成员之一。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当然,一个间谍并不会因为他人的称赞和事实阐述就放松警惕——即使已经成为了鬼魂也不会,史蒂夫·特雷弗反问,那双清透的不像个间谍的蓝眼睛就那样怀疑地注视着他。
“放轻松,特雷弗先生,哦,不称呼他人教名的好处就在这里,至少你不会弄混两位战争英雄史蒂夫,”维吉尔当然并不在意他的警惕,甚至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在我见到您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了您的所有故事:那些不为人知的功绩、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以及——至死不渝的爱情。”
维吉尔轻轻地微笑了一下,支起手肘侧过头看着这个金发碧眼、穿着一身上世纪飞行服的也不显土气的半透明鬼魂。
“但我欺骗您又有什么意义呢?戴安娜女士也不会因为我知道你们的过往而选择放弃自己的原则来帮我做一些无法无天的事情不是吗?”
他看向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的特雷弗,眉心下意识地皱了皱。
沉思一瞬,维吉尔手心浮现一个出一个最简单的五芒星法阵。
“魂体凝聚……一个全新的领域,”在特雷弗讶然的视线中,维吉尔面不改色地完善着自己的阵法,“唔,第一步是收集漂浮的魔法元素,然后汇聚、链接、传输……哦,关键是转化,要怎样才能把空气中自然存在的魔法元素通过某些途径转化成能够直接用于加强魂体力量的能量呢?”
他眉心微蹙着自言自语,似乎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他把手中正在画的法阵随手挥散,画了个金光闪闪的传送门从自己卧室里取了一堆羊皮纸和羽毛笔,拧着眉在纸上写下一串又一串复杂晦涩的文字和公式、画了一个串一个的复杂法阵。
“如果有灵魂宝石,那么一切都会简单得多。”
维吉尔屈起手指抵着自己的下巴,抬手把之前的所有草稿全部划掉,重新写下一行公式后又陷入沉默,面色严肃又凝重,仿佛在解决什么世界级的谜题。
特雷弗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就不一般的小孩在干些什么,但听他自言自语了一堆后也算是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只不过他还是不太理解他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你没必要帮我不是吗?”
他发问,即使是灵魂形态也坐姿端正。
“您也没必要真的跟着我来不是吗?”维吉尔头也不抬地回答,手中的羽毛笔在微微泛黄的羊皮纸上写下优美而工整的字迹,“就当作是您愿意接受邀请的谢礼吧,毕竟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但请不必担心,我向您保证:无论结果怎样我都会让您安全且迅速地回到戴安娜女士的身边,我可没有无缘无故拆散别人姻缘的爱好。”
他落下最后一笔,抖了抖手里满满当当的羊皮纸后在特雷弗还没反应过来时把纸直接拍在了他的额头上。
黑色的字迹脱离纸张,弯曲拉长成为某种更加繁复的文字在特雷弗周身打转,片刻后在他的脚底汇聚为一个复杂的让人眼花缭乱的法阵。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法阵会很复杂,但看见实物后维吉尔还是感慨了一声,给哈皮发了条短信后开始把自己准备用的法术一个个往特雷弗身上丢,眼见法阵由黑转金,最终爆发出的光华笼罩了特雷弗,维吉尔紧急扔了个屏蔽魔法上去,在旁人察觉到不对劲之前遮掩了一切。
好像施法的时候有哪里不太对劲,总感觉好像有奇怪的空间波动。
他一时间想不到是为什么,蹙了蹙眉,向后靠在座椅背上,再开了个传送门把东西全部扔回去,然后在传送门对面某位名侦探的死亡凝视中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今天一天都比较忙的事,难得有点心虚地笑了一下后解释了几句,在旁边快亮瞎人的光芒马上要消散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关上传送门,徒留夏洛克面色阴沉地下楼去“招待”两个来访的高中生。
在心里向无辜被牵连的彼得和内德道了个歉,维吉尔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看向一旁魂体凝实不少的特雷弗。
被维吉尔劈头盖脸扔了一堆法术的特雷弗正举着自己的手观察手背上那个逐渐消失的法阵,然后十分郑重地向维吉尔道了谢。
“虽然不知道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但还是十分感谢,我会报答你的。”
那双清澈而纯粹的蓝眼睛里倒映出维吉尔侧着头看他的模样。
他从维吉尔现在有些疲惫的面色就能看出来他为了加强他的灵魂耗费了很多心思,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总不该是被他和戴安娜的故事感动了想让他们团聚吧?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自己都该感谢维吉尔。
他知道自己可能陪不了戴安娜多久,但能够够注视着戴安娜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为自己能够陪伴她而感到幸福——即使戴安娜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不知道维吉尔做到了哪种地步,但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变好了很多,能够陪在戴安娜身边的时间肯定也会更长。
单单是这一点,他就愿意报答维吉尔的恩情。
“虽然这么说显得我动机不纯,但我等待的正是这句话,特雷弗先生。”维吉尔坐直身子,面色有些凝重,“我见到过很多灵魂,但没有一个像你一样——给我一种怪异感,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您灵魂力量太弱,但现在那种怪异感却越来越强烈,就好像站在我面前的您只是您的一部分,您灵魂的另一部分似乎是一种残缺状态,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他没有说的是,特雷弗也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与超级英雄有关联的灵魂。
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在托尼身边见过霍华德和玛利亚的灵魂,但即使只从他能够接触到的纸质和电子资料来看,他也绝不会怀疑他们对托尼的爱。
他也没有在彼得身边见过帕克夫妇的灵魂。
这明显肯定不是正常现象。
特雷弗陷入思索,片刻后有些迟疑地开口:“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的记忆里有很多的空白,自从上次借用他人的身体与戴安娜见了面之后我感觉自己一直在沉睡,但那时候我保证自己还很正常,但十年前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是你之前见到我时的状况了。”
十年前吗?
维吉尔沉吟着,透过窗看了一眼马上就要到达的斯塔克大厦,把隔板降了下来。
哈皮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在看到他旁边那个陌生的身影时一惊,差点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但好歹是跟着钢铁侠托尼·斯塔克见识过大阵仗的人,他勉强镇定下来掌住方向盘,在几个保安的注视下表演了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
“呃,维吉尔,这是?”哈皮及时调整,在倒车镜里观察后面的情况,控制不住地从后视镜里瞅这个陌生人,“哦,你脸色不大好,是我开的太快了吗?不至于啊……托尼那家伙飙车比我还厉害来着……”
他面色有些疑惑,想着就是漂移拐弯而已应该不至于是这个反应,声音越来越低。
“……看来效果好过头了。”
维吉尔喃喃自语,有些苦恼地皱着眉,片刻后递给特雷弗一个让他配合的眼神。
“我很健康,哈皮先生,只是一路坐车有点疲惫而已,请您放心。这位是我的朋友史蒂夫·特雷弗先生,至于他是怎么出现的……您可以认为他和我们寻常人不太一样。”
特雷弗也相当给他面子,向哈皮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灵魂嘛,和普通人自然不一样,他也不算在说谎。
维吉尔糊弄完哈皮,气定神闲地在车停稳后拉开车门下了车,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
"哦……看来我之前向您许下的承诺现在就可以兑现了,先生。”
他看向站在斯塔克大厦入口的熟悉身影,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特雷弗示意。
特雷弗看向那个站在现代高科技风满满的摩天大楼前的身影,眼眶有些湿润。
——她棕黑色的卷发披散在身后,和特雷弗记忆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第58章 No title Congratul……
“戴安娜……”
特雷弗低声自语, 踌躇不前,他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真正地再次与他心心念念的爱人见面——他是那样渴望在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眸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却又那样害怕自己的再次出现只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只能带给自己爱人更深的痛苦。
眼看某位先生陷入“近乡情更怯”的情绪中,维吉尔知道自己没办法指望他, 只能自力更生地关上车门。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车门的那一刻, 维吉尔眼前突然模糊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意味不明的色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晃了晃脑袋,握紧把手把门关上,低着头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借着拿手机回消息的机会背过身去, 凝视着手机屏幕中倒映出的那个神色十分糟糕的自己。
想到之前异常的空间波动, 维吉尔隐约有些猜测,却不敢确定。
如果真的是他猜的那样的话,那未免也太倒霉了。
他呼出一口气, 随手捏了个魔法往自己脸上丢,看着自己的面色稍微好点了才转过身。
哈皮见他关上车门,跟他打了声招呼后一个漂移直奔斯塔克的车库,一眨眼就连车尾巴都看不见了。
“她真的能看见我吗?”特雷弗仍有一种如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万一——”
维吉尔没出声,他的注意力甚至不在这对勉强算作久别重逢的爱人身上。
他抬起头,在纽约刺眼的阳光中眯着眼仰望着这个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斯塔克大厦, 纽约的地标建筑,金钱如流水般流进这座大厦,成为一个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欣欣向荣的。充满生气的。
“史蒂夫?”
他被戴安娜的呢喃唤回心神。
“真的是你吗?”
戴安娜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 但仍然在颤抖的尾音中泄露出自己的情绪——不可置信、怀念、期待、恐慌。
她原本站在斯塔克大厦的入口,正和自己的一位朋友通着电话告诉他自己到了,却突然被身后那个轻到可以说没有的声音吸引了心神。
她电话都没挂断就转过身来,在目光触及那个金发碧眼、穿着老式飞行服的身影时浑身发颤,不敢相信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维吉尔往旁边挪了几步,把空间让给这对阴阳两隔几十年的爱人。
戴安娜低声说了句什么后挂断电话大步走了过来,她站定在史蒂夫面前,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怔怔地注视着他,想要触摸他脸颊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旋即像被烫到了一样移开。
不是什么午夜梦回时的幻影,也不是陷入反派的幻境后可望而不可即的光芒——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站在纽约午后灿烂的阳光里呼唤自己的名字。
戴安娜握住自己想要触摸他的手,眼带泪光地注视着他,片刻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嗨,史蒂夫,”她凝视着特雷弗的目光那样怀念,眼泪从面颊滑落,“好久不见。”
维吉尔侧过头看着停完车阔步走来的哈皮,余光中看见她手指探入袖中,露出的一角金光闪烁。
那是真言套索,天堂岛的秘宝,也是神奇女侠的武器。
维吉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做沉思状。
特雷弗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某天还能在戴安娜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正想抬手擦去戴安娜脸上的泪水,低下头就看见了她的动作。
了然又欣慰地笑了一下,特雷弗试图将真言套索缠在自己的手腕上,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手从真言套索中穿过。
“我一直都在注视着你,戴安娜,抱歉没办法自证身份了,”他松开手,后退了两步,“但我知道你一定会记得我,我是史蒂夫,史蒂夫·特雷弗。”
“我知道是你,”戴安娜微微阖目,片刻后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嘴唇微动,再次唤出那个刻入骨髓的名字,“史蒂夫。”
戴安娜和特雷弗目光悲伤而哀切,维吉尔面色有些疑惑,半路插入的哈皮完全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现场这隐隐有些凝重的气氛是因为什么。
“呃,维吉尔,”他悄悄地凑近维吉尔,“这是发生了什么?”
维吉尔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向戴安娜示意,握住特雷弗的右手看了看法阵的痕迹,他右手放在唇前,向哈皮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微微抬手,浅金色的光芒从脚底呈波纹状荡开,面前的景色如玻璃般破碎,又在眨眼间恢复到正常的景色。
“我来自卡玛泰姬,”维吉尔向一旁明显有些戒备的戴安娜解释,手腕下沉握住真言套索,直视着她的眼睛,“请放心,我对您和特雷弗先生没有恶意。”
他的面色是那样的自然,完全没有被真言套索束缚的痛苦。
戴安娜看着他,片刻后叹了口气,取下真言套索重新收回袖中,站到特雷弗身旁,虚虚握住他的手。
“抱歉,谢谢。”
她向来坦荡大方,看特雷弗的反应也明白是维吉尔帮了他,知道自己怀疑错了人能立马道歉,并不会吝啬自己的情感。
她只是目光深深地注视着特雷弗。
他们已经分开了太久太久,久到戴安娜认为自己的过往不过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记得、没有任何人曾经听闻。
“能够帮到两位同样伟大的英雄是我的荣幸。戴安娜女士,请把手给我。”
维吉尔握住特雷弗的手,表达歉意后用另一只手握住戴安娜,并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握着特雷弗的那只手上。
维吉尔低着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凌空一握,散发着浓郁魔法气息的木制法杖出现在他手中,顶端宝石的蓝色悄然转化为亮眼的橙,旋即花纹繁杂的法阵在两人脚底亮起、转动,最终化作一道流光冲向两人隔空交握的手。
维吉尔打了个响指,缠绕着杖顶宝石的木条缓缓舒展开来。
失去支撑的宝石从杖顶滚落,维吉尔眼疾手快,弯下腰接住它后摇了摇,看着只充满半个球的流动絮状物质抿了抿唇,又把它安了回去,握着法杖的手直接松开,直接看向了正在研究自己手背上同款法阵的戴安娜和特雷弗。
只有哈皮看着坠落的法杖心狠狠一跳,连忙伸出手去接住它,然后看着好端端一个法杖下一秒就在自己手里消失。
他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整个人的世界观都处于一个打碎后正在重组的状态,根本没心情去管另一边发生了什么。
“我想,”维吉尔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研究无果后保持着原动作的深情对视,“现在你们可以握住彼此的手了?”
戴安娜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往下移,在触碰到特雷弗的指尖时突然颤抖了起来。
滚烫的泪水从她的眼眶滑落。
特雷弗抬手擦去她的泪水,与她十指相扣。
“戴安娜,别哭。”
他握着戴安娜的手,千言万语都凝聚在那那双亮蓝色的眼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我回来了”。
眼看两人还要开始久别重逢后的谈话,维吉尔看了一眼正在努力把被一系列魔幻事实惊掉的下巴装回去的哈皮,想到估计早就收到贾维斯通知的托尼,连忙出声制止了两人。
“戴安娜女士,特雷弗先生,”他挥了挥手,周围再次出现玻璃裂缝般的图样,“想叙旧的话请到斯塔克大厦里去吧,我们会为您安排会客室的,这里人多眼杂,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说的对吗,哈皮先生?”
他侧过头看向勉强恢复正常就无故被cue的哈皮。
“啊?对对对,我们会为两位安排房间来谈话的,两位放心吧。”
哈皮一个激灵,忙不迭应声。
戴安娜握紧特雷弗的手,看向面色苍白的维吉尔点头。
“那么请跟我来吧。”
维吉尔没有提起报酬,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能通过帮助他们收获一个承诺或是回报。
他只是微微点头,和哈皮一起充当起了向导的职位。
很巧,今天在门口站岗的是上次维吉尔来斯塔克大厦找托尼时的两个保安。
“哈皮先生,还有……少董?”
其中一位保安试探着问,成功地让哈皮和维吉尔表情都一僵。
哈皮纯粹是因为这两个保安在上次托尼特地给所有保安看过照片之后还用这种不确定的语气而头疼,而维吉尔则完全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被别人叫作“少董”。
这稍微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但思及托尼一贯的行事作风,他又觉得这完全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只把他介绍给几个保安让他们认认人都算是低调。
“我想你们说的应该是我,那我就认下了。好久不见,下午好,两位。”
他敛起神色微微颔首,转向后方紧紧相握的两人。
“戴安娜·普林斯小姐、史蒂夫·特雷弗先生,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们来访,请务必当做我本人对待。”
听着两个人一个接一个的保证,甚至还承诺说“一定把少董的命令传递给所有安保人员”,维吉尔的面色在身后两人调侃的注视中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匆忙地说了句“辛苦”之后面色如常地带着几个人走进斯塔克大厦。
但以维吉尔的听力,哪怕是走到大厅中央了都能听见这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话题无外乎是围绕这个从天而降的“少董”展开,对比他与托尼的不同,再找找他和托尼的相似之处。
但同样是因为如此,更因为身后那两个估计也能听见,维吉尔闭了闭眼,神色有些尴尬。
“维吉尔?”
但佩珀的呼唤及时拯救了他。
维吉尔顺着她的声音望过去,就看见恰好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佩珀。
她一脸惊喜地望着他,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还向一旁看见她后抱着一堆文件迎上来的员工点了点头,接过他手里的一堆文件翻了翻。
“托尼还没告诉我你会过来呢,难怪他刚刚回来之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根本歇不下来,是来找他的吧。”
她语调带笑,在提起托尼时神色无奈又温柔。
维吉尔看着她,真切地意识到面前这位足够优秀的女性是发自内心地爱着托尼,也是真正地愿意接纳自己这样来路不明的人——只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托尼。
一个过分简单的理由,甚至可以说得上轻率。
维吉尔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左耳的单链红宝石耳饰上,神色怔愣,但很快又移开目光。
“飞回纽约的航班出了点意外,”他有些不好意思,“斯塔克先生刚好过去,我刚好有些事要跟他说,所以今天过来拜访,希望没影响到他正常工作。”
“如果你认为间歇性昼夜不分地在实验室里不知道忙活些什么算得上正常工作的话,”佩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可没关系,这几天也许是他的休息期,顺便,帮忙把这堆文件带上去让他签了吧。”
佩珀朝他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地把手里那堆文件的最顶上几份递给他。
“在他面前眨眨你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托尼什么都会答应的,毕竟他这么喜欢你。”
她带着些调笑意味地说,目光落在跟在他身后的几人身上。
“这位是戴安娜女士吧,您的同伴在21楼客房等您。”
她的语调客气而不失热情,但却全然没有与维吉尔说话的那种熟稔与关切。
戴安娜也看向这位出了名的职场强人,她微微一笑,礼貌地向她道谢。
“多谢,麻烦你们了。”
“都是托尼的朋友,没什么麻不麻烦的,”佩珀的笑意真切了些,“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衷心祝愿各位在斯塔克集团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
她将垂落的淡金色碎发拢到耳后,笑意盈盈地跟几位道别,转头就去在大厅等着的那堆人中央侃侃而谈了。
维吉尔看向手中的文件,工整又优美的斜体英文赫然引入眼帘——Spark,基金会的名字。
过分眼熟的字体,也十分熟悉的单词。
往事的碎片如在火舌中翻腾的灰烬,在明灭的光辉间攸然出现,又迅速湮灭于熊熊燃烧的烈焰,不着痕迹。
他垂眸,抚上那颗曾经被取名为“启明星”的蓝宝石——太阳未升起之前,在清晨的东方夜空中闪烁那颗最明亮的星辰。
这会是一种怎样的寓意呢?
维吉尔放下手,抬眸看向前方。
人来人往、时刻都在忙碌着的斯塔克大厦,充满现代高科技感的各种设备仪备,那些间或投来的、隐晦而打量的目光。
他听见大厅里的声音:手指敲击键盘的哒哒声、迅速翻动纸张的哗哗声、签字笔在白纸上留下自己时的沙沙声,以及交谈着各种话题的人声。
热闹而喧哗的斯塔克大厦。
一如这座生机勃勃的不眠之城。
维吉尔与从普通电梯里呼啦啦涌出来的一堆人擦肩而过,在专用电梯前站了一会儿,才从兜里掏出那张保存得很好的身份卡靠了上去。
托尼在他们重逢之后就拜托哈皮把一系列能在斯塔克大厦用上的东西一股脑交给了他,生怕维吉尔某天来了斯塔克大厦没办法随意进出。
“欢迎来到斯塔克大厦,维吉尔。”
“谢谢,贾维斯。”
贾维斯的声音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响起,维吉尔看向摄像头,微微点了点头,确认所有人都进到电梯后按下关门按钮。
一面采用全透玻璃的电梯平稳上升,大厦外的景观也发生着改变,那些低矮的楼房、奔腾的车辆,都逐渐成为这座城市中渺小的一部分。
毫不起眼、却又真切地构成了这座城市——这座辉煌不眠的城市。
他曾无数次在梦中造访这座耀眼的城市,也曾在最深的梦魇中目睹这座城市的塌陷。
纽约,伦敦,大都会,哥谭,莫斯科,北京。
那些如明日之星般绽放着璀璨光华的大都市,都如同崩塌的沙堡般在瞬息之间瓦解,只留下灰黑色的断壁残垣与升腾而起的浓浓烟雾。
是试图利用地球表面的反生命方程式将这颗生机勃勃的星球转变为一颗死星的恶毒想法让人胆颤,还是计划集齐六颗无限宝石让全宇宙的智慧生命减少一半的意图更让人不寒而栗?
这片土地之下深藏翻涌的恶意,又究竟从何而来?
维吉尔垂眸,下意识抚上手上的淡金色手镯,不可捕捉的丝线从他的指尖延向四周,没入这栋耸立的建筑。
“戴安娜小姐,特雷弗先生,下次见。”
他微微颔首,面色平静地看向这对刚重逢不久的恋人。
戴安娜感受着他温和又平静的目光,下意识握紧了特雷弗的手短暂地微笑了一下。
“如果下次有幸邀请你参加我们的酒会的话,请一定要赏光。”
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自己要告诉托尼些什么事,维吉尔从容地应下她的请求。
“我的荣幸,戴安娜女士,那有些事情就让我们留到下次见面再做。”
他意有所指地说,戴安娜也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丝毫迟疑地答应了。
电梯门很快合上,维吉尔收回视线。
最底层的一切逐渐离他们远去,电梯上显示的数字飞速跳动着,最终在某一层停下。
托尼斯塔克宽敞到吓人的办公室和会客厅,附带一个设计感绝伦的大阳台,便于他穿着战甲随时起飞和进行炫酷的一键脱装。
“我真是想不明白,他明明知道我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他,怎么还是不来找我。”
电梯门还没打开,维吉尔就听见了大厅里有些焦虑的踱步声和自言自语声。
“贾维斯,我记得你刚刚告诉我他们已经到大厦门口了,怎么现在还没……”
他有些恼火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桌子乱七八糟的纸张堆叠在一起,贾维斯的虚拟投影还正显示着神盾局内部资料库的界面。
他似乎是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什么,却在看见电梯门后的维吉尔和在他身后耸了耸肩的哈皮后戛然而止。
“你真该早点告诉我,”他扯了扯嘴角,回头看了一眼从神盾局回来后被自己弄的乱七八糟的客厅,语气平静,还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贾维斯。”
“事实上,Sir,”贾维斯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我早在你回来的时候就提醒过您让小笨手把您这里收拾一下,也在五分钟之前提醒了您哈皮先生的车已经到了大厦楼下,是您自己一直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了没有听见。”
托尼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的智能管家是天然白切黑还是设置的时候出了错才导致他现在是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性格。
你说他在跟你呛声,他又偏偏是在阐述一个客观事实;但你要说它就是单纯的跟你汇报,他又说出来的话偏偏又说不上来的气人。
他沉默了一下,看向走出电梯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冲着他笑的维吉尔,闭了班上有什么都没憋出来,反倒是维吉尔的神色变得了然。
“斯塔克先生,”他清了清嗓子,“我知道您现在心情可能很复杂,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一趟来我也有点紧张。”
他顿了一下,拧着眉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在绞尽脑汁思索该怎么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托尼看不过去率先开口了。
托尼·斯塔克向来见不得自己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小孩一副纠结又为难的表情。
“知道会紧张还瞒着我这么多事,四年过去胆子大的能窜上天了。”
他的语气别扭的不行,但维吉尔知道这是放他一马的意思,他但笑不语,决定把自己曾经闯出大气层的经历隐瞒下来,不然这次看他可怜决定原谅他的托尼知道自己到底干过那些惊世骇俗的是之后估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比如直接挑衅某位大英政府的代表人、给某位黑暗霸君脸上轰了个坑、感觉即将卷入阿斯加德家产争夺和王位更迭……
按照托尼对他的关心程度,他听了之后估计心脏都能停跳一秒。
打定主意只给托尼透露一些科学范围内还能够接受的事后,维吉尔看向已经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看他的托尼。
他给人一种会审感。
他的目光锐利又明亮,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像闪光的宝石,直勾勾地注视着他,那张线条流畅而优越的脸似乎都在发光。
“well,所以你来,是想告诉我什么呢?”托尼语气微微上扬,“——亲爱的维吉尔。”
维吉尔看着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沓文件递给他。
“有很多事——过去的、现在的、将来的。”他从桌上随手拿过一只签字笔递给托尼,“不过在这之前,先把佩珀小姐让我带给您的文件签了吧,斯塔克先生。”
他笑盈盈地看着仍然摆着pose的托尼。
“……”
第59章 Warning Congratula……
托尼臭着一张脸勉为其难地接过他手里的签字笔, 草草翻了几面之后就潦草又随意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解决了工作上的问题,”托尼把文件推到一边,把全息投屏拉到自己面前调出一个附上维吉尔大头照的界面, “现在我们得解决一下我们亲子间的问题了——虽然我得承认神盾局的拍照技术确实还可以,但你总该向我解释怎么你的名字会在这个黑心机构的成员名单里。”
他看着上面的成员简介和拉出来的一堆任务详情挑了挑眉。
“嗯哼, 大名鼎鼎的Stalker?”
忽略那种上网冲浪还喜欢耍帅的精神小伙被父母抓包之后的迷之尴尬感, 维吉尔抿着唇悄悄地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发现托尼虽然在笑,但更多是那种气极反笑的感觉, 整体气场十分阴沉。
“如你所见,”维吉尔斟酌了一下语气,以免托尼听到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了之后直接原地爆炸,“我来自西伯利亚, 是接受了亚历山大·皮尔斯和斯特拉克男爵的命令在神盾局卧底的九头蛇特工。”
“……What?开启绝密模式。”
托尼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还是让贾维斯直接把房间里的所有摄像和录音设备全部关掉,然后指着亚历山大挂着的“世界安全理事会部长”的头衔再问了他一次。
“你确定是这个人?”
维吉尔很真诚地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认真地凑过去再看了一眼亚历山大的照片后才再次点了头。
他摘下耳钉, 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捣鼓了两下之后扔进自己兜里,才再次看向面色凝重的托尼。
“斯塔克先生,我来这里, 不仅仅是想告诉您我自己本人是个九头蛇特工,也是想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情——比我的真实身份更重要,关系到你、我, 甚至是全纽约人民生死存亡的一件事。”
“亲爱的,只要世界不会下一秒毁灭,对伟大的托尼·斯塔克来说就都不算什么事。”
托尼状似轻松地说, 虽然他的语气和说的话依旧不怎么正经,但维吉尔能感受到他的紧张和若有若无的焦虑。
这不是什么好征兆,尤其是对一个未来可能会患上PTSD的人来说。
但他必须把这些埋藏在表象之下的惊人秘密提前告诉托尼,即使他有魔法傍身,也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护下纽约的所有人,更别提如“洞察计划”般的反人类计划。
“首先,我得向您预警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
维吉尔将手机亮屏放置在桌面上,菲德尔适时出现,和贾维斯同样的高科技投影却无法吸引托尼的注意。
在菲德尔的投影里,维吉尔大致介绍了地球至今面对的危机,也就是当初正义联盟解决的类魔事件,毕竟九头蛇也怀疑他们背后其实有更大的阴谋,当然还有九头蛇一手参与策划的纽约大战。
至于资料,维吉尔直接糊弄是从九头蛇的数据库里弄来的了,反正他也不算说谎,这些年发展壮大的九头蛇可谓是神通广大,各种小道消息都能弄点来存进他们的数据库,自然也包括正义联盟成立前所出现的类魔事件,毕竟他们有几个基地就在俄罗斯境内,对俄周边发生的大事小事可谓是关心不已,生怕哪天自己就暴露了然后有一天有人要来把他们连锅端。
托尼越看神色越凝重,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虽然关于纽约大战的资料维吉尔只提了一嘴,只是说了九头蛇似乎和某些地外势力有合作,并且合作对象似乎并不简单,但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知道荒原狼入侵一事的托尼敏锐地察觉到这短短几行字背后的不对劲之处。
“你的意思是,九头蛇和这个,呃,叫做萨诺斯的不明外星生物有关系?还想通过他来实现统治地球的愿望?方式是把一堆外星人放进来攻打地球?”
托尼指着全息投屏上的字,表情有些无语地问,在得到维吉尔点头的回应之后直接起身在客厅里开始踱步。
“……”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表情复杂,“我说,好歹躲在地底下苟延残喘了这么久,难道几个领导人脑子都没有半分长进是吗?想统治地球就统治地球,洗脑战争都随便他,引一堆居心不良的外星人来打地球是个什么操作,脑子里是进上世纪的浆糊现在结块了都不转了吗?自己想死就算了,还拉着别人跟他一起死,简直愚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我真想直接穿着马克去把他们所有基地都轰了。”
托尼继续吐槽了一大堆,最终简洁又有力地表达了自己现在的心情。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都是真的吗?”托尼重新回到他身边坐下,“毕竟只有这些文字资料,并不足以说服别人相信这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维吉尔看着他英俊深邃的面容沉默了一下,调出一张图片。
照片上深蓝色的立方体在一个奇奇怪怪的装置上安静地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而一堆研究人员挤在一边的实验仪器前,似乎是在调试参数。
“这是宇宙魔方,您应该听过,”维吉尔注视着这张照片上的蓝色立方,似乎能够隔着空间感受到它周围逸散的空间波动,“它可以打开一扇门,连通任何地方。”
从地球到外太空,亦或是从外太空到地球,甚至是不同宇宙之间——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驱动这块掌管空间法则的宝石。
“二战期间,美国队长与九头蛇领袖之一的红骷髅同归于尽时,它与他们一同沉入海底。”
维吉尔顿了一下,他看向被扔在一旁的磁带,抿了抿唇才继续说。
“但神盾局的创始人之一人,也就是您的父亲——霍华德·斯塔克先生从未放弃过寻找美国队长的下落,在一次北极打捞时从海底得到了这块神秘的宝石。于是,宇宙魔方正式落入神盾局手中,而神盾局的科学家们曾经试图解析这块宝石的成分,也一直试图激活这块宝石的力量,并在此过程中曾制造出几次足以让萨诺斯发现宝石所在地的动静。”
他话说到这里,托尼还有什么不明白。
无外乎是尼克·弗瑞那个黑卤蛋整天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结果一不小心整出了个大玩意儿还招惹来一堆破事,九头蛇埋伏在神盾局的特工一听到消息就报告回去,于是那群地下阴湿角落里的爬行生物又上赶着凑这波热闹来了。
但这事跟他爹还有点关系,刚看完霍华德留给他的视频的托尼不太骂的出来,只觉得这些事都非常让人想要扶额,然后破口大骂。
“……地球是什么很好的地方吗?怎么什么事都冲着地球来了。”
托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一个电话打给了述职完的某队长问他当年到底为什么直冲北冰洋去了。
多半是顾忌着维吉尔还在这里,托尼询问的语气可以说非常的柔和,没有一上来就挑刺儿也没有阴阳怪气地嘲讽,直奔主题就开始问,让对面的罗杰斯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敏锐地察觉到托尼问这件事并不是一时兴起,更像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所以来求证,于是再告诉他实情后有些担忧地询问他是否遇到了一些问题。
托尼看向低眉顺眼、这时候显得格外乖巧的维吉尔,最终随便搪塞了他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关于这场,呃,‘纽约大战’,我得搜集更多的证据,才会把我现在能联系到的势力聚集在一起宣布这个消息,”托尼似乎有些焦虑,但并不想让维吉尔看出来,于是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以前可从来没觉得你会是个知道这么多事的特工,哦,还是九头蛇派到神盾局卧底的。”
“我想,神盾局内部也不干净吧,”托尼叫来智能管家,调出神盾局的成员档案,隔空点了点亚历山大的名字,“毕竟九头蛇都当上内部高管了,底下估计已经被渗透成筛子了吧。”
维吉尔同样用菲德尔的投影放出了神盾局更为详细的名单,他把亚历山大的名字标红,随即几乎一整个页面都变成了血红色。
寥寥数个白色的名字在里面格外突出,维吉尔甚至还贴心地做了放大处理。
“……”
托尼这次真的无语凝噎了。
他能猜到神盾局里面鱼龙混杂估计九头蛇不少,但他没想到偌大一个神盾局,不是九头蛇的简直屈指可数。
是该说弗瑞人缘太差还是太没心眼?
“尼克·弗瑞平常这么精明,这下脑子全扔给提拔他的上司了吗?连自己地盘上全是九头蛇都看不出来。”他进行了几次深呼吸,免得自己下一秒头一热就把所有人都叫来了,“OK,Fine,看来我得找查尔斯来一趟。”
毕竟查尔斯的变种能力简直是个bug,没几个人防得住他。
他侧过头,看向垂眸的维吉尔,在心里叹了口气。
“维吉尔,你很了不起,真的。”
他微微抬手,在空中停滞片刻,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给了维吉尔一个拥抱。
“如果我还在你这个年纪,我可没办法像你一样不声不响就从九头蛇偷个大情报出来,亲爱的。”
维吉尔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觉得自己恍然间又回到了四年前,回到他们在炉火旁依偎的时光。
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托尼·斯塔克的内心是那样的柔软,能够接纳一个泥泞不堪的灵魂。
他站起身,在托尼的注视中推开实验室的门,取下自己的头发放进DNA检测的仪器。
“辛苦你了。”
维吉尔知道斯塔克的DNA数据库里都有谁的DNA,自然也不会直接把未经处理的头发样本递过去。
于是简而言之:赞美魔法。
他侧过头,看向若有所思的托尼。
或许他不该在风雨将临之际告诉托尼自己究竟是什么人,但他其实有些害怕——怕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就再也没有勇气告诉托尼那些埋藏的更深的秘密:他的身世、他真正看见的未来、这个世界的真相。
有些事情他或许永远不会让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道,也没办法让别人知道。
但是,他还是想要告诉托尼——
“其实我很希望能与我基因上的父亲相认,斯塔克先生。”
“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第60章 Consanguinity Cong……
“你知道的, 我又不会阻止你。”
虽然说维吉尔想和自己的亲生父亲相认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托尼自认为自己作为一个宽宏大量、十全十美的完美爹地也确实应该同意,但他还是觉得有点不爽。
但他知道就算维吉尔今天不在他这里做这个血缘鉴定, 也多的是方法弄明白自己那个不知道到底在哪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可能有个孩子的亲爹在哪。
还不如装的大度点,让维吉尔多记着点他的好, 免得一颗心全落在那什么一年都没见过的爹身上。
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托尼有点气闷, 不是很想说话,甚至有些不太想看到维吉尔。
和他相熟的男孩自然知道托尼其实并不生气, 只是稍稍有点不太甘心。
他走过去在托尼身边坐下,探了个头过去,眨着眼看着托尼。
“斯塔克先生,”维吉尔声音闷闷的, 似乎是尽力在压下笑意, “是觉得我找到基因关系上的父亲之后就不在乎你了吗?”
托尼瞥了他一眼,还是不太想说话。
“我可以向您发誓,斯塔克先生, ”维吉尔认真地注视着那双如海般宽广的蓝眼睛,“很久之前我就告诉过您,我对您的爱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永远。”
在中东永无休止的风沙里, 他就曾经许下过这样的誓言。
或许这誓言曾如闪烁的明星般被阴云笼罩,在漆黑的夜幕消失无踪,但总有云雾散去的一天, 也总有人从未放弃过寻找那段朦胧的过往。
他起身,绕到托尼面前后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抵在心口处, 另一只手执起托尼的手,微微低下头去触碰这只常年在实验室里操作各种机械的手。
“我愿意成为托尼·斯塔克最忠诚的骑士,无论何时。”
托尼愣了一下,他低下头,却只能看见他的发顶和骨相分明的脸部轮廓。
他一直不太理解维吉尔身上这种似有似无的骑士精神从何而来。
明明是从九头蛇里出来的特工,在见不得天日的地底无法窥见明亮的天光,接触外界的机会屈指可数又弥足珍贵,却都只是些腌臜龌龊,可即使如此,他也从未在每次在自己眼前展开的那些黑暗与不堪前俯首。
坎坷的童年与难以启齿的经历,偶然间得到又失去的爱,随之而来的更加不见天日的深渊,小说中这样的人似乎会成为十恶不赦的反派。
但他似乎总是忠诚、无畏,谦逊有礼。
“……未成年小孩少玩点乱七八糟的游戏,”托尼动了动指尖,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十六岁都还没有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要是真需要你来给我当这个骑士那我这个钢铁侠也不用当了。”
他语气和动作都很别扭,似乎有点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却最终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抬起另一只手落在维吉尔的头上。
“……但是,我很高兴,维吉尔——我年轻无畏的骑士。”
我很高兴我们能在纽约重逢,也很高兴你能将一切坦白于我。
他最终柔和了神色,移开自己的手,双膝交叠,垂着眼看向维吉尔抬起的双眸。
“这么久以来辛苦了,”托尼摸了摸他的头发,“坐吧,我通知了史蒂夫和查尔斯,你这几天接触他们,想来也和这件事有关吧。”
维吉尔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啦?”托尼看他似乎兴致不高,耐着性子安慰他,“不想和他们一起讨论?”
总不能说他以为今天是他和托尼两个人单独贴贴结果突然计划突然被打乱了吧。
他摇了摇头,又不肯告诉托尼原因,自己闷着坐在一边敲代码。
难不成是还在耍小性子?
托尼不由得因为自己的猜测失笑。
他当然知道维吉尔不是这样的人。
无论是四年前还是现在,维吉尔都不像是个会任性、恃宠而骄的人。
虽然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自己的男孩能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活泼骄纵也好,像他一样心高气傲也行;总不能一直这副无欲无求又沉默寡言的模样。
这让他有时候总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个应该青春活泼蓬勃饱满的十六岁少年,而是在漫长的时间中经历了太多也沉静了太久的顽石,坚硬又冰冷,似乎毫无感情。
他有些挫败地发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在维吉尔这一路走来的过程中似乎没有起到半点作用。
其实大致能猜到托尼在想些什么的维吉尔紧急打开了通讯界面,点开刚给他发来消息的账号,略略扫过侦探先生一连串的吐槽,目光停滞在最后一条消息上。
【Sher:奉劝你一句,有话直说,别打哑迷。】
好吧,自己都别别扭扭的侦探居然能拉下面子来劝他,看来他或许是真的该坦诚点。
维吉尔这样猜测,但又知道自己不能什么都交代。
那细思后让人不寒而栗的未来和他掩藏在实验体之下的、更难以揣测的身份,都是他难以向外人诉说的。
除非托尼自己查出来这一切。
他整理完资料,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缺漏后打包发给托尼,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本来在飞机上他就打算补个觉来着,结果中途突然体验了一把被劫机的感觉,外加其实飞机经济舱的座位睡着也不舒服,维吉尔最后也没能睡成。
前几个星期忙着到处捞家里那只不安分的黑猫侦探没怎么休息好,这一个星期执行任务外加在卡玛泰姬忙着泡图书馆又都没怎么睡,维吉尔吹着贾维斯调控下吹得人昏昏欲睡的空调,突然觉得就算是铁打的特工体力槽也得有上限,犹豫两三秒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托尼。
“怎么了,甜心?”
托尼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从邀请查尔斯过来跳跃到了自家小孩上,应付着这个偷家可能性极大的白切黑教授,在文件发送成功的弹窗出现后看了一眼窝在沙发里的维吉尔。
“Oh……是困了吗,亲爱的?”
让智能管家把体感温度稍微调高了点,托尼把投影仪挪了个位置,坐在维吉尔身侧。
“困了就安心睡一觉吧,纽约最伟大的钢铁侠今天特例为我们小王子提供守护服务,满意吗?”
维吉尔在沙发上抓了个小型钢铁侠玩偶抱在怀里,笑着看向托尼。
“荣幸之至。”
他安静地注视着托尼,看着他的表情在咬牙切齿与得意洋洋间转换,有些好奇他到底是在和谁聊天,但处在舒适的环境中,困意气势汹汹地袭来,让他打了个哈欠就闭上眼睡着了。
托尼跟查尔斯和史蒂夫掰扯完,得到双方到达的具体时间后点开维吉尔打包发送的文件,在解压的间隙活动了一下筋骨,抬起头看了眼睡着的维吉尔。
他窝在沙发一角,占的地方并不大,甚至睡姿都过分端正,只是把支着下巴靠着沙发背就睡着了,比之托尼困了就往沙发上一躺的狂野睡姿不知道收敛了多少。
托尼小心翼翼地起身,在自己的卧室里翻箱倒柜好一阵、最后还是在斯塔克家大总管的指导下翻了几条空调毯出来,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客厅,还没忘了提醒管家把小笨手拦在楼下别让它回来。
他把空调毯盖在维吉尔身上,动作有些生疏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斯塔克先生……?”
维吉尔在他靠近的时候就醒来了,不过他现在实在没有太大的戒心,也不是很清醒,只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确认来人没什么恶意就又闭上眼睡了。
托尼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嗯”一声,就眼睁睁看着维吉尔偏了偏头又睡着了。
“……这么睡也不怕脖子疼。”
托尼失笑,难得庆幸自己会客厅的沙发是为了方便自己在这忙累了直接休息特意定制的,不然维吉尔一觉睡醒非得腰酸脖子疼不可。
解压的进度速度平稳地攀升着,虽然事关重大,但托尼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干着急用处也不大,说不定还害得维吉尔知道了担心,最后演变成几个管着他的人都忧心忡忡的,不如等大家都聚在一起了一起着急,索性也支着下巴盯着维吉尔看。
那颗曾名为“启明星”的蓝宝石拭去中东的风沙后依旧闪烁着明亮动人的光芒,就像它的主人。
那样优秀而耀眼。
托尼沉默地注视着他,面前依稀有些青涩但已足够优越的面容与千百次回忆中稚嫩的脸庞重叠。
他很快就移开了目光,片刻后牵起嘴角笑了笑。
平静、温和。
笑意落在那双蓝眼睛里,像漾起涟漪的湖。
或许是因为困意会传染,也或许是空调风吹得人睡意横生,托尼也有些困倦,直起腰叉掉解压完成的窗口,缩回沙发里也闭上眼睡了。
在办公室盯了一早上直播实况的伊森不过下了个楼草草解决了午餐,回到会客厅就发现沙发上睡了两个人。
他挑了挑眉,也没出声,只是把某位富豪点名道姓要吃的汉堡放在桌上,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在了几个人的小群里。
接完维吉尔就没什么事干的哈皮网速最快,刚发出去就回了条表示自己羡慕嫉妒的消息;佩珀大概是忙着谈合同没看手机,伊森也没太在意,收起手机看向刚好睁开眼的维吉尔。
维吉尔动作轻巧地起身,把还带着温度的空调毯盖在托尼身上,阖眼轻声念了两句什么,又才越过乱七八糟堆放着的各类放映工具,站在通向天台的玻璃门前回首。
伊森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天台边深吸一口气。
“也算是出来了,”他长出一口气,“他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我还挺怕把他给吵醒了。”
维吉尔原本垂着眼睫在看楼下川流不息的街道,听到他这句话偏了偏头,看向伊森。
“斯塔克先生的作息是一直都不怎么健康吗,我上来的时候遇见了佩珀女士,她也说他昼夜不分地工作。”
两人的身份似乎在这一刻发生了调转,年纪更小的维吉尔神色忧虑,里面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大人却还在呼呼大睡。
就像一对颠倒了身份的父子。
伊森因为自己的猜测笑了一笑,转过身去背靠着天台,眯着眼看向这栋依旧向上攀升的建筑。
“你也知道,托尼是个倔脾气,心里还总是装着事,要是肯说倒也没什么大事,问题就出在他自尊心又强,什么都不想跟我们说,不管什么责任都先往自己肩膀上揽,前几年刚从中东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一直也没缓过来,只能一焦虑就往实验室里钻,昼夜颠倒、休息不好都是常态,也就这两天好转了点。”
眼瞧着维吉尔面上的神色除了忧虑又加了几分自责,伊森及时打住话题,一把拍在了维吉尔肩膀上。
“我说这些也不是让你内疚,你们两个都是这个性格,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你与其在这自责,还不如抽点时间多来几趟斯塔克大厦,别说什么焦虑了,他估计忘乎所以的尾巴都能翘上天去。”
维吉尔想到自己今天给托尼看了什么,难得也有些心虚。
虽然让他多来几趟斯塔克大厦的建议肯定是能做到,但是原因是什么说出来恐怕两个人都要被伊森一顿训。
即使为了还没降临的未来感到焦虑和担忧确实是不可否认的斯塔克作风。
这点两人倒是如出一辙。
伊森也没要他回答,转而挑起了另一个话题。
“今天来斯塔克大厦,是准备收心当你的斯塔克集团少董了?今天感觉怎么样?”
显然也是知道托尼在集团内部干了些什么事,他调笑着问。
想起门口那两个兢兢业业的保安,维吉尔也不知道到底是该说好还是不好,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他指了指实验室的方向,转过身去看着夕阳熔金色的余晖。
“我是来做亲子鉴定的。”
伊森有些诧异,也转身端详着维吉尔露出的侧脸。
早在四年前他就感慨于生活环境和出身都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眉眼的相似之处,四年后再看时那种熟悉感却变得若有若无,只能在某一瞬间捕捉。
但他毕竟作为旁观者,看得比根本没想到这一茬的托尼更加真切,结合四年前发生的种种,其实倒也能猜到一些内幕。
“你就是仗着托尼不跟你发脾气才敢随便乱来是吧。”
他自然是不信自己面前这个长得漂亮又无害的男孩没什么坏心思的,只是他也没打算去托尼那揭穿他,毕竟其实他也对托尼一时语塞的表情挺感兴趣的。
要不要串通他们的管家录个视频呢?
他兴致勃勃地思考。
维吉尔手撑在栏杆上,偏过头看他,蓝色的眼里映出金灿灿的夕阳,透着狡黠和惬意,彻底驱散了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淡。
“我想枯燥无味的生活总得需要点什么调节一下?”
他笑得开心,伊森微微挑眉,倒也没制止他。
“那你可别把我供出去了。”
他最后只是笑着说。
“自然。”
维吉尔也笑着回答他。
两人长久地站着,在夕阳的余晖里聊着一些可有可无的话题——食堂的午餐、托尼乱七八糟的工作室、一直被哈皮揣在兜里的戒指……
直到睡了一觉醒来神清气爽的托尼拎着汉堡推开门,打断了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的谈话。
“我还在想维吉尔去了哪里呢,”他张扬肆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原来是被你拐到这儿来了。”
两人转过身,伊森耸了耸肩。
“瞧,他颠倒黑白的功夫还是一绝。”
“好吧,”托尼也耸了耸肩,看向站在一边的维吉尔,“既然这样,不如让维吉尔告诉我们是什么情况。”
现在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维吉尔身上,他正想说些什么,又被智能管家的声音打断。
“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谈话,Sir。”
人工智能声音素来平静,然而托尼心情又变得不太美妙,艰难地把自己的注意力分了一部分出来,面无表情地咬了一口汉堡。
伊森跟他相处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心下觉得好笑,余光看了一眼面上乖巧、看不出破绽的维吉尔,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了?”
托尼冷哼一声,没人理他。
“对比基因库中所有数据后,大致确定了人选,确认其有亲缘关系的可能性为99%。”
它一板一眼地播报。
伊森闻言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托尼又冷哼了一声,维吉尔走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斯塔克先生。”
维吉尔只简单地叫了他一声,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托尼却诡异地感觉自己被安慰了。
他面色稍霁,但还是不怎么好看。
“说吧,”他深吸一口气,“姓名、住址、家庭关系……算了你直接把能找到的资料投出来吧,我进去自己看。”
“你就在在外面等我,”抱着要是这人人品不行的话就不告诉维吉尔的想法,托尼转向他,片刻后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也一起看吧。”
维吉尔和伊森对视一眼,跟着明明没有几步路却走得脚下生风的托尼进了房间,听着管家用自己优雅得体的英腔再次确认。
“Sir,确定是要把所有的资料都调出来吗?”
托尼皱了皱眉。
“当然,你们今天怎么一个比一个怪?能查到的所有资料,全部。”
“收到指令,”它语调平静,“正在为您整合数据,请稍等。”
托尼在沙发上坐下,闻言还有些讶然。
“看来我们小王子这个亲生父亲有点来头。”
“说不准我们都认识呢?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伊森笑着说。
托尼看了一眼乖巧且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的维吉尔,只暗自思忖着什么。
“Sir,信息整合完毕,现在为您投放。”
几个人抬头,全息投屏一分为二,弹出的窗口让人眼花缭乱,即使速度渐缓也不过是一张张闪过的图片,在视网膜上留不下清晰的成像。
托尼这时候倒是耐心十足,甚至有闲心再啃两口汉堡。
“Sir,”资料放映的速度慢下来,贾维斯适时开口,“结果显示,与这份DNA样本拥有者具有亲缘关系的人有两位。”
左侧的全息投屏上没有出现某张特定的照片,而是放出了一个网站界面。
那是一个视频,在2008年的夏天发表。
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甚至还有一位主角就坐在这里。
《托尼·斯塔克公开宣布斯塔克集团已有继承人》
加黑加粗的标题映入眼帘,视频封面上的主人公表情倨傲、手里拿着让人眼熟的汉堡袋,与现在的场景微妙地重合。
“尊敬的斯塔克集团董事长、亲爱的安东尼·爱德华·斯塔克先生,”智能管家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但似乎也带着笑意,“恭喜您,从今以后都不用在记者追问您斯塔克集团的少董究竟是谁时顾左右而言他了。”
没来得及关注右侧屏幕上熟悉得过分、甚至今天下午刚在通讯中拉扯完的查尔斯教授的那张脸,托尼冷静地吞下最后一口汉堡,喝了一口放了四五个小时已经凉透的咖啡。
“等等,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语调冷静地问。
“Sir,”被冤枉了的智能管家调出检测报告,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没必要跟您开这种玩笑。”
托尼神情恍然,下意识将目光落在维吉尔身上。
他安静地坐在那里,气质总是温和又无害,相比于他更像另一半屏幕上的那位查尔斯教授,但细看之下又隐约透着熟悉。
原来是这样。
四年前那一场阴差阳错的相遇、意有所指的道别、跨过太平洋的重逢……原来都不是机缘巧合。
他们的身体里奔涌着同样的血液,这一缕有如蛛丝的牵绊让他们命运的轨迹交织又分离——直至今日。
命途的齿轮不休地转动,却再难从其间窥见虚渺的未来。
“很荣幸,我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维吉尔笑着说。
越过旧日的风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