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依旧很热。

    已是后半夜,透亮的月光遍布在凄冷的江面,勾出浮出水面的深厚雾气。

    夜深雾重,能见度骤降,超出百米以外的一切已看不清,货船的行驶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摇摇晃晃的,令人发晕。

    池镜花在看他。

    自她认真说完送给他的祝福语后,池镜花便一直在等,等他给出回应,慢慢地,生出了几分期待

    之情。

    奚逢秋神色微怔,眼底的疑惑和诧异稍纵即逝,池镜花一眨眼,他又一如既往地表情平静,勾着唇角,轻轻笑了一声,声音在浓雾中缓慢散开,飘向池镜花耳中。

    “多谢。”

    多谢?

    就这?

    她在祝福他哎,怎么反应这么平淡。

    池镜花难免失望,但转念一想,若是情绪过于激动似乎不符合他的人设,于是重新振作。

    她轻“哦”一声,利落翻身而坐,坐在他的身侧,按在甲板上的手指压住他的衣服,抬头望着月亮。

    今天是中秋节,不管怎么着,总得欣赏一下月亮。

    池镜花是这么想的,可不知怎地,余光总是控制不住地瞥向隔壁。

    大多数时候,都会被他敏锐察觉捕捉到视线。

    若是如此,她就尴尬地扭过头,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最后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偷看,少年先她一步,目光如同焊在她身上,却怎么看不透她的想法。

    “为何总要看我?”

    池镜花闻声偏头。

    四目相对,隔着灰蒙蒙的湿冷江雾,她看见少年微微侧着头,耳侧若隐若现其一抹血红,眉宇间透出几分疑色。

    “额……我是想问你冷不冷?”

    慌乱之中,池镜花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本以为会被奚逢秋察觉,不想他只是视线淡淡扫了眼四周弥漫的浓雾,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说的也是。”

    好糊弄得不行,就跟当初他威胁她时,她装没听见一样。

    奚逢秋继续温和地笑着,“很晚了,要回去吗?”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两人起身后,像是想起什么,她猛地拽住前面之人的衣裳。

    “等一下。”

    话音刚落,少女已迅速绕到他跟前,仰头抬手,以指腹轻轻擦拭去唇瓣的最后残留的一丝暧昧痕迹。

    被亲过的唇瓣已经这么红了,不能再留下对方的津液,让人看见很羞耻。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自己的唇忽被一阵凉意所覆盖。

    是奚逢秋的指尖抵着她的。

    “我的……”没有。

    池镜花正要说她唇上的痕迹早已被清理干净,忽然想起上次奚逢秋主动撬开自己唇舌的举动。

    或许,现在也是因为好奇?

    不过当微凉的指腹在她的唇上因细细摩挲而逐渐萌生热意时,许是预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池镜花硬生生地别开了脸,不想叫他在自己的口腔里胡乱地搅。

    “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话语掷地,池镜花正要拉他一块回船舱,突然间,“砰”地一声,耳边轰然炸响硬物的断裂声。

    她下意识回头,只见货船护栏不知为何猝然断裂,沉入湖底时激起一层巨大的浪花,周围没有其他人的身影,甲板上留下一摊江水,在月下泛着透明的银色。

    头顶,清脆的鹤唳声乍起。

    还没弄清发生什么,视线中,已有数十条长形黑影顺着船身悄悄爬上甲板,黑影的前端能辨出是小孩子的手,被拉扯成各种扭曲诡异形状,顺着甲板和船帆四处游走攀爬,同时,耳畔响起孩童的凄惨哭声,伴随着“爹地,娘亲”弱弱的呼喊声。

    破案了。

    “是水鬼。”

    池镜花不自觉脱口而出。

    详细剧情她虽记不清,但在男女主上船后有这么一小段剧情。

    有个孩子溺死后死后成了水鬼,因为有寻找父母的执念,偶尔会袭击船只,导致男女主乘坐的整艘货船差点全军覆没。

    “好像是这样。”

    奚逢秋唇边噙着笑,随即将目光转向停在半空的白鹤,几秒后转动瞳孔,看向白鹤身下那片水域下的漆黑身影。

    池镜花猝然明白件事——他恐怕早就知道水鬼会袭击这艘船。

    怪不得他要站在甲板的尽头。

    应是从她震惊呆滞的表情中猜出了什么,奚逢秋态度温和地轻轻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坦然承认了,承认自己一早就知道水鬼在这附近,忽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弯眸笑了一下,慢腾腾地朝池镜花伸出右手,月华洒在掌心,照亮骨节分明的五指。

    “要跟我一起过去吗?”

    池镜花一秒明白他又在想干什么,但本能有些抗拒。

    “我们还是先去找赵道长……”

    话说一半被兀自打断。

    皎皎月光直直坠在少年瞳孔中,犹如裹着蜜色的星海,叫人难以挪开目光,凝视她的双眸盛满困惑。

    “为何要找他?”

    池镜花实话实说:“因为赵道长是道士,比较擅长捉鬼。”

    在原著中,没有人比男主更懂如何捉鬼降妖,所以一遇到妖怪,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求助男主,这样才能活得久嘛。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只是微微笑着,看上去情绪没有太大起伏,接着,忽而上前一步,双手绕过她的两侧,轻轻揽住了她。

    一切都始料未及。

    等池镜花回过神来,发现他抱得其实并不紧,只是双臂环着她,两人中间还有很大的空隙,比起抱,更像是一种安抚,就连掌心,也是拍着她的后背。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言语和动作都温柔至极,但更像是故意引诱她同他一道下水捉鬼一样。

    上次随他学习剑法,池镜花已经上过一次当,说什么也不会信他。

    不过,正当她准备推开奚逢秋时,水鬼漆黑的手掌忽然缠上她的脚腕,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道缠绵凄惨的“娘亲”。

    不好。

    是水鬼把她认成了娘亲,所以要她拖下水。

    池镜花正要从水鬼手上解救自己,可水鬼像是受到刺激,忽然“啊”了一些,哭着喊了声“好疼”,接着发疯似的用力撕扯她的脚腕。

    没有任何准备的池镜花一个踉跄差点栽进江里,奚逢秋突然用力抱住了她,接着,才与她一道被水鬼拖进江里。

    “等——!!”

    她不会游泳啊啊啊啊!

    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噗通”一声,两人皆沉入水下,溅起浪花朵朵拍在甲板上。

    这时,已完成任务的白鹤停在甲板上,伸长脖子,好奇地朝下面望,想要瞅瞅水下会发生什么。

    而在水下,被冰凉的江水瞬间吞没,池镜花一掉下去便止不住地打了个冷颤,就在以为自己不会水性铁定要被淹死,但意外发现自己可以顺畅呼吸。

    直到她看见被流水冲出而飘在水里的黄符才恍然大悟。

    是避水符,男主给的符咒起作用了。

    但她还是不会游泳,而且,脚腕好痛,身体也在不断下沉,她只能紧紧抓着奚逢秋。

    被水流冲散的乌发四处飘溢,她抬起头,借着映在水底的月光看清她面前的人。

    除去衣裳湿透和也在不断下沉以外,他看上去跟岸上没什么区别。

    也对,他本身就是一朵生在水里的莲花,自然不怕水。

    “我……”

    池镜花正要开口说“我不会游泳”,不想一张口就咕噜咕噜冒出无数泡泡,喝了一肚子的水,吓得她下意识地捂住嘴巴。

    像是被她的反应所逗乐,奚逢秋轻笑一声。

    声音隔着江水有些沉闷,但却不难听出其中的高兴之情。

    池镜花灵机一动,想到袁府的小鱼,虽然不会手语,但手舞足蹈地,极力表达“她不会游泳想要上岸”的诉求。

    墨发随水流而四散,奚逢秋病态苍白的面颊挂着浅笑。

    “你这样我是看不懂的。”

    啊啊啊啊,烦死了!!

    池镜花严重怀疑,是他有意惹怒水鬼,所以才害得她被拖进来。

    但现在身在水里,除了配合他满足他的欲望,也做不了别的。

    池镜花“啪”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紧紧抱在怀里,接着,强行掰开他的五指,在他掌心一撇一捺地慢慢写下三个字。

    ——快一点。

    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得抓紧时间,再不快点,他们马上就要沉入江底了,再下去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

    思忖片刻,怕他不愿,池镜花又赶

    紧补上另外三个字,抬头神情无助地望着他。

    ——求你了。

    许是感应到不安的情绪,奚逢秋深处她的下方,将人轻轻搂在怀里,给予她一定的安全感,同时,指尖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

    “不要紧张。”

    不,她很紧张!

    不管怎样都很紧张。

    少年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抬眸望了一眼想要逃上货船的漆黑身影,而后掌心覆上她的双眼,挡住透进瞳孔中唯一一丝月光。

    黑暗中,少女的所有感官功能被无限放大,流水的声音愈发清晰,拂过脸颊的柔软发丝,贴着她的脖颈,与她的缠在一起。

    耳边传来水鬼的潜伏在流水声里的恸哭,白丝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夹杂着淡淡的香气。

    他在做什么?

    池镜花觉得她可能知道,但她什么也帮不上,她甚至不明白奚逢秋为何一定要拉她下水,既是为了水鬼,他自己也可以,没必要拖她下水的,况且,她还不会游泳,可以称得上是拖油瓶。

    她想不明白,而且随着温度越来越低,大脑也逐渐失去思考能力。

    她下意识地四肢紧紧缠绕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贴着他的,因过于寒冷,而迫切地汲取他身上的热意,脸颊在他颈侧胡乱地蹭。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她又听见水鬼呼喊爹地娘亲的声音,才得以重见光明。

    池镜花神情呆滞地望着眼前。

    不是江底,而是甲板。

    她依旧抱着被压在身下的人,湿透了的身躯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

    很近。

    奚逢秋眼睫轻颤,细密的水珠从他脸颊缓缓滴落,神情有些迷茫。

    他们抱过很多次,但像这样在双方浑身湿透,就连包裹躯体的布料形同虚设还是头一次。

    仿佛能够感受到少女毛孔渗出的温度犹如一把利器,将疼痛一点点剜出,不知不觉吞噬他体内的凉意,又将少女身上的甜腻渡给他,继而填满他内心的空洞。

    渐渐地,躯体的温度犹如火烤一般,似乎在水底便已是如此。

    “好热啊。”

    他想离这股热源远点。

    池镜花一秒回神,急忙从他身上爬起来,“啊……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雾气逐变稀薄,奚逢秋望着泛白的天空,指尖按住颈侧的残留的余温,混在风中的声音很低,如悬崖边上无声无息滚落的一颗小石子。

    “我知道……”

    不同于他,抱住他只是池镜花求生的本能,可不知为何,在她离开后,身体依旧很热。

    第42章 第42章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

    天刚蒙蒙亮,远方泛出鱼白肚的颜色,空气中似弥漫着股淡淡的鱼腥,江风时不时拍打船舱的旧窗户,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赵星澜坐在桌前右手支着额头,不知怎地就睡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忽然被浪花拍打船的巨大声音所惊醒。

    听见异响的赵星阑急吼吼地拉开船舱的破旧木门,冲到甲板上一探究竟。

    清晨的第一缕的温暖阳光射在甲板上,将两道交叠又快速分离的身影映得清晰可见。

    “池姑娘,奚公子,你们没事……怎么湿成这样了?”

    池镜花闻声抬头,看见赵星澜面露疑惑地已站在他们跟前,犹如抓到根救命稻草,连忙爬起来,一口气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解释一遍。

    当然,她重点挑明水鬼骚扰他们的一事,至于他们怎么掉入江水的……还是算了。

    那是她跟奚逢秋之间的私事。

    赵星澜边听边点头,初升的暖阳照在他的脸上,他露出个和煦的笑容。

    “原来如此,不过水鬼既已解决,二位还是先换身衣裳吧,江面风大,当心着凉。”

    湿哒哒的衣裳黏着皮肤也不舒服,池镜花正有此意,赶紧拽走正在发愣的奚逢秋,只留下两排湿漉漉的脚印和脚印边上溅落的不规则水滴,一直延伸至船舱门口。

    商队人多,只分给他们个狭小的船舱,所以像是做换衣服这种隐私的事情,另一方只能在外面等候。

    此刻,奚逢秋就站在门外。

    少年微微低头,手臂轻抬,摊开五指,点点日光透过未消散的云雾,落在他的苍白透明掌心,赫然可见其躺着一张精致的红色纸人。

    是以池镜花为原版而剪出的纸人。

    这是他第一次从池镜花身上感受到疼痛时剪的,因为觉得有意思,自那以后便一直收藏着。

    江风吹拂,若有似无的撩拨他湿漉漉的发尾,奚逢秋一直盯着纸人,却仿佛透过纸人在看其他,不知想起什么,蓦地弯了弯唇,无意识地唤了声。

    “池镜花……”

    他的声音很低,没传多远便消弭于风中。

    所以池镜花毫无察觉,她在庆幸自己离开袁府时问袁老板买了几套衣裳。

    一回到船舱,池镜花便翻出套干净的衣裳换上,但一联想到奚逢秋古怪表现,令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和脖颈。

    冰凉,一点也不热。

    真是不明白奚逢秋怎么会觉得她热。

    池镜花边思考边用布巾一遍遍擦拭头发上的水珠,做完这一切,赤着脚推开船舱的木门,让门外之人进来。

    “奚逢秋,我好了。”

    奚逢秋闻声收拢五指,却不敢用太大力气,怕令纸人出现折痕,接着,跟随池镜花一道进了船舱。

    阳光从船舱的木板缝隙中勉强挤进,随着摇晃的船体而斑驳地打在他的衣角,晶莹的水珠泛着浅金色的光,仿佛令他蒙上一层柔和透明的薄纱。

    少女湿漉漉的发丝贴着纤弱的颈侧,亮晶晶的眼睛眨了两下。

    “要我出去吗?”

    知道她的意思,奚逢秋只笑了笑,声音很轻:“没关系的。”

    哦,对,他还觉得热呢。

    池镜花没太在意,一个眨眼的功夫,看见奚逢秋已朝她摊开五指,在他手中看到一张形似自己的纸人。

    他没有说话,视线缓慢落下又抬起,最终停留在她脸上,清澈的笑意慢慢浮现眼底。

    池镜花不大确定地问:“是我吗?”

    少年轻轻点头应声,随着他的动作,挂在发间的水珠落下几滴,溅在二人中间,模样看上去乖巧又天真,唇边含着温柔无害的浅笑。

    “像吗?”

    池镜花默默走近,垂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仔细对比了下自己的五官和纸人的,得出相对肯定的答案。

    “额……应该挺像的吧。”

    少年继续笑着发问:“哪里?”

    什么哪里?

    池镜花猝然抬头,一不小心掉入少年装满疑惑的瞳孔里,一瞬间,仿佛被涨潮的海水吞没,令她产生片刻的窒息感。

    回过神来,池镜花察觉到他真为此感到不解,认真思考后,指着纸人五官指尖慢慢挪动,“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都很像。”

    其实,奚逢秋剪纸技艺高超,这点她很清楚。

    不想她的这句话不仅没有解答奚逢秋心底的不解,反而叫少年垂眸时的目光疑惑更甚,牢牢钉在她身上,一寸寸游走在她五官之间。

    “为什么?”

    一缕阳光照在他的脸颊,映出细密的水珠,他的声音极为轻缓,但似乎没打算给她回答的时间,又微微笑着,继续一字一句地开口。

    “为什么会很像?你的眼睛会看人,你的鼻子会呼吸,你的嘴唇会说话……”

    “好了,停!”

    他每多说一个字,池镜花的心跳便加速一分,仿佛下一秒就会蹦出胸腔脱离她的掌控,只觉得脊背发凉瘆得慌,甚至被指名道姓的器官都在微微发疼。

    “不像,一点也不像!”

    强烈的求生欲催促她立马转变说辞,“纸人是纸,我是人,你说的这些当然不一样!”

    奚逢秋没有立即回她,而是回想起了几次三番地从她身上获取到全部的奇妙的体验。

    他轻轻垂下鸦青色的睫羽,微微颤动中唇角弧度渐起,表情稍显愉悦,内心得到极大满足。

    “嗯,不一样。”

    他一直以为,池镜花只能给予他特别的疼痛,这是她与纸人唯一的不同之处,也是他需要她的地方。

    可是错了。

    除此以外,纸人还不能抱他亲他,更没有心跳和体温,不会令他身体奇迹

    发热,碰他时也永远也不疼。

    所以,只有池镜花,跟纸人不一样。

    池镜花静静凝望着他平静而顺从的表情,觉得煞是奇怪,脑海中骤然浮出个想法——难道在他眼里,其他人跟纸人无异?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结合他压根不在乎他人和自身性命行径来看,确实大有可能。

    可他刚才又明确表示她跟纸人不一样……

    她该庆幸男配对她和别人不一样吗?

    只是这种情感能够称得上是“喜欢”吗?

    在她想得入神之际,一道冰冷漆黑的阴影自头顶上方笼罩而下。

    她仰起脸,面对突然靠近的少年,吸了两口好闻的花香,颇为困惑地望着他。

    “怎么了?”

    奚逢秋微微歪了歪脑袋,摇曳的耳铛划过一缕阳光,口吻略带遗憾和可惜。

    “我总是看不透你在想什么。”

    池镜花那样奇怪的一个人,他对她分明充满好奇,却对她的种种行为和想法都捉摸不透。

    感受到奚逢秋强烈的求知欲,池镜花轻轻叹了口气。

    “你真的想知道?”

    奚逢秋轻“嗯”一声,又是一滴水珠落地,“啪嗒”一声,顺着发丝滴在木板上。

    池镜花没有办法,忽地拽过他的手腕,抓住他的肩膀,趁他不注意,将人强行按在床上坐好。

    在他困惑不已的目光中,池镜花义正言辞地解释:“换衣服。”

    “换衣服?”

    少年神情依旧有些迷茫。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对啊,你都湿成这样了,赵道长没说错,一直这样会生病的,所以,你需要赶紧把衣服换了,然后睡一觉,下午船就靠岸了,没时间休息。”

    她一股脑说完,说罢,伸出双手正要解他的衣裳,忽然指尖一顿,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跟之前上药只需露出肩胛一小块伤口不同,现在可是要给他换衣服,这对于连亲吻都十分勉强的池镜花来说过于激烈,光是颅内设想一下,心跳就狂跳不止。

    一下又一下,四周静得仿佛只剩下她剧烈的心跳声。

    她悻悻缩回手指。

    “不继续了吗?”

    少年如山涧清泉般的好听嗓音骤然拂过她的耳廓,在她的耳蜗里不停打转,又成一道重锤,敲击她的心脏。

    池镜花骤然抬眸。

    坐在床边的少年正在看着他,如深海的双瞳弥漫着清浅笑意,她的一举一动和样貌完全他捕捉进瞳孔中,被淡淡碎光所包围。

    看样子好像还挺期待她可以替他换衣裳的。

    ……不是,这也能让他兴奋的吗?

    什么有病的爱好啊!

    虽然很想获得他的好感度,但池镜花现在真没那个勇气。

    她咬唇放弃该做法,直起身,把双手背在身后。

    “还是你自己来吧。”

    奚逢秋没有回应,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池镜花真怕自己头脑一热把他衣裳解了无法收场。索性转过身,准备去门外等着。

    “我出去了。”

    不等他说话,池镜花抬脚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还有件事没处理干净,又迅速折返回来。

    见状,浮在他双眸的笑意更深,仰头时,耳铛从湿漉漉的发间冒出头来,被日光一照,映出模糊的影子,看着透亮不少。

    “是后悔了吗?”

    “不是!”

    就那么想叫她解他衣裳吗?

    这究竟有什么乐趣可在啊!

    哪管三七二十一,池镜花一把抓住他冰凉的手指,引导他抚上了自己的脸颊。

    “是这个。”

    肌肤一经碰到含着湿气的指腹和掌心,仿佛有什么奇怪的东西顺着毛孔钻进她的身体里,令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接着,开始慢慢施加力气,带领他抚过脸颊和颈侧,在肌肤相触中,让他一点点感受自己的体温,用实际行动表明被河水浸泡过的身体一点也不热,没感冒发烧算她体质好。

    “奚逢秋,我身上一点也不热。”

    分明就是他热!

    第43章 第43章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临近午间,遍布江面缭绕的云雾已经散去,巨大货船的身影逐渐清晰,直射水面的阳光夹带丝丝热意,偶有几只活泼的江鱼会跳出水面透气。

    因折腾一夜,池镜花早已累得不行,刚躺下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再度睁眼已是中午。

    刚刚苏醒,脑袋还是一团浆糊,却闻见一股熟悉的香。

    她呆愣愣地盯着船舱的顶部缓了会儿,意识回笼后慢慢转过头,抬眸,与站在床边的奚逢秋对上视线。

    他背对船舱的门,金灿灿的日光从窗棂洒在他脚下攀上他的衣角,衣袂在微风中轻扬,他轻轻低着头,垂于肩上的墨发随风轻轻摇曳,隐于长睫下的双眸正静静凝视着她,眼底漫着几分疑色。

    池镜花心脏猛地跳动一下。

    毕竟有点被吓着了,而且,他实在是漂亮。

    池镜花忽然记起自己当初在一堆任务中选中奚逢秋的理由:不光是因为原著中描写他善良温柔好相处,而且长得好看。

    她不争气地为此心动,然后毅然决然地选择攻略他。

    本来只想公费谈个恋爱,谁承想这么久都没什么进展。

    虽说如此,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池镜花对他的某些行为习以为常。

    就比如现在,他可能一直没有怎么合眼,而是站在这里观察她。

    可能还是因为好奇吧。

    念及此,池镜花暗暗叹口气,利落掀开被褥,淡定地穿鞋,不想意外发现原本有些红肿的脚腕奇迹般的消肿了,只是还有点红。

    看来她的恢复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池镜花暗自高兴水鬼所造成的伤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就在此时,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炽热的视线,似乎是冲脚腕而来。

    她本能抬眸,又是四目相对。

    如冰雪融化,少年眉眼间化开了个春风烟雨般温润的笑,轻柔的声音与清风一道钻入耳中,慢悠悠地沉入心间。

    “船停了。”

    话音落下,货船骤然摇晃一下,接着,码头嘈杂的人声传来。

    确实如他所说,船只靠岸了。

    池镜花愣住片刻,迅速收拾好私人物品,拉着他一块下了船。

    微风不燥,阳光微微刺眼,鱼腥无处遁形,到处都是人和货船。

    他们下船的时候看见商队的几位兄弟正在把货物往下运,见到二人,还友好地打了声招呼,预祝他们此去一路平安。

    池镜花没有多想,回以礼貌的笑容和道谢。

    继续往前走,略过码头嘈杂熙攘的人群,在一颗大树下,他们终于找到赵星澜。

    赵星澜半跪在树下,面前伫着一座刚立起的新坟,坟下埋的是他连夜从江下打捞上来的水鬼白骨,最后,他又将一块无字碑立好,才算完事。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上尘土,面带微笑地转过身。

    “对了,池姑娘,奚公子,我有件事想同二位商量一下。”

    池镜花本就觉得男主正得发邪,又见刚才这一幕,对他的钦佩之情更甚,忙摆手让他不要客气。

    “没关系的,赵道长,你说。”

    赵星澜也不客气,坦言盘缠所剩无多,因为离立春还早,所以他想效仿之前在金德镇接个悬赏令挣点路费,因此担心会耽误他们二人的时间。

    “没事没事。”

    池镜花一笑而过,“而且不瞒你说,我刚好也想接个悬赏令。”

    虽然她接了男主的悬赏金,又从男主那里分了袁府悬赏令的一半赏金,可这些钱差不多都用来购置生活用品以及付船费,若是要去京师,还要多准备些路费比较好。

    “原来如此。”

    赵星澜微微点头,下意识望向站在池镜花身边的奚逢秋。

    他眼中的奚公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温润君子,却怎么看不清温柔底色下掩盖的真面目,令赵星澜心有不安。

    枝叶破碎迷离的光影斑驳地打在

    奚逢秋浅色的衣间和颈侧,随风轻轻摆动,他微微偏头望向身旁的少女,双瞳中含着清润的笑。

    “没关系,我跟着池镜花就好。”

    言外之意:就算是接悬赏令,也要同她一起。

    池镜花巴不得如此,拼命点头,“嗯对对对,我跟奚逢秋一道就好,所以赵道长,你不用担心我们。”

    闻言,赵星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归说,但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心池姑娘的生命安全,或许,他应该多为她备些护身符咒。

    池镜花对此浑然不知,她开始好奇地打量起这个新地方。

    听来往码头的兄弟说,这里是丰朝县,虽与金德镇只隔着一条江,但却比金德镇富饶许多,所以才会有很多货船往返两岸。

    这点在他们去往丰朝县的街道最为明显。

    不管是店铺数量还是来往人流,都要比金德镇多的多,但相对应的,物价也翻了一番,逼着人拼命赚钱。

    他们穿过繁华的街道,一路打听,终于找到悬赏司的位置。

    跟金德镇独门独栋的情况不同,丰朝县的悬赏司藏在偏僻的巷尾,这里到处都是人家,若不是问人,死也找不到。

    此时已近黄昏,巷头巷尾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的红灯笼有的已经点燃了里面的油灯,只有悬赏司门前的灯笼蒙着一层厚灰,像是许久没有用过的样子。

    很是奇怪。

    “你们来迟了。”

    就在此时,一位中年男人喝红了脸,醉醺醺地拎着酒壶急匆匆往家里赶,正要推门,瞧见三人傻站在悬赏司门口,便好意提醒道:“悬赏司只有每日辰时才会有人。”

    赵星澜上前一步,面露疑色,“为何会这样?”

    男人摇头叹了口气,继而给出解释。

    原是衙门不愿意出钱雇人,所以就低价请了位孤寡且眼神不好的老婆婆,那老婆婆只有在每日辰时象征性地过来打扫打扫屋子,所以,他们要想接悬赏令,得明日辰时再过来。

    池镜花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任谁也没想到,丰朝县这么富庶的地方,衙门居然这么抠。

    几人一时无言以对。

    沉寂几秒,男人忽然故意露出个古怪的笑。

    “天快黑了,几位刚来没有傩神庇护,可一定要当心夜里撞见鬼。”

    “不过没事,傩神很好说话的,你们只要大喊傩神救我,我们每年都向她供奉,她听见的话一定会救你们的,哈哈哈哈哈!”

    像是故意吓唬他们一般,说罢,男人摇摇晃晃地推开自家大门,紧接着,院内传出女人不满的吼叫声。

    池镜花低头沉思。

    事实上,在听到“傩神”二字时,她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原著中,似乎丰朝县的剧情就跟傩神有关,具体什么剧情还得再想想。

    “看来只能明日再来了。”

    赵星澜叹了口气,提议找间客栈住下,等明日接到悬赏令再做打算。

    这是最好的办法。

    丰朝县有很多住宿客栈,档次也不同,但碍于囊中羞涩,他们一致决定找家便宜性价比高的客栈,反正一样是休息,唯一的坏处就是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只要不惹事就行。

    吃完晚饭,赵星澜摸了摸玉佩,想到什么,说要去楼上休息,只留下池镜花跟奚逢秋两人在一楼。

    天色已晚,客栈内客人不剩多少,但是丰朝县的街道上却热闹非凡,这点也跟一旦晚上就闭门暂停营业的金德镇截然相反。

    池镜花端着白瓷茶杯假装喝茶,实则时不时地偷偷抬眼朝坐在她右手边的奚逢秋望去。

    似乎今天整天,他都没怎么说话,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奚逢秋轻轻抬起眸子,视线一晃,精准捕捉到少女赤|裸毫不掩饰的目光。

    池镜花下意识地想躲,可一想到赵星澜不在,没人认识他们,索性放下茶杯,大大方方地坐到他身边去,认真盯着他的双瞳。

    “奚逢秋,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烛火明明灭灭,他眼眸低垂,神色晦暗不清,唯有裹藏在冷风里的声音清晰可辨。

    “没有。”

    ——但莫名叫他有些烦闷。

    得到想要的答案,池镜花松了口气,随即笑了几笑,灯火下长睫忽闪忽闪,在脸颊投以一片摇曳的暗色阴影。

    “我也没有,那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吧。”

    听她这般说,奚逢秋忽而望着她,挂在眉梢上的笑意止不住,冷白的皮肤映出烛火的暖色。

    “不怕遇见鬼吗?”

    池镜花思忖片刻,忽然想起中年男人提起过的傩神,不确定地回道:“若是真遇见了,就向傩神喊救命?”

    奚逢秋微不可察地叹气,像是对她的回答不太满意,而后又垂下脑袋,盯着少女受过伤的脚腕。

    “不如试着喊我吧。”

    池镜花懵懵懂懂地眨眼,“可我一直在喊你啊。”

    奚逢秋复又抬眸,神情透着几分不解。

    “现在呢?”

    池镜花知道他想做什么,用余光瞥了眼四周,确认还有几个人在,不由得咬了咬唇瓣,紧张地攥紧双拳。

    “一定要现在吗?”

    奚逢秋表情天真地无辜歪着头,耳铛在她的眼睛里颤抖地晃了一下,仿佛有一条被火光拉长的红线转瞬即逝。

    “你今天跟赵公子说了很多话,喊我就不可以吗?”

    不是,这吃的哪门子醋啊!

    他是三岁小孩子吗!

    为安抚他的情绪,池镜花只好慢慢挪动身体向他靠近,微微捉住他的肩膀,探出脑袋,在他耳边轻轻吐息。

    “奚逢秋?”

    没有反应。

    像是没听见,他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只是笑得更开心了。

    见状,池镜花只好继续第二次呼喊,依旧只是喊他的名字,只是音量略高。

    “奚逢秋。”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池镜花不信邪,双手主动用力搂抱住他的颈侧,紧靠他的身体,唇瓣几乎贴着他的耳廓,深吸一口冷气,一张一合间,化为滚烫灼热的气息悉数打在他的脸颊。

    “奚逢秋!”

    三次了。

    她已经喊了三次。

    再装听不见就不礼貌了。

    第三次,奚逢秋终于有了回应。

    他微微偏过头,鼻尖差点抵上她的,他垂眸凝视少女殷红的唇瓣,身心像是得到巨大满足,唇畔扬起愉悦高兴的笑,指尖慢慢抚上少女温暖柔软的后颈,想要让她离自己再近些。

    “你这样喊我,很舒服。”

    第44章 第44章她的身体。

    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算起,越接近天黑,夜市就越热闹,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半夜,接着人潮褪去,沉寂几个时辰才会再度热闹起来。

    出了客栈往人多的地方挤,道路两旁挂着无数盏用以照明的灯笼,人声渐起,逐渐盖过两人微弱的脚步声。

    夜里降温,池镜花怕冷,出门多披了件外衣,走在路上时不停地东张西望,好奇地打量每个每处景点,想要把看过的一切都记下。

    偶尔无意偏过头与走在身侧的少年对上视线时,池镜花下意识“嗖”地一下偏过头,假装巡视别处,其实是想到他在客栈轻轻吐出“舒服”二字,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一拍。

    等等。

    她不是攻略者吗?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这都是为了攻略他啊!

    池镜花立马再度转过头,抬眸望他。

    烛火令四周灯火通明,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空气中氤氲着各类脂粉花香,已完全掩盖他身上飘出的香气。

    奚逢秋几乎同样微微偏头,几缕墨发若有似无地垂搭在肩上,暖色烛火下的五官昳丽柔和,耳铛映出的细长阴影在颈侧轻轻摇曳,罕见的蓝紫色双眸不可自抑地朝她弯了弯。

    池镜花心跳莫名加速,恨自己定力不够。

    “哎呦!什么东西!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一只鸟!”

    一道男人浑厚嫌弃的声音打破弥漫在二人间微妙暧昧的氛围。

    回头一看,正是白鹤。

    估计也是觉得新鲜,所以才到处遛弯,不想吓到了周围其他人。

    “哦,对了。”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灵机一动,踮起脚尖四处观察周围这么多摊位中有无渔民的摊位。

    “我们给小白买点鱼吧。”

    可惜她个子不够突出,再怎么蹦蹦跳跳也只能看到前方攒动的漆黑后脑勺。

    正想着要不要找路人打听一下,一道清冽的嗓音轻松击穿一切嘈杂的人声,顺利抵达她的耳边。

    “这边。”

    池镜花转过头,看见奚逢秋右手微抬,食指指着右前方,冷风悠悠,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晃到她脚边,攀上她的裙角一隅。

    “哦……好。”

    池镜花愣愣点了下脑袋,“那我去买点鱼,你跟小白等我一下。”

    语毕,几缕发丝不经意撩过他的面颊,眨眼间,少女的身影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在她离开后,奚逢秋慢步穿过人流,找到正兴奋好奇打量四周的白鹤,一把握住白鹤的尖嘴长喙。

    白鹤拼命扑腾翅膀,想要发出啼叫抗议,没碍他什么事,突然间又发什么疯。

    奚逢秋用了些力气握了握他的嘴巴,眼眸低垂,神色晦暗,声音低低的,心情看上去已不像先前那般好。

    “安静些。”

    看出他心情莫名糟糕,白鹤不敢太过放肆,只好如死鸟般认命地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由他拽着,绕过拥挤的人群,被拖到一颗树下。

    这是整条街上最为显眼的位置。

    若是池镜花回来,一定可以快速找到他。

    不过,还是希望池镜花能够快些来寻他,她不在,好像没什么意思。

    地面铺以一层金黄落叶,偶被簌簌冷风吹得沙沙作响,被卷起后又落在奚逢秋的脚边,高悬的灯笼也在风中摇晃不止。

    他不说话,只有白鹤仰头疑惑打量自家主人,盯了会儿,又跟奚逢秋一样,朝池镜花所离开的方向往去。

    有了具体的方向和目标,池镜花行动起来颇快,很快就拎着一筐新鲜的鲤鱼往回赶。

    穿越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池镜花低着头,垂落的乌发半遮住白皙透明的侧脸,始终在思考一件事。

    奚逢秋分明跟她一样初来乍到,却还得给她指路。

    这算不算人形导航?

    想到这,池镜花“噗嗤”笑出声来,不由得加快脚程,忽然很想快些见到她的“人形导航”。

    待她回到原地,转了个圈,瞧见站在树下静静等候的一人一鸟。

    池镜花扬着笑脸快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喊他,只见奚逢秋视线随她而动,落在衣角的枝叶光影似突然跳了一下,下一秒,他露出个温温柔柔的笑。

    “买到了吗?”

    “买到了买到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头,边说边将手上的鱼筐展示给他看,接着放到地上,准备按照过去那样给白鹤喂鱼。

    下一秒,轻柔的声音飘进她的耳蜗中,似哄似诱似劝导。

    “他自己会吃。”

    白鹤原本站着一动不动,在奚逢秋的声音落地后,突然机灵地转了下漆黑双瞳,连同脖子一块深深埋进鱼筐中,用实际行动证明什么是“会吃”。

    见白鹤这般乖巧懂事,池镜花蹲下身子,忍不住摸了下他,替他顺了顺毛发。

    瑟瑟冷风吹拂少女乌黑柔软的发丝,若有似无地划过他微凉的指腹,愣住片刻,回过神来,已轻轻勾住,继而一圈圈地缠上指尖。

    “哦,好像还差一件东西没买。”

    池镜花站直身子,冰冷的发丝从他指上溜走。

    她对此毫无察觉,只笑了笑,轻声道:“再等我一下。”

    仿佛笃定奚逢秋不会离开,池镜花只扔下这句话便又消失在人群中。

    灯笼晃晃悠悠,烛火忽暗忽明,仿佛听不见四周的嘈杂,奚逢秋独自盯着指尖消失的那抹温度,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腾腾地将目光投向正在吃鱼的白鹤,眉眼弯弯,兀自笑了下。

    “好吃吗?”

    突如其来的一个问句,差点令进食中的白鹤噎住喘不过气来,只巴巴地望着池镜花离开的方向。

    眨眼间,不到一刻钟,池镜花就折返回来了,不过手里多了包红烛。

    因为她想到赵星澜路费不够,所以就想替纪望慕买点红烛,总不能饿着女主啊。

    将女主的食物收好后,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跟前,低着头抿唇,试探性地勾住他的小指,见他没有反抗,得寸进尺地扣住他的手指。

    很快,池镜花已将自己手指慢慢插|进他的指缝中,一点点温暖他的肌肤,轻轻握住他的五指。

    做完这一切,池镜花稍稍抬起头,发现他唇畔微扬,眉眼含笑,似乎还挺高兴的。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口中的“舒服”。

    现在也很“舒服”吗?

    池镜花恶作剧般的狠捏了下他的指尖,趁其不备,拉着他往人堆里钻。

    “跟我来。”

    至于要去什么地方,说实话,池镜花也不清楚,毕竟她对丰朝县一概不知,但总不能浪费了与男配约会的大好机会,不然他们出来的意义何在。

    怕与他走散,池镜花一直牢牢抓住他的指尖,辗转在各种摊位面前。

    他们走走停停,见识了各种在金德镇见不到的古怪玩意儿,有些都不知道是何用处,但是买的人倒不少。

    图个新鲜罢了。

    池镜花带着他转悠了很久,却没买什么。

    临近半夜,夜市的人流都散了,只剩一些稀稀拉拉的摊位,和还不肯回家睡觉的孩子跟父母大吵大闹。

    池镜花也准备跟他一块回客栈。

    她喊了他一声。

    奚逢秋却没什么反应。

    被微风吹拂的发丝扬起又随意地散在肩上,他眼眸低垂,淡淡视线落在她受过伤的脚踝,眼底的烛光逐渐黯淡,神色看着极为平静。

    “不疼吗?”

    “疼啊。”

    知道他在指什么,池镜花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随后又眨了眨眼睛,仰面笑了笑,微弱的烛光落在她玲珑小巧的鼻尖,以半开玩笑似的口吻开了口。

    “要不你背我?”

    只是一句玩笑话,并非只说给他们二人听的,所以池镜花音量稍高,引得几个过路人纷纷好奇地多看两眼。

    池镜花有些尴尬地挠脸,想要快点离开这里,于是又拉着他的衣袖喊了一声奚逢秋。

    大抵是接受到她的错误信息,奚逢秋垂眸静静凝视她片刻,鸦青的睫羽颤了一下,忽而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从她的身侧绕至身前。

    似乎真要背她。

    池镜花吓了一跳,但也毫不客气地双臂够上他的肩,想要爬上他的背,几次三番地却失败了,无奈抱怨道:“你弯点腰,我上不去。”

    闻言,奚逢求按照她的指示弯下腰,让她的双臂主动攀上他的颈侧,牢牢环住他,又回忆书中“背”的描写,双手轻托住她的双腿。

    如此,才算是“背”。

    “好了,可以了。”

    趴在男配背上的池镜花并没有觉得轻松多少,灯火越来越暗,行人寥寥无几,一切都散了,只有她如同泡在冰凉的莲池里,同时嗅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花香,心脏不受控制地敲锣打鼓。

    她十分明白,自己对奚逢秋,并非出于单纯的爱慕,而是喜欢他的脸,和他身上出现的一些小怪癖。

    池镜花觉得自己也很奇怪,虽然在满足他的怪癖时与他亲密接触时煞是羞耻,但是似乎也乐在其中。

    不正常了。

    跟他相处久了,她好像

    也出问题了。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轻按住他受伤的肩胛。

    少女掌心的温暖顺着单薄的衣裳浸上他的肩胛,尽管伤口已经几近痊愈,但甫一碰到她的血肉肌肤,便会带来难以言说的愉悦。

    而且,一次比一次疼。

    感受到他的锁骨轻颤,池镜花知道他又很舒服了,索性搂得更紧,脑袋有气无力地微微靠在他的肩上,眼神空洞涣散,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无意间,少女耳侧的一缕发丝顺势滑落,贴着他的颈侧,顺着他的衣领,沿着他的锁骨,悄无声息地溜进更深处。

    包裹着少女体温的发丝如同疯长的藤蔓在黑暗中发了疯似的攀附而上。

    仿佛与他肌肤相贴的,不是头发,而是她的身体。

    第45章 第45章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默契地一路无言。

    渐于交叠的两道人影穿过幽暗寂静的长街,两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店家贴心地为夜里有事出门的客人留了盏烛灯,不过燃得时间长了,剩下最后一截在冷风中摇晃。

    光线忽暗忽明,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相继往客栈二楼而去。

    池镜花惊讶发现男主房间还亮着,于是指节叩了两下门,将在夜市里买下的红烛送给纪望慕。

    赵星澜原不想要,但池镜花态度坚决,说什么也要塞给他,只好道了声谢说日后会将银子还给她。

    男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死板。

    池镜花轻叹口气,退出房间,顺手替男女主掩好房门,转过身,乌发拂过颈肩,一抬眸,与站在门外的奚逢秋打了个照面。

    走廊一灯如豆,只有他们二人站在中央,两旁的烛火明明灭灭,地面两道孤寂的人影逐渐趋于重叠、合二为一。

    微弱的火光影影绰绰地倒映在少年衣间,漆黑张牙舞爪地吞噬他身上的浅色。

    他略显病态的面颊挂着一抹温柔的浅笑,始终安安静静地,似乎在等她。

    又是背她又是等她,简直好到离谱。

    怪叫池镜花不好意思的。

    她一把捉住奚逢秋的手腕,压根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从腰间的荷包中摸出一张红纸人,强行递到他手里。

    “这个送给你。”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剪纸技艺,剪的人是奚逢秋,但由于太过生疏,哪怕她已尝试过很多次,依旧不大好看。

    池镜花脸颊一热,摆着手极力解释:“你放心,以后我会给你剪得更好看的。”

    眼眸低垂地望着手里略显滑稽不失可爱的纸人,奚逢秋以指腹轻轻戳了下纸人的额头,不由唇角微扬,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落在脸颊的月牙黑影晃动不止。

    池镜花忽然有种在李白面前背诵《静夜思》的窘迫感,可她实在想剪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纸人送给他,就如同他剪自己一样。

    静默一瞬,令人尴尬的感觉迅速盈满胸腔,池镜花挠了挠脸颊,随便找个理由准备遁了。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正欲转身回房,脚腕忽传出异样,隔着衣料,一股阴森森的凉意吸附上肌肤,仿佛正无意识疯狂地贪恋汲取她的温度。

    池镜花低头一看,发现是奚逢秋指尖探出的白丝已悄无声息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她的脚腕。

    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知晓他是何意思,池镜花回身立刻抓住他的指尖,指腹轻轻摩挲几下,她极为小声地安抚道:“伤已经没事了,我骗你的,早就不疼了。”

    “这样啊……”

    他脑袋微垂,辨不清具体神色,唯有灯火下的长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可白丝却松动了。

    池镜花趁此机会一溜烟地跑了,只留下一句轻快的话语。

    “晚安,奚逢秋。”

    直到少女灵动的身影消失于走廊尽头,奚逢秋才抬脚慢慢往自己的房间走。

    白鹤比他早一步回来,正站在窗棂,背对皎洁月光,歪着细长的脖子满腹疑惑地打量主人,不明白他今日为何情绪起伏这么大。

    奚逢秋慢步走至白鹤跟前,摊开苍白五指,任由斜透过窗棂星月交辉相应的点点光芒落在掌心,照亮纸人的全部。

    迷离的月色如温暖的春水荡漾在他的脸庞,他面含微笑,薄唇一张一合,向不会说话的白鹤求一个早有结果的问题。

    “好看吗?”

    白鹤眨眨眼睛继续盯着他。

    奚逢秋忽然想起他在王府剪过那些陪伴过自己的纸人,没有一张纸人如手里这般出自他人之手。

    他慢慢将池镜花给他的纸人贴至自己冰冷的额头,泛着清冷银灰碎光的睫羽低垂,在月下忍不住轻颤,再也无法压抑眼底流露出的兴奋。

    “好奇怪……”

    不知为何,只是收到一件礼物就这样令他开心,而且,还是他早已习惯的纸人。

    他慢慢垂下双臂,仰面凝望着高悬着的月亮,眼底氤氲着迷蒙的月色,只觉得独处的时间无比漫长。

    ——天怎么还不亮,她怎么还不来寻他?

    池镜花一夜无梦,醒时心情意外地好,掀开被子,发现水鬼留下的痕迹也全部消失了。

    想到今日还得去悬赏司,不敢耽搁半分,迅速穿戴洗漱,赶紧下楼了。

    她粗略地巡视一周,只看见了奚逢秋。

    今日天气本就阴沉,他偏找了个角落里不显眼的位置,一身浅白色的衣裳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苍白的面庞挂着温和的笑,脚边落下几片枯黄的残叶。

    却没找到赵道长的身影。

    池镜花熟练地坐到奚逢秋对面,再度扫了一眼四周,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有些苦恼地往向对面。

    “赵道长不在吗?”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随即眼眸垂下,视线落在他事先准备好的早餐上。

    “要吃吗?”

    池镜花早就有所察觉,奚逢秋似乎很喜欢给她准备食物。

    前面几次可能是试探,而这一次,留下的皆是她较为喜欢的口味。

    当然,也没有辣的。

    ……又是在偷偷观察她吗?

    池镜花一言不发地捧着白瓷碗喝了一口热粥,边喝边抬眸偷偷看他,实在想不通他究竟在想什么。

    尽管好感度只有35,可她分明觉得奚逢秋还是挺在意她的,但这种在意似乎不能简单地概括为喜欢。

    大抵是她并没有直接从奚逢秋身上接收到他喜欢自己的任何讯息。

    池镜花在心里暗暗叹气,默不作声地将他替自己准备的早餐都尝了一遍。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当做“讨好”他算了。

    反正,这种“讨好”她也乐在其中。

    奚逢秋没有说话,只在静静注视着她,凝在眉眼间的笑意更甚。

    池镜花视而不见。

    不多时,赵星澜也下楼了。

    面对比他们早来一步的二人,赵星澜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我们现在就去悬赏司吧。”

    “嗯,好。”

    池镜花点了点头。

    正好也吃饱了,索性直接拉过奚逢秋的手腕跟在男主后面,一块去悬赏司。

    较于昨日,不仅是天色阴沉,也无端起了大风,刮的人脸生疼。

    少女的发尾被风吹起,轻轻拂过身后之人的面颊,又冰又凉,还有点痒。

    奚逢秋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任由池镜花紧挨着自己,抓起他的手腕,想起昨晚的月色,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境。

    ——是因为见到了池镜花吗?

    虽然大概率是这样,他却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池镜花对他暗自涌动的心思和情绪毫无察觉。

    眨眼间,他们已迅速穿过一条条隐秘的小巷找到了悬赏司。

    每日负责打扫的老婆婆人已在司内,正借助一把梯子,艰难地将挂在大门两侧的红灯笼换成白的。

    老婆婆上了年纪,身形骨瘦如柴,佝偻着腰,头发花白,双眼早已模糊看不清事物,与此相对的是耳力却极好,老远就听闻有三个人的脚步声接近此处。

    她不由微微转过身,站在梯子上向下望去,凭借来者的身形判断是两男一女,声音低沉沧桑:“几位有事吗?”

    见状,赵星澜立即行礼禀明来意。

    老婆婆点点头,轻轻道了声“原来如此”,正要下

    梯子,池镜花见状,怕她不慎踩空,连忙跑去扶住她。

    “老婆婆,我帮你。”

    在池镜花的搀扶下,老婆婆慢悠悠地顺利下了梯子,事后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语速轻轻慢慢。

    “多谢姑娘好心帮忙。”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不用谢不用谢。”:

    因为从小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所以曾无数次遇到类似场景,因此方才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不自觉地就行动了。

    她又抬头望了眼在风中大幅摇晃的白纸灯笼,不解地追问:“老婆婆,你刚才为什么要把红灯笼换成白灯笼啊?”

    老婆婆轻叹口气,解释道:“自然是有丧事,不过老婆子我孤寡一生,家中无人,而且悬赏司归朝廷管辖,去世的是皇亲国戚。”

    “不过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消息从京城传到这都要花上不少时间,但是老婆子我年纪大了,不想管事,你们若是想知道去世的是哪位大人,可以去别处打听打听。”

    她边说边双手背在身后往屋内走,消瘦蜷曲的指尖指了指靠窗案板上堆在一块,无人整理的悬赏令案卷。

    “这边都是,你们看看,随便挑一个吧,都差不多。”

    赵星澜道了声“多谢”,转而开始挑选的合适的悬赏令。

    池镜花也想接个悬赏令挣钱,正要挑挑拣拣,拿着扫帚的老婆婆如鬼魅般突然站在他们身后,声音晃晃悠悠地黏湿地扫过几人耳廓。

    “对了,中秋节结束,游神会就快开始了,所以有关于游神会的悬赏令多了很多,你们可以看看。”

    游神会……

    池镜花没有说话,觉得这三个字煞是耳熟。

    她突然想起,在原著中,第二个副本似乎就与游神会有关。

    男主接了个与游神会有关的悬赏令,但不知为何,奚逢秋作为重要男配,在这次任务中,却好似隐了身。

    池镜花看书时巴不得视角全放在男女主身上,压根不会在意男配戏份问题,现在回忆一下,觉得甚是奇怪。

    难道是作者为了发展男女主感情,而故意不写男配的吗?

    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而且,由于原著没有明确描写男配在这段时间所参与的剧情,所以,一切皆有可能发生。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这也是她与奚逢秋增加感情的大好时机呢?

    第46章 第46章偷偷埋在她的颈窝。

    从古旧窗棂和门口挤进的瑟瑟秋风将案板上的纸张卷得沙沙作响,刚堆好的悬赏令瞬间又乱做一团,逐渐迷了几人的眼睛。

    少女卷长的乌睫上下轻轻煽了几下,盯着手中悬赏令看出了神。

    老婆婆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悠悠地挤到她的左边,视线模模糊糊地只看见“邑水村”几个字,眉间一皱,不由得微微叹口气。

    “邑水村啊,老婆子知道这个地方。”

    池镜花神情期待地转头,望向身材偏矮的老婆婆,“这里怎么样?”

    老婆婆继而又叹口气,实话实说:“位置偏僻,山路难走,就算你们现在出发,不迷路不休息,到那也得晚上了。”

    这得多难走多偏僻啊!

    要从早走到晚!

    池镜花微微怔住。

    方才,她在一堆悬赏令里选中这张,是因为“邑水村”的村名与她小时候的村庄“双水村”很是相似,才不由自主地握住。

    所以即使悬赏令的任务内容跟鬼怪有关,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

    但在知道路程太远的这一刻,池镜花想要放弃了。

    “这样不好吗?”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她左手边,没怎么说过话的漂亮少年忽而盯着她手里的悬赏令轻轻地笑了一声。

    池镜花闻声偏头。

    只见奚逢秋身前的发丝随风飞舞,平静的眸底逐渐浮现一丝古怪而疯狂的笑,耳铛轻轻摇曳,微微映红他苍白的侧脸,拖长的尾音昭示着他稍显愉悦的好心情。

    “又远又危险,不是很有意思吗?”

    哪里有意思了!

    有时候,池镜花真的很想把他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她垂头深深叹口气,贴着耳侧缓慢垂下的乌发稍稍挡住她的秀丽的面颊,盯着鞋面思考半分钟,下定决心似的抬头,额头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

    “没关系的,老婆婆,我们就接这张悬赏令吧。”

    虽然担心路程太远以及捉鬼能否顺利,但总归跟奚逢秋在一起,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老婆婆只看不语,一昧地帮她办好接悬赏令的手续,像是送孩子出远门的父母般低声嘱咐了句“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

    池镜花笑着乖巧点头,事毕,在经过赵星澜身边时,好奇地瞅了一眼他的。

    虽然看不太仔细,但男主的悬赏令任务应是游神会的护卫工作。

    这点跟原著大差不差。

    也就是说,这段剧情的后面没他俩什么事了。

    此时不过辰时,有的人甚至还没起床,但一想到他们还有那么长的山路要走,池镜花只想赶紧拽着奚逢秋赶路。

    “赵道长,那我们就先走了。”

    “池姑娘,等等。”

    见要与他们二人分别,赵星澜忙不迭地叫住她,又绕到少女身前,揣给她个绣着金丝线的红色锦囊。

    “出门匆忙,没来得及画新的符,只有这些了,希望能够帮到池姑娘。”

    “嗯嗯,好的,谢谢赵道长。”

    池镜花毫不推辞地直接收下。

    主要是上次男主给她的符咒还没来得及用,就都在来丰朝县的路上被江水泡烂了,她这样一个只会“禁言符”的新手别说捉鬼,不被鬼吃就不错了。

    望了一眼站在门口静静等候的奚逢秋,赵星澜微微俯身,附在她耳旁小声嘀咕:“池姑娘,还要切记小心奚公子。”

    男主轻声细语的叮嘱夹杂着簌簌风声一同落入池镜花的耳蜗,绕了一圈化为一团缥缈的云雾,眨眼间便飘散了。

    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挠脸,连连后退至门口,挥手大喊道:“赵道长,谢谢你的符咒,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们出门时,路上没几个人影,但这会儿,已经有不少店铺开门做生意,孩童间嬉戏打闹的声音充斥在街头巷尾。

    池镜花左右张望,想到他们根本不清楚邑水村在哪个方向,只好在买干粮时向摊主打听一番。

    好心的包子铺老板会心一笑,长满深黄老茧的右手一抬,指向远处。

    “邑水村啊,近的很,看到那座山了没?翻过去就到了。”

    循着小哥指尖的方向,池镜花微微一抬头,只瞧见一座低矮到类似于小山丘的土坡。

    她原本还以为是老婆婆夸大其词,不想山虽然不高,可山中地形过于复杂,有引路的白鹤在,虽不至于迷路,但想要走过去得费不少力气。

    池镜花体力本就没有那般好,只能走走停停,时而扶着树干休息,顺带欣赏一下山中萧瑟的秋日风景。

    枝叶不比一个月以前茂盛,温柔的斜阳透过头顶的光秃的树枝洒在少年衣间,余晖打在少年的眼睫,微微颤抖时仿佛落下些许细碎的金粉。

    神色淡淡,也不怎么说话。

    池镜花却满心疑惑——他都不累的吗?

    看着病弱,但体力真好。

    “要休息吗?”

    少年轻轻歪头看她,温温柔柔的泠泠嗓音如羽毛般轻拂过她的耳廓。

    池镜花下意识以为他终于累了,不想紧接着听见他开了口,语气听着十分遗憾。

    “天快黑了,我们走出不去的。”

    言外之意:走不出去就只能在山里过夜。

    池镜花立即联想到在金德镇的

    山上与他一道发生的事情,但这段时间他似乎没有再对她展露过杀意,应该不会旧事重演。

    思考间,奚逢秋已走到河流边,几下堆起了个柴堆,只是因为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难免有点不大确定。

    他微微垂眸望着刚堆起来尚未点火的柴堆。

    “是这样吗?”

    “你要生火吗?”

    池镜花呼吸得以逐渐平稳,踩着枯黄的落叶堆,发出几道清脆的声响,慢慢走到他身边,却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奚逢秋极轻地“嗯”了一声,回望她时的双瞳里似闪过一丝无奈之情。

    “可我不会。”

    天色已晚,落日隐退,黑幕降临,确实需要光点亮四周,不然什么也看不见。

    “直接用火折子点上火就好了。”

    池镜花蹲下身子,掏出火折子吹了口气,火光亮起的同时给柴火点上了火,身体力行地教会他如何生火。

    “这样啊……”

    他微微低着头,苍白的面颊映着闪烁的火光,垂落的长睫轻轻颤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而后忽而朝池镜花所在的位置看去,双眸弯如月牙。

    “为何要离我那么远?”

    “啊……啊?”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并非有意远离他,而是原本就站在这里,换句话说,奚逢秋应该是想要她离他再近些,尽管他的话语歧义太大。

    “不是,我没有。”

    池镜花轻轻摇了摇头,在离他半步之远的位置坐下,又捏着他的衣裳扯了下,示意他也坐下。

    奚逢秋照做,与她并排而坐。

    火光映照,双颊温度迅速攀升,寂静的树林中,只剩下噼里啪啦燃烧树枝的声音,仿佛化为锣鼓,正在不停敲击她的心脏。

    “奚逢秋,你怎么了?”

    池镜花微微转过头,少女白皙的脸庞泛着淡薄的红意,眉间凝着化不开的疑惑。

    白天,他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突然要她坐在他身边,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但有一件事,池镜花很有确定。

    跟在金德镇时不一样,奚逢秋对她,没有杀意或者排斥,却有着不一样的情绪,池镜花很难用一个词语具体形容,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我很想知道……”

    少年长睫低垂,不知在看些什么,声音很低,悠悠回荡在四周,融于灼灼火焰中,化为滚烫的一颗水珠浇在她心间,皮肤几近透明。

    池镜花忍不住刨根问底:“知道什么?”

    奚逢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眸子,火光浅浅照亮他的双眸,却无法探知深海的波涛汹涌。

    “可以再离我近点吗?”

    夹带笑意的语调诱哄味十足,池镜花深吸一口气,索性直接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脊背却紧张挺直,脑海中莫名赵星澜的嘱咐,下一刻,又被她狠狠抛出去。

    “是这样吗?”

    他轻轻应声,身上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嗯,先不要动,可以吗?”

    池镜花虽不应声,但身体也没动。

    等待几秒,身后一道炽热的气息婉若游龙地打在她后颈。

    他似乎又在闻她。

    但是这次她身上没有任何人的气息,所以只能是他的好奇心在作祟。

    接着,少女耳侧一缕柔软的发丝被他轻轻撩起,捻在指尖观察了会儿。

    因为没有感知到任何即将到达的危险,池镜花还是任由他探索自己。

    紧接着,她的手腕又被他轻轻握住抬起,单薄的衣袖顺势滑落,露出内里雪白光滑的肌肤。

    手臂在空中停滞几秒,奚逢秋才附身轻嗅她的手腕内测。

    手心并没有直接碰到他的脸颊或唇,唯有一道道灼热的呼吸打在细小的绒毛上,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全身,全身上下似乎每个毛孔都得充盈着花香的气味。

    心中若有似无的侵略反而令池镜花心跳得很快。

    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奚逢秋也愣了一下,最后,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肌肤,便放下了。

    之所以会这般反常,是他很想搞清楚自己为何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纸人而产生那些奇怪的情绪,更想要知道为何池镜花会跟旁人不一样,为什么只有她不是“纸人”,为何只有她有能力令他恢复痛觉。

    可是,在她靠近的一瞬间,所有一切通通濒临破碎,他已没有办法正常思考。

    跃动的火光拂过他们的面颊,身后地面映出二人交叠的影子。

    站在河流边的白鹤已经歪着脖子睡下,剧烈的心跳声已盖住树枝燃烧的杂音。

    奚逢秋轻轻抱住她,将人按在怀里,低下头,偷偷埋在她的颈窝,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贪婪攫取身体的温度。

    只要这样,一切就都好了。

    第47章 第47章我不会亲你的。

    月色如水,斑驳的枝影匍匐在凹凸不平的山地表面,深夜冷风瑟瑟,一簇簇生龙活虎的火苗影子不知不觉爬上二人衣间,无情地吞噬着模糊的树影。

    微弱而炽热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拍在她的颈侧,从领口散开,悄无声息地钻入躯体,再迅速溢向身体四肢,异样的感觉接憧而至。

    池镜花只觉得身体很痒,而且她完全不明白奚逢秋这样做的原因。

    ……总不能是在只有35好感度情况下喜欢上她了吧?

    池镜花在心里自嘲两声,继而深吸一口凉气,尝试轻声呼唤他的姓名。

    “奚逢秋?”

    声音落地的瞬间,仿佛有颗不显眼小石头从最高点掉进沉寂许久的湖泊,湖面立即荡起阵阵碧波涟漪,打破先前那副富有美感的和谐画面。

    “抱歉。”

    奚逢秋已渐渐回神,方知二人原来离这么近,于是慢慢收敛力气,松开搂住少女的双手,短暂放弃想要探寻她身上奇怪之处的想法。

    “很难受吗?”

    他的声音听着煞是平静。

    池镜花理了理头发,端正做好,偏过头时,发丝绕过颈侧,垂在他的指尖上,少女仔细端详他的模样。

    只见奚逢秋一如往常,火光映出他温柔的神色,漂亮的眉眼蕴着低浅的笑意,看上去天生就是这般好说话。

    很好看。

    但也仅是表面。

    相处的时间长了,池镜花似乎意外地可以感知到男配温和有礼的外表下而隐藏的某种危险疯狂的情绪。

    可是没有一丝情动的痕迹。

    果然。

    好感度只有35,就算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但要让他喜欢乃至爱上她还是太勉强了。

    意识回笼后,池镜花神情讷讷地张了张口。

    “不难受。”

    只是会奇怪地心跳加速而已。

    毕竟没人在面对这样漂亮好看、完全长在自己审美上的异性时还能保持心如止水。

    池镜花的一颗小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呀跳,然后就被自己强行掰回来了。

    她垂头默默平复了会儿心情,打开出门时携带的行囊,将从包子铺买来的两个馒头取出,并将其中一个递给对方。

    “吃吗?”

    这荒郊野外的,幸好她提前做好准备,不然饿一夜也是不好受的。

    倏忽,像是想起什么,池镜花忽而开心地眉眼弯弯,将手快速收回,又把原计划给自己的那个馒头递了过去。

    “还是说,你要这个?”

    奚逢秋偏头看她。

    闪烁的火光映在少年苍白的侧脸,渐渐的,耳铛中也潜藏着火苗跳跃的身影,良久,他慢腾腾地伸出右手,露出个清澈天真的笑容。

    “嗯,猜对了。”

    手中的馒头被他取走后,池镜花蓦然想到他这样做的理由,不甘心似的咬了咬牙,随即又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再三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

    池镜花才不会想不开要用下毒这种招数伤害她的任务对象。

    而且,他这一身的毒已经表明:

    毒对他没用。

    就在此时,“噼啪”一声,一根树枝掉进火堆里,火苗猛地窜高一瞬,差点卷上二人交叠在一起的衣角。

    暖色火光映在他的面庞,照亮他如深海般的双眸,说话时的语气中似夹杂难以抑制的愉快之意。

    “可是跟你交换很有意思。”

    “啊……啊?”

    池镜花不解地眨了两下眼睛,夜风将树叶燃烧殆尽时产生的黑灰卷到她的眼睫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又飘到二人中间。

    “哪里有意思了?”

    奚逢秋没有回答,一直凝视她双眼的灼热视线开始寸寸向下,缓慢滑过她的鼻尖和脸颊,最终停在的她微微泛红的唇上。

    蓦地,他轻轻歪过头,盛着火苗的耳铛划过脸颊和颈侧,他轻声笑了一下。

    “你不是亲过我吗?这不算交换吗?”

    池镜花下意识地回怼:“这跟交换有什么……”关系。

    话未说完,池镜花激动到便差点咬伤自己的舌尖,方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原来,他所指的并非仅仅是交换食物这件事,而是他们双方因曾亲吻而交换过呼吸和津液这件事。

    也许对他来说,亲吻这件事因为新奇而变得很有意思,继而衍生出“交换”很有意思。

    想明白此点的池镜花忽然回想起他们前面几次的亲密接吻,只觉得耳尖微微发烫,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底只剩下一种声音——他的脑回路实在清奇。

    可池镜花亲他完全不是因为好奇亲吻的滋味,也不是觉得跟他交换什么很有意思。

    她只是单纯地想要获取他的好感,跟奚逢秋认为亲吻有趣或者“交换”有意思截然不同。

    虽然池镜花知道自己接近他的目的不纯,但她都这样努力了,几次三番地亲他满足他,愣是没让他喜欢上自己。

    想到这,池镜花脑子一热,挺直腰背,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抬起头,垂落的发丝拂过他的指尖,深吸一口花香,报复性地亲了他一下。

    不是唇瓣,而是唇角。

    只如蜻蜓点水般掠过,没有一丝一毫地留恋。

    事毕,池镜花放下双手,仰起脸,望着他得意地笑。

    “怎么样?这样有没有意思!”

    少女留下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奚逢秋以指腹轻按住唇角,迫切想要留住那一抹甜腻和温热。

    但还是从他指尖消失溜走。

    他并没有得到满足。

    少年微微垂眸凝望着池镜花,眼底闪烁着古怪的光芒。

    “为何跟以前不一样了?为何要亲这里?”

    他疑惑的神情似乎在质问池镜花为何不与他交换呼吸和津液一般。

    换句话说,他应当是想她亲他的。

    想明白这点的池镜花往旁边稍微挪了半步,刻意与他拉开些距离,微微垂下脑袋,盯着快要熄灭的火堆,顺手往里放了根干树枝,让火烧得更旺。

    火光骤起,照亮少女白皙的脸庞,她在心里默默组织好语言,转过头,神色异常平静坚定。

    “奚逢秋,我不会亲你的。”

    更为准确地来说,她不会再做出亲吻他唇瓣那样过分亲密的行为。

    “为什么?”

    他眉目间始终保持温柔恬淡的微笑,轻轻歪了下脑袋,语气无辜得很,似是有意卸下她的防备心,引导说出真心话。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原因……

    其实池镜花并非反感与他接吻,相反,还挺喜欢与他亲密接吻时而产生的酥酥麻麻的滋味,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绝非他口中的有趣。

    而且跟牵手拥抱这种一学就会的事情不一样,奚逢秋大概率压根没与旁人接触过一点都不懂,而池镜花的经验都是从影视作品和小说中学来的。

    可现实和艺术差距太大。

    池镜花读书时在小学初中都跳过级,所以脑子应该挺好用的,却唯独在这些事情上笨拙得要命,不管她怎么尝试,都像是小学生过家家。

    脸都丢尽了。

    而且,除去这次亲了他的唇角,池镜花记得自己拢共还亲过他三次,除了第二次是为了安抚他的情绪,第一次亲他时,好感度明显上升10点,第三次却没用。

    如果真是因为亲多了而无法增加好感度,那就没有必要费那个事了。

    正好她也学不会。

    池镜花慢慢低下头,实话实说,以微弱的声音逐渐盖过周围的风声和其他。

    “因为很累,而且我也不会,亲不好。”

    意想不到的回答。

    但奚逢秋记得池镜花说过她确实在学什么,至于是什么,他也不清楚,可几次亲吻给他的确实不大一样,唯有一次比一次兴奋愉快是真的。

    少年眼眸低垂,只能望着池镜花在火光下微卷的浓密长睫,不知想起什么,他唇畔微扬,眉眼间漾起个温柔似水的笑。

    “别人都是怎样亲的?”

    池镜花老实巴交地摇头。

    “不知道,没跟别人亲过,我只亲过你一个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恨不得钻进地洞里,但是不知为何,奚逢秋非要抓着亲来亲去的话题探讨个没完。

    池镜花几次主动献吻本就羞耻,火光的映照下脸颊更显通红,她不想再继续该话题,索性说完就往地上一倒,毫不嫌弃地睡在落叶堆中,完全背对着他。

    身后的乌发散落一地,少女双腿蜷曲着,身体蜷成一团。

    “好了,我要睡觉了。”

    话音落下,四周果然只剩杂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池镜花睁着眼睛,没什么睡意,手里抓着馒头,每次只抠出一点往嘴巴里送。

    味同嚼蜡。

    不好吃。

    静默了半分钟,仿佛像过去半个世纪那么长。

    他不说话以后,池镜花的心率终于逐渐恢复正常,可是长久的寂静反而令她浑身不自在。

    终于,忍无可忍。

    她利落翻身坐起,一言不发地单手搂住他的脖子,强行将人按倒在地。

    过程意外地顺利,以至于池镜花怀疑或许在她发出动静的那一刻,奚逢秋就已经猜到自己要做什么。

    两人同时倒地的瞬间,身下落叶飞溅,池镜花的耳旁除了响起枝叶被压而发出的清脆声,还有一声极轻的笑,贴着她的耳廓,钻入她的耳蜗,无意间再次挑动她的心脏和神经。

    这无疑更加证实她的猜测。

    但是没关系,知道就知道吧,总没有直接亲他那样羞耻。

    池镜花紧紧抱住他,脸颊紧贴着他的心口,只能听见彼此逐渐趋于一致的心跳声。

    紧接着,耳垂传来一阵凉意。

    是奚逢秋探出微凉的指尖轻抚过她的耳垂,将散落的乌发轻轻别至耳后,露出少女姣好明媚的脸庞。

    好到离谱。

    池镜花将脑袋完全埋进他怀里,被他身上的香气所冲昏头脑,迷迷糊糊的,声音听着不仅沉闷,而且有些颤抖。

    “奚逢秋,虽然我不太会亲人,但我会一直抱着你的。”

    ——直到天明。

    第48章 第48章为何要停下?

    无人经过的树林深处的溪流边上,凄冷月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叶倾泻而下,火堆燃起的火苗越来越小,簌簌风声一刻也不曾停歇。

    可池镜花一点也不觉着冷。

    她似乎只能听见两人已经重叠的心跳声,后知后觉他们相拥的姿势有多暧昧。

    池镜花默默一点点松开搂着他清瘦腰身的五指,想要稍微往旁边挪点,好给二人中间留点喘息的空间。

    正当她偷摸摸进行着自己的计划时,耳边忽然飘来“池镜花”三个字,夹杂着浓烈的香气,轻拂过她的耳廓。

    是他在喊自己。

    池镜花闻声仰头。

    少年微微低头垂眸,显眼的耳铛顺势垂在颈侧一短,深不见底的眼底含着清澈的笑意,声音

    听着温温柔柔的。

    “你的‘一直’只有这么点时间吗?”

    “当然不是!”

    明白他在说什么的池镜花立即大声反驳。

    虽然两人的姿势的确过分亲密,但池镜花还不至于反悔。

    她微微睁大眼睛,从树枝缝隙挤进的月光照进她的双眸中,映出明亮璀璨的点点繁星。

    “我是怕你又觉得热。”

    池镜花实话实说,甚至在心里觉得他忽冷忽热的体质煞是奇怪。

    “现在不热。”

    奚逢秋神情平静地陈述事实,唇边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温柔恬淡的笑。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有时身体会烫成那样。

    他轻轻探出右手,冰凉的指腹轻轻按上她柔软纤弱的后颈,隔着几缕发丝,已能察觉到少女身体所传来的暖意。

    好像挺舒服的。

    “你可以继续抱我的,就像刚才那样。”

    他的一言一行毫不掩饰,就像是在有意引导她抱他一样。

    池镜花突然觉得他变得有些黏人了。

    尽管如此,池镜花还是一头扑他怀里,双手发力,将人紧紧箍在自己身边。

    少女用尽全力的一扑令奚逢秋措手不及,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他的五指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再也不想让她离开半分。

    四周寂静,尽管杂音纷扰,可池镜花似乎听不见别的。

    沉默片刻,少女忍不住抬了抬头,散落的乌发从脸颊滑至耳侧。

    四目相对,她看见奚逢秋的视线似乎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面上挂着温和的浅笑,叫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可他实在太好看了。

    这么近,还是以相拥的姿势。

    池镜花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下一刻,她主动出击,双手交叠,直接蒙住他的双眼。

    眼前突如其来的暗令奚逢秋难以理解。

    他轻抬手指,指腹轻轻抚上她的,从少女的手背开始,一路慢悠悠滑过她的肌肤,攀上她的指尖,轻轻勾住了她的食指。

    “在做什么?为何要蒙眼?”

    “睡觉啊。”

    池镜花极力忍着指尖的异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胡话张口就来。

    “我在帮你快速入眠。”

    不对,她是因为与他对视时心脏会不受自己的控制,所以才要蒙他的眼睛,这样会好受点。

    但她终究有些心虚。

    在奚逢秋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前,池镜花已忍不住催促道:“好了,不要说话了,赶紧睡觉,再不睡觉天都快亮了。”

    她虽不清楚现在是何时辰,但他们一定拉扯了很长时间。

    闻言,奚逢秋轻轻地笑了声,声音像一片干燥的羽毛在她心间若有似无地扫来扫去。

    不知怎地,池镜花忽然有种被他看透一切的感觉。

    最后,奚逢秋又乖巧地应了她一声,并没要池镜花放下双手。

    四周重归安静,渐渐平静下来的池镜花已能察觉到其他动静,冷风裹着燥热的火苗划过她的脸颊。

    池镜花依旧保持蒙住他双眼的动作,掌心忽然传来一阵痒意,仿佛清晰地感受到奚逢秋的眼睫如蝶翅般微微颤动,轻轻剐蹭她的掌心。

    池镜花狠狠咬住下唇瓣,阻止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或是做出任何逃跑的动作。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后,池镜花松了口气,才慢慢放下双手。

    她盯着少年漂亮的眉眼看了几秒,而又心慌地连忙别开视线,垂头望向他的腰间,似在郑重思考什么。

    与衣裳的浅白色不同,奚逢秋的领口和腰带皆为墨色,池镜花打量半晌,眼睫一颤,终于下定决心。

    为履行自己的承诺,池镜花慢慢地探出手,轻轻地,重新搂住他的腰身,主动将脑袋埋进他怀里,吸了两口令她安心的花香,缓缓闭上眼睛,迅速进入梦乡。

    什么也毫无察觉了。

    奚逢秋是在池镜花睡着以后才缓慢睁开双眼,当低头看见少女毫无防备地猫在他怀里睡觉,平静的眸底深处涌出难以言语的某种情绪。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已不自觉地喃喃自语,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满足和愉快。

    “奇怪的人。”

    如云雾般缥缈的声音没有传进她的耳中。

    池镜花又做梦了,梦到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一起一起生活在双水村的陈年往事。

    或许是过去太久,连出现在梦里的画面都模糊不清,只有被封在心里的情感始终如一。

    再后来……画面一转,她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更为准确地说,是奚逢秋。

    他们不知身处何处,窗外春意盎然杨柳依依,依稀可以见到穿过门口的溪流。

    外面没有一个路人,奚逢秋坐在离窗户最近的椅子上,背对着窗户,日光投在他身上,如同渡上一层浅薄的金色,身后垂落的发丝在微风中轻晃。

    池镜花此刻正衣衫不整地跨坐在他腿上,纤弱的十指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少年衣领被微微扯开,耳尖通红,眼底氤氲着暧昧的雾气,微微仰着头不停喘息,唇瓣红得滴血,隐隐有些许残留的水迹,在金色日光的照射下格外色|情。

    池镜花摸了摸自己的发麻发烫的湿润唇瓣,立即明白刚才发生过什么。

    因为是梦,而且是不完整的梦,任由池镜花绞尽脑汁地回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亲的,还以这样不雅的姿势坐在他身上,把他亲得这样动情和凌乱。

    似是察觉到她极其不安的情绪波动,梦中的奚逢秋微微垂眸看向压制住自己的少女,被日光照到的耳铛在她眼前轻晃一下,眼底弥漫的情欲尚未完全消散。

    “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少年清冽动听的嗓音立即拉回池镜花游荡的神识。

    她一低头,视线奚逢秋漂亮流畅的锁骨,下意识地偏过头,抬起手,准备用衣袖替他擦拭唇角的痕迹。

    “我、我帮你擦擦。”

    还没等她帮他清理唇角的津液,奚逢秋先一步按住她的后颈,试图让她与自己对视,不要躲避自己的视线。

    池镜花一个不注意又靠近半分,幸好反应过来后用双手轻抵住他的肩膀,才没完全砸进他的怀里。

    冰凉的衣袖不知何时已滑至小臂,露出少女的微微泛红的肌肤,春风顺着窗棂闯入,钻进她的衣袖口,撩过身体四处,带出些许滚烫之意。

    奚逢秋微微笑着抬手,动作温柔地替她挑开黏在脸颊一侧湿漉漉的发丝,将其轻轻别至耳后,随后以指腹轻轻摩挲她的唇瓣,试图替她擦去上面的水迹。

    “你不喜欢与我做这些事情了吗?”

    太过天真的口吻,令池镜花瞬间松懈下来。

    她不明所以地眨眼,看着他的张张合合的唇瓣,脑海闪过他们亲吻时的亲密画面,下一刻,嘴巴已替她做出回答。

    “我没有啊。”

    话音落地的瞬间,池镜花忽然感觉奚逢秋好像跟现实里的不太一样。

    难道说,这就是男配被攻略后的样子?

    或者,更为准确地说,是她想象出来的样子。

    池镜花一时哑口无言地愣住。

    她在考虑要不要打自己一巴掌快速清醒,可却又忍不住想知道除了这些,自己到底还能做出怎样离谱的梦来。

    就在此刻,奚逢秋忽然单手覆上她的脸颊,如同最亲密的爱人般温柔地轻抚着,慢慢地,五指已插|进她的耳后侧的发丝里,完全将她锁在自己身边。

    “又在骗我吗?”

    在他轻声吐出“骗”字时,池镜花下意识以为他又要对她展露杀意,但是没有,他只是面带最为温和的笑容,眉宇间略带病态的偏执。

    池镜花莫名为此心疼,忙不迭地澄清解释:“没有骗你,真的没骗你,我发誓。”

    察觉到少女所流露出的真情实感,奚逢秋的情绪稍微得以平复,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得到满足。

    因为他们二人之间,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奚逢秋猝然靠近,鼻尖不动声色地抵着她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盯着她的眼睛,感受到少女急促不稳的呼吸,遵循本能地去追逐她身上的气息。

    “那为何要停下?”

    他的声音很低,氤氲着水气的睫羽缓缓垂下,身体不知为何也在微微发颤,指下用了些力气,似乎是想要将她按进他的身体里。

    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攥紧他的衣裳,身体紧张绷直,完全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

    “你说过

    喜欢的……”

    少年视线一晃,盯向身下被少女压住的而出现褶皱的衣裳,指腹微动,仍旧不知疲倦地探索她肌肤温度,想要掌握她的全部的气息。

    “池镜花,你说过喜欢的……”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条蟒蛇将她死死绞住,一点点吞噬她的生存环境,池镜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此时,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古怪声音。

    是从奚逢秋脚边传来的。

    池镜花还没来得及低头,奚逢秋骤然抓住她的手腕,贪婪地轻轻摩挲几下,耐心引导她覆上自己完好的腰带。

    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

    偏偏奚逢秋一双饱含情欲的双眸却轻轻弯了弯,露出天真清澈的笑容,将他的行为和其他完全割裂开来。

    “不是吗?”

    第49章 第49章我想跟你变成那种关系!……

    翌日清晨,阴霾不再,天气转好,温暖的日光穿过头顶稀疏的树枝洒在山间,溪水泛着金色的光,偶有一片落叶飘零着盖在池镜花的衣上。

    少女窝在一堆枯枝落叶上蜷缩着身体,微微侧着的白皙脸颊落下几道模糊的光斑,睫羽止不住颤动,似在做梦。

    最后梦碎猝然惊醒。

    池镜花神色僵直地眨了眨眼睛,待逐渐适应光线后,双手撑地从落叶堆里缓缓爬起,又慢慢摊开五指。

    空无一物。

    也就是说,那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念及此,池镜花偷偷松口气,抬起眼眸,看见早她一步苏醒的奚逢秋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河边,似在专心观看白鹤愉快地吃着自助餐。

    池镜花愣愣地盯着他看,差点忘记眨眼。

    许是敏锐察觉到她过分赤|裸的目光,少年发丝轻晃,稍稍偏过头,耳铛划过脸颊,在颈间落下一小片不规则的阴影,他唇角微扬,心情看上去格外不错。

    “怎么了?”

    声音随着飘进池镜花耳中,她顿时呼吸一滞,脑海中不断闪回梦境画面,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

    她没有回答。

    为了使自己快速恢复正常,池镜花连头发和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立刻跑到河边,蹲下身子,捧了把水拍在自己的脸颊。

    冰凉的溪水从毛孔渗入内里,叫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如此循环几次,池镜花总算冷静下来。

    少女微微侧着头,半仰着脸,迎着金色的日光,沾水的发丝湿漉漉地黏在耳侧,脸颊挂着几滴透亮的水珠,湿润的眼睫上下眨了几下,看向站在身侧不远处奚逢秋,神情无比认真。

    “奚逢秋,你昨晚有梦到我吗?”

    少年浅色衣袂在风中轻扬,微微垂眸时凝视她的目光充满疑惑。

    “为何要这样问?”

    因为池镜花梦到他了啊,还是难以言齿的春|梦,所以自然希望他也可以梦见自己。

    但看样子是没有。

    “没什么。”

    池镜花失望地垂下脑袋,指尖轻捏了下自己的脸颊,避免因情绪过度外露而被他看出什么。

    至于为什么会做这个梦……

    她觉着,肯定是因为他们睡前聊的“亲吻”话题,所以给她种下某种潜意识,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梦来。

    啊啊啊啊她以后再也不会跟他说这么多了!

    思考间,池镜花恍惚一阵清凉的阴影笼罩住她,后颈的发丝似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指尖捻着一片从她身上摘下的落叶。

    少年微微笑着探出指尖,在离她半步之遥时摊开骨节分明的五指,露出躺在掌心里的落叶,是为了让她看得更仔细些。

    “要帮忙吗?”

    “嗯,要。”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点头,拉住他的手腕,把人拖至离溪流稍微远点的地方,继而背对着他,垂着头,低声请求。

    “后面应该还沾上了很多落叶,麻烦你帮我一并摘下来吧。”

    当少女背对着他而毫无防备地向他露出纤弱白嫩的后颈时,奚逢秋似被什么给取悦到了似的轻笑一声,浮在眼底的金色光影不停颤动。

    他的声音伴随着清晨微风一道拂过池镜花的面颊,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正要转身回头时,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是他在帮她整理头发上的落叶。

    池镜花索性不说话了。

    因为看不见人,所以当指尖若有似无地游走在身体四处时的感觉才会更为强烈。

    池镜花几乎是攥紧衣裙,咬紧牙关强忍这股异样。

    “嗯,可以了。”

    不知过去多久,当奚逢秋为她取下沾在发顶上的最后一片落叶的同时,耳边响起少年熟悉的声音。

    池镜花如释重负般的长舒口气,转过身时随手理了理头发,又抬着头,湿润的长睫下眼眸亮晶晶的。

    “那我们接着赶路吧。”

    思考一瞬,她抬手指着右手边的小道,自信满满地笑了笑。

    “我知道,是那边对不对?”

    随着少女话语掷地,白鹤眨着圆溜的眼睛,忽地仰头振翅飞起,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用实际行动证明路在何方。

    奚逢秋静静望着她,眉眼间划开个温润的笑,映在冷白颈侧的影子也在微微摇曳。

    “看来你又猜错了。”

    “是是是,我错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点着头诚实认错,接着,趁他不备,不动声色地拉过他的手指,牢牢抓在手心,借此扳回一成。

    奚逢秋毫不反抗,反而是唇角扬着愉快的笑。

    几次下来,他已学会愈发主动地指尖探进她的指缝,直到与她十指相扣,中间再无多余的缝隙,能够清晰感受到少女脉搏的颤动和频率。

    这种感觉很奇妙。

    “池镜花。”

    正在跟随白鹤身影赶路的池镜花听见他毫无来由地唤她一声,下意识地扭头,不解地“嗯?”了一声。

    奚逢秋垂眸,睫羽半遮眼眸,所释放出的情绪不大明确,只一错不错盯着二人紧紧相握的手指,不大安分地轻捏了下她的指骨。

    “慢点走,不要着急。”

    池镜花哭笑不得地给出解释:“可是若是再慢下去赶不到邑水村的话,我们今晚又得在外面过夜了。”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轻轻应了声,此后再也没有提别的要求。

    过分安静更显反常,令池镜花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影影绰绰的枝叶光斑流淌在少年衣间,时而滑过他苍白如雪的面颊,在阳光下仿佛有了一丝生机,蓝紫色的瞳孔中始终含着一抹淡淡的笑。

    举止行为温文尔雅,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本就如此,可浑身上下却偏生有股说不出来的平静疯感,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任何,随时都可以死去的样子!

    池镜花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几乎是心跳加速,本能地想要抽回手臂,不想甫一动弹,奚逢秋指下的力气陡然增加,完全锢住她的手指,阻止她的逃离。

    “方才是要做什么?”

    他在看她,瞳孔微微转动,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如画的眉眼间溢出淡淡困惑。

    小心思被敏感察觉,池镜花尴尬地无所适从,正要苦思冥想个借口,幸得白鹤停在前头不远处,她抬头一看,远处有个古老的村庄。

    此时接近中午,从山下往下看,家家户户的烟囱都飘出浅灰色的袅袅烟火气,像是被云雾抱在怀里的一座世外桃源。

    池镜花情绪激动地指着村落,“看,邑水村到了!”

    话题本已被她顺利带跑偏,却又被奚逢秋给硬生生地扳回来。

    他极轻地“嗯”了一声,渐渐松动施加在池镜花指尖的力气,低垂的眉眼蕴着数不尽极致偏执的古怪温柔,声音极为轻缓。

    “我还以为你不想牵我了。”

    池镜花慢慢睁大眼睛,极力摆动另一只手,“没有的事!绝对不会!”

    方才只是她联想到死亡话题时的条件反射,平心而论,她真的很喜欢与男配牵手,至于原因……也许真的很安心。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决定趁此机会,将压在心中许久的心里话将全盘托出。

    “奚逢秋,我说过,我很在乎很在乎很在乎你,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开心。”

    “若是牵手能让你开心,只要你需要,我就会一直牵着你的手,若是拥抱能让你高兴,我就会一直抱着你,若是亲……嗯,这个暂时不行,但是牵手绝对不是问题,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松开你,好吗?”

    池镜花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奚逢秋已不会再动不动就要杀她,有时候甚至会让她觉得无比安心,那她也不应该让对方一直陷入种若即若离毫无安全感的情绪下。

    虽然她的目的是攻略他,但像这样玩弄他的情感并不好,哪怕他并没有明确表示喜欢与她牵手,哪怕他只是觉得“舒服”。

    这没关系。

    反正她从来也不觉得让他“舒服”有什么不好。

    池镜花慷慨激昂地一通陈述,不想苦等半晌,奚逢秋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微微低着脑袋,低垂的眼睫遮住眼眸,根本看不清他的情绪如何,微风轻轻,将枝叶投下的影子从他的脸颊刮至耳侧,鲜艳的耳铛跟着晃了一下。

    唯独他看上去神色依旧平静。

    池镜花双颊一烫,本是真情实感地对他表明心迹,见他这般,突然只觉得尴尬,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下半辈子就躲在里面再也不出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奚逢秋忽而睫羽一颤,抬起蓝紫色的眸子,轻轻歪了歪头,漂亮的眉眼间烙出个深深的笑。

    “又是因为想跟我处好关系吗?”

    池镜花思忖半分钟,原本还算清楚的脑子骤然变得跟浆糊一样粘稠,已无法正常思考。

    她不知不觉地往前一步,在离他仅十公分的距离,仰起脸,发丝绕过颈侧垂在身后,在风中飞舞摆动,澄清的双眸倒映出少年的绝绝五官,遵循本能张了张口。

    “我昨晚梦见你了,嗯……应该不能算是什么好梦。”

    “梦啊……”

    他继续笑着,双瞳始终定在少女的脸颊,语调微微上扬,分明什么也没说,可又好像是在诉说“梦境都是虚幻的”一般。

    不知他还会不会说出别的什么,池镜花管不了那么多,她抢在他前头,一股脑地丢下自己想说的一切。

    “我知道,梦里的一切都不能做数,但是,梦里我们是一直在一起的,而且是很亲密的那种关系,所以,奚逢秋,我不只想跟你处好关系,我更想跟你变成那种关系!”

    第50章 第50章那就看我吧。

    点点日光直直倾泻而下,流连在一白一蓝的二人衣间,通往山下的小道早已铺上一层厚厚的枯黄落叶,被风卷起飘向远处又轻轻落下。

    尽管下山的路要好走许多,但因他们初来乍到,对附近完全不熟,所以,光向村民打听村长的住处已花费不少时间。

    当他们找到村长住处时,最先注意到的是流经门口的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远远地,从山中林间探出头来。

    许是为了方便村民出行,还人为搬了几块石头放在水里。

    池镜花轻轻推开竹篱笆的大门,院内有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弯腰收拾自家的菜园子,粗布麻衣上沾上不少泥点子。

    听见院内声音,两人先后疑惑抬头。

    怕他二人误会,池镜花立马主动说明来意,并取出悬赏令以证身份。

    “二位原来是仙师啊。”

    男人一脸老实相,在接过悬赏令确认两人身份无误后,又将悬赏令还给池镜花,同时表明自己姓吴,方才与他一起除草的是他夫人。

    吴夫人看着年岁要比吴村长大不少,一见到两人,便一直局促地用衣裙使劲擦拭手指,试图掩盖手上的泥泞。

    “实在对不住,我们不知道二位今天会来……”

    看村长夫妇的表现,应当是对这件事十分重视。

    一时间,池镜花十分不好意思地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是我们唐突了。”

    吴夫人一双眼睛格外漂亮,此刻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哪能这么说,来,二位快快请进。”

    正当四人准备进屋时,门口又传来轻微动静。

    池镜花回过头。

    日光照进瞳孔,她看见门外站着两名身着黑衣长相极为相似青年男子,就连脸上的伤疤位置都大差不差,阳光明媚,他们却用两双浑浊灰暗的瞳孔盯着他们。

    吴村长立马皱眉,冲他们嫌弃地摆手大喊:“你们俩在这做什么?都什么时辰了?还不赶紧回家!”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最后再次看一眼四人,一言不发地悻悻离去。

    在与他们对上视线的瞬间,奚逢秋敏锐察觉到他们对自己所表露出刻意压制却无法藏匿的浓烈杀意,不禁弯了弯唇角。

    虽然不明白为何初次见面这两人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但这种情况以前并不少见,这时候,他会静等,等待两人主动找他。

    察觉到身旁之人的情绪变化,池镜花下意识转头,迫切想要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何事。

    四目相撞,池镜花本能眨了下眼睛,只看见他眼底浮现的一抹平静而疯狂的笑意。

    只是没等她细问,吴夫人温温柔柔略带歉意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实在对不住,刚才那两个人是我们村里的,其实他们原是三胞胎,但是大哥在前段时间被妖怪所害。”

    “虽然很可怜,不过他们兄弟几个平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所以二位若是碰到他们,还是避开点比较好。”

    池镜花心不在焉地点头,思绪尚未从刚才的事情上完全抽离。

    直到吴夫人招呼他们坐下,又分别给二人上了杯热茶,池镜花才回过神。

    她捧着墨色的瓷杯,盯着杯中竖立的茶叶,低声道了句“谢谢”。

    正要喝水,唇瓣尚未碰到杯沿,耳边倏忽响起奚逢秋的声音。

    “池镜花……”

    少年轻轻慢慢的声音如一根细小的绒毛荡过她的心间。

    池镜花不解抬头,先是对上男配含笑的双眸,停顿几秒,视线慢慢移至他的杯盏,心中已有结论。

    她熟练将二人面前的茶水迅速调换一下,为让奚逢秋安心,特地捧着本属于他的那杯轻抿了一小口,结果没注意温度太高,差点烫伤舌尖。

    望着少女微微蹙眉眼里似闪着泪花的模样,坐在她身侧的奚逢秋眉眼愈发温柔,不经意地唇畔微扬,蓦然抬手替她捋着被大风吹乱的头发。

    “慢一点。”

    这都要怪谁啊!

    池镜花暂时不是很想理会这个癖好古怪的疯子。

    她默不作声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发丝,随便理了下头发。

    奚逢秋轻轻垂眸,有些遗憾地望着掌心,就好像从未存在过的一样。

    池镜花对此毫无察觉,她假装咳嗽两声,学着记忆里赵星澜古板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道:“村长,夫人,不妨先跟我们说说村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吧。”

    村长夫妇意识回笼后相视一眼,接着娓娓道来。

    原来,村里出了一只妖怪。

    这妖怪长着傀儡木偶的外表,性格尤为古怪,每逢雨天才会出来作怪,不是杀人就是伤人,村里近一年来已有不少村民遇害,有条件的都搬离这里去了别处。

    他们实在没辙,这才集资求助悬赏司给他们发张悬赏令,请人上门除妖。

    池镜花听得明白,可有一事始终难以理解。

    “这傀儡妖一定要在雨天才会出来吗?”

    村长夫妻俩皆肯定点头。

    虽然不明白这妖怪为何唯独喜爱雨天作怪,但现在……

    晴空万里!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池镜花望着落在透过窗户斜照地板上金灿灿的阳光,失望地耷拉着脑袋,轻声叹息。

    “不是有傩神吗?”

    冷不丁地,沉默良久的奚逢秋倏忽开口,虽是与村长夫妇说话,余光却一直随着池镜花颤抖的眼睫而动。

    “他不会保佑你们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当“傩神”二字从男配口中缓慢吐出时,池镜花总有种他在有意提醒自己客栈那晚发生的事情一样。

    叫她无意识地握了握杯身。

    见状,吴夫人尴尬地笑道:“我们村子穷,没办法给傩神上供,可能是因为这样所以不被庇护吧。”

    倒也说得通。

    池镜花思索着点头,无意间瞥见模糊地映在奚逢秋浅白衣角的一小簇阳光,突然想起件颇为重要的事。

    她双手捧杯,抬起头,神色认真地问道:“那……游神会是什么时候开始?”

    吴村长若有所思地回答:“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游神会是每年的九月底。”

    九月底……

    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十天,最好是可以下场雨引出傀儡妖,这样他们才好顺利与男主汇合,继续前往京师。

    可是,雨又不是说下就下。

    但她既然已经接了邑水村的悬赏令总不能出尔反尔败坏名声,更何况,她还有奚逢秋一直陪着。

    虽然十分钟前她才下定决心不理他,可自穿书以来,他们便一直在一起,池镜花已经习惯他的存在,真的很难做到不跟他说话。

    想到这,池镜花不由自主地用力握紧发热发烫的的杯身,偏过头,抿了抿唇,眼神示意他也喝口自己的茶,却又实在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也喝一口。”

    没等奚逢秋做出下一步动作,池镜花已急不可耐地低声催促道:“不要问为什么,快一点。”

    声音很快消弭于世间,四周静悄悄,似乎只能听见他们的心跳声,几近埋没在一次次起伏不定的呼吸声中。

    而后,只见奚逢秋面带温和笑意地朝他伸出一手,缓慢摊开修长漂亮的五指,天真无辜地歪了歪脑袋,耳铛摇曳时,面上露出个湛清的笑。

    “可我现在更想要你手里的那杯。”

    池镜花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喝过的那杯递给他,指尖不小心剐蹭到他的皮肤。

    “给你,快点喝。”

    冰凉的掌心因少女的触碰而徒留一片痒意,可惜转瞬即逝。

    奚逢秋瞳孔盯住片刻,慢慢喝了一口茶水。

    直到见他喉咙滚动一下,池镜花抑制不住弯了弯眼睛。

    虽然攻略进度依旧停在35,可她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眼见二人气氛不太对劲,村长夫妇也算是过来人,不想在这碍事,立马找个借口,留给他们独处的时间。

    “二位仙师,我们先去做饭,等会儿吃完饭我再给二位安排住处。”

    吴夫人说罢,便拉着吴村长一道去厨房忙活。

    池镜花后知后觉两人已经走了,躁动的心跳已经逐渐平静。

    她掏出跟男主分别前他给自己的锦囊,打开,然后全部倒出,一张张地数数查看。

    见池镜花埋头专注于做自己的事情,奚逢秋难免无聊,更何况,这个香囊上有赵星澜的气息,他很是讨厌。

    更为准确地说,除了池镜花,他讨厌其他一切活人的气息,还不如纸人来的有意思。

    “在做什么?”

    池镜花头也不抬,“我在看赵道长给我的符,看看有哪些能用的上。”

    “你似乎很信任他,是吗?”

    察觉到他流露出的情绪不太对劲,池镜花立马停下手中之事,神情坚定而认真,一字一句纠正他话语中的错误。

    “不对,我更信任你。”

    池镜花对于男主的认识完全建立在原著基础上,可对于男配的情感是在朝夕相处中形成的,二者压根无法相提并论。

    她不明白奚逢秋怎会产生这种误会。

    奚逢秋神色平静地听她言说,而后慢慢朝着她探出如玉的指尖。

    似是料到他要做什么,在还没碰到自己之前,池镜花已主动握住他的手指,让他更快更准掐住自己脖颈。

    “你想掐就掐吧。”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虽然池镜花笃定奚逢秋不会杀她,可当冰凉的指尖碰到自己肌肤,仿佛被某种危险而刺激的气息所缠上,瞬间打开她的毛孔,侵入她的血肉,死拥住她的骨骼。

    “我不想杀你。”

    奚逢秋没用多大力气,指腹缓慢向上移,轻轻抚上她柔软温暖的面颊,一点点别开她落在符咒上的余光,直到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她的眼睛。

    “我只要你别看那些符咒。”

    “你不是说我长得好看吗?那就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