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每一处皆印着她的气息。……
奚逢秋一直记得过去失明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很黑。
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他很快就适应失明的日子,甚至由于失去眼睛,身体的其他部位而愈发敏锐,只不过还不太熟练。
所以他才会不慎操控坠入河底。
当冰冷湍急的河水一遍遍肆意冲刷他身躯上的血污和泥泞,小少年以为他会窒息而亡,但却意外发现,自己在水下呼吸自如。
是了。
跟夫子学习做人学得太久,他差点忘记他原来只是一只恶心的妖怪。
沉入水下的落魄少年双眼紧闭,唇角微扬,心情看着不错,也不做任何挣扎,而是跟随流水的速度被冲到最下游——遇见通人性的白鹤。
一人一鹤倒是相处得融洽。
虽然视力依旧没有恢复,但小奚逢秋可以通过小白给他的提示避开麻烦事。
直到视力恢复。
他眼睛恢复正值春意最浓的时节。
春暖花开,清风拂面,漂亮的蝴蝶在野花丛中翩翩飞舞。
少年独自站在无人经过的河对岸,解开一直缠住眼睛的黑色布条,微微睁开许久不曾用过的双眼。
少年衣袂在风中翻飞,乌发摇曳,他微微仰着头,眼睛眨了几下,看见一枝垂丝海棠,花瓣随风飘零,视线逐渐往下移动,又望见倒映在清澈水面的粉色花瓣倒影。
在流水的冲击下,花瓣的倒影隐隐透着漂亮的水纹。
他看得入神。
不想下一刻,白鹤发现目标,扑腾着翅膀,将长喙伸进河里,一口吞下一条美味的鲫鱼,邀功般的从他身边走过。
梦幻般的倒影顷刻覆灭。
他极为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不悲不喜,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现在,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
当他毫无顾虑地注视着池镜花的面颊,将她按在怀侧,指尖轻轻抚摸她的肌肤,缠住她的发丝,彼此的气息交互缠绕,他整个人是极度满足的。
“好想和你一直在这里。”
一直在这里……?!
想到自己还肩负“维持剧情”的任务,池镜花一个激灵,忙双手推开他,拨浪鼓似的摇头,态度坚决地拒绝他。
“不行不行,不能一直在这里,我们得想办法离开幻境。”
模糊的树影在他的侧脸轻晃,他愣住几秒,不知想起什么,旋即弯弯唇轻笑一声,同意地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毕竟还要去京师,不是吗?”
此话虽然不假,可听他这样毫无防备地信任着自己,池镜花莫名心虚。
她死乞白赖地跟着男主,吵着要去京城不是为了见世面,而是走剧情,而且,这段剧情本应由他来走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情,正色问道:“你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傩神吗?”
奚逢秋其实并不想找傩神,他虽不喜欢王府,却尤其喜爱这个由傩神编织出的幻境。
在这里,池镜花只与他熟络,会主动与他亲近。
“离开幻境后,我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哪般?”
少年仔细回想一遍,面上漾着温和的笑,漂亮的薄唇一张一合,逐渐细数他们最近这些天做过的所有最亲密的事情。
“牵手、拥抱,还有亲吻。”
他就这么水灵灵地直接说出来了。
“能能能!”
池镜花面颊一红,她眼睫一颤,轻咬唇瓣,不大好意思地抬眸望着他不含任何情欲的双眸。
“只要你愿意,只要周围没有第三个人,我们依旧可以牵手、拥抱,还有……亲吻。”
说到最后,竟是池镜花忍不住搂住他,倾身靠近,哪怕在没有得到他允许的情况下,也在他的唇上极轻地啄了一下。
湿热的唇瓣如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他的,尽管仅有片刻,可唇上已残留着她的体温。
少年呼吸一滞,反应过来后,眼底浮出个清润的笑,下意识伸手去摸,细细感受她在自己身上所留下的气息。
池镜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总是抑制不住想要与他亲近的心情,分明她才是攻略者,可却好像被他的美色给勾引似的。
完全把持不住。
同样为此沉迷的还有奚逢秋。
他虽从未想明白自己为何偏偏喜欢她的亲近,可身体反应和心理感受不会骗人。
每一次,他都很高兴,哪怕疼痛也令人愉悦。
他轻柔地捧住她的脸颊,为让她可以继续不费力气地亲到自己,微凉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眼睫低垂,视线完整地落在她脸上,每一个音节皆透露出对她靠近的渴望。
“刚才太快了,要再亲一次吗?”
什么呀!
虽然她的确很想亲他,但为了不让自己沉迷美色耽误正事,池镜花只有狠心拒绝。
为防止自己再次忍不住贴上去,池镜花故意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粉嫩耳间透着些许绯红。
“今天就到这吧,留着下次再继续。”
虽然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可奚逢秋没有反驳,而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只依旧与她保持着额间相抵的亲密动作。
池镜花随他喜欢,就当是她故意亲他却又没有满足他的补偿。
她眨了眨不含任何杂质的的黑眸杏眼,将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
“对了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傩神到底可能会出现在哪里呢。”
之所以向他询问,一是池镜花对此毫无头绪,二是她想到既然男配身为妖怪,也许对鬼神之事比较了解。
关于这点,池镜花没猜错。
自他踏入丰朝县,便察觉到一阵极强的违和感,与其说庇护这里的是傩神,还不如说是哪个坟头钻出的女鬼。
可奚逢秋没有直接告诉她正确答案,而是旁敲侧击地予她一些提示。
“她很喜欢看人演戏。”
斑驳的光影间,少年垂下纤长的睫羽,不知想到什么,蓦地轻声笑了笑,落于脸颊模糊的月牙阴影颤了几颤。
“这世上有种戏是专门演给鬼看的,当然,并非指的是游神会,而且真正的鬼戏。”
池镜花脑瓜子尤其好使,一点就通。
“我知道了!”
言罢,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作势要拉他一块起身,不料五指反被他紧紧握住。
他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肌肤,缓慢掀开蓝色的双眸,平静的眼底折射出浅金色的光辉。
“现在就要过去吗?”
池镜花表情郑重地点头。
“嗯,现在就要。”
虽然与奚逢秋两个人待在这里很是惬意,可她总得替身在幻境外界的其他人考虑,不然以为他们失踪报官就麻烦了。
虽然很享受与她在幻境里相处的这些时光,可奚逢秋还是完全顺从她的意愿。
他轻轻点了点头,一缕青丝从耳畔垂落,半遮住随风摇曳的鲜红。
“也好,我好像还没有见过鬼戏。”
望见他微微扬起的唇角,一副对鬼戏很感兴趣的样子,池镜花总觉得情况不妙。
……不会出事吧?
希望只是她的错觉。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赶紧破除幻境。
从奚逢秋给的提示语中,池镜花提取到个关键信息。
既是鬼戏,那出演者很有可能是鬼,而鬼出没的地方无非是阴气聚集之地。
而阴气重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处,地牢、荒村、古宅……
寻遍城内所有可能地点皆一无所获后,只剩下个城外乱葬岗。
此时暮色已至。
暗色如一块不透气的硕大黑布,将四周裹个严实,凝滞的空气无法流动,分明无风,可幽暗的森林却响起诡异的沙沙声。
与城内的绿意形成鲜明对比,山上皆为枯死的树草,一路上见到不少动物的残尸。
池镜花心里直打鼓,不安地左右张望。
就在此时,她忽感微微蜷曲的小指传来一阵凉意,垂眸一看,是奚逢秋故意以白丝勾住她,偏偏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歪头微笑。
“这样会不会好点?”
池镜花不语只点头。
继续一边往前走一边张望,终于,在踏入乱葬岗时,看见一座座鼓起的坟包里升起一缕缕蓝绿色的鬼火。
鬼火遇土落地为鬼,化为生前模样。
外形皆为青壮年男鬼,身披银色盔甲,手持长枪利刃,约定俗成般的分成两列,继而开始厮杀。
没有任何声音,又或者是池镜花并非真鬼听不见他们的哀嚎与呐喊。
而被杀死的男鬼立即重新化作鬼火,钻进杂草丛生的坟包里,等待下一个黑夜降临,再把这一切重演。
“以前,这里曾是战场。”
奚逢秋蓦地记起夫子曾说过的一些历史故事,微微偏过头,温柔地看向身侧之人,弯唇笑了笑。
“所以,这些应是他们死前发生的事情。”
死前发生的事情?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一切。
傩神并非只为奚逢秋指定死亡剧本,而是她本就钟情于“死亡”这件事。
男鬼们生前战死沙场的历史就在眼前重现,周围莫名起风,风中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
乱葬岗的坟包大多无人立碑。
黄衣女背对着两人,坐在唯一一座无名墓碑上,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晃荡,薄纱般的黄衣拖曳至地,融于溶溶月色,在夜风中摇摆着。
“我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
转过头,看到奚逢秋已经恢复的双眼,有些好奇地眨了眨眼,语气听着十分轻快。
“你的眼睛这么快就好啦?看来是我下手不够狠,我应该直接挖出你的眼球才对。”
少年以指腹轻轻抚上眼睛四周,低声笑了一下。
“是啊,好可惜。”
随着声音一同落地的,还有汹涌的杀意,在寂静的夜里蔓延着。
傩神飘下墓碑,赤脚穿过层层鬼影,衣上不可避免地染上蓝绿色的幽幽鬼火,在星空下明明灭灭地闪烁着。
见女鬼靠近,池镜花忙祭出男主给的符咒,以防她再耍手段。
看见道士黄符,傩神脚步一顿,果然有所忌惮,表情却更加疑惑。
她几乎九十度僵硬地旋转整颗脑袋,“好奇怪啊,为何我始终无法窥探你的记忆?”
傩神果然有窥探别人记忆的能力!
“要你管!”
怕被她察觉到来历,池镜花做贼心虚般朝她去一张符咒作为震慑。
傩神不慌不忙地玉指轻轻一抬,一缕正要回归坟包里的鬼火极速调头,冲到最前方,以自身之力替她挡住符咒的侵扰。
鬼火与符咒相撞时发出烟火般的爆炸声,可其他鬼影仿佛并未受到影响,依旧沉浸在死前的画面里。
顷刻间,炸裂声烟消云散,火光将符咒燃烧殆尽。
经此一役,傩神看出池镜花根本就是个门外汉,顶多是认识的人中有道士,可她自
己却根本不会任何术法。
“你不是道士。”
蹩脚的术法在外人面前露了馅,池镜花尴尬地咬住唇瓣。
“那又怎样,赶紧把幻境破了,放我们出去!”
“我的目标本不是你。”
傩神先是摇了摇头,后又盯着她咧嘴笑了,诡异的笑容焊在脸上一般。
“不过现在,我却对你有点好奇了。”
当“好奇”二字从傩神口中轻飘飘地吐出时,池镜花只觉得缠在小指上的白丝骤然缩紧,仿佛隔着血肉,连接起她的神经。
呼吸莫名被他缠上的气息所扰乱,池镜花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下。
感受到她的指尖温度,奚逢秋往她身边更近一步,直到肩膀碰到她的衣裳,与她紧密挨着,方才满足。
望见两人间自然暧昧的互动,傩神女鬼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们关系很好啊。”
原来,她根本努力错了方向,若想看到奚逢秋死亡的结局,她就不该把两人一同拖入幻境,从另外一人下手分明更好。
刹那间,无数鬼影纷纷化为鬼火,争先恐后地往属于自己的坟包里钻,与此同时,四周景色逐步扭曲变形。
幻境迅速破碎。
不知为何,傩神突然要解除幻境,但他们应该就可以出去了吧。
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池镜花眼前一黑,后脑被钝器重重一击,失去意识般的向前倒下,身形也消散于风中。
幻境破灭,少女也从他身边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被截断的白丝,滚下几滴鲜红的血珠。
极淡的血腥味却以极快的速度盈满鼻腔,推进他的五脏六腑,像一根长针肆意搅乱他的神识,勾带出血淋淋的血肉,露出内里的森森白骨,每一处皆印着她的气息。
正在慢慢随她而去。
第82章 第82章自毁式的眷恋。
因现实与幻境对应的季节不同,幻境虽是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可现实却已是十月底,马上进入十一月,温度骤降。
只穿了一层单薄春装的池镜花醒时浑身打了个哆嗦。
四周漆黑,凄冷迷蒙的月华从窗户中洒进月光洒,勉强照亮一小块区域,什么也看不清,寒风从四面八方挤进,将破旧的家具刮得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响,在空中不断回荡。
池镜花的后脑因钝器敲击所以很疼,而强行扯断白丝给手指造成的伤口正在流血。
幸运的是,虽然她不知为何被掳走,但对方并未限制她的自由。
池镜花挣扎着站起来,虚靠墙壁,仰头长舒一口气,接着左手捂住右手小指伤口止血。
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以免陷入危险,所以很少受伤。
池镜花回想起上次手指流这么多的血还是第一次尝试做菜。
那时,她读完初中被父母接去城里,因父母工作繁忙,她只能学着照顾自己,结果在切菜时酿成悲剧。
就在此时,破旧且长满滑腻青苔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传来。
有人举着蜡烛靠近,微弱朦胧的暖色烛光迅速盈满整个屋子。
池镜花望见两个熟面孔。
是邑水村的庞氏兄弟二人。
她诧异地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只见他们两人将照明蜡烛放在桌子上,其中一人为她斟了杯热茶。
“要不要喝点水,池姑娘?”
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池镜花不得不警惕地打量二人。
察觉到她的抵抗情绪,庞二失笑一声,烛火闪烁之下,他位于左脸的长疤陷进油腻的横肉里。
“不要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你为我们铲除了傀儡妖,算作我们的救命恩人,你看,我们不是没有限制你的自由吗?”
关于这点,池镜花不得不承认,他们虽对她抱有强烈敌意,但确实没用绳索捆住她。
她慢步走过去,犹豫地坐到凳子上,指腹狠狠按住伤口,防止继续流血,又转动瞳孔,分别望了眼睛坐在对面和右手边的两个人,神色异常平静。
“我怎么会在这?”
和笑眯眯的庞二相比,庞三虽然话不多,但沉着冷静,视线总是透着阴冷之意。
“是你自己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你不知道?”
听他所言,池镜花立即明白是幻境覆灭时,她被傩神故意传送到庞氏兄弟跟前的。
屋外的风声很大,烛火忽暗忽明,少女镇定地点了点头,白皙的脸庞沾上些许灰尘,头发也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眸仿若装着星光。
“我知道了,那你们抓我做什么?”
不知哪句话戳中庞二的笑点,他忽然仰头哈哈大笑。
“池姑娘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的。”
不,她不知道,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要一路尾随他们至丰朝县,还把她带至偏离人群的废宅。
可却没对她做什么。
所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她。
左右一对比,池镜花立即想通这一切。
“你们也是为了奚逢秋?”
“哈哈哈池姑娘果然聪明!”
庞二抖动双肩夸张地大笑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悬赏令。
“池姑娘知道吗?最近,有位大人物花了大价钱,在江湖上发布无数悬赏令,目标皆是奚公子。”
池镜花垂眸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看见悬赏令的任务地点皆是当地的官府衙门,这说明幕后之人很有在朝廷里有权有势。
是否跟奚逢秋的出身有关呢?
蓦地,庞二又将悬赏令折好收起。
望着男人指下飞快的动作,池镜花蓦然想到客栈那晚被奚逢秋杀掉的那两个人,只是叫她做梦也没想到,庞氏兄弟居然与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早谋划。
而他们之所以将她掳来,估计正是看中她与奚逢秋的关系,想利用她将奚逢秋引出。
而且,她确信,奚逢秋一定会来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想到这个,池镜花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面上却尽力维持镇定的模样。
“现在距离你们把我绑来过去多久了?”
“才过去半天时间。”
庞二稍微瞥了一眼窗外的暮色,“别急,我们给奚公子留了暗号,他会找到你的。”
虽然很想再次见到奚逢秋,可池镜花不得不首先分析她当前所处状况。
她眼睛一扫四周景色,透过狭小破旧的窗户,可怜这栋废弃的屋子位于竹林深处,四周视野隐蔽。
“你们在这四周布下陷阱了吧?”
庞二单手撑脸,烛光在他眼底闪烁,他皮笑肉不笑,对她投以赞赏的目光。
“池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
说实在的,池镜花一点也不想被他夸聪明,这就意味着,她分明知道一切却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真讨厌。
就在此时,沉默的庞三突然察觉周围异常,高喊了一声“二哥”。
可是迟了。
被操控的白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着割下他的头颅而去。
那是最简单的死法,对奚逢秋来说,无疑也是最快最省事的。
可庞氏兄弟毕竟长年混迹江湖经验丰富,当危险降临的前一秒,他已暴力踢开凳子,拉住庞三一道躲避危险。
但不幸还是被如利刃般的白丝划过他的脸颊,扯出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闻到血腥味的庞三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二哥”。
唯一的蜡烛被冷风扑灭,只能借由窗外洒落勉强摸清屋内发生的一切。
庞二捂着受伤的脸颊后撤至门口,鲜血从他的指缝滴落在腐朽的地板上时,维持在表面的笑容不再,双眼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来者。
“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与胞弟分明在竹林布置无数陷阱,因此,不管奚逢秋从哪个方向来,都必定会中圈套,可他没有,甚至衣上连一片落叶都不曾沾上。
这不对劲。
虽然没有立即杀了这两个人有些遗憾,可奚逢秋没有第一
时间理会他们,而是巡视一周,角落里找到他思念已久的少女,直接朝她而去。
方才闹出的动静太大,求生的本能催促池镜花跑到角落里躲避危险。
其实,她应该想到的,能为她做到这步的人,除了奚逢秋没有别人。
所以,在奚逢秋向她踏出脚步的瞬间,池镜花眼睛没眨一下,几乎毫不犹豫地朝着他所在的位置奔去。
“奚……”
话没说完,下一刻,余光只看见个翻飞的衣角,便觉眼睛一黑,身躯掉入一个冰凉却叫她安心的怀抱。
因亲眼见到她在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的场景,此时,站在阴暗处的奚逢秋没有任何安全感。
他唯有紧紧抱住她,将人牢牢按在怀里,直到自己的身影完全叠住她的、他们之间只剩下一层单薄的衣料。
池镜花分明站在窗户边上,可皎白的月光却未落在她身上分毫。
“池镜花……”
少年冰冷的身躯无助地颤抖着,不由自主地喃喃呼唤她,却不需要她言语上的任何回应,只要她整个人在他面前,清楚感受到她的存在就行。
“嗯……”
池镜花情不自禁地搂着他,心脏跳出怦怦跳,有种莫名的情愫正在心底悄悄蔓延。
冷风吹拂她的耳鬓发丝,卷动她浅蓝色的衣袂。
似察觉到什么,奚逢秋改用双手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时垂落的丝丝缕缕乌发化作无形温柔的樊笼,将她完全圈在其中,无孔不入地渗透她的呼吸。
因为有风,冰凉的发丝正若有似无地剐蹭她的脸颊,有点痒,当她仰头时,发丝又贴在她的脖颈,似乎怎么也无法摆脱。
池镜花只觉得有什么在模糊他们彼此间的边界,但这给她的感觉并不赖。
少年微微俯身靠近,以自身鼻尖贴着她的,闭上双眼,竭力感受她的呼吸。
嗯,呼吸正常。
接着,他又将脸颊完全贴至他的心口,精心去聆听她的心跳。
嗯,心跳有力。
他在意的人没事。
看见他耳侧紧贴自己胸口,池镜花笑了笑,忍不住摸了下他的头发,像是哄孩子般的轻声安抚他。
“奚逢秋,我真的没事。”
少年闻声抬头,垂下的长睫半遮眼眸,灼热的视线一寸寸往下,像在仔细确认什么,最终落在她尚未结疤的右手小指伤口上。
“这个是……”
池镜花指尖一颤,下意识想将手指背到身后,却先一步被他握住。
月光照耀下的伤口虽已不再流血,可指尖留下一道很深的口子,血肉模糊,几乎可见皮下筋骨。
奚逢秋以指腹轻轻碰了下她的伤口,抬眸看见池镜花皱了下眉,便知她感受到疼痛。
与他不同,池镜花不喜欢疼痛的滋味。
所以,他得轻一点。
奚逢秋想起傩神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她清楚将池镜花抓走的人就是“黄雀”。
现在,他又看到了“黄雀”。
由窗户向外看去,夜幕下一片萧瑟。
奚逢秋又记起池镜花曾卜的卦,这里与他在卦相中“看”到的地点很像。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他们的最终归宿。
奚逢秋一手握住受伤的手指,另一手轻柔抚摸她的脸颊,微微俯下身,任由发丝缠住她的,额头轻抵着少女的。
“别担心,这些就由我来铲除。”
等等!
由他铲除???
池镜花探头向他身后看去,发觉庞氏兄弟早已不见踪迹。
结合他方才所说的话,她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都是他们的错。”
他语调温柔至极,可池镜花却呼吸一滞,伴随呼吸一同进入五脏六腑的还有一种感觉:被他演绎到极致而凸显病态的情感。
以他自身的全部助她清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自毁式的眷恋。
第83章 第83章将他纳入自己所认定的亲密关……
因为没有白鹤作为辅助,奚逢秋的视野其实没那么宽阔。
因此,他唯有自行穿梭在树林中,一边愉快地笑着一边寻找那两只“黄雀”的身影。
当然,这次他学会不再用白丝直接缠住池镜花的手指,而是将从血肉中生长出的白丝埋进她的影子里,完全掌握在她周围发生的一切。
当然,杀两个流窜的逃犯并不难,只是,他还想将那只女鬼揪出,彻底绝了后患。
不过,捉鬼其实他并不擅长,更何况,她还故意藏起来了。
但有个人应该可以。
希望赵星澜可以发挥点作用吧。
待他解决四处逃窜的二人,再回到木屋,天已大亮,从门缝挤进的阳光洒进屋内,落在趴在桌前睡觉的少女身上。
池镜花守在这里等了很久,直到接近天亮,才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的。
直到感觉颈侧有点痒。
她睫羽颤抖着睁开双眼,看见奚逢秋正坐在她身边指尖轻轻抚弄她的耳鬓碎发。
少年右边脸颊沾着血迹,身上却一尘不染,可能是清理的时候没有注意到。
屋外日光透进屋内,却驱不散徘徊在空气中的湿冷之意。
他面上荡漾着温暖和煦的笑,五指无比自然地插|进她的发丝里,每一次的动作皆轻轻牵动她的头皮、拉扯她的神经。
“吵到你了吗?”
“没有。”
池镜花摇摇头,抬头一看,蓦然撞进少年蓝紫色的瞳孔。
他漂亮的唇角止不住上扬,露出个温润和煦的笑。
池镜花抿唇不语,任由他随意把玩自己的头发,抬手替他擦掉脸颊的血迹时,恍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对了对了,庞氏兄弟也是因为悬赏令所以才针对你。”
少年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如血滴的耳坠在她眼前摇曳了下,“我知道。”
池镜花心里隐隐透着不安。
前后已经有两波人因为这该死的悬赏令而来找他们的麻烦,再这样下去,别他们还没到京城,男配就没了。
一想到在原著里奚逢秋极有可能是死亡结局,池镜花没有来由地心痛。
不管是否有攻略男配的任务,她万万不想奚逢秋生命消亡。
“那你能猜到幕后之人是谁吗?”
少年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知道这幕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唯有一件事是他自己可以完全掌控的。
他以指尖勾缠少女冰凉的发丝,一圈又一圈,又轻柔地抚摸她的肌肤,将整张脸凑到她跟前。
因在林间待了一夜,少年乌黑的发丝沾上湿润的水汽,随他靠近的动作,发丝贴上她的脸颊。
冰凉的发丝疯狂汲取她肌肤上的暖意,氤氲的水汽悄无声息地侵入她的呼吸。
黑暗中,仿佛她正被一条竖瞳黑蛇凝视着。
然后,奚逢秋抱住了她。
当又凉又柔的发丝滑过脸颊,令池镜花产生种如被蛇信舔舐的触觉,而他的双臂则化为蛇身,将她的身躯绞得更紧。
隔在二人之间的单薄布料变得可有可无。
池镜花能够清晰感受到他的心跳。
急促,有力。
哦,还有他身上传来的香气。
只要她还能闻见,清香就如同一张张细密的蛛网,引诱她主动踏入其中,他的气息开始有附上小腿,继而攀至大腿……直到他们完全融合不分彼此。
与他共生共频。
真是奇奇怪怪。
可她却莫名其妙地为此情绪高涨,就连耳边响起温柔而黏糊的声音都会让她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没错。
她知道,以奚逢秋的性格,绝对会护她周全,哪怕牺牲自己性命。
念及此,池镜花莫名想到在离开前他说过的话。
——这些就由我来铲除。
——都是他们的错。
一字一句分明承载汹涌的情意,可到头来,他却选择以另一种极端的形式表达出来,并非“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
虽然他们关系很近,但仅停留在暧昧阶段,并非真正的恋人。
而池镜花,比谁都想听到他的表白。
可正如他曾说过他不会喜欢人一样。
当被这种观点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不管他对他抱有多么强烈的恋慕,想与她一直在一起,也坚定不会认为这种情感是“爱恋”。
不行。
得想个办法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情感。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直接问他到底对自己抱有怎样的情感,可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以前,她不能冒险将两人逐渐拉进的距离再扯远。
所以,池镜花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做。
她默默调整下呼吸和心跳,拍了下他的肩膀,将他推开半步,改为握住他的手指,牢牢攥在手心里。
“好了,我们快点回客栈吧,好冷啊。”
奚逢秋对此不可置否。
当让两人穿梭在熟悉的街道上,池镜花左右张望,发现就属他们穿得最少,而其他人早早地就裹上了厚重的冬衣。
湿冷的空气无孔不入地渗透袖口和领口,将她全身冻得冰凉。
池镜花一手被他握着,另一只手伸到空中去感受这股冷意。
冷风轻轻滑过她的指缝,除了冰凉,什么也没留下。
像是记起什么重要的回忆,池镜花不禁喃喃自语:“今年会下雪吗?”
奚逢秋有些好奇地偏过头。
少年未干的发丝轻轻摇曳着,在太阳的照耀下如何结了一层细小而耀眼的冰晶,在他的耳铛中留下一层模糊的阴影。
“你想看见雪吗?”
池镜花重重点头,“嗯,想。”
并非由于她很少见雪,而是冬天与下雪绝配,她喜欢这种氛围——跟亲密的家人朋友围在火炉前的相互取暖。
“这样啊。”
他抬头望天,当日光照进他偏蓝色的眼瞳里,哪怕记起一些小时候的回忆,他神色依旧平静,而且也会主动略过那些不愉快的记忆。
“据我所知,在去京城的这一路上,每年都会下雪。”
听他这么说,池镜花眼睛都亮了,转过头时的乌发迅速滑过脸颊,露出雪白的侧颈。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看雪啊!”
不管他同不同意,池镜花已霸道地将他纳入自己所认定的亲密关系中,正如她一直所强调地那般——他很重要。
除了在世的父母双亲,她最在乎的只有他。
所以,她不用等他回应,只需要用力抓紧他的手指,像一阵风似的拉着他往前跑。
“快点,我好饿。”
少女的发尾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却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也没有他的气息。
这不对。
他觉得不对,池镜花分明答应跟他永远在一起,所以,他们应是一体的,任何事情都不该把他们分开。
可是,怎么可以什么痕迹都没有呢?
但要怎么做呢?
他不明白。
第84章 第84章成为她体内的一部分。……
离游神会结束还有两天时间。
男主赵星澜照例每天早出晚归地去傩神殿给做着护卫工作。
自从幻境里出来以后,奚逢秋再也没提跟傩神有关的事情,仿佛那场幻境从不存在于世间,可他对池镜花的态度和行为说明一切却并非如此。
自踏入十一月,气温更低,寒冷风中裹藏无数刀片,总是冻得池瑟瑟发抖,从金德镇买的那些衣裳再也用不上。
池镜花计划去买冬衣的那个晚上,温度又降了几度,空气弥漫的湿冷将睡梦里的少女冻得瑟瑟发抖。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有什么黏湿冰冷的海底生物攀至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将她仅存的颤栗一点点吞噬。
刚沐浴更衣过的少年坐在她床边,俯身,指尖迷恋地抚摸她的脸颊,垂落的潮湿乌发散在她枕边,氤氲着淡淡湿汽,仿佛以他自身化为囚牢,正在可怜地摇尾祈求她垂怜。
安静注视了会儿,奚逢秋瞳孔微转,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嗅了嗅她的手腕内侧,继而又离得更近,去嗅她白皙的颈侧。
果然没有。
自离开幻境以后,除去她自身的甜腻,她的身上再也不存在他的气息。
仿佛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天河。
她是她,他是他。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这样。
他们要永远缠在一起的。
少年表情停滞半晌,蓦地低下头,隔着胸前的衣衫,在她怀里亲昵地蹭了蹭,才起身离去。
翌日清晨,当夹杂冬日寒意的日光从狭小的窗棂的缝隙照进屋内,池镜花毫不意外地被冻醒。
她坐起随意揉捏了下自己快要冻僵的冰凉脸颊,一扭头,看见桌上多出一套冬衣。
池镜花抱在怀里闻了一下,鼻腔里钻进一阵熟悉的香味,她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她喜爱的浅蓝色。
不仅半夜偷偷进入她房间,还给予她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
池镜花不由笑了笑,赶紧洗漱换衣,接着就要去对面的房间找奚逢秋。
没事的时候她习惯于早睡早起,所以这个时间点,走廊上没什么客人经过。
池镜花停在他的房间门口,隔着木门,正要叩门,一抬头,看见有个熟悉清瘦的黑影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后。
好像提前预判她会找他一般。
而且,他在注视她。
灼热的视线仿佛已埋进她的影子里,渴望地索求身体的每一处。
池镜花脚步微顿,眨了眨眼睛,索性站在门口等他开门迎她进去。
一分钟。
两分钟。
……
五分钟快过去了。
池镜花已经急得在门口走来走去,却迟迟等不到他开门。
大概知道他在计划什么,池镜花索性直接“啪”地一下主动推开门,闷头猛地撞进他怀里,用力将他推倒在地,整个人抱住他,整颗脑袋埋进他怀里。
白鹤被两人发出的动静所惊扰,振翅从窗户飞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被池镜花暴力扑倒的瞬间,少年唇角微扬,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愉悦的轻笑。
他淡淡垂眸,纤长的睫羽下的蓝紫色眼瞳潜藏着兴奋的笑意。
奚逢秋修长的苍白指尖轻微勾了勾,将房门严严实实地给合上。
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池镜花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仰起头,用来支撑身体双手轻轻按在他心口,垂落的发丝落于他身前,明媚的脸庞漾着止不住的灿烂的笑。
“你怎么突然知道要关门了?”
池镜花一直记得,在金德镇那会儿,他可没有关门的好习惯,所以,才会让她从无意得知他原来有操纵纸人的爱好。
金色日光从窗外照进屋内,斑驳的树影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在冷风中翩翩起舞。
奚逢秋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以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另一手轻柔地抚摸她柔软的秀发。
“因为我不想让第三个人打扰到我们。”
嗯???
……怎么说得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一样?
偏偏还一副温柔懵懂的样子。
可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故意在引诱自己,可结果却把她衬托一直以来好像都是她在吃他豆腐一样。
就像是现在这般。
他分明知道她要来找自己,却故意一直站在门后不开门,就是笃定她忍不了多久就会主动推门进来。
恶劣!
这行径太恶劣了!
反正抱也抱了,池镜花满足了。
“好了,我下楼去吃饭了。”
她利落爬起,理了理被压乱的外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正要下楼,不想正要抬脚,手腕却被他一把握住。
他指尖的温度和他躯体一样冰冷,如生长在潮湿暗夜中的深色藤蔓绞缠住她的手指,贪恋她肌肤的温度,令池镜花不禁打了个冷颤。
少年以近乎恳求的语气挽留她。
“我也给你做了早饭,先别走,可以吗?”
给她……做了早饭?
池镜花满心疑惑地朝他身后望去,只见桌上确实准备好了餐食,还冒着热气。
若是普通的早饭池镜花不会如此惊讶,可听说他亲手做的,那多少得尝尝咸淡。
“好。”
话音刚落,她便被他便被他拉着在桌前坐在,自己也要紧挨着她而坐。
池镜花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先仔细打量一番。
虽然不过普通的白粥和几样小菜,但都说色香味,那么,单从卖相上来说,至少,“色”和“香”已经具备。
这就说明,在做饭这件事情上,他并非新手。
她有些诧异地偏头眨眨眼睛。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他们经常会忘记给我送饭,等我去厨房已经什么也不剩了,所以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做饭。”
谈及过往,奚逢秋只神色平静地回望着她,突然间,不知想到什么,他又弯眸笑了一下,阳光透过耳铛照进她明亮的眼瞳。
“而且,我了解你的喜好,不是吗?”
这倒是真的。
很早以前,他就格外喜爱为她点菜,在一次次试探中,不知不觉中摸透她的进食喜好。
池镜花抿唇不语,埋头喝粥,实则早已默认他的说法。
只是十分疑惑。
她一度认为那些事情不过因为他不信她,所以百般试探她,因为当时的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喜欢自己,不过令她惊讶的是——仿佛只要跟她有关的事情,奚逢秋都记得很清楚。
他在意自己的程度,远超乎她的想象。
思绪飘散间,奚逢秋眼眸低垂,正在用丝帕一点点轻轻擦拭她的唇角。
隔着单薄的丝帕,探出的指尖正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唇瓣,仿佛每一寸肌肤在无形之中被他指尖阴冷的气息所缠上。
真是愈发黏人了!
池镜花正要说她自己来就好。
如同预料到她的想法,奚逢秋已经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指,怕她突然消失而只能凭借本能牢攥在掌心。
柔和的日光落在他的侧脸,半阴半明间,他微微靠近,温和地笑着,像在诱导她说出自己喜欢的答案,咬下他故意放置的鱼饵。
“以后可不可以只穿我给你准备的衣裳,吃我给你准备的饭菜?”
跟她相处这么久,池镜花不明白他的意思才真奇怪。
她悄悄努力按耐狂乱的心跳,假装咳嗽一声,正色问道:“那要是你不在我身边呢?”
他握住池镜花的五指,慢慢指引她抚摸自己的脸颊,想让她清晰感受到他的存在,又在她的掌心轻轻蹭了蹭,微微掀开眼睫,眼底流露出几分危险的疯狂。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我分离。”
见到她这副讨好举动,池镜花忍不住打趣道:“你是我的生活小管家吗?”
“不可以吗?”
他表情极为天真地眨了一下眼眸,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法藏匿的偏执。
“不止这些,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简而言之,他想让她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充斥着他的痕迹。
池镜花明白他想要跟自己永远在自己的强烈心情,却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生活不能自理吗?”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他的指腹慢慢抚上少女的后颈,额头轻轻抵上她的,虽然像这般程度的肌肤相贴无异于饮鸩止渴,却可暂时压制他心底冉冉升起的渴欲。
“不是的,只是我想为你做这些事……”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在自己身上留下她的气息。
他喜欢这样。
就好像他完全属于她的一样。
可她没有,她的身上完全没有他的气息。
这不公平。
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与她完全交融,成为她体内的一部分。
好渴。
好渴。
好渴。
……
察觉到流露出极度不正常的某些病态情感,池镜花怕他真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为安抚他,仰头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很明显,没有安全感的他,容易应激,却也好哄的很。
垂落的眼睫微微震颤中,奚逢秋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问题在哪,但他们方才只是正常的聊天,所以定是自己做了让她心率飙升的事情。
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因害怕自己时露出的心跳一样。
不该这样的。
奚逢秋紧紧地抱住她,指尖抚摸她的后背,声因为惧怕而颤抖。
“池镜花,不要讨厌我啊……”
啊?
池镜花快要被他气笑了。
讨厌什么啊讨厌,要不是怕他转不过弯来,她就差直接表白了!
况且,对于一个主动亲了好几次还莫名享受的异性,她能讨厌的起来吗!
真是不开窍。
第85章 第85章不可以分神啊……
留在丰朝县的最后一日。
天已经完全黑了,客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细长的缝,隐隐可听见门外呼啸的冷风,屋内烛火闪烁。
由于奚逢秋几乎每时每刻都想黏着她,每当池镜花产生一丁点想要离开的心思,他就会主动抱住她,埋进她的颈窝,立有一道滚烫的呼吸缠绵地落在在她的颈侧。
“不可以……”
当声音落下的瞬间,不知怎么就被他拐上床,引诱她主动将他压身下的池镜花只能被迫仰头,感受到腰间和后颈的力气在逐渐聚拢加大。
刚沐浴完的少年按住她的后颈,脑袋埋进她的颈窝,贪恋她肌肤的温度。
不多时,他微微抬眸,眨了一下湿润的眼睫,口吻中掺杂着些许疑问和不确定。
“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倒也并非真的想远离他,只是他太敏感了,哪怕是想到任务结束回家,都会被他察觉到“离开”信息。
当然,她不过设想,现在离任务结束还有很长一段的路要走。
当他稍微松手,池镜花低了低头,垂眸与身下之人对视,似水的双眸弯如月牙,露出个明媚张扬的笑。
“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像连体婴儿?”
活这么久,奚逢秋从未听过“连体婴儿”这几个字,也没听夫子提过。
他不明白。
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佩于左耳的耳铛顺势落入身后漆黑的青丝,只露出一截血红。
“什么是连体婴儿?”
池镜花试着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就是从母体出生开始长在一起的两个人。”
“你我并非兄弟姐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奚逢秋神色平静地指出
她言辞中的漏洞,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他忽地轻轻笑了一声。
“不过,若是可以跟你长在一起,倒是很好。”
这样,当身体上实现合二为一,他就再也不用担心她是否会离开自己。
知道他又在盘算什么变态的想法,池镜花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直接捂住他的嘴巴,不想再听他说些不合常理的话语。
“想得美!”
奚逢秋没动,只是眼眸含笑地望她。
见他不反抗,池镜花松了口气,正要松手,指尖不小心滑过他的唇角。
无意识的一个小动作,却勾起藏在少年体内的某种渴望,他不知如何疏解,只能从过往经验中找寻答案。
“可以亲亲我吗?”
池镜花震惊地睁大双眼,一个字也不出话来。
和以往皆不同,他想亲吻时不再问自己“要不要”,而是请求。
一定是因为他渴望亲近她的心情达到某个临界值。
少年以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红润的唇瓣。
“天黑了,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看见的。”
……怎么说得跟偷情一样。
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池镜花极为不解地眨了一下眼睛。
见她不动不语,奚逢秋勾住她的耳鬓碎发,一圈圈地缠在自己指尖,不经意间轻轻拉扯她的头皮神经。
“还是说,你不想亲我了吗?”
比起质问,更像是以自身为诱饵,一步步引导她做出令他满意的行为来。
嗯,很好,他的本质没变。
不管怎样,反正都要她先亲就是了。
“想想想!”
池镜花不停点头,直面自己内心真实的欲望,反正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她亲多少次都不吃亏。
少女一闭眼俯身亲了上去,在他的唇上又快又轻地啄了一下。
“这样可不可以?”
如一阵风似的从他唇上掠过,只留下一缕淡淡香气,他不可能因为这点亲密接触就喂饱心中胃口渐大的渴欲。
奚逢秋半湿的睫羽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视线一步步向下游离,扫过她的脸颊和五官,停在她殷红的唇瓣,似想到什么,表情
“之前不是这样的。”
池镜花打从一就知道他不会止步于蜻蜓点水的吻,而且想要那种黏糊糊的亲吻。
她想让他说出来。
但在听见令自己满意回复时,池镜花反而瞬间脸红,心跳加速,在快出嗓子眼时,化为颤抖的低声。
“知道了……”
池镜花再度附身轻轻含住他的。
有过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她明显熟练得多,也学会该如何掌控节奏,懂得在合适的时机退出再缠住,不断交换彼此甜蜜。
在这样程度的亲密接触下,奚逢秋不由双臂将她圈得越来越紧,身躯微微颤抖诉说着极致的兴奋,想要与她融为一体的欲望才暂时得到缓解。
几分钟后,直到池镜花感到呼吸有些不太顺畅时,才试着从他口中退出,将拉扯出的银丝吞入口中,伏在他微微起伏的胸口不停喘息。
呼吸尚未调整过来,奚逢秋翻身而上,罕见地把她压在身下,垂下的乌黑发丝化为天然的囚牢,将她困在自己完全可看得见的范围内,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角色完全调转。
池镜花与他认识这么久已经习惯占据主动方,不禁慌了神,连声音都在重复打颤。
“做、做、做什么?”
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他的侧脸,他微微俯下身,鼻尖贴挨着她的,掀起长睫,弥漫着淡淡情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少年湿漉漉的发丝如密不透风的蛛网将她包裹其中,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水汽包裹着着她,进犯她的呼吸、浸进她的肌肤、进入她的躯体。
“我想试试……”
贴在少女耳鬓的一缕发丝被汗水打湿,她眨着眼睛,表情懵懵懂懂。
“试什么?”
奚逢秋以指腹动作轻柔地替她拨了下黏在脸颊的发丝,又替她拭去唇角的暧昧痕迹,指尖假装故意不小心剐蹭她已经红得滴血的唇瓣。
“你教教我,教教我怎样亲你,好不好?”
什么???
若非他吐出的每一个字敲击过她的耳膜,滑进她的耳蜗,池镜花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从前,她以为他只是单纯喜欢她主动,结果还有不会的意思吗?
但教他亲自己……
这算哪门子事啊!
池镜花本打算一口回绝,可想到若是把他教会了,以后自己不就省事了吗?
说干就干,她探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对方沾满自己气息的唇,“就……”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已经记不清亲过几次了,但当她要把如何亲的步骤仔细说给对方听时,简直比第一次亲他还要令人羞耻。
池镜花斟酌再三实在说不出口,最后深吸一口气,采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解说。
“压上来就行了。”
少年像是被她的反应和话语给取悦到,轻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
说罢,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少年直接俯身亲了上来。
说是亲并不准确,他就像是逗猫一样,分明是亲,却喜欢用唇瓣来回极轻地摩挲她的。
在烛光下摇曳的耳铛贴着她的颈侧,若有似无荡过她的肌肤,留下的凉意仿佛蔓延至头皮。
仿佛正在勾起她更为深层的欲望。
……不是,到底在折磨谁啊?
池镜花忍无可忍,双手搂紧他的脖颈,主动把他渴望的全部送上。
说白了,他根本就不是想让她教他如何亲吻,就是嫌亲的时间太短,又不想直接说,所以采用迂回战术引她主动。
他又成功了。
池镜花喜欢亲他,更喜欢他亲自己。
与他不断交换香甜的过程中,周围温度随之升高,仿佛闻见盛夏莲池中扑面而来的香气,引诱着将她拖入池下,找到水底的蜜果。
即便她愿意,可池镜花同时意识到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整天又亲又抱,连睡觉都睡在一起,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不知怎地,奚逢秋蓦然从她的唇上离开,却十分不舍留恋地舐了一下她的唇角。
睁开眼眸时,少年眼底的浅蓝色雾气沾了些许落在鸦青睫羽上,随她缓慢眨眼的动作,飘落进她的眼眸。
“你在分神,对吗?”
此时,池镜花因动情无法聚焦的双眼眨个不停,没想到他会这样敏锐。
奚逢秋却还在继续追问,不经意歪头时的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疑惑。
“跟我做这种事情,不舒服吗?”
……这她要怎么回答啊!
也没人告诉她只是亲一下,还得回答这么羞耻的问题啊!
池镜花将他搂得更紧,咬住唇瓣,垂下眼睫。
“那你呢?”
“很好。”
他不假思索地很快答,说着,如羽毛般轻吻重新落在她的唇角,顺着她的耳后逐渐往下,在视线所能触及到的地方皆留下自己的气息。
“你亲我的感觉很好,我只能想到你,我只有你,我只想要你……”
池镜花脑袋空空,两眼睁着,却没在看任何人或事物,只有他的几段话语在不停回响,身体早已本能接受他的靠近。
她探出指尖去抚摸他,紧接着,摸到了他湿漉漉的发丝,大多数都贴在自己的颈间,缠着她的脖颈。
嗯……洗完澡不爱擦头发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会生病的。
察觉到少女情绪的波动,可奚逢秋没有跟先前一样停下,而是低声提醒她。
“不可以分神啊……”
池镜花猛地意识回笼,发觉他在亲吻自己柔软敏感的耳垂。
她忍不住瑟缩了下,因为太痒本想推开他,硬生生忍住了,也没什么力气。
更不愿让他伤心。
她明白,奚逢秋喜欢她。
正因为喜欢,所以才会从一开始连碰都不会碰她一下,变成现在总是这样忍不住亲近她。
当然,也因他本就与别人不同。
池镜花十分乐意接收他的一切,也愿意给予他所渴望的。
无非她自身。
所以,方才她并非走神,只是不想再这样跟他不清不白地相处下去,
因此,她一定要想办法,戳破他们之间这可恶的一层窗户纸。
第86章 第86章想让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游神会结束的第二日,按照计划,他们本应继续往京师前行。
冬日的阳光里掺杂着丝丝冷意,照在客栈一楼靠窗角落里池镜花的身上。
奚逢秋与她挨得极近,落在少女身上的暖阳顺势攀上他的衣袂,予他一丝不可多得的明媚。
池镜花在等男主。
这些天,她虽一直跟奚逢秋待在一起,但也没忘记他们要去京师的主线任务,所以他们在客栈一楼等,等赵星澜交还悬赏令,再一同去京城。
而奚逢秋,正坐在她身边,唇畔扬着温柔的笑,将自己的冰凉的发丝缠在她的脖颈处还觉不够,甚至五指随意插|进她的发间,指尖阴冷的气息游荡在头皮四周,轻轻扯动她的神经。
池镜花痒得很,趁其他人不曾注意到角落里的他们,一把抓住他胡作非为的手指,假装生气地看了他一眼。
“不要弄了。”
奚逢秋轻轻应声,转瞬间却抓住她的手,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垂眸打量间,指腹轻轻摩挲把玩她的指尖。
池镜花:“……”
以前也没这样啊!
她不禁疑惑。
男配对自己的距离感到底为何一滴也不剩了?
这才只有70的好感度,等好感度涨到100,究竟会发生怎样的事情,池镜花根本想象不出来。
思索间,一位青衣道士走到两人跟前,看见两人亲密的举动,脸颊微红,故意掩唇咳嗽一声提醒。
“奚公子,池姑娘,可以了,悬赏令的赏金已经拿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吧。”
回过神的池镜花正要抽离手指,却反被对方握得更紧。
她抬眸与他对视,望见他的含着清润笑意的双眸好像在说“不可以”。
即便有人,他也还是要与她牵手。
池镜花只好由着他去了,笑着拉他一同跟上男主的脚步。
“赶紧走啦!”
没走两步,似想起什么,赵星澜转过身,表情犹豫,吞吞吐吐道:“对了,在去京师之前,赵某还得去个地方替家师做件事,可能会耽误些时日,若二位……”
猜到他想说什么的池镜花立即截断他的话语。
“不着急,没关系,我们一起去京师!”
见状,赵星澜实在不好再说分别的话,垂眸瞥了一眼两人一直紧紧牵着的十指,耳尖又开始微微发烫。
出了客栈,呼啸的寒风如冰刃似的切割皮肤,冷意直往人骨缝里钻。
池镜花一出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抬头看见客栈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背上坐着一名年轻的马夫,将周身裹得严实。
见到雇主来了,马夫讨好般笑着跳下马背,弯腰替他们掀开轿帘。
“几位,请。”
在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个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赵星澜挠脸尴尬解释。
“因为天气降温,所以赵某私自雇了一辆马车,希望二位不要介意。”
这哪里会介意啊,男主简直不要太贴心。
池镜花连连摆手,“不会不会。”
说着,她跟在赵星澜后面,把奚逢秋推进马车,自己也赶紧钻进去,坐在他身侧。
马车颠簸地往城外前行,有坚固厚实的檀木阻隔冷风,身躯的冷意很快驱散。
池镜花随意搓揉了下冰凉的双颊,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男主好像在尽量避免与他们视线相对。
是他们做了什么吗?
池镜花不由又望向身侧,看见奚逢秋也正偏头看她,如诗如画的漂亮眉眼始终凝着浅笑。
这两天,她一直都与奚逢秋待在一起,他做什么自己都知道。
既如此,她更不明白男主为何对他们避而远之。
直到她看见少年唇瓣一张一合,一道悦耳动听的清泉声拂过她的耳廓。
“要继续牵手吗?”
池镜花本想回“好”,却察觉对面传来的异样。
她看见赵星澜耳尖红得滴血,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
池镜花记起,男主在原著中被外向奔放的女主撩的时候也是这般羞涩,活脱脱的一个娇夫形象。
意识到是自己与奚逢秋过分亲近给道士身份的男主造成困扰,池镜花拍了下奚逢秋的指尖,不再牵他的手。
毕竟马车里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奚逢秋疑惑的眼神中,池镜花轻咳一声,决定转移话题。
在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阵阵清香中夹杂着淡淡血腥。
池镜花目光落在赵星澜右手手腕处露出的一截难以观察到的纱布,有些困惑地问:“赵道长,你受伤了吗?”
马车不经意地颠了一下,赵星澜猝然抬头,惊诧于她卓越的观察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
“无碍,只是一些小伤,也怪这女鬼过于狡猾,竟还有编织幻境的能力。”
听他所言,池镜花微微张开嘴巴,诧异之中眨了眨眼睛。
赵星澜分别看了一眼两人,早就猜到他们关系不简单,所以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会共享每一条信息。
“奚公子没跟姑娘提丰朝县女鬼的事情吗?”
说了。
但只在幻境里说了,一离开幻境,他就当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一样。
令池镜花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傩神的烂摊子竟是由男主来收拾的。
原著里有说这回事吗?
时间太久,她记不清了。
但一定是奚逢秋主动找男主请他帮忙的。
也不知道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等他们独处的时候再好好问问。
思考间,轿帘被外面被人掀开,年轻马夫粗糙的一张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他探出半颗脑袋,笑眯眯地问他们。
“对了,还没问几位究竟要去往何处?”
赵星澜微微点头致意,道出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落雪山庄。”
听见这话,方才还笑盈盈的马夫脸色大变,立即放下轿帘,以缰绳勒停马匹。
在一声高昂的马嘶声中,马车剧烈颠簸一下,大幅度向后仰倒。
池镜花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撞进坐在里侧的奚逢秋怀里。
少年背部紧贴着身后檀木,被她完全挤在角落里,几乎承受着她的全部。
马车很快恢复,池镜花发觉自己双手正抓着他的衣裳,身躯压着他的,脸颊贴在他的心口……完全把他当成了肉垫!
“对不起对……”不起。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不停道歉,正要仰头查探他的情况,不想正要起身,却被他抚着后脑按进他的怀里,背后同时多出一只揽抱住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而是睫羽颤了一下,俯身贴在她耳边急促的呼吸,极其缠绵地小声唤她一声姓名,无不彰显出自己的情绪起伏。
“池镜花……”
……靠!
当熟悉又炙热的呼吸游走在她耳畔,顺着颈侧仿佛正在她亲吻埋于衣下的肌肤,池镜花浑身都绷直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只是马车颠簸让自己无意掉进他怀里的动作,竟也能让他这么喜欢。
两个人独处的时候,池镜花怎样都行,但现在还有别人在呢……
能不能收敛一点!
她脸颊微红,咬牙要从他怀里挣扎着爬起来,就在此时,深褐色的轿帘已被马夫右手撩开,隐约露出他身后城外树林里的粗壮树干。
“几位,实在对不住,这落雪山庄我去不了。”
赵星澜万分不解,“这是为何?”
马夫上下打量着他面前的几位雇主,虽实在猜不透他们的身份,却也对落雪山庄的恐怖名号唯恐避之不及。
“落雪山庄长年闹鬼,你们不知道?”
闹鬼?
池镜花好奇地偏头望去,刚好与转过头的赵星澜对上视线。
撞见他们二人面对面亲密相拥的动作,赵星澜识趣地赶紧移开视线。
马夫见怪不怪,目光淡淡一扫两人,重新落在赵星澜脸上。
“不管如何,现在你们至少知道落雪山庄闹鬼一事,所以,若几位真想去落雪山庄,那就请别人带路吧。”
见一向殷勤的马夫态度冷淡下来,赵星澜想起下山前年过半百的师父教他的谈判技巧,便取出一沉甸甸的荷包。
“小兄
弟,这是我的全部家当,只求你能将我们带到落雪山庄附近。”
马夫接过荷包掂量了下。
他想到这些钱加上先前攒的那些,足以在丰朝县购置一处位置不错的房产,那么,为此冒险一次也未尝不可。
马夫将银子揣进怀里收好,在重新启程前特地嘱咐他们。
“说好了,我可不去落雪山庄,所以只能将他们带到那附近,剩下的路程你们自己走,不过也别担心,若是你们脚程快的话,顶多半天时间就到了。”
赵星澜不疑有他地点头同意。
马夫这才勉强同意接这单生意。
赵星澜松了口气,转而又想到什么,忙叫住马夫,说要与他同坐在外面。
马夫一开始以外面太冷为由拒绝,可赵星澜坚持说没关系,不好得罪雇主,只好同意。
在同马夫一道去外面之前,赵星澜目不斜视地望着外界,表情僵硬地与他两人打了声招呼。
池镜花无话可说。
正因为知道赵星澜要跟马夫坐在车外的原因,所以才觉得无语。
虽然他们之间仅止步于简单的拥抱,可对于原著中设定的不谙世事的纯情道士来说已经过于刺激。
她想让奚逢秋松手。
不料指尖刚碰到他的,奚逢秋的额头忽然轻轻抵住她的肩胛。
少年垂下的乌黑发丝落在她的肩上,仿佛为把她纳入自己的世界而提为她编了个温柔的樊笼,稍显颤抖的声音中满是眷恋和偏执。
“又只剩你我了……”
他好想让这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
第87章 第87章让她只说自己想听的。
位于齐州的落雪山庄其实与丰朝县距离不近,马夫能够知道落雪山庄现如今的情况全靠他长年在外奔波消息灵敏。
不过,就算再缺钱那也得有命花,跟妖鬼有关的事情他鲜少插足,实在不得已,就跟这次一样,只远观而不靠近。
马车一路颠簸,运气好的话,途经城镇,几人找间客栈休息一晚,实在没辙就只能在破庙或野外将就一下。
山路崎岖,风沙又大,虽有马车代步,但移动速度依旧受限。
一个月后,当健硕的马匹因不间断地赶路而瘦了一圈后,马夫终于带领他们赶到齐州,却只敢把他们送到城楼门下,就连进城都得斟酌一下。
把几人安全送到目的地,在返程之前,马夫抓紧缰绳,脸颊冻得发紫,眼神狐疑地上下扫射打量他们。
“几位该不会是去落雪山庄捉鬼的吧?”
赵星澜一笑而过,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抱拳礼貌地道了声“多谢”。
马夫瞅了眼大开的城门,分明阳光万里,可因心中对鬼神的恐惧,目之所及的一切,在他眼中变得阴森可怖。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刺骨的寒冷没把他冻着,倒被自己脑袋中的假想鬼吓出一身冷汗。
“得了,我走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马夫驱车扬长而去,背影于愈来愈小,直至消失于冷风中。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蓦地感觉指尖一凉,低头一看,是奚逢秋触碰她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肌肤。
分明渴望贴近,却总在关键时刻止步,等她主动接近。
有时候,池镜花真挺无奈的,也觉得自己挺没有底线的,就像觉得他好看而可耻地为此不停心动。
她直接抓住他,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赶紧跟上男主的步伐。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想与她贴紧些,哪怕只有牵手。
跟着唯一认路的赵星澜,他们找到了落雪山庄。
只见落雪山庄虽坐落城内,却处于郊外,山庄四周杂草荒芜,仿佛藏在日光照不进的地方,处处透着阴冷之意。
一路跟随几人来到落雪山庄的白鹤“嗖”地一下,飞越过门墙,落进院内,接着,有人开了门。
是一名穿着朴素的老管家,两鬓生出的几缕白发。
没等他询问几人来意,赵星澜已禀明来意,说是替家师来这里寻个人,名叫时橘。
是了。
在原著中,男主来落雪山庄就替他师父给故人送一封信。
站在门后的老管家满脸诧异,目光一一扫过几人,问道:“你们要找夫人?可她早在七年前就过世了。”
赵星澜满眼的不可置信,师父不可能让他给一个死人送信,除非师父他不知道时橘已死。
在两方沉默的对峙中,池镜花也在努力回忆原著。
关于落雪山庄的剧情,其实原著没有细致描写,只说男主替他师父送信,然后替山庄解决闹鬼的始作俑者,此事就算了结。
“钱叔,是谁来了?”
说话间,老管家身后来了位杵着拐杖的年轻男子,男子右腿行动不便,五官清秀却形若枯槁,神色病恹恹的,还没说几句话就咳嗽不止。
老管家立即迎上前去,责怪他在这寒冬腊月的不听话跑出来瞎转悠。
“少庄主,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好生歇着吗?天这么冷,您身子骨又弱……”
“我不放心。”
男子直截了当地打断管家老父亲般的碎碎念,又将视线投向门口的几,笑盈盈地问:“几位是来寻我母亲的吗?”
赵星澜轻轻点头。
男子微微笑着,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张一合:“这天寒地冻的,若是不嫌弃,几位可进来说话。”
确实,这鬼天气,冻人的很。
池镜花站在这还不到十分钟就已经快被冻傻了。
听到男子邀请他们进屋躲避风寒,她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歪过头,视线绕过站在身前的赵星澜,十分好奇地盯着男子。
感应到她的目光,男子冲她彬彬有礼地微笑示意。
池镜花眼睫眨了两下,不禁看向自己身侧,发现奚逢秋也正一错不错地凝望着她,视线对上的瞬间,不知为何,他长睫微颤,垂眸看向两人交缠的十指,轻轻捏了下她的指骨。
池镜花被他折腾得很痒,干脆抽离手指,推着奚逢秋,跟男主一块进山庄躲避风霜。
男子说他叫吴清泽,是落雪山庄的少庄主,目前山庄内只有他跟老管家还有几个下人在住,究其原因,主仆俩互看一眼,都露出苦涩的笑。
屋内烧着火盆,老管家见火势渐小,往里丢了几块碳,接着,又拎着个古旧的茶壶分别给几人上了热茶。
池镜花捧着瓷杯轻抿一口,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全身都暖和起来了。
吴清泽落于主座上,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右手边放置的拐杖看上去有些年头。
当赵星澜好奇问起落雪山庄究竟发生何事时,他指腹轻抚拐杖,似是忆起什么过往。
“这事说来也简单,不知几位听没听说过山庄闹鬼一事?”
提及剧情关键字,池镜花不由再度望过去。
吴清泽的目光回落到她白皙的脸庞。
“其实,自母亲在七年前过世以后,山庄内就一直有人陆续离奇死亡,虽然旁人都说是母亲的鬼魂作祟,可我却觉得此事与我有关,因为这些人有个共同点,便都是我的亲人。”
池镜花边喝热茶边专心听他说话,时不时点头致意。
说话间,吴清泽杵起拐杖从管家手里接过茶壶,慢悠悠地走到她跟前,微笑着弯腰。
“要添茶吗?”
池镜花点点头,将已经空了的杯盏递出去,等到吴清泽为了斟了一杯茶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她眨眨眼,望着淡青色的茶水,本能地道谢。
“额……谢谢。”
屋内碳火噼里啪啦地燃着,照亮吴清泽因被病痛折磨多年的病恹脸庞,微微上扬的眉梢点着一抹淡淡笑意。
“池姑娘不必客气。”
池镜花没说话,而是移开目光望向身侧。
因无聊而在翻花绳的奚逢秋微微偏头,室内暖色的光晕映出他昳丽的五官。
他就这般安静地望着她,蓝色双瞳映出她一人身影,视线如生在阴暗角落里的潮湿青苔,黏糊糊地缠着缠绕着她身体的每一处。
池镜花立即明白他的用意。
但是,
这到底吃的哪门子醋啊!
既然这么喜欢她,倒是赶紧认清自己心意,然后跟她表白啊!
她又不会拒绝……
想到可能会出现的表白场景,池镜花脸颊微微发烫,大抵由于屋内温度太高,有些热。
她直接绕过吴清泽,将奚逢秋手里已经乱作一团的白丝扔在地上,又把吴清泽给自己倒的那杯水霸道地塞进他手里。
顿了下,再次想到什么,池镜花握住他的杯盏,直接喝光了他的,擦了擦嘴唇的水迹,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全程一言不发。
但当池镜花重新落座,她便忍不住偷瞄他,却发现奚逢秋得了自己的那杯以后也不喝,而以漂亮的修长指尖细细描摹杯口处她所留下的痕迹,好像在抚摸她的唇一样。
池镜花抿唇时,意外发觉唇瓣真有点热。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哦,对了,我想到一个问题。”
池镜花轻轻假咳一声,放下茶杯,望着吴清泽,一本正经地给他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
“既然这幕后真凶只加害跟少庄主你关系近的人,那是否可以找你的亲戚帮忙把他引出,继而抓住他。”
跟奚逢秋待得太久,她的思考模式多多少少受他影响,所以不自觉地就想到钓鱼执法的路子。
没什么道德,但奏效。
吴清泽点点头,“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可我在这世上,已再无亲近之人。”
一直站在他身侧的老管家此时脑海中灵光一现,站出来兴致勃勃地讲述自己的解决之策。
“少庄主,我倒是有个主意,正如池姑娘所说,我们可以安排个人帮您引出这幕后之人现身,再说,少庄主您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有个未婚妻不足为奇。”
吴清泽眉头紧蹙,低头沉思片刻,得出结论后望向三人,“可行倒是可行……只是,会不会太耽误几位的时间?”
他犹记得赵星澜打从一开始就提过他们几人正在一同前往京师,而来山庄只是受他师父所托,给自己的母亲送封信。
吴清泽自然好奇已故母亲与赵星澜的师父是什么关系,可赵星澜并不清楚。
赵星澜在思索。
老管家提供的计策固然可行,但他现在并非孤身一人,若想留下还得看同行的另外两人是否有意。
池镜花巴不得如此,而奚逢秋,则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只要可以跟着池镜花就已经足够。
见状,赵星澜这才同意暂时留下帮吴清泽的忙,“其实赵某很是好奇时……夫人过世原因,若是能够调查清楚,回去也好给家师一个交代。”
见事情就这样定下,池镜花急忙举手主动请缨。
“要不让我试试吧。”
在吴清泽跟赵星澜不解的眼神中,池镜花选择看向她在意的奚逢秋,注意观察他的反应。
“我的意思是,由我来假扮少庄主的未婚妻,来帮助你们抓住凶手,如何?”
池镜花并非真的热心肠。
若她猜的不错,这段剧情应与原著十分贴合,所以,原著里一定也有这么个“未婚妻”形象,而她不过恰好接替了这段剧情。
究其根本,还是奚逢秋。
因为不久前,她找到进一步攻略男配的突破口。
既然他会吃醋她与其他异性接近,那么,她就利用他强大的占有欲,激他早日明白自己心意,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而且假扮吴清泽未婚妻既能维持原著剧情,还有助于自己攻略男配,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更加仔细观察奚逢秋的情绪变化,可一时间还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直到少年面带温和笑意地缓步朝她走来,浅白的衣袂撩过火盆边缘,空气中扬起微不可察的黑灰,无意沾上他的衣角、指尖。
他停在池镜花跟前,不足半米的距离,他轻轻歪头,坠在左耳的耳铛微倾,贴着他的苍白侧颈,少年浮在眼底的笑意更甚,一字一句温柔地询问。
“你要与他成亲吗?”
池镜花老实摇头,“不是成亲,只是……”假扮他的未婚妻。
但话没说完,沾着碳火灰烬的衣袂从她眼前晃过,他的左掌心已抵着她的后脑,微凉的右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让她只说自己想听的。
第88章 第88章他不会离开她的。
在碳火的温暖下,池镜花的身躯的冷意早已驱散,可当奚逢秋指尖碰到自己瞬间,仿佛有股冰凉如游走的冷蛇顺着肌肤钻进血肉,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纤细的长睫一颤,缓慢抬眸,与他对上视线,看见他浮在他眼底表面的温柔笑容,可背后却掩藏着无尽的疯狂。
池镜花知道又是他那偏执的占有欲在作怪,以前就算了,可唯有这一次,不愿再满足他。
就算方法极端,她也得让他想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
念及此,池镜花立马拿开他的手指,退后一步,主动与他拉开些距离,表情坚毅,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反正我都是要帮少庄主的。”
“是吗?”
说话时,奚逢秋依旧笑着,哪怕她已给出回应,也想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答案——一个让自己与她口中截然相反的答案。
可尽管他一再尝试,结果依旧不是他所希望的。
“是。”
池镜花神色坚定地点头。
若说方才还有些犹豫,那么当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奚逢秋因她而情绪波动,她确定这就是自己要的效果。
吴清泽跟钱叔主仆两人互看一眼,实在有点搞不清楚目前状况。
不过,事情在池镜花的强烈坚持下还是就这么定下了。
但以吴清泽未婚妻的身份自居毕竟危险太大。
就在赵星澜替朋友考虑该如何保证池镜花的安全时,她已拍着胸脯保证:“没关系,我可以的,而且,若是专门安排个人保护我,可能无法引出幕后之人。”
虽然这一次是她自己主动找上危险,但总不能因为她而打断原本的计划,最好的办法就是按兵不动,直到幕后凶手现身。
说话时,她故意瞥了一眼奚逢秋。
碳火的暖色光芒映在少年的侧脸,他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但当察觉到池镜花的视线时,还是偏头回望。
四目相撞的前一秒,池镜花立马假装在看吴清泽,主要是怕心软,所以才要尽可能地避免与他接触。
吴清泽怔了两秒,弯眸冲她笑了笑,眼前天色已晚,提议先带他们去客房休息。
赶路累了一天,无人反对。
当他们跟着吴清泽主仆俩一块往客房去时,故意跟吴清泽并排而走的池镜花可清晰听见身后传来两道零碎的脚步声。
是男主跟奚逢秋。
声音离她很近,近到分明一样的脚步声,可池镜花却仿佛完全分清两个人,奚逢秋的脚步声如影随行地萦绕在她耳畔,敲击她的鼓膜。
可真是奇怪。
池镜花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盯着脚下干硬的泥土块子。
当然,她也知道奚逢秋在看自己,但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回头。
奚逢秋确实正在注视她。
此时此刻,他本能地追随她的一举一动,瞳孔溢出的梦幻色彩仿佛出自少女摆动的衣裙,完全被她牵引着。
当夕阳西下,他开始盯着池镜花投在地面的影子,但当影子因她的步伐离自己愈来愈远,奚逢秋便加快脚步,只想寸步不离地跟着,以自身的那部分将她全部覆盖、交叠。
池镜花只觉得裸露在外的脖颈漫上一丝凉意。
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高兴。
当然,还有点对不起奚逢秋。
因为她分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却还要假扮别人未婚妻,不管目的是什么,行径已然十分恶劣,等事情结束,她得找机会好好道歉才行。
思考中,几人已带至东厢房。
为让这出戏更加逼真,池镜花故意提出,作为吴清泽名义上的未婚妻,她要跟吴清泽住
近些,以方便他们交流情感。
当然,胡扯的。
她就是想让男配吃醋,吃大醋!
吴清泽撑着拐杖站于落日下,对他的“未婚妻”友好地笑了笑。
“那池姑娘,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池镜花点点头。
不料吴清泽似想到什么,又转身笑问:“对了,池姑娘,你早餐爱吃什么,我提前吩咐人按照你的喜好准备。”
早餐爱吃什么?
池镜花突然记起自己曾答应过奚逢秋,以后只会享用他准备的饭菜,穿他准备的衣裳,如今,为了彻底攻略他,她怕是要食言了。
他会生气吗?
池镜花十分好奇地扭头观察站在吴清泽身后的奚逢秋。
少年身影在温柔的夕阳下愈显清冷,在与她撞上眼神的瞬间,他眼眸里没有一贯的笑意,只有某种澎湃危险的情绪,像条穿梭于从林的巨蟒,将她无声吞噬,嚼吧嚼吧把她吞入腹中。
是嫉妒,不是生气。
池镜花心脏砰砰直跳,仿佛每一次呼吸和心跳被他窥探着,这种感觉很奇妙,但至少一点不讨厌。
默默抚平心跳,池镜花静静向吴清泽吐出自己爱吃的一切。
接着,她“啪”地一下,毫不留情地关上房门,直到门外脚步声逐渐走远,才将门开了一条细缝,只见到一座空旷寂寥的院落。
奚逢秋不在,应去了他自己的客房。
事实上,他跟赵星澜确实在钱叔的指引下找到客房所在。
当赵星澜要与奚逢秋分别时,因他早早察觉到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变化,因于心不忍才出声安慰他。
“奚公子,我觉得池姑娘这么做,应该有她自己的原因……”
暮色已至,冬夜寒风萧索,婆娑的树影流转在少年浅白的衣间。
月色凄冷,奚逢秋半边身子被漆黑的树影所笼罩,他始终神色淡淡,面上挂着清浅得体的微笑。
“没关系,因为池镜花很好说话啊……”
与他截然不同,池镜花向来对谁都很好,好到甚至愿意待在他这样恶心的人身边。
所以,当她得知吴清泽身边亲人接二连三地离奇死亡,对他心生同情,才要假扮他的未婚妻,帮他捉住幕后真凶。
没关系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会遵守承诺永远陪着她。
他不会离开她的。
永远也不会。
第89章 第89章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头天晚上,池镜花睡得早,翌日起得也早。
脑袋尚未清醒,身体已感受到窗外吹进的凉意。
迷迷糊糊之间,她记起昨夜睡前分明关闭门窗,为何现在会有风?
池镜花慢悠悠地将脑袋伸出被子,睫羽颤抖着睁开双眼,一扭头,望见窗外投在地板上的金色日光,地上飘着一根雪白的羽毛。
当模糊的视线逐渐上移,终于,她看见白鹤正站在窗棂上,破碎的日光自它后背照进屋内,它歪着脑袋一眨不眨好奇地打量她。
几乎一刹那,池镜花立刻明白小白缘何在此。
她掀翻被子,匆忙套上外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赤脚踩着阳光走到白鹤跟前,微微弯腰笑了笑,指尖亲昵地抚摸它的脑袋,
“你冷不冷啊?”
当然,这句话可不是对白鹤说的,而是对奚逢秋说的。
她知道奚逢秋在利用白鹤观察她,但她决定假装不知道,不仅如此,她还要跟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都表现得尤为亲近。
直到他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
“要不要进来啊?”
为方便白鹤伸展翅膀飞进屋内,池镜花特意将半掩的窗户完全打开。
接收到池镜花传出的讯息,白鹤黑瞳微转,“嗖”地一下飞进院子里,只敢远远地望着她。
是了。
奚逢秋连自己宠物的醋都吃,压根不会让白鹤与她太过亲近,除非他也在现场。
都已经这样了,却不明白这种感情是喜欢,这像话吗!
池镜花迅速穿戴洗漱,打开门,抓住白鹤纤长的脖子,盯着它的瞳孔,对另一头的奚逢秋气鼓鼓地汇报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我现在要去跟少庄主吃饭了!”
她很确定,奚逢秋一定会出现,而且白鹤一直与她保持距离跟在她身后。
不过有件事着实没有预料到。
虽然昨日吴清泽已经跟她说明膳厅地点,可睡了一觉,池镜花已忘记吴清泽究竟说了哪些话,加上她本身认路就不行,落雪山庄又大。
不多时,她就完全迷失方向。
幸好府内还有旁人。
她随机抓了个过路丫鬟,向她询问膳厅所在地。
“您是……”
丫鬟双颊被风吹得通红,面上挂着兴奋的笑,眼睛亮晶晶的,“你是少庄主的未婚妻吧,我听说了,少庄主的未婚妻过来了,就是您吧?”
池镜花没想到消息会传得这样快,但即便她只是吴清泽的假未婚妻,可毕竟身负找到幕后真凶的责任,只能尴尬笑着点点头。
小丫头尤为和善,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朝她俏皮地眨眼。
“走,我带你去膳厅。”
丫鬟说她叫无双,似乎还是个话痨,一路上,她跟池镜花说了很多落雪山庄的事情,当然,最多的还是吴清泽的事情。
随着山庄日渐凋零,吴清泽身边本用不着这么多丫鬟仆从,但为了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所以才留下他们。
说起这个,无双每每都会加上一句“少庄主可真是个好人”。
池镜花只听不评价,偶尔也会见缝插针地询问山庄近几年发生的怪事,可无双压根什么也不清楚,只知道她从未在山庄见过“鬼”。
最后,无双又谈到今年冬季格外的冷,客房被褥薄,等有空她去给池镜花送两床厚被子。
说话间,池镜花已被她带至膳厅。
不出所料,奚逢秋已经在门口等着。
见她过来,奚逢秋并未说话,也没跟上来,而是静静地守在门口,望着她,温柔地笑着,简直乖得不行。
……到底是什么小狗行为啊!
真是够了。
池镜花被他撩得心痒,直接快步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里拽。
奚逢秋还是没有开口。
他眼眸低垂,看向少女被冻红的指尖,想到他利用白鹤观察她一事。
他一直在看她,可光这样远不能填满他心中日渐繁盛的欲望沟壑,唯有她给予一点安抚,就如同现在这样。
所以,如果装乖有用的话,他愿意在她面前这样做。
少年唇角扬着满足的笑,主动攀上她的手指,指尖慢慢插|进她的指缝,一点点完成与她十指相扣的动作。
“你满意我这样吗?”
池镜花镜花指尖一顿,回过头,明白他指的是刚才故意扮乖一事,忙抽回手指,一脸严肃地回道:“不满意,你别这样做了。”
不对不对不对。
她喜欢,喜欢得不得了,但光她喜欢有什么用,哪怕他们曾比恋人还要亲密,可到头来,他居然连“喜欢”都不明白!
她低头不停摩挲手指,试图抹去他附着在自己肌肤上的痕迹,但不管怎么揉搓,当躯体早已烙上他的气息,怎样都是徒劳。
池镜花越想越气,干脆扔下他,一个人往膳厅里走,见他跟上来后,又故意挨着吴清泽而坐。
意识到气氛不对劲,赵星澜不懂男女之事,赶紧吃完饭,找个理由出去散步。
虽然可以明显感觉到奚逢秋的情绪波动,可池镜花却觉得还不够。
她灵机一动,想到个绝妙的主意,于是扭头问吴清泽:“对了,少庄主,我听无双说,你少时文武双全,那想必写字也很好看了对不对?”
在吴清泽疑惑的目光中,池镜花继续道:“其实是因为我写字太丑,所以想请你教我写字。”
吴清泽轻轻一笑,“当然可以,池姑娘若有时间的话我可以教你。”
池镜花立即放下筷子,故意做出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
“现在
就有时间,我们立刻开始吧!”
吴清泽愣了下,旋即把她带至书房。
书房空空荡荡,悬于四处的书法字画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墨香。
池镜花左右张望,以为奚逢秋会跟先前一样让白鹤充当他的眼睛注视她,但始终不见白鹤身影,倒是浑身一激灵,打了个冷颤。
他就在附近。
池镜花对这种感觉最为熟悉,虽然看不见他具体位置,但她确定奚逢秋一定在这周围的某一处。
或许由于无法确定他的具体位置,反而更叫池镜花莫名地心跳加速,因为只有意外才叫惊喜。
池镜花按下狂乱的心跳,让吴清泽先给她打个样,毕竟她写的字实在难以见人。
当然,所谓让吴清泽教她写字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利用奚逢秋所擅长之事,可她却偏偏去找别人,这才是重中之重。
几字落笔,吴清泽缓慢抬头,见她神情恍惚,目光不由透着几分疑惑。
“池姑娘,这也是为了引出幕后凶手吗?”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吴清泽眉头微蹙,左手习惯性地抚摸拐杖,仔细回想他们从昨日见面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因为相较于昨日,你今日对我的态度不太一样,你故意与我亲近,是为了引出幕后真凶吗?”
“额……是的。”
池镜花尴尬挠脸,心虚到不敢与他对视,总不能说她在利用他让男配吃醋……
此时,她又想起无双的絮絮念,只觉得良心受到莫大的拷问,但既已决定利用吴清泽,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他抓住残害他亲人的凶手。
不知是不是她一直在想奚逢秋这件事让对方敏锐察觉到,下一秒,吴清泽的话题也往他身上拐。
“那池姑娘,你与奚公子关系很亲密吗?”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池镜花足足反应了好大一会儿。
窗外泄进的冬日暖阳洒在少女的睫羽,她眼睫一颤,日光如金粉飞进她的眼底,她垂下眼眸,故意说着违心的话。
“不算亲密,只是因为恰好我们的目的地都是京城,所以只能算同行者。”
说话时,她有意加重“同行者”三个字,甚至连“朋友”都不愿说。
说实在的,她压根就不愿跟他做什么朋友,再说了,哪有隔三差五就亲吻的朋友!
而且,她得确保这话让躲在暗处的奚逢秋听见。
他会有何想法呢?
池镜花猜不到,但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她很好奇。
直到夜色降临,池镜花累了一天,她活动着酸疼的手腕,用手肘推开房间的门,发现屋内已点上蜡烛,微弱朦胧火光盈满整间屋子。
池镜花继续往前走,在窗棂前看见奚逢秋。
他沐浴着月光,就静静地坐在那,低着头,唯有在听见她的脚步声接近,才仰起头,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他的脸庞,他露出个温和的笑。
“抱歉,我私自闯进了你的房间。”
这个时候,居然还挺有礼貌。
池镜花正想说算了没事,却发现不太对劲。
空气中飘来极淡的墨香,混合着浓重的血腥。
桌上铺满纸张,字迹虽然模糊,却能看清一撇一捺地构成却并非墨水而是鲜血,正是来自于奚逢秋指尖流淌的血迹。
池镜花头皮发麻,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当缀在指尖鲜艳血珠啪嗒砸向地板,奚逢秋已向她走去,离月光越来越远的同时离他心中的欲念愈近。
同行者……
为什么池镜花会认为他们是同行者?
他不明白。
可唯有一件事他很清楚——池镜花对待吴清泽的态度已超过好说话的范畴。
在来落雪山庄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一直都待在一起,他们有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那她为什么还要找别人呢?
池镜花分明夸奖过他写字好看,既然如此,为什么他不可以,为什么不是他来教她写字,为什么是吴清泽?
这是什么情绪呢?
他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可以一直在注视着她,却完全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他对此束手无策,可冲破内心桎梏的束缚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音量越来越高,几乎在池镜花说出“同行者”时将他吞噬。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是吴清泽。
她的身边应该只有他才对。
她的呼吸、心跳、目光……所有一切应全部属于他。
正如他因她而存在一般。
少年慢腾腾地摊开右手,可见其掌心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偏偏因失血过多的苍白面颊上温柔到极致的笑容。
“我们还没有做过呢……”
第90章 第90章为什么我不可以。
皎白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脚下,冷风卷动他的衣角,偶尔沾染一缕月华,当风息后,奚逢秋整个人便完全立于阴暗中,神色晦暗,眼底浮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池镜花明白他的意思,却故作懵懂地眨眼。
“什么意思?”
少年掌心深浅不一的伤口还在渗着血,鲜血顺着指尖和掌心纹路往下滴落,溅出一朵朵瑰丽的花朵。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夜雾,飘进屋内混着血气,血色的淡雾氤氲在他四周。
少年眼眸低垂,半湿的睫羽如受惊的蝴蝶微微颤抖着。
不知想到什么,下一秒,他抬眸向前一步,地板上的黑影完全叠盖住他的。
奚逢秋极其不解地歪着脑袋,表情极为认真地询问:“我不可以吗?”
他的声音很低,只说给他们两个人听的,宛如一片白羽轻轻撩动她的心脏。
池镜花极力克制心跳,忙摆手婉拒。
“不用不用,少庄主教我就好,你受伤了,还是先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话时,池镜花轻咬唇瓣,手指攥紧衣裙,故意扭头瞥开视线,怕自己心软忍不住靠近他,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会如此。
虽然池镜花总开玩笑说他黏人,但她其实也想跟奚逢秋待在一起。
少年继续向前一步。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池镜花正要后退,奚逢秋却先一步用手抵住她的后脑。
指尖毫无阻碍地探进她的发丝,不管缠绕还是触碰,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在轻轻撩拨她的神经,像要把她拖拽进一个织好的蛛网中。
池镜花正要推开他,可比她的动作更快落下的是少年略微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从来到落雪山庄,一切就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同行者……
为什么是同行者?
她不是说过在乎他吗?想跟他处好关系吗?
所以,对她来说,只需要“同行者”这种程度就够了吗?
不对啊。
不对啊。
不对啊。
他们应该是为更亲密的关系才对……
是因为他做错什么事情,让池镜花生气了吗?
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她为什么不教教他?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什么呢?
他不知道。
当无数信息在他脑海中爆炸式增长,奚逢秋无法理解,却因内心深处滋生的欲望无法得到满足,因此唯有采取原始的方式去讨好她。
他另一只手握住她的五指,引导她抚上自己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不要拒绝我,我会比吴清泽更有用更听话的。”
他的一字一句似乎在说,只要他足够乖巧听话,就能与她在一起。
池镜花蓦然想起,他小时候在王府也是这般——好像只要他听话,就能获取母亲和旁人的一点怜爱。
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他下意识也会做出的行为。
可她要的不是这个,她不需要他听话,也不需要他故意讨好。
她只想让他做自己,并且明白他内心对她最真实的情感。
池镜花指尖一颤,指尖从他手里抽出,默默推开他,往后倒退一步,低着头,试图抹去他在自己手上留下的血迹。
“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她说话的语调又淡又轻,就算细听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奚逢秋没动,他在注视她,并试图揣摩了解她的全部。
但他还是不明白。
或许,他应该遵从本心,进入她的身体、与她融为一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永生永世地只属于彼此。
池镜花只觉得有股阴风从背后升起,浑身都凉嗖嗖的。
趁他不注意,她直接拽着他的手腕,“啪”地一声,把人关在门外。
与此同时,与他视野共享的白鹤翅膀震动两下,一口气跳上窗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代替主人陪伴她左右。
池镜花二话不说又把窗户合上。
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奚逢秋先前坐着的位子,低头打量他留下的字迹。
鲜血替代墨汁,一笔一划皆是她的姓名。
当池镜花以指尖抚摸触碰时,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在孤寂等待她时内心一遍遍呼唤她、想要与她耳鬓厮磨的强烈心情。
仿佛写下“池镜花”三个字并非他的心血来潮,而因为这是刻在他骨髓血液里的名字。
正如他以血作画,分明潜藏无数可能性,却在数十张纸上通篇写满了她的姓名。
也只有这唯一的结果。
因为,在他的生命中,除了她,一无所有。
池镜花将写满自己姓名的纸张叠好放在一侧,突然想起她在幻境里好像要他给自己写副字来着,后来出了幻境就忘了。
如今,倒是变相满足了她的愿望。
池镜花不禁失笑,在无人听见的角落,轻声道了声“谢谢”。
这些鲜血淋漓的字迹虽然看着恐怖,可一笔一划无不倾注着男配对她的爱恋,即便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但池镜花却十分感激他可以喜欢自己。
怀揣着这种心情,池镜花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太阳刚刚初升,池镜花便起床,假装火急火燎地去找吴清泽练字。
出门时,池镜花罕见地没有看见白鹤。
不想等她找到书房,发现白色正盯着门口已经结冰的池塘,似在思考这天寒地冻的,以后还能不能吃上自助餐了?
池镜花不做理会,而是直冲书房。
果不其然,有白鹤在的地方,奚逢秋大概率就在附近。
只见昨日还是只有吴清泽一个人在的书房,此时已多出一个人。
出人意料的是,场面尤为和谐。
在池镜花没来之前,两人只在讨论山庄近几年发生的怪事。
吴清泽见她进屋,远远地便朝她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身旁,指着案板上墨迹未干的花名册,神采奕奕地解释。
“池姑娘,你来得正好,方才奚公子跟我说,杀害我亲人的凶手很有可能就藏在府内,所以我已拟定入府七年以上的丫鬟仆从名单,准备让钱叔调查他们的家庭背景。”
池镜花被吴清泽说得一愣一愣的,委实不明白才过去一夜,奚逢秋怎么突然这么热心肠。
照进屋内的日光打在少年的侧脸,他正望向窗外,蓝紫色的双眸浮出金色的光晕,当耳铛轻轻摇曳时,奚逢秋偏头看向池镜花,露出清笑温和的笑容。
“别担心,很快就会结束了……”
什么?
池镜花不理解。
奈何没等她询问具体情况,吴清泽兀自打断一切。
“我腿脚不便,可以麻烦姑娘现在将这花名册交予钱叔吗?”
望着吴清泽递过来的花名册,池镜花实在不好拒绝,但又怕自己离去,让他们二人独处出岔子,只能临行前特地嘱咐一声。
“好,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少女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伴随着愈来愈日光,少年的表情愈发古怪,他微微启唇,反复咀嚼池镜花丢下的两个至关重要的话语。
“回……来……”
她为谁而来?
又为谁回来?
尽管奚逢秋才刚见过她,但他清楚,自己可以见到她,并非因为她想见他,而是得益于吴清泽。
所以——
她为别人而来。
她也为别人而回。
刹那间,如同生吞下一颗未成熟的果实,当果实进入腹部,外皮逐渐消化,余下的酸涩在体内迅速蔓延,席卷全身,汇集心脏,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虽没办法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可生理带给他的感受更叫他困惑。
奚逢秋花了一整夜也没想明白自己缘何为此,更不理解他们之间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何池镜花要远离他而亲近吴清泽。
可是现在,他明白了。
是因为吴清泽。
因为他一出现,便夺走她的视线、她的注意力、她的笑容,使得池镜花的眼里从此只能看见吴清泽一个人。
得让偏离的一切回到正轨上。
少年提步缓慢向吴清泽走去的同时,挂在唇边温柔笑容逐渐扩大。
杀了他。
奚逢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