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91 Who I am?
维吉尔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平静, 但是无论是与他相识已久的洛基还是从没见过他情绪波动如此明显的斯特兰奇和戴安娜都很担忧他。
他闭上眼深呼吸,终于压下所有情绪看向他们。
“走吧,我猜他们快散场了。”
他的神色比来之前还要平静, 甚至还向他们露出了一个维吉尔式的微笑。
无懈可击的、沉稳而可靠的笑容。
戴安娜有心说些什么,却又沉默着敛了回去, 洛基没有说什么, 斯特兰奇依旧忧虑地看着他, 却按照他说的画出传送门,跟黛娜告别后离开了这里。
他们回去时, 宴会的确已经快散场了,X战警们已经回去了,托尼正举着酒杯和布鲁斯聊天。
“再强调一次,回去不准查我家维吉尔, 明白了吗?他确实有很多秘密不错, 但是绝对不会做什么危害地球的事……你们回来了。”
他站起身给了维吉尔一个拥抱。
“怎么看上去这么委屈,是奥利弗为难你了吗?”
他按着维吉尔的肩膀,细细打量着他, 最后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
“亲爱的,发生什么了?如果真是奥利弗那个混蛋的错,我明天就去帮你教训他一顿,好吗?”
维吉尔没想到自己一到托尼面前就绷不住, 只是不啃声,抿着唇看他。
托尼第一次见维吉尔这副样子,看自己的安慰也不起效果, 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发愁地抓了抓自己精心打理的头发,从兜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打开, 把里面的手表拿出来给他戴上。
“本来说他们都走了再给你的,现在只能提前把你的礼物给你,高兴点,亲爱的,你这么难过我也要跟着你心碎了。”
维吉尔垂眸看向手上极具设计感与科技感的表。
表盘上刻着钢铁侠的标志。
维吉尔知道托尼最近一直在研究更完善更先进的纳米技术,他每次去斯塔克大厦和别墅托尼都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忙活。
只是他不知道这是给他的。
“从四年前我就开始研究这套战甲,”托尼低声说,“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长这么高,都快赶上我了,刚好又赶上技术更新迭代,就给你重新做了一套,内置人工智能可以让菲德尔填充。”
维吉尔抬眼,对上他担忧的目光,忽然觉得自己要面对的一切都不算什么,缓缓笑了一下。
“我很喜欢……这份礼物,”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明亮而坚定,“我们已经看过了,康纳的情况比较复杂,能解决,但是需要很长时间,如果那位奥利弗先生放心的话,可以把这个任务交给我。”
托尼皱眉,询问地看向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隐隐有些担忧地点了头。
洛基无意让他和维吉尔的秘密被所有人知道,也知道维吉尔这么说就是已经做好了选择——而他的选择一向很难改变,索性也点了头。
托尼没放下心,表情依旧有些忧虑。
维吉尔笑了笑,让斯特兰奇送走了其他人,等到大厅里只剩下他和托尼之后在沙发上坐下。
“父亲,”他轻声呼唤,托尼看着他,坐在了他身边,“我不想隐瞒你什么,康纳的情况其实很棘手,但是如果不去处理的话,只会导致更大的灾祸。”
他的表情很凝重。
“但这不该非你不可不是吗?这么多的超级英雄,为什么就一定是你?”
托尼下意识地质问,却在看见维吉尔咬牙的动作后陷入漫长的沉默。
他知道面对很多事情,即使自己是钢铁侠也总无能为力,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这或许就是赛琳娜的真正用意吧。
他有些恍惚地想。
维吉尔的出现本身就像一个奇迹,时常让他觉得不够真实,就像握不住的指间沙。
“……非去不可吗?”
他最后只是这样问。
“非去不可。”
而维吉尔这次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果断、干脆、斩钉截铁地回答了他,没给自己和他人留下半分回旋的余地。
“等索尔带着宇宙魔方离开了地球,我就会立刻动身。”
托尼知道自己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叹了口气后深深注视着他。
“从你一开始踏上这条路开始,我就总是很担忧,亲爱的维吉尔,”他缓声说,“这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甚至能够吞噬我们——我也好,克拉克也好,韦恩也好,我们都曾经迷茫过,也曾经想过放弃,但有很多原因让我们坚持了下来。”
他认真地看着维吉尔。
“对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在过去的四年里,我总是记得还有你在中东等着我,我记得我这条命是你和伊森救回来的,但是我却一直找不到你。”
他顿了顿,发现自己很难形容那四年来的心情与感受。
“但幸好你出现了,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我希望你过得比我更幸福,我希望你快乐、无忧无虑,不用考虑所谓拯救世界的重担,也不用和那些烦人的反派作斗争,但很显然失败了。”
“你知道的,我总是很失败。”
他自嘲而苦涩地笑了一下。
维吉尔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我见过的、最出色、最优秀的父亲,”他一字一句地说,表情很郑重,“每个人都会失败,这没什么可指责的——至于这次我的选择,这是我必须去做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它不属于你们任何人,也不应该由你们来承担。”
维吉尔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自信又张扬。
“但您放心,我一定带着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果回来。”
托尼好不容易决定剖心剖肺地说点一直嫌弃肉麻不肯说的话,又突然被他所感染,伤感的氛围荡然无踪,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心思,干脆也笑了起来。
“那我现在可就已经不满意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他佯装生气。
“那可怎么处理呢?”
维吉尔忍着笑问,侧过身去抱了抱他。托尼拿他毫无办法,本来也不是在气他,又默默消了气。
眼看终于哄好了托□□吉尔拒绝了他想让自己今晚留宿别墅的提议,画了个传送门自己回了皇后区。
洛基正在客厅等他。
“弗瑞让我们明天就带着宇宙魔方离开地球。”
洛基先声夺人,维吉尔把外套脱下来放在沙发上,听到这话挑了挑眉。
“看来他也并不是毫无用处。”
“毕竟这对地球来说是个烫手山芋,”洛基缓缓开口,身体前倾,看向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的维吉尔,“已经确定要去了吗?”
维吉尔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又想起自己多方确认得出的结论,心情有些烦闷地闭上眼。
“虽然早就有猜测,但没想到真的能这么麻烦,”他又叹了口气,直白地向洛基倾诉自己的烦恼,“我不知道要去多久,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那些朋友们估计得先麻烦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洛基正打算在地球开一段时间的公司玩玩,直接就答应了他。
“……其实我不知道到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维吉尔从奎恩家回来后就一直紧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下来,他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向后靠在沙发上,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我没想到这一切会发生的这么突然,我甚至仍然不知道我到底是谁、又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洛基看过这个世界的未来,也明白其实原本的发展里根本没有维吉尔的存在。
他知道这一直是维吉尔的心结。
他不停地询问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的诞生又到底是为了什么,近乎偏执地寻求着这样一个回答。
但他并不在他们面前表现出来这一点,他只是会突然陷入死胡同情绪崩溃,然后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和他们交谈。
他几乎用这一招骗过了所有人。
他们都认为他谦和有礼,沉稳可靠。
“你是谁与你出现的目的都毫无意义,维吉尔,”巧舌如簧的银舌头看着他,“你是我们认识的维吉尔,我们知道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了。”
芬里尔安安静静地趴在他们脚边。
客厅里只能听见呼吸声。
过了很久,维吉尔终于站起身,向洛基露出一个微笑。
平静、坚定。
正如他往日的无数个微笑。
他画出一个传送门,看向站在对面的古一和她身侧的阿戈摩托之眼。
“……你还是来了。”
古一叹息着。维吉尔一脚迈了过去,伸出手去触碰缓缓露出的时间宝石。
周围的景色在一瞬间全部扭曲、倒退,最终定格为一片虚空。
寒冷,黑暗,空虚。
时间宝石漂浮在正前方,散发着深绿色的光芒。
它缓缓飘到维吉尔面前。
“我等了你很久。”
空灵而冷漠的声音在这片空间突然响起。
那不是地球上、甚至不是宇宙中的任何一种语言,但维吉尔能够听懂。
因为那是他除了地球法术之外所有法术的施术咒语所用的语言——更加古老的、无限宝石的语言。
“你已经准备好了吗?”时间宝石的光芒闪烁着,“亦或者你只是来向我求证你的想法,你没有带上空间,我猜是后者,对吗?”
维吉尔没有回答它,时间宝石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神秘的光芒在他面前闪烁,呈现给他的是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片漆黑之中、暗红色的火焰之下,巨龙的黑紫色的翅翼扇动着,爪中捧着的光球将灭未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是巴巴托斯,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毁灭和黑暗的人格化身,绝望的代名词,他的目的是摧毁常规多元宇宙。它能够改变现实,用黑暗宇宙的力量影响他人。”
“我们所在的宇宙,就一直在被他影响,也正是因此,”时间宝石沉默了一瞬,含糊地掠过一个单词,“……勉强击退他,将世界分成两侧,正侧依旧祥和安宁,但被创造出来抵挡黑暗宇宙力量的异侧却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维吉尔坐在自己变出来的椅子上,捏着眉心,有些不虞地打断了它。
“既然这是巴巴托斯的问题,为什么不去找珀佩图阿解决而要让我们的宇宙来承担这份风险?”
时间宝石的声音戛然而止。
维吉尔在一片寂静中突然愣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珀佩图阿是谁。
“……珀佩图阿,她还活着,但帮不了我们,”时间宝石的声音有些滞涩,似乎突然人性化了起来,“宇宙诸神的命运都不过是消亡……最后能帮助人类的只有人类。”
“可笑,那你怎么不说巴巴托斯也早晚会消亡,”维吉尔敲了敲扶手,冷冷地笑了一下,“也就是说你所谓的——世界异侧的现状只能我们自己去改变,是这个意思?”
时间宝石又可疑地沉默了,低低地应了一声。
“原本我们以自己为载体将巴巴托斯的力量封印在异侧,但心灵宝石因为一场意外失控,导致原本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它的力量开始反扑,如果不去处理的话,休养生息多年恢复了力量的巴巴托斯就会卷土重来……”
时间宝石汇报般的话语音量越来越低,说到最后终于没了声音,深绿色的光芒也暗淡了几分。
“……继续。”
维吉尔不知道它在犹豫些什么,语调冷淡地开口。
时间宝石看着他越来越难看但依旧在思索的神色,突然意识到无论外表再怎么变、维吉尔在托尼和自己的朋友面前再如何谦逊可亲,他依旧是它们的同类。
这一点无可指摘。
他调用着他们的力量,作为代行者执行着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他不知道自己选择了一条多么艰难的道路,只是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一旦六大无限宝石分身镇守的世界异侧失守,正侧的我们也会瞬间被黑暗宇宙的力量吞噬,成为巴巴托斯的工具,帮助他侵占多元宇宙,”时间宝石闪着光,“我们需要你的帮助,维吉尔,只有你能清晰而真切地意识到这一切,也只有你能改变这一切。”
维吉尔沉默着。
他知道时间宝石的话半真半假。
“第一个问题,”他缓缓开口,双手交叠,“在我们所存在的多元宇宙中,是否还有除我之外的人能意识到世界的变化?”
时间宝石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没有。
维吉尔似笑非笑地看着它,没说自己相信,也没说自己不相信。
“第二个问题,”他俯身向前,“宇宙混沌之时无限宝石就已经诞生了吗?”
时间宝石沉默着。
它知道一旦自己告诉维吉尔答案,他就能根据已有的信息大致推断出前因后果。
维吉尔耐心地等待着它的回答。
“好吧,我换一个问题,”维吉尔站起身来,在这片空间里走动,“无限宝石起源于宇宙的爆炸,还是起源于其他的存在?”
这是一个很狡猾的问题。
维吉尔背对着时间宝石,没办法看见表情,只能推测出他的心情结对不会好。
它否定了前者。
维吉尔很冷静,还短促地笑了一声。
真正猜到了真相,他反而不像自己曾设想过的那样崩溃,甚至有一种“果然是这样”的释然感。
他一直被人强调的、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特殊与挥之不去无法改变的距离感,那些莫名的能力与预言,赛琳娜的那些泪水,古一悲悯的目光——在今天都有了答案。
维吉尔神色很平静地通知它自己明天就会带着宇宙魔方过来,心念一动,打开了传送门。
他半只脚踏进传送门,很平淡地回头看向时间宝石。
“最后一个问题,”他轻声询问,目色平静如掀不起半分波澜的死水,“……我是谁。”
漫长的寂静让人焦虑。
维吉尔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它曾经无数次地证明他依旧活在这个世界上、证明他的心脏仍然在跳动、仍然维持着这具躯壳的运转,但如今却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嘲笑。
嘲笑他的格格不入、他的异想天开、他不切实际的愿望与不可能实现的承诺。
“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你本不必忍受如此之多的折磨,”时间宝石在让人难以忍受的阒静中开口,“……Ego(自我).”
第92章 92 Congratulation,……
维吉尔后来曾无数次回想起这一夜, 回想那些模糊又遥远的细节,仿佛透过回忆看着另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怎样面色平静地回到了那个人类姑且称之为“家”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三言两语地把洛基和芬里尔都糊弄了过去。
他只是把托尼今晚刚送给他的表摘了下来, 放在桌上对着灯光看了很久,直到感觉到眼眶酸涩才下意识地眨眼。
他哭不出来。但他知道眼泪是温热的。
那只不过是一种慰藉, 告诉他自己依旧、至少此时此刻、正以人类的姿态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是没关系, 他安慰自己, 新身份能让他做成更多的事。
承认或是否定都没有任何意义。
特雷弗的归来、康纳的昏迷、斯塔克大厦错乱的魔法悲鸣……一切都在无声无息地告诉他,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真相如同阴云笼罩在宇宙上方, 迪克思绪中布鲁斯的改变、卢瑟捎来的告诫——都在催促着他前行。
他的直觉从未出错。
那些莫名而来的焦虑感与危机感从来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来自不为人知的、世界的另一个部分。
他没办法无视这一切。
正如时间宝石的推测,他依旧冷漠,不想关注那些所谓神明之间的争斗与风起云涌, 也并不在意这个世界。但是他在乎的人却以保护世界为自己的责任。
他无数次见过未来, 无数次在梦中直面他们的死亡与故事戛然的结尾,也知道他们的选择从来不会改变。
但那只是和萨诺斯对抗。
六颗无限宝石集结的力量能打败萨诺斯,却无法打败巴巴托斯——他是多元宇宙共同的敌人, 黑暗多元宇宙的主宰者。
不及其数的未来的可能性中,他甚至无法轻易设想一个胜利的结局。
他看向自己的手。
魔法是他的力量,却也是一种告诫,每时每刻都提醒着他自己的责任与身份。
他忽视内心的刺痛感, 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拿着表先去了一趟斯塔克大厦,在赛琳娜留给他的实验室里取出了另一份药剂, 又回了自己地下的实验室。
“维吉尔,”忠心耿耿的人工智能开口,“如果你确定明天就要离开的话, 我建议你现在就把我的主程序迁移到斯塔克先生给你的战甲中。”
维吉尔否定了他的提议。
“菲德尔,你知道这次情况与以前都不同,”他蹲身,取下耳钉放进保险箱,“谁也不知道另一侧会发生什么,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冒险。”
“也就是说您承认自己其实是在冒险了?”
菲德尔在摄像头里看着他锁上保险箱,走开没两步又打开它,把耳钉取了出来,接入操作台开始删除九头蛇植入的程序。
“我可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是在冒险,”维吉尔绕过九头蛇后台关闭了追踪,“迄今为止,我迈出的每一步都带着风险,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他语调平淡,并不以此为骄傲,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稀松平常地阐述了一个事实。
“那按照您的说法,您每一次冒险都有我的参与,这次也不该例外。”
菲德尔淡定地反驳他,维吉尔没想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无奈地笑了一下,如他所愿把他的数据拷贝了一份,转移到战甲里。
“好吧,你赢了,菲德尔,”他把手表暂时放在一边,花了点时间编了个小程序塞进菲德尔的主程序,直接启动了休眠程序,把芯片重新固定回去,“我会带上你,但希望你在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之后还能体谅我。”
被强制休眠的菲德尔听不见他的后半句话,自然也不会回答他是否介意。
维吉尔看向那颗明亮的蓝宝石。
它安静地躺在桌面上,闪动着明亮的光,就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海,也像托尼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他关掉所有的通讯设备,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待了很久,最后把这里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后拎着垃圾袋离开了实验室。
他把钥匙放在夏洛克一时兴起买来的盆栽里,看了一眼这两个多月来短暂的住所,面色平静地离开了这里。
彼得今天原本应该去上课,但他昨晚可能是和托尼说了些什么,又出现在了围观索尔和洛基准备带着宇宙魔方和超巨星离开的地方。
他站在托尼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看上去一直没停过,但在维吉尔出现在视野中央的时候朝他挥手,直接跑了过来。
原本面色还算不得难看的托尼一瞬间变了个表情。
维吉尔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条项链给他带上。
“现在,”他后退了两步,字母图样的银色吊坠折射出明亮的光芒,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你拥有我的心了。”
彼得下意识低头,看向维吉尔突如其来的礼物。
心脏形状的吊坠在阳光下泛着浅红色的光芒,其中深红色的部分就像在血管中流动的血液,让彼得一阵晕眩,就好像看见它们在这颗小巧的心脏中汩汩流动。
但当他定睛再次去观察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变化。
那只是一颗心脏形状的红宝石,带着维吉尔手心的温度,安静地悬挂在银色的链条上。
但它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一刻也未曾间断地吸引着他的目光与心神。
那是一颗心脏,它正在我的胸口搏动着,彼得有些恍惚地想,就算它只是一颗宝石,那也该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最美的宝石。
维吉尔微微皱眉,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彼得一激灵反应过来,抬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托尼正在等我们。”
维吉尔一句话也没多说,默默帮他整理好衣领,顺带把吊坠压在衣服下,掀起眼帘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托尼。
彼得这才反应过来,哑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维吉尔边走边说,侧头看向他,“可以多抽点时间去斯塔克大厦陪陪托尼吗?我新接了个任务,可能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彼得惊讶地瞪大眼睛,情绪有些低落,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
维吉尔向来很重视他的情绪变化。
“别担心,彼得,别忘了我给了你什么,”他意有所指地说,“但选择权在你手里。”
等待或是不等待,他不会强求。
彼得下意识攥紧项链,愣了两秒钟,虽然依旧有些失落,但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我会等你回来的!”他信誓旦旦地说,“等你回来了,我们一起给你办接风宴!”
维吉尔弯眉一笑,眼里泛起柔软的波纹,就像荡漾着的水光。
“我很期待那一天,彼得。”
他转身看向一脸不爽又担忧的托尼,给了他一个拥抱,把托尼送给他的胸针重新别在了他的领口。
“暂时交给你保管,附赠几个神奇的小魔法,”维吉尔眨眼,“回来之后记得还我。”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会悄悄私吞别人东西的人吗?”
托尼故作严肃地询问。
“当然不,”维吉尔一本正经地摇头,“我只是害怕您某天把它放在工作台上,第二天起来就被小笨手收拾到不知道哪个角落去了。”
托尼被他逗笑了,但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让贾维斯帮他记下这个问题。
洛基拿着被装在透明容器里的宇宙魔方,和压着超巨星的索尔从神盾局的飞机上下来,在空地上站定,跟他们打了个招呼。
史蒂夫靠在自己的老式摩托边;鹰眼和娜塔莎站在一起聊天;班纳无论什么时候都显得那么局促,一个人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斯特兰奇从传送门里迈出来,站在维吉尔的身边,给了他一个眼神。
变种人那边只来了查尔斯和汉克,正义联盟那边甚至都没来人,却在彩虹桥的光芒亮起的一瞬来了通讯。
“怎么?”托尼接起通讯,依照斯塔克遵循的国际惯例开了个玩笑,“我们正在送这些你深恶痛绝的外星人离开地球,你有什么感想要发表吗?”
布鲁斯打断了他的插科打挥,透过手机扩音器传出的声音很低沉,带着浓浓的不悦。
“或许我需要维吉尔·莱曼来一趟,”他声音有些沙哑,“芭芭拉陷入了昏迷。”
托尼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Damn.”
他跟在场的人说明情况,维吉尔抿唇,看向被彩虹桥的光芒笼罩的洛基,画出传送门和托尼一起踏进去,直接到了韦恩庄园的房间。
昨晚刚见过的布鲁斯和迪克都面色凝重地站在一旁,阿尔弗雷德推开门进来,看见房间里突然多了几个人后面色如常地准备退出去。
“不用麻烦了,阿福,”托尼制止了他的动作,“我们只是来看看情况。”
斯特兰奇站在一侧。
“她给我的感觉和康纳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她身上的时间也很混乱,比康纳混乱得多。”
斯特兰奇今天出来带了阿戈摩托之眼,能感受到韦恩庄园周围魔法波动的混乱与无序。
“她的灵魂还在时空交界之处徘徊——冒犯了。”
维吉尔垂眸看着她。
他的手掌虚虚地靠在芭芭拉的头顶,阿戈摩托之眼在掌心浅金色光芒微亮的那一刻被唤醒,在斯特兰奇胸口散发出深绿色的光芒,牵引着魔法的流动。
时间与空间遥相呼应。
回到了阿斯加德的洛基闪身消失在索尔眼前,敲了敲光芒大作的宇宙魔方。
“干完活带我去找维吉尔。”
宇宙魔方心不甘情不愿地闪了闪,带着洛基一起消失在原地。
“芭芭拉现在是什么状态?”
迪克看维吉尔面色平静,有些担忧地问了一句。
“我不确定,但时间与空间的交界点往往在过去的某一时间段,大概率是某些不太愉快的回忆,类似于做噩梦。”
维吉尔闭上眼,错过布鲁斯有些痛苦的神色,托尼安静地看着他们一家人神情的变化。
他知道这都是因为谁。
他的朋友一直遭受着这种折磨。
深重的、日复一日、从未停息的折磨。
但所有人都无能为力。
卡珊德拉出现在门口,无声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没有贸然进来打扰他们。
房间里的光芒终于散去,维吉尔睁开眼时握住了芭芭拉的手,在芭芭拉睫毛颤动时松开手后撤一步,向布鲁斯点头示意。
“我……我梦到了J……”
芭芭拉声音颤抖地开口,在看见房间里的陌生人时骤然闭上嘴,询问地看向站在床侧的迪克。
他们一看就还有话说,托尼也没这么不识时务,在维吉尔交代了几句之后干脆让斯特兰奇画了个传送门直接走人了。
他们回到广场的时候大家都已经走了,只剩下彼得无聊地靠在栏杆边看着海。
他转过身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托尼转头看向维吉尔,和斯特兰奇正好对上目光,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安回来,好吗?”
他发现布鲁斯确实说的没错。
至少他现在不会直接对着维吉尔说“NO”而是回去之后自己再抓心挠肝的后悔。
维吉尔迈进斯特兰奇的传送门前顺次拥抱了他和彼得,在光圈合上时看了一眼托尼。
他有预感,自己再次见到托尼的时候,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他不确定那变化是好是坏,只清楚如果这件事再不处理,只会让更多人被拉入另一个危险的世界。
但现在——阿戈摩托之眼和宇宙魔方都在等着他。
维吉尔看着站在圣殿侧厅里的几人,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种一去不回的感觉。
“两位先生、古一法师,请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他无奈地催动两颗无限宝石,“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高尚,也不是那种会为了拯救世界让自己送死的人。”
斯特兰奇挑眉,不发表言论;洛基若有若无地嗤笑了一声;古一的神色总是很悲悯,即使是现在。
“对了,斯特兰奇博士,”维吉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过头看着他,“记得替我照顾好芬里尔,我好不容易哄好了它,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不会被它蓄意报复。”
“所以……芬里尔是谁?”
“一头蠢狼。”
洛基接上他的话。
“好吧,他甚至愿意用尽心思去哄一只狼,都不愿意哄哄自己。”
斯特兰奇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传送门内,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愿维山帝保佑你。
他想。
第93章 93 Congratulation,……
维吉尔其实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悲观。
从发现端倪到真正揭开真相, 他用了不算太漫长、但或许刚好合适的时间。
至于接受自己的命运,他想,无论是不得已而为之, 还是确实已经能够接受这其后掩藏的、更加艰辛的道路——这都不重要。
好歹他现在的心情很平静。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但显然环境不会太好。
堆满垃圾的巨大垃圾桶正向外散发着腐臭味,斑驳脱漆的矮墙上用各种颜色的颜料刷上几句歪歪扭扭的诅咒, 醉汉们肆无忌惮地躺在路上, 被翻出来的钱包孤零零地被人扔在一边。
不远处的巷子里有语调尖锐的嘲讽与挖苦, 维吉尔拐了个弯站在巷口,看着那些衣着破旧的小混混们举起自己的拳头。
“在小巷里以多欺少可不是青少年该干的事情。”
忽明忽灭的路灯拉长他的影子。
“所以呢?”为首的混混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小白脸要替两个病秧子出头?这个笑话可是我见过最好笑的,没有之一。”
和他一起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附和着他的话。
维吉尔看向被他们团团围住的那个同龄人和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充满遗憾地看向那些准备连身为一个过路人的自己一起教训的小混混们。
“我很抱歉, ”他礼貌地说, “初来乍到,我也并不想动手,但如果你们选择先对我动手的话, 我可能并不会手下留情。”
“手下留情?”混混甩头,让自己的跟班对付维吉尔,“别被打得满地找牙然后哇哇大哭着找妈妈就不错了。”
维吉尔侧身避过直直冲着自己脸来的拳头,抓住来人的肩膀控制着力道把他撂在地上, 一声闷响让所有人动作都停了停。
他站在面色痛苦着大叫的混混身边,目光落在为首人身上,友好地笑了一下。
后者面色不甘地退了几步, 看维吉尔没有离开的意思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也颇识时务地没放什么大话。
身形瘦弱的少年在他们走了之后带着女孩站起来,给维吉尔鞠了个躬。
“谢谢你出手帮我们……”
维吉尔笑着看他身后的小女孩, 在身上摸了个遍,最后看着手里那一把糖有些出神。
他在动身之前几乎给所有自己认识的人打了一通电话让他们不要费心思寻找我——即使是托尼要求的,然后收到了他的朋友们慷慨的馈赠。
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克拉克回孤独堡垒替他找来的一副氪星黑科技眼睛、戴安娜送给他的一根奇妙的绳子——据戴安娜所说那是蝙蝠侠试图仿制真言套索做出来的失败品,但也勉强能用,只是在她那里派不上用场——还有她的一缕发丝,她告诉他在危险时点燃它,她会及时到场。
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礼物,托尼甚至直接从蝙蝠侠那里抢了根多功能腰带,连夜研究了个空间钮出来,在里面塞了一堆东西给他,只是他还没看过。
但他保证,他绝对没有往自己身上塞过什么糖果,除非那是托尼趁着拥抱塞给他的——他不会察觉。
维吉尔抿着唇笑了一下,给他们一人塞了一颗糖在掌心。
“只是恰好路过而已,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们不准备回家吗?”
他们都很瘦弱,宽大破旧的衣服掩盖了他们骨瘦如柴的身体,但他们的眼神却依旧明亮。
他微微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很快就站起身来看着他们。
“我送你们回家吧。”
少年抿唇看了他一眼,又有些忌惮地看了一眼那些人远处的方向,最后点了头。
维吉尔知道他有点害怕自己,但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在送他们的路上摸遍全身,确定自己除了在不经意间带了两张卡过来之后还带了点现金,去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份晚间报纸。
他抖了抖报纸,面色平静地边走边看,没花几分钟就大概了解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能分心关注一下另外两人的情况,伸出手扶住差点摔倒的女孩。
“小心。”
他很快就收回手,把报纸折了几折收起来,面色一愣后看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肚子的女孩,善解人意地笑了一下。
“瞧瞧,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他闷闷地笑了一下,作沉思状,“我今天一天也都还没吃饭呢,能邀请你们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他确实没吃饭,也能看出来这一大一小的估计平常也过得不太好,所以只是客气地询问了一句,实际上相当我行我素地在临近的快餐店里打包了一份豪华套餐出来。
“嗯……我们找个地方坐着吃可以吗?”
维吉尔把手里的晚餐分发给他们,接触到少年警惕的眼神后笑了笑,故意拍了拍他的头,在对方惊讶的神情中赶紧转过身。
“莉娜……”一直安安静静跟在少年身后的女孩突然鼓起勇气,拽了拽维吉尔的衣角,眼神亮亮地看着他,“我的名字是莉娜。”
“莉娜,”维吉尔面色柔和半分,替她理了理乱糟糟的金发,又擦掉她脸上粘上的灰尘,“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维吉尔。”
莉娜抿起唇,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垂下眼,又偷偷抬眼偷偷看他。
“维吉尔,谢谢你……”她认真地看着他,“你长得真好看,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维吉尔没想到她的重点是这个,怔了一下,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吧,”他无奈地说,“谢谢你,莉娜,你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你的金发在灯光下发光呢。”
拿着汉堡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看见莉娜害羞的神色时神色变了又变,低下头看向手里的食物,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维吉尔闷声地笑,带着他们到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和他们一起啃起汉堡。
虽然他的评价是几十年前的快餐远不如后来的好吃,但在这个贫穷而混乱的年代或许也算得上美味。
或许是工业污染的原因,周围的环境都不怎么好,夜幕也灰蒙蒙的,看不见星星或是月亮,只有昏暗的路灯勉强照亮着他们。
维吉尔没多说话,吃完汉堡就又把报纸拿出来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消息。
莉娜和少年凑在一起,小口小口地吃着炸鸡,却在还剩下一半的时候都停下了动作,捧着可乐喝起来。
这里是20多年前的大都会。
熟悉的年份,并不熟悉的日期与地点。
维吉尔目光落在头条报道的斯塔克企业博览会又一次完美落下帷幕上,微微下移看向那两张不太熟悉的面孔上。
——霍华德和玛利亚,托尼的父母。
这一期报纸上没有任何关于托尼的文章,大肆吹捧着斯塔克工业,只是在博览会结束的报道中提了一句这位天才的继承人,顺便还把另一对隔壁城市颇具影响力的首富夫妇拉出来混了个眼熟。
他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时间段了。
之前把芭芭拉从时间和空间的间隙带回来时,他其实短暂地进入了她的回忆,只是芭芭拉在醒来之后忘记了这一切,也或者她没有忘记,只是没办法说出来。
芭芭拉回到过去的时间段直面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那他回到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类似于一种考验。
世界异侧的局面或许已经无法收场,才导致无限宝石需要在他一直没采取行动、或者说一直不知情的情况下让除了他之外的人进入世界异侧尝试改变。
而只有内心没有恐惧、或者是敢于直面恐惧的人才能通过无限宝石的考核。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巴巴托斯所利用,遑论是在特意创造出来用于抵挡黑暗宇宙力量入侵的异侧。
他能够想象那里的混乱与无序。
“维吉尔。”
莉娜怯生生地叫他,维吉尔瞬间回过神,他收起报纸,目光温和地看向她。
“已经吃完了吗?那我们走吧。”
他没有问他们留下的那部分是给谁的。
莉娜点头,试探着碰了碰他的手指,在维吉尔鼓励的笑容中牵住他的手。
“莉娜来带路。”
维吉尔笑着点头,顺从地跟在她身后,跟着她在老城区的小巷里绕来绕去,在各色打量的眼光中推开了一栋矮小平房的门。
房间很小,也并不整洁,角落里堆着很多空荡荡的酒瓶,地上也全是乱七八糟歪倒的东西,房间里一股劣质酒精的气味,最大的床板上躺着一个邋里邋遢的男人。
莉娜有些难过,轻手轻脚地把剩下的食物放在桌上又走出来。
“我已经到家了,”她的神情很失落,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我们还会再见吗?”
这种老式平房的门推动时总会有嘎吱的声响,所以莉娜只是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没关上,向外走了几步,大概是不想让他看见房间里的情形。
“会的,莉娜,”维吉尔摸了摸她的头,“等我找到了住处就来拜访你们,好吗?”
现在只是十月,而他多半要在这里待到那个圣诞夜,还得找找走之前时间宝石告诉他的所谓的传送门触发点。
毕竟据时间宝石所说,只有在特点的时间和地点,通往世界异侧的门才会打开。
提前让他来到这个交界点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心绪沉沉,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笑得温和而包容。
“……谢谢,但我得告诉你——你从我们身上拿不到任何东西。”
少年抱臂站在一旁,挤了很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神色依旧有些冷漠地看着他,大抵是想用自己阴沉沉的外表吓退他。
维吉尔自然不会被他拙劣的演技吓到,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并不强壮,或者说这他和他的妹妹都很瘦弱,在深秋的晚风中有些微的颤抖,但维吉尔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有些懊恼地决定一会儿去服装店逛一圈再过来。
他的手臂也并不粗壮,跟小巷里围住他的那群小混混相比可以说是弱不禁风,那件宽大的、脏兮兮的外套下,手臂上的伤痕和淤青正在抬手时不经意露出,悄声诉说着他的遭遇。
“我也没想从你们身上拿走什么。”
维吉尔柔声说,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旋即翻转手掌擦过他脸上的伤痕,轻声念了句什么。
浅金色的光芒悄然落在他们身上,莉娜愣愣地“哇”了一声,伸出手去触碰那些光点。
少年也目光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感受到自己身上那些隐隐作痛的伤口都渐渐恢复着,甚至从身体内部升起一阵暖意。
他看向维吉尔的目光依旧带着讶然,但神色却比之前柔和得多,紧紧抿着唇,看上去还有些别扭。
维吉尔微微屈膝,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少年强,冲他和眼神更亮的莉娜眨了眨眼。
“这可是我最大的秘密,可以替我保密吗?”
少年看了眼被一个小魔法迷得神魂颠倒的莉娜,神色松了松,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疑惑。
“把自己的秘密告诉陌生人是很愚蠢的事情。”
他语调别扭地说,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像大人一样刻薄又冷漠。
“但是我们刚刚还在公园一起吃汉堡,还送了你回家,这些事我都只和朋友一起干过,”维吉尔神色微变,抿了抿唇,有些受伤地垂下眼,“……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面上那种温和的笑容一瞬间就消失了大半,眼神有些黯然,也不再注视着莉娜和少年,似乎尽力让自己维持着平静,却没办法掩饰自己的失落。
莉娜瞪了似乎被迎面重击了表情都有些空白的哥哥一眼,着急忙慌地跟他小声解释不是这样的。
少年紧抿着唇,手指有些紧张地揪住自己的衣角,目光左右游移,最后才下定决心般看向他。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声如蚊呐地解释,面色涨得通红,看上去很不好意思,“我、我是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维吉尔看向他,神色还有些不确定。
“你之前一直都很警惕……”
他还没说完,少年面色一红,迫不及待地开始解释。
“我以为——我以为你是想对莉娜……”他神色羞愤,“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对莉娜好声好气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在意我,这不能怪我!”
维吉尔闷声地笑,在他的瞪视中连忙停下,态度诚恳地道歉。
“抱歉,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可以放心,莉娜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确实很喜欢她,但那也只是普通的好感。”
他目光真诚地看着他们。
“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种误会——外面太冷了,你们先进去吧,我收拾好了再来拜访你们,好吗?”
少年看了他一眼,带着莉娜向门口走去,突然转过身看向他,语调闷闷地开口。
“阿列克谢,”他神色别扭,补充了一句,“——你可以这么叫我。”
维吉尔笑了起来。
“好的,”他轻声回答,“阿列克谢,很高兴认识你。”
第94章 94 正经人是不会诱拐小孩……的吧?……
维吉尔四处绕了绕, 记下周围的环境,在酒店开了两天的套房,去还在营业的商超逛了两圈给阿列克谢和莉娜买了几套衣服准备明天递给他们。
他一直留心着他们的情况, 在结账的时候隐约听见莉娜的啜泣和阿列克谢和他人的争吵声。
他用身上的现金结完账从超市走出来,拐进小巷后消失在原地。
跟在他身后的人站在巷口面面相觑, 不知道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去了哪里, 交流了半天越想越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撞鬼了, 慌慌张张地离开了这里。
但维吉尔可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鬼,他只是挑了个不会吓到别人也不会让自己被人举报抓起来的地方传送到莉娜家附近的小巷里, 在不过一个多小时后又踏进了这个破烂的小院。
醉醺醺的男人拽着莉娜的头发,莉娜吃痛地惊呼,泪水止不住地流,阿列克谢用尽全力推着他, 把他推倒后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又连忙爬起来护住莉娜。
维吉尔看得眉心紧锁,大步上前擒住他的手腕一掰,面色冷淡地看着他骂骂咧咧地退了两步, 脸色因为愤怒涨得通红,又恼羞成怒地挥着拳头冲了上来。
“你算哪门子人物?我教训我家的小贱种!不需要你多管闲事!他们是老子的种!我想对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又恼又怒地大声怒骂着,阿列克谢捂住妹妹的耳朵,担忧地看着维吉尔。
但维吉尔自然不需要他多担心。
对付一个酒鬼而已, 即使是换了四年前的他来也不在话下。
“干得漂亮,阿列克谢,别让我们莉娜听见他在说什么。”
他柔声说, 顾忌着阿列克谢和莉娜都在,相当手下留情地把他撂在地上,干脆利落一掌敲晕了他, 扯了扯嘴角走到阿列克谢身边蹲下,替他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红色卷发。
“别怕,他现在暂时没办法做什么了,莉娜和阿列克谢都是很勇敢的人,”他轻声安慰着他们,“今晚先和我一起住酒店吧,好吗?我实在不放心你们和他住在一起。”
莉娜低声啜泣着,缩在阿列克谢怀里不停地颤抖,维吉尔给了阿列克谢一个眼神,少年迟疑了一瞬,松开手让他接过莉娜。
“别怕,亲爱的莉娜,别害怕,”维吉尔动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悄然用自己的能力安抚着她,“哥哥和我都在这儿,别害怕,莉娜是个很勇敢的小姑娘,莉娜做得很棒了。”
莉娜从低声啜泣到嚎啕大哭,泪水浸湿维吉尔单薄的衣服,他垂下眼,柔声唱起摇篮曲。
莉娜哭着哭着没了力气,最后揪着他的衣服睡了过去,维吉尔动作轻柔地擦去她面上没干的泪痕,把莉娜背在自己背上,让阿列克谢把他放在门外的购物袋拿上,就着昏暗的路灯带着他们回了酒店。
在他们去酒店的路上,阿列克谢频频转头看向他和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的莉娜,一直面色严肃地抿着唇。
“怎么了?”维吉尔有心想逗他开心点,“别担心,我每步都走得很稳,莉娜不会醒的,还是你想我牵住你的手?”
他故意开了个玩笑,阿列克谢却没反驳他,也没说自己要牵手,只默默走在他身边。
这还是个小闷葫芦。
维吉尔无奈地笑了笑,也没强求什么,只是聊起了那个屋子里的男人。
“他一直很喜欢喝酒吗?”
阿列克谢闷闷地应了一声。
“所以这已不是他第一次打你们了是吗?”
维吉尔目光冷了下来,语调却依旧柔和而包容,看不出什么异样。
阿列克谢抿着嘴不说话。
维吉尔没要强制要求他告诉自己什么,只是让前台在自己房间隔壁另外开了一间双人房,动作轻柔地把莉娜躺在床上,替她掖住被角。
“我就在隔壁,有问题可以来找我。”
他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少年沉默地看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犹豫两秒后转过身替莉娜关上门,又站在了他门口。
“我……”他有些犹豫,“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维吉尔握着门把手莞尔一笑,拉开门邀请他进来。
“当然可以,请进吧。”
阿列克谢小心翼翼地踩上酒店房间一尘不染的地板,有些局促地在沙发上坐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才按在沙发上。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维吉尔压低身体,目光温和地看着他。
“你……”阿列克谢抿唇,犹豫着开口,“你会在大都会呆多久?”
“我也并不清楚,”维吉尔有些遗憾地摇头,“我会四处旅行,或许明天、后天、又或许一个星期后就会离开大都会,去其他的城市,我在寻找一样东西,不能长期停留在一个地方。”
阿列克谢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失落起来,有些不甘心地继续问。
“那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之后就能留下了吗?”
维吉尔微怔,片刻后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不,”他摇头,“等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就会彻底离开这里,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阿列克谢不再说话,有些懊恼地埋着头。
“你想把莉娜托付给我照顾,对吗?”
维吉尔戳破他的小心思,专注地看着他。
“你不该太相信我,阿列克谢,”他感慨道,“如果我真的对莉娜有什么不好的心思怎么办?你听到的始终只是我的片面之言,你不了解我,我们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如果你就这么轻易地把妹妹托付给我,你有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阿列克谢骤然抬起头,咬了咬牙。
“但是如果你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也不会告诉我这些。”
他音调闷闷地说,不愿意抬眼看维吉尔。
“是的,阿列克谢,我也很感激你的信任,”维吉尔笑了一下,在他面前蹲下,仰起头看向他,“但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应当对别人抱有警惕,这并不刻薄,这只是自卫,尤其是对你们这样的孩子来说。”
“那么就算我们换一个话题,如果我真的能留在这里,并且答应了你的请求,你怎么办呢?还是和你的父亲住在一起,忍受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的拳头和酒瓶吗?”维吉尔的手指擦过那些结痂的伤口,“如果你真的这样做,莉娜不会原谅你的。”
阿列克谢不再说话。
他知道维吉尔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阿列克谢,”维吉尔叫他,“你们想离开他吗?”
他的表情很认真。
“如果你们想离开他,我可以明天就带着你们离开这里,虽然我在每个城市辗转,但我保证就算我离开了这里,你们也能安心地生活,不被他打扰。”
阿列克谢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安静地注视着维吉尔,片刻后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我和莉娜都很小的时候,他带我去打猎,”他咬唇,“我被鹿追着摔进了井里,但是他没有救我上去,扔给我一条绳子让我自己爬上去,告诉我强者要自己寻找出路。”
“我用了很久,在井底困到了很晚都没能上去,后来还是莉娜找了过来,把绳子绑在树上让我爬了出去……他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从那天起我决定要好好保护莉娜——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还是个酒鬼,在喝酒之后总是拿我和莉娜撒气,我不知道什么是父爱,他在我的印象里只代表着暴力、冷酷、残忍。”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早早就辍学照顾他和莉娜,他才会嫌弃我没用,才会喝这么多酒。”
维吉尔安静地听着他说话,握住他冰冷的手。
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也知道,向他倾诉的人实际上并不需要安慰——他们需要的只是倾听、以及肯定,因为他们原本就是足够坚强的人。
阿列克谢定睛看着他的手,好像从中汲取到了力量。
“——直到你出现,我知道这是一个机会。”
他有些忐忑地说。
维吉尔却鼓励地笑了一下。
“这对你们来说确实是一个机会,阿列克谢,虽然我并不全然赞同你的做法,但你很聪明,知道抓住这次机会。”
阿列克谢看着他,毫无征兆地流下泪。
维吉尔握着他的手。
“我不想留在他身边,我不想死,我想看着莉娜长大……”
他有些哽咽地说,维吉尔安静地看着他。
他们其实有些相似。
他想。
多么茫然,多么痛苦——就像当初的他。
“我说的在我离开之前一直有效,阿列克谢,我希望你能做出自己的选择,”他擦去阿列克谢面上的眼泪,“等你找到了答案,再来告诉我吧——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莉娜。”
他让阿列克谢在自己的房间洗了个澡,看着他回自己房间的床上躺下,站在门口笑了笑,替他们关上灯,自己也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打开门后看见站在门外的阿列克谢和莉娜。
“我问过莉娜的意思了,”阿列克谢率先开口,“她也不想留在父亲身边了。”
维吉尔摸了摸莉娜的头,让他们进来坐下,给换上了新衣服的莉娜编了个漂亮的发型,耐心的听着阿列克谢向他表达自己的想法。
他扎上皮筋,向莉娜展示了一下自己跟着梅姨从电视上学的公主编发,在小姑娘惊喜的眼神中点了点她通红的鼻尖。
“你们可以安心地跟着我走,至于莱昂内尔,我也不会亏待他,好吗?”
莉娜虽然还是有些难过,但是又实在喜欢自己的新发型,用力的点头,还冒了个鼻涕泡出来,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形象之后又一脸要哭的表情。
维吉尔当时正在和阿列克谢说话,一脸严肃地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莉娜悄悄看了他半天,见他和哥哥一直在说话,以为他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又在镜子面前对着自己的头发捣鼓了起来。
维吉尔透过镜子看她,闷声笑了一下。
阿列克谢半信半疑地点头,也没问他准备怎么对待莱昂内尔,看着他忙活半天订了一堆车票,又在城里到处跑,最后在精神病院前和维吉尔面面相觑。
“医生们会负责看好他的,”维吉尔一脸无辜地眨眼,“一滴酒都不会让他喝,还有下半生的保障,你们万一想他了还能回来看看他,这不好吗?”
阿列克谢看着他一脸“这样不好吗”的表情,觉得他完全是故意的,但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闷不作声的点头。
第95章 95 卢瑟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 他们从大都会出发,坐了很多趟火车,在每个城市都停留了快一个星期, 白天带着阿列克谢和莉娜在城市里四处转转,顺便也是寻找时间宝石所谓的“特定的地点”, 晚上就在酒店里坐着。
他闲下来还翻了翻托尼给他的空间钮, 差点被托尼写在脸上的财力吓到。
他知道托尼一直有个类似于钢铁军团的计划, 贾维斯曾经也向他透露过一点,但他没想到托尼会咬牙把几乎半数的战甲都塞进空间钮。
还有作为硬通货的黄金他也塞了不少, 角落里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武器,看上去像是从来没对外发行的私人研制产品。
维吉尔坐在酒店里的时候总是拿着空间钮发呆,后来被阿列克谢提醒的次数多了,逐渐开始找其他事情打发时间, 干脆开着电脑盯着股市波动看, 沉浸式炒了几晚上的股,但没太用心,每次投到一半就又拿着空间钮发呆去了, 最后投资和收入只能勉强持平。
阿列克谢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天赋,拿着维吉尔给他的启动基金在股市里杀了个几进几出,滚雪球式地赚了一大笔钱,得意地把自己的战果展示给维吉尔。
“阿列克谢以后打算做什么?”
维吉尔看着他电脑屏幕上红绿交织的线条和一大堆让人头昏脑胀的数据, 动动鼠标又用所有资金购入斯塔克工业的股份。
“我不知道,”阿列克谢摇头,“离开大都会之后我看了很多以前看不见的东西, 以前我总是想成为一个白手起家的首富,但我现在觉得这个目标似乎有点太单薄了……”
维吉尔把钱扔进去也不在乎是不是打水漂了,没再看过后续, 看向坐在电脑前一心二用着和他聊天的阿列克谢。
“事实上我觉得这个目标很不错,听上去就很酷,”维吉尔作沉思状,“我从不质疑你的能力,你是个毫无疑问的天才,不过——等你真的成为大都会首富,会把我介绍给大家吗?我也想体验一把朋友是首富走在路上都自带气场的感觉。”
阿列克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当然,我的意思是,如果未来我们还会遇见的话——我一定会把你介绍给大家的……我想让你当我最大的股东。”
维吉尔闻言笑了笑,看了一眼电脑,又把自己刚买进的股票全部抛售,把钱都转给了阿列克谢。
“深感荣幸,这是前期投资,”他笑着解释,“但我建议你还是自己捏着那些股份比较好。”
阿列克谢没说自己准备怎么做,也没说自己对他的意见是怎样一个态度。
“不过你又为什么觉得成为首富这么一个很远大的目标很单薄呢?”
维吉尔问。
阿列克谢沉思了一瞬,看向趴在床上读杂志的莉娜和已经离开电脑面前坐在沙发上进行每天例行读报的维吉尔,面色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这很难形容,”他尝试着组织措辞,“我觉得仅仅成为一个商人还不够,我知道自己的性格缺陷,如果不是遇见你,或许我真的会不择手段地去达成自己的目标……但是你告诉还有另一种选择,我想试着……成为你这样的人,尝试着去帮助别人。”
维吉尔捏着报纸的手微微用力,低下头看不清神色,最后语调柔和地开口。
“……那很好,阿列克谢,”他停顿了一瞬,“我期待着与你重逢的那一天,我相信那时候你已经成为了一个善良而正直的人——比我更好的人。”
他抬起头看着阿列克谢,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到了那一天,请不要吝啬你的善意,亲爱的,”他柔声说,“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那些……特殊的人,他们都会陷入困顿、困于迷途,如果你遇见了他们,并且有能力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帮他们一把。”
维吉尔补充了一句。
“但那建立在你有能力帮助他们的基础上。我可不希望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才勉强健康起来的弟弟因为帮助别人给自己整了一身伤。”
阿列克谢今年其实也不过十三四,只是因为一直营养不良,比同龄人矮出一大截,导致维吉尔第一次见他还以为他不过十来岁。
也就是这几天伙食改善、作息也规律了起来,他的面色才没有第一次见面那么蜡黄,还长了不少肉,摸起来没之前那么咯手,只是身高不怎么见长。
维吉尔不怎么在意他们的年龄差距,只是觉得还是不要让阿列克谢知道他们其实差不多比较好,只告诉他自己比他大一些。
反倒是阿列克谢一直对他的年龄很好奇,在维吉尔婉言拒绝之后总是尝试着套出他的话,虽然维吉尔一直不接他的招,他只能每次都沮丧地暂时放弃。
阿列克谢看着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他。
“我没办法做得比你更好,”他迟疑了一瞬,还是决定坦诚地告诉他,“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害怕自己会变成和莱昂内尔一样的人。”
维吉尔把报纸放在桌上。
“你该更相信自己,阿列克谢,如果你坚持不下去了,就想想这一个多月来的旅途吧。”
那些从火车窗外掠过的平原与山川、江河与海洋;那些低矮的、色彩缤纷的平房建筑群;那些一大片一大片绿色的草原、海浪拍过的沙滩。
还有那些一路上遇见的人。
在火车上大着嗓子逗莉娜开心的大叔、笑着给他们塞水果的女士、牵着莉娜和阿列克谢的手絮絮叨叨念了一路的银发女士、伸出手想和阿列克谢玩的小孩……
“看见这个世界好的一面,阿列克谢,”维吉尔笑了一下,把自己曾在回忆中听过无数次的话赠送给他,“不要囿困于那些让人窒息的恶。”
约书亚对他说过这样的话,托尼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句话是我的长辈、还有我的朋友告诉我的,”维吉尔面色柔和,“它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指引着我前行,我希望这份意志能给你力量。”
阿列克谢一直都记得这个夜晚维吉尔的神情,柔和的、温柔的、宁静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悲伤。
他也一直记得维吉尔说的这些话。
即使之后人生的二十多年都没有维吉尔的参与,他的话依旧影响着他——那份传承着的意志一直在给予他力量,让他无数次在悬崖边回首返途。
只是他没想到离别如此之快。
他们在堪萨纳停留了一个星期,眼看着还有几天就到了圣诞节——那个悲剧发生的雪夜,维吉尔和他们一起去了火车站,有些不舍地提出告别。
“我在大都会替你联系了学校,我猜你还是更喜欢自己家乡一些,”他看着好不容易健康起来的阿列克谢和变得开朗的莉娜,“高中的学费我都已经替你和莉娜交完了,房产也已经置办好了,你回去就能住下。”
他把公文包递给阿列克谢,拍了拍意识到什么已经开始小声哭的莉娜,从兜里拿出两张车票。
“一会儿检票用。”
莉娜呜呜地抱着他哭,又害怕泪水和鼻涕一起黏到他身上只能边哭边擦眼睛,被阿列克谢拉了回去。
“不要任性,”他低声告诉自己的妹妹,“维吉尔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维吉尔抱着莉娜,哄了哄小姑娘。
“别难过,我们会再见的。”
他看向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只是个昵称吧,”他笑着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阿列克谢愣了愣,认真而郑重地看着他。
“那个名字在两个月前就成为了过去式,”他抿唇,“但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的名字是亚历山大·约瑟夫·卢瑟。”
维吉尔对卢瑟的印象只有宴会上交谈的那两句,两个月虽然来和阿列克谢朝夕相处,却也没想起来这一茬,只能又确认了一次阿列克谢的五官确实和卢瑟有相似之处才确定他就是卢瑟。
“好吧,”他笑着说,“卢瑟,不用费心去找我,我们会见面的,到时候请替我捎一句话吧。”
“——让你见到的我尽早动身。”
卢瑟定定看着他。
他并不傻,但依旧需要时间消化维吉尔话中的信息,神情有些愕然,在火车站的提醒声中点头。
“我……”他迟疑着说,“那时候的你还记得我吗?”
维吉尔遗憾地摇头。
“但我会明白的,”他笑着宽慰卢瑟,“无论如何,我都是我,这一点不会改变——等到时间再度交织,我们会真正意义上的重逢。”
在列车员的催促声中,卢瑟牵着莉娜离开,却在踏上车厢的那一瞬回望。
维吉尔一直在笑。
“阿列克谢、莉娜,一帆风顺。”
无论是旅途还是人生。
他们站在车窗边望着他,维吉尔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在莉娜朦胧的泪眼中挥手,在终于看不见他们后坐上了另一程列车。
第96章 96 时间的再访者
他从美国东海岸一路到了西海岸的加州, 却没发现任何的异常,只能回到纽约再试试运气。
纽约长岛,托尼·斯塔克出生的地方。
他带着阿列克谢的第一站就是纽约, 还带对科技似乎挺感兴趣的阿列克谢去了一次斯塔克大厦,但也没察觉到什么异常。
他找了个网吧黑进九头蛇内网, 找了找这次任务的详情, 得到具体时间和地点后伪造了一份视频监控拷进 U 盘, 抹除自己的痕迹,在当天晚上去他们必经的公路上蹲点, 顺便给在远处拿着望远镜监视的九头蛇成员做了个记忆修改,在树边的草丛里找了找摄像头,费了点劲覆盖了监控记录后直接关闭了它。
路上很黑,没有什么光亮, 直到车灯破开黑暗, 维吉尔才支起身子看向他们。
于此同时,摩托的疾驰声由远及近,直直冲那辆黑车撞了过去。
维吉尔目光一凛, 双手以肉眼难以观察的速度迅速结印,在两辆车中间支起一道屏障,及时护住了他们。
斯塔克夫妇年龄都已经不小了,又在和平的环境中生活了多年, 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缓过来,摩托上那个蒙面的男人就抛下车向他们走过去。
“желание、ржавчина、семнадцать、рассвет、печь、девять、доброта、домой、 один、 грузовик——Доброеутро, солда.”
维吉尔从藏身处走出, 逐渐出现在他们面前,用确保蒙面男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霍华德警惕地看着他,在心里翻译了一遍他说的这些词语。
渴望, 生锈,17,黎明,火炉,9,善良,回家,1,货厢。早上好,士兵。
毫无关联的一串词语。
他心中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蒙面男人的动作停下,看向维吉尔,目光有些空洞。
维吉尔取下他的面具,看着那张他曾在美队纪念馆和九头蛇档案上见过的脸。
“战士,放弃任务,你将自由。”
他下达了新的指令,意识到自己与托尼之间其实并不存在他一开始担心的、所谓血海深仇之后骤然松了口气,神色也放松下来。
“从今往后,”他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你将重新拥有自己的名字——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
咆哮突击队的成员,美国队长的战友、霍华德·斯塔克的挚友。
詹姆斯眨了眨眼,眼神又迷茫转向清醒,看向维吉尔。
“抱歉,我……”
霍华德眉头紧皱,看着局势好像没之前那么危险后不顾玛利亚的反对大步走到他们面前,看见詹姆斯那张脸后惊呼出声。
“詹姆斯?你还活着?”
詹姆斯有些迟钝地转头,看见是霍华德后眼神一亮,又很快暗淡了下来。
“霍华德……我很抱歉,我差点害了你们……”
霍华德原本以为自己的好友已经牺牲了很久,没想到今天突然出现还跑来疑似是要杀了自己,不过他发现詹姆斯似乎状态不太对,也没多问,摆了摆手示意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目光审视地看向背着手站在一边的维吉尔。
“这位……呃,先生?”
霍华德看着他有些年轻而眼熟的脸有些犹豫。
维吉尔抿着嘴,不让自己表现得对这个称呼反应很大。
“感谢你救了我们,但是我想——”
他话还没说完,维吉尔突然察觉到一阵熟悉的波动,他皱眉拉着霍华德和詹姆斯后退两步,看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传送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古一站在其中一个传送门内,目光掠过斯塔克夫妇和詹姆斯,最后柔和地看着他,
“时间不多了,让他们过来吧,斯塔克今天刚好来了圣殿,要见见他吗?”
维吉尔咬着下唇,闭上眼摇了摇头。
“詹姆斯先生的问题可能得去找查尔斯先生,拜托您在他们过去之后处理一下他机械臂里的追踪器送他们去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托尼——”他深吸一口气,“托尼我就不见了,也别告诉他这件事。”
他看向霍华德夫妇,指尖微弹,让传送门更加稳固,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没时间跟您解释更多,詹姆斯先生的问题您联系查尔斯教授,报我的名字——维吉尔·莱曼或者直接告诉他详情就好,我留在这里处理一些后续就得离开,请三位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霍华德很固执,但他并没有愚蠢到会在不合适的时间追究到底,眼前的人似乎和托尼关系还不错,他只隐隐放下心,内心里还有一丝担忧,但看向玛利亚时又咬咬牙,带着他们走进了传送门,在关闭之前听到爆炸的巨响,有些愕然地回头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询问地看向接待他们的古一。
“你是……”
古一笑了笑,分别为他们沏了杯茶。
“我们是法师。”
她及时关闭了阿戈摩托之眼,另一间房间里的宇宙魔方也安静下来,浮在空中静静地旋转着。
“斯特兰奇,把另外一位客人也邀请过来吧,这可是个好消息。”
凑在突然启动的时间宝石边准备看看是什么情况的斯特兰奇打量了一眼从时间中来的客人,任劳任怨地把每个月过来打卡一次、现在正在图书室里对各种秘法原理进行科学角度发问的托尼叫了过来。
托尼兴致缺缺地放弃了“骚扰”王,合上手里的魔法书,扔了颗蓝莓糖进自己嘴里嚼着,推开门走了进去。
“让我过来是有什么关于维吉尔的消息吗?”
“他不愿意让我告诉你,”古一委婉地拒绝了他,“但我猜这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托尼颇感无趣地“啧”了一声。
“我连我家宝贝儿子在哪儿干什么都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是好消息——”
他目光挪到在椅子上坐着的几个人身上,瞬间瞪大眼睛后退两步,目光惊疑不定,手指甚至扣在了腕表上随时准备启动战甲。
“呃,斯特兰奇,”他声音发颤、有些恍然地求证,“我没看错吗?这不是萨诺斯入侵地球的新形式吧——创造死掉的人的幻影来进行精神攻击什么的。”
斯特兰奇对他现在这个情形还要插科打诨缓解自己压力的行为表示无语并附赠了他一个白眼。
“你大可以自己去摸摸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然翻了个白眼,但他一副冷淡而矜傲的表情,显得他自带一种独特的气场,给人一种高贵冷艳、尔等普通人不配接近的感觉。
如果维吉尔在这里,绝对能一秒钟识破他这是在不经意间扮演自己嗤之以鼻的傲慢毒舌名侦探,并且在相处的几个星期里深得他的精髓。
只可惜站在他身边的是震惊到快要失语的托尼和性子平淡、不常做评价的古一。
斯特兰奇觉得无趣,决定今晚去伦敦看夏洛克的热闹。
他现在还记得那天他去找夏洛克结果正巧撞破大侦探被家暴的场景和被暴揍了一顿的夏洛克青红交织羞愤至极的脸色。
相当精彩的一出戏——当然,他知道,都是夏洛克自找的,他也没维吉尔那么同情心泛滥会去拉架,或者说,他不对夏洛克落井下石都是对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的尊重。
不知道华生医生现在消气没,这次夏洛克没维吉尔可求助,只能自己学着怎么哄人了。
斯特兰奇难得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他和夏洛克好像天生不对盘,也可能是两人第一层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缘故,他们关系一直算不得很和谐,属于是一个人平地摔了一跤另一个人不仅不扶还要拍照留存出声嘲讽那一挂。
在他想事情的间隙,托尼在霍华德震惊又恼火的怒骂“你这臭小子说谁死了呢?看清楚我是谁再说话”中终于缓了过来,放下了扣着腕表的手。
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眼眶有些发红。
霍华德骤然意识到似乎的确发生了什么自己意想不到的事,回头看向神情一直有些茫然的詹姆斯。
“霍华德,”詹姆斯神情诚恳而悲伤,“我最初的任务的确是……杀了你们,我很抱歉。”
玛利亚已经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在过去这二十几年都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流着泪抱住他,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因为芬里尔现在在被斯特兰奇照顾着,洛基又没回阿斯加德,最近也喜欢有事没事来圣殿坐着,泡点地球法师们珍藏的茶叶,也研究一下地球的法术和阿斯加德的仙术有什么区别,发现这边有热闹之后带着芬里尔过来坐在一边看戏。
“如果不是有人帮忙,”洛基轻哼一声,插嘴他们之间的谈话,“你们多半确实是死在那了。”
他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沉闷的敲击声在每个人心底响起。
已经习惯了纽约圣殿自从在大战之后就一直被各种各样的人造访的古一给他们让出空间。
托尼面色别扭地和他们说着话,虽然内心一直很惊喜自己的父母其实没事,但因为洛基的话依旧有些担心维吉尔,于是有些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谁帮了他们。
霍华德面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
“他说自己叫维吉尔·莱曼,他说让我们带着詹姆斯去找查尔斯,他是你的朋友吗,托尼?还有,你刚刚说你有了个儿子,你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前因后果全部都串联了起来。
托尼看着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的父母,声音有些沙哑。
“……你们刚刚才见过他。”
霍华德和玛利亚都陷入了沉默。
维吉尔本人现在没什么心思关心他们在干嘛。
他现在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在哪。
第97章 宇宙与化作尘土的 明日之城
他在夜间的视力算不得差, 但这个狭小的、或许可以称得上是房间的地方没有一丝一毫的光芒,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他试探着摸索周围的环境, 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空气。
“这里暂时很安全,不用担心。”
一道声音响起, 维吉尔于是停下动作, 看向突然出现的黄色宝石。
它没有实体, 只有一个发着光的虚影。
“心灵?”
维吉尔伸出腿在周围扫了一圈。
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我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实体了, 这是我很久之前构造的一个空间,”心灵宝石闪烁着光芒,飘到维吉尔面前,“或许时间和空间都没有告诉你现在的形式有多严峻……我必须承认, 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地球人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坚韧、强大,当然,他们也很能制造混乱, 这个世界现在简直一团糟。”
维吉尔微微颔首,把从赛琳娜的实验室带出来了一直没喝的药剂灌进嘴里,示意它继续说。
心灵宝石闪了闪,看着他闭上眼后显得格外冷淡的神情, 在长久的沉默中颇有些心虚地补充。
“好吧,呃,其实一开始因为我失控了才会这样, 原本还能再撑上十几年的……”
维吉尔挑眉,睁开眼看了它一眼。
“所以失控的原因呢?”
他语调平淡地问。
“都是九头蛇,我本来跟着查尔斯跟得好好的, 结果他们非得……”
他声音越来越小,在维吉尔皱起眉时自动消了音。
“不是因为你,只是这个药剂喝完身上有点疼,”维吉尔有些无奈,“我又不会生吞一颗无限宝石,你们怎么都这么害怕我?”
心灵宝石敢怒不敢言地闪了闪。
你只是现在没记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谁知道你会不会突然生气把已经碎得不能再碎的它又捏了,它悄悄想,上次大发脾气就跟巴巴托斯打了个昏天黑地,如果不是确实打不过还没找到弄死他的方法,估计已经和他同归于尽了,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烦这些事。
另外几颗无限宝石都没他疯。
时间是个干什么都慢悠悠的温吞性子,空间一心扑在自己体内那个小宇宙上,灵魂性子孤僻都不怎么和它们来往,现实被人封印在仙宫地底下也没生气,和力量一样没人找就只知道沉睡。
如果不是被他们突然被人集齐,安装在了一个无限手套上,甚至都不会在意这个宇宙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维吉尔因为那个人类第一次醒来之后跟他聊了两句就开始跟巴巴托斯硬刚,愣是把全盛的巴巴托斯逼回黑暗多元宇宙去了。
它其实一直很佩服自我。
即使在宇宙中飘荡了亿万年,他身上也依旧有一种另外六颗无限宝石都没有的洒脱和肆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从来不畏惧什么后果,分明他才是他们七个中继承了创造者意志的那一个,结果却也最不在意她。
还不顾他们的反对非得体验一把当人的感觉,导致他现在显得束手束脚了不少,性子似乎也比以前温和得多。
维吉尔皱眉,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示意他继续说。
“我知道时间的性子,他多半只在你问的时候告诉你真实身份了吧,”心灵有些试探性地说,在维吉尔颔首之后鼓起勇气问,“……所以你现在接受自己的身份了吗?”
“……接不接受对我们来说不会有任何变化。”
维吉尔对这个话题选择了避之不谈,心灵宝石却知道他这是不太能接受的意思。
但它也能理解维吉尔,就像所有的无限宝石都并不会像彼此之间那样直接称呼他的真实身份,只是选择了略过,默契地并不提起。
心灵耐心地等着他正在经受的痛苦逐渐缓解,在他神色稍显放松之后把周围恢复了原本的布置。
“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吧,”它继续说,“你应该还不知道世界的这一侧是怎么来的——毕竟你不问时间他也不会告诉你,当时你醒来的时候其实黑暗宇宙的力量已经侵染了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的大半,所以我们——嗯,确切来说是你用自己的力量、我们从旁帮助,抽离原本宇宙的一半,将巴巴托斯的力量镇压在这一半的宇宙。”
心灵宝石耐心地讲述着这个宇宙的由来。
但一切的开始都得追溯到很久之前——亿万年之前,宇宙尚是一片混沌的时候。
复仇女神涅墨西斯与宇宙一同诞生,她拥有无上的力量,是这个宇宙当之无愧的上帝;她制订了所有的规则,却在长达亿万年的孤寂中厌倦了自己的存在,最终选择自我分裂,成为七颗无限宝石。
力量、心灵、时间、空间、现实、灵魂,以及——继承了她的意志与大部分力量的、最神秘的自我。
没人能找到它,也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存在——除了与它一同诞生的另外六颗无限宝石。
但这并不会影响宇宙的继续发展,它失去了原初的神明,却依旧能继续演化、发展、孕育出各种各样的生命。
宇宙内部或许总是有无法避免的纷争,但总体来说依旧安静而祥和,无限宝石们也并不担忧宇宙的安危,天南地北地过着自己的生活,安静地当一个珍贵的摆设。
直到来自多元宇宙的敌人骤然敲开了他们的大门——这个没有神明庇护的、脆弱而单薄的宇宙,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孤立无援。
巴巴托斯的来访为他们带来了另外一个宇宙,却也为他们带来了恐惧、绝望与死亡。
不过这个过程格外漫长,或许是因为巴巴托斯分外无聊、也或许是因为他想通过这个宇宙打开多元宇宙的大门,把自己的力量投放到了宇宙的各个角落——然后看着人们在难以驱散的绝望下苦苦挣扎。
直到在巴巴托斯的影响下决定集齐六颗无限宝石的萨诺斯与想让全宇宙都变成类魔的达克赛德在地球外碰面,巴巴托斯才第一次现身。
但那是相当惨烈的一战。
参与战争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几颗无限宝石也差点全折在那里,最后关头自我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和那个快死了被他吊着半口气、不知道叫个什么名字的人说了两句话。
它拒绝继承涅墨西斯的意志,一意孤行地做着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
——就有了现在的局面。
星河倒转,时间逆流,巴巴托斯被拒于宇宙之外,却依旧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个世界。
他们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一点最好的写照。
世界的异侧、宇宙的另一半。
死者、生者、有梦之人、有悔之人、有罪之人,残缺的灵魂聚于此地。
黑白交织,光影相生,这里是一切死者的归处,生者最深层的梦境,也是一切邪恶的先访之地,世界的最后一层壁垒。
“说点直接的吧,我对这些旧事不感兴趣,”维吉尔缓过来,打断了它,“需要我做些什么?”
心灵闪了闪,在维吉尔沉默的许可中融进他的腕表,在表盘上凝集成一颗不太起眼的黄色宝石,同时撤掉自己的魔法。
这里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
却在一个布局十分熟悉的地下基地里。
——这是九头蛇的基地。
维吉尔饶有兴致地挑眉,找了件满是灰尘的实验服,抖了抖后脱下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
心灵宝石连忙别过眼。
维吉尔看了一眼,把自己的鞋脱下来扔在这,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
“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
它委婉地说,在维吉尔下意识皱眉后连忙解释。
“你得先把自己当初分成很多份的力量收回来,同时必须遏制黑暗宇宙力量的继续扩散和蔓延,确保这些支柱人物在宇宙重新合而为一后不会对另一侧造成影响,还得在融合之后回收酒神因子……”
维吉尔听着它在自己脑子里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东西,面色平淡地握住门把手。
“外面安全吗?”
心灵宝石顿了顿。
“……这里或许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地方了。”
维吉尔略略挑眉,他并不觉得心灵的话代表着什么好消息。
他打开门迈步走出去,在看见面前的景象时便明白了心灵为什么会那样说——毕竟这片绵延数公里甚至更大范围的废墟之中,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威胁到他人身安全的存在。
这里只有残垣断壁——那些倾倒的大厦、崩塌的楼房、开裂后露出地下通道与排水系统的道路;还有那些在路边散落的白骨,它们七零八落,散布在几乎每一个角落。
咸湿的海风吹过他的脸颊,也吹过这座寂静到可怕的城市。
用城市来形容这里显然已经不够贴切了,这里如今只是一片废墟,或许也有人会称其为另一种形式的坟墓。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
远处是沉睡的海,却没有轮船的汽笛声与发动机运作的嗡鸣,也没有船体破开海浪时发出的哗啦声。
城市里也没有任何声音。
交谈声、动物的叫声、轮胎驶过地面的声音、咖啡店门口的风铃声……那些总是让城市热闹又喧嚣的声音在这里都失去了痕迹。
“这座城市已经死了。”
心灵这样告诉他。
连同在爆炸中殒命的一千一百万平民。
这片废墟浸透了人们的血与泪,就连空气都带着铁锈的气息,飘扬着雪色的骨灰。
维吉尔张了张嘴,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的冰雾。
他克制住自己的呼吸。
这座在正侧依旧欣欣向荣、蓬勃发展的城市,在异侧却成为了无生机的一片废墟。
“四年前,”心灵宝石缓缓开口,“明日之城化作尘土。”
维吉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迈步,脚步在空荡荡的街头回荡。
这是四年后传入超人耳中的、来自已经覆灭的大都会的第一种声响。
——人类的脚步声。
第98章 依旧飘扬着 却偏离航道的披风
自从蝙蝠侠与超人决裂后, 正义联盟的大厅总是很空荡。
那位高高在上的人间之神总是单手撑着下巴坐在自己冰冷的王座上,目光冰冷地看着每一个人。
他释怀不下四年间发生的一切,也不肯放下蝙蝠侠的背叛——至少, 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搭档。
但自从第三年他们与地狱恶魔的战斗惊动了各方势力之后,蝙蝠侠率领的反抗军就已经很久没有再活动过——虽然这并不会妨碍超人让正义联盟的全员搜索整个地球来寻找蝙蝠侠——即使这让把旧金山和纽约圈地占为己有的钢铁侠和圣所的至尊法师十分不满, 他也从没停止过这样的行为, 反而放任摩擦愈演愈烈。
甚至前两天才刚跟钢铁侠打了一架。
理由是超人又试图去抓捕逃进纽约和旧金山范围的罪犯, 而钢铁侠恰恰像一只暴怒的雄狮,寸步不让地守着自己的领土, 无论是谁试图闯入都会先被他铺天盖地的钢铁军团先围个水泄不通,然后被钢铁侠本人教训一顿。
但即使是他的独裁统治和专政、以及和蝙蝠侠率领的反抗军几乎从未停歇的斗争已经引起了另外几方势力明里暗里的不满,他也从来没想过放弃。
就好像除非他亲自听到蝙蝠侠亲口说“这一切都结束了”,否则不会罢手。
但这是曾经的绿灯侠、如今的黄灯戒持有人哈尔·乔丹穿行过整个宇宙见过的最荒唐、最不可思议、也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蝙蝠侠从来不会放弃, 除非他死。
就算是此时此刻、难得没有任何人来找事、没有任何罪犯突然跑出来挑衅他的权威, 超人也依旧在思考蝙蝠侠究竟藏在了地球的哪一个角落。
“我们需要做得更好。”
瞧瞧他又在说些什么鬼话。
哈尔被他话语中的优越感整得有些恼火。
“我可不是你的‘附庸’,搞清楚,克拉克, ”他颇为恼怒地说,“别拿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跟我说话。”
“我没空在意你——”
克拉克神色冷淡得像块冰,语调冷冷地说,下一秒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消失在他面前。
“维克多,能检测到大都会现在的情况吗?”
钢骨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打开卫星监控,放大无数倍后显示出大都会现在的情况,同时调出另外一份红外地图。
“市中央有异常低温地带和……一个人?”
他的语气有些不确定, 看向自动搜寻目标后锁定视角的实时地图。
“克拉克,那有点像——”
他话还没说完,身侧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只能看向紧跟其后的戴安娜。
“我怀疑那是个陷阱,我们一起去看看吧,克拉克——我害怕他做出什么不该有的行为。”
“不该有的行为,”哈尔靠在门边,嗤笑一声,“我们可什么都干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该有的行为吗?”
“说话不要总是夹枪带棒,哈尔,”戴安娜警告道,“我不想让我们的盟友成为敌人。”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哈尔,向大都会的方向飞去。
哈尔扫了扫下牙膛,认命地跟上去。
但维吉尔没听见他们飞行时的破空声,耳边现在被空气中水蒸气凝结成冰的声音占据,睫毛上也挂着一片霜,视野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看向以自己为中心蔓延开的白色区域和目光所及之处遍地的霜花,下意识呼出一口气,又眼睁睁看着它们凝结成霜。
心灵宝石依旧在他脑子里念叨着注意事项。
“他们告诉我你在正侧认识了几个好朋友,但在这边你必须小心。
“这一侧的他们虽说与另一侧的他们互为彼此的另一半,但受巴巴托斯的影响,性格都更加怪诞偏激、做的事也更加激进——或者说,犯下了一些无可救药的错误。
“因为小丑炸毁大都会而一改行事作风、迷途难返的超人非常不好对付,我建议你去太平洋西海岸——他们应该在那——加入蝙蝠侠的阵营打败他……”
“抱歉打断你——但综合你的说法,小丑应该是地球上受巴巴托斯力量侵染最深的人才对——”
心灵宝石的声音一瞬间卡了壳。
“小丑……”它的声音甚至有些干涩,“超人在四年前杀了他。”
维吉尔显然也意识到了这句话背后的更多信息,面色沉下来。
他后撤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超人。
“——一个被黑暗规则侵蚀的氪星人,”他心沉到谷底,“这可比九头蛇什么的都更难对付。”
克拉克居高临下,微垂着眼俯视他。
他红色的披风在空中飘动着。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蓝眼睛——维吉尔无论看多少次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那是很纯净的婴儿蓝,在另一侧总是悲悯而宽容,显得温和但又具有距离感。
但如今他在这双眼里看不到任何柔和的情绪,只能看见他们之间遥远的距离、他隐隐的怒火——以及难以察觉的一丝惊愕。
他甚至是漠然的。
维吉尔向左翻滚,勉强躲过从他那双婴儿蓝的眼中射出的热视线。
“……我没想到他这么关注大都会。”
心灵宝石理亏,只能亡羊补牢式地道歉。
“你不能理解人类的思考方式,这很正常,换了我,我也会像他一样。”
虽然他闪躲得很狼狈,几次被热视力擦伤,但维吉尔并不介意心灵宝石的错误判断。
他不知道为什么克拉克见了面一句话都不说就开始战斗。
但他能理解克拉克的心理。
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责怪自己的无能,都深陷恐惧的泥沼无法自拔,都在幻想自己能够改变那个无法改变的过去。
但他们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
“等等,”他微微喘着气,躲过扫射的热视线后左撤几步向外翻滚,坐在一堆石块后面,被周围的低温环境冷得有些发抖,“这位先生,我觉得我们或许有些误会,能先停手聊聊吗?”
他的茫然和狼狈演得炉火纯青,心灵宝石感受不到他在想什么,也差点被他糊弄过去。
“你——”
它试探着出声,在维吉尔“我没事”的解释中悻悻闭嘴,决定安静地看着他发挥。
克拉克感受着周围不断下降的温度,缓缓落在地面上,与一脸茫然又有些生气的维吉尔对上视线。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钢铁侠、至尊法师、九头蛇队长、布鲁斯?”
他语调冰冷地开口。
“恕我直言,这位先生,”维吉尔勉为其难地压下自己的怒气,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避免冻上这大半座城市,“您说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得,您又是哪位?”
意识到情况不像他们想的那样严峻,在不远处围观的哈尔和钢骨神色都有些怪异。
他们难以想象现在还有人不认识克拉克·肯特,或者说——超人,也不认识这些风云人物。
他仿佛没有经历过这一切,没有经历过那噩梦般的四年,就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卡尔·艾尔。”
克拉克顿了顿,缓步走近他。
维吉尔警觉地往后撤了两步,轻轻呼出一口白色的气体。
一直旁观着事态发展的哈尔打了个冷战。
“我快被冷死了,老兄。”
钢骨默不作声地点头,离远了点,让自己快被低温冻失控的机械部分有继续运转的能力。
“好吧,卡尔先生,”维吉尔深吸气,呼气时想到了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请问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喉咙有些发痒,捂着嘴克制住自己咳嗽的冲动。
这些乱七八糟的能力总是很不合时宜的破坏严肃的谈判局面——他不是第一次为此苦恼——但这里没有卡玛泰姬和喜马拉雅让他来慢慢适应。
他知道自己必须控制这个能力。
但面前这个陌生得让人有些心慌的超人显然不会给他专心去控制自己能力的机会。
“我感觉我的感应装置快失灵了。”
钢骨离他们更远了。
哈尔变了个温度计出来。
“上帝……”他喃喃自语,“零下112度,这小子和克拉克一个属性吗?”
克拉克的面色诡异地平和下来。
“你对我没有印象吗?”
维吉尔又退了几步,面色警惕地摇头。
“卡尔先生,”他语调尽量柔和地开口,“我没见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也不知道我曾经做过什么错事,才让你们大动干戈地追杀一个刚从实验室里醒过来的人——如果是因为我误入了你们的领地,我向你们道歉,但我无意与你们为敌。”
心灵宝石摸不清他在搞哪一套。
“你是想让他放松警惕打入他们内部吗?”
维吉尔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速率,开始计算起来用这个解释把这个黑化·PLUS版的超人糊弄过去的可能性。
“我现在不想加入任何一方,我只想离开这里。”
他在心里回答心灵宝石。
克拉克看上去有些生气。
“那么——你认识莱克斯·卢瑟吗?”
维吉尔皱眉,片刻后摇头。
“卡尔先生,我向您保证,”他诚恳地说,“我没有任何恶意——虽说现在我们大概已经算打过一架了,如果您介意,我可以向您道歉,不过您得给我一点时间。”
他轻咳一声,指了指周围这一片冰天雪地,面色有些羞赧。
“我可能需要处理一下……毕竟是我造成的。”
克拉克看着他。
他看着那张漂亮的、因为在地上滚过有些狼狈、还渗着血的脸,对上他真诚而明亮的蓝眼睛,恍惚间看见过去的自己,有一瞬间的愣神。
戴安娜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克拉克沉默一瞬,报了个地址,转身离开这里。
维吉尔摸了摸脸上被热视线擦伤的伤口,看着指腹沾上的血液,放出超级听力,关注着他们的交谈。
情况远比他设想的更加棘手。
他看着面前这一片狼藉。
第99章 安静,死寂,消亡的魔法 与无数如流星……
“……你不该那么轻易地放走他, 至少你该弄清楚他究竟是变种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戴安娜语调严肃。
“他说他来自实验室,大都会地下有三个九头蛇的秘密实验室,其中一个负责研究变种人、另外两个负责研究基因武器和超级士兵。”
钢骨远离如今被冰雪覆盖的大都会后功能都恢复了正常, 调出资料向戴安娜解释。
“但……之后我们也没进去过,”他略过了几个单词, “或许他是在培养仓里才逃过一劫, 现在才醒来。”
“我们更不该轻易放走他, 这或许会给我们增加一个敌人,我们该直接——”
戴安娜神色不虞, 却在克拉克冷硬如铁的表情中收回接下来的话。
“这是我的选择。”
克拉克沉声警告。
戴安娜沉默着看了他一眼,手却摸上挂在腰间的真言套索。
一路无话。
但这几句已经够维吉尔弄清楚现在的正义联盟是什么情况了。
他垂眸,看向那些无人收敛的尸骨,指尖光芒闪动时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秒就果断地停下自己的行为。
心灵在他脑子里焦急的大叫。
“不不不不要使用你的魔法——”
维吉尔闭眼, 平复下来因为它在自己脑子里高分贝提醒而有些受到惊吓的情绪。
浓烈的不祥之感依旧萦绕在他心头。
维吉尔在原地转了个圈,又一次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一阵风吹过他身畔,似乎绕着他打了几个旋, 带着死亡与让人作呕的尸臭味,让人觉得阴冷而黏腻,仿佛被黑暗中的生物注视着。
天空灰沉沉的一片,阳光破不开乌云, 空气冰冷而潮湿。
维吉尔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情况却没有似乎好转,只能在周边走了走, 卷起衬衫勉强清出一块地方,蹲下身去一块一块地挪开那些破碎的砖石瓦砾,再把那些被压倒在建筑之下、如今只剩下枯骨的尸体搬到一旁的空地上。
心灵宝石终于敢试探着出声。
“说吧, ”维吉尔把最后一节椎骨放回原位,“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他掀起眼帘,看向这座城市。
“除了构成基石的能量,你的大部分力量和我们几乎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压制无孔不入的黑暗宇宙法则了,”心灵宝石语调沉沉,“但你的大部分魔法直接来源于无限宝石,这就导致你在这里一旦调用无限宝石、或者你自己的力量,就能导致巴巴托斯残存的力量反扑。”
“……巴巴托斯对你恨之入骨,它或许无法直接杀了你,但却能让那些受他影响的人直接把你划进敌人的范畴,让他们来对付你。”
维吉尔闭眼。
“但是只要你回收了当时被你封印的巴巴托斯之心——它们就不会进一步影响你的朋友们,只是想让这一侧和另一侧融合,你必须回收自己所有的力量、找到基石,对这个世界进行一次大清洗。”
把他的心脏给硬生生挖了出来。
这听着挺像自己的风格,维吉尔想。
让这些被巴巴托斯影响着的灵魂就这样仓促的归位不会是一个好决定,这只会让人后悔——心灵清楚这一点,维吉尔也清楚。
“堪称艰巨的任务与相当逆风的开局。”
维吉尔言简意赅地评价,换了个维山帝的魔法进行尝试。
勉强能用,但用途不大,或许能拿来点个生日蜡烛。
维吉尔察觉到不对,凝神感受着魔法的波动。
安静得可怕。
那些嘈杂纷扰的魔法波动在这个世界突然之间失去了踪迹,他们来自不同的维度,拥有不同的魔法波长,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没办法感受到;那些以往布满视野的跨纬度细菌也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维吉尔嗓子有些干涩,几乎说不出话来。
法尔廷的圣火、塞拉托克的深红魔带、法拉特尔的氤氲之气、蒙诺普尔的十二轮月……甚至是维山帝的力量——他尝试了自己在卡玛泰姬的图书馆里见过的每一条咒语,却无一例外的失败。
除了维持这个世界必要运转与压制黑暗宇宙力量的所有魔法,剩余的魔法都在一夕之间蒸发殆尽,就像从大动脉喷涌而出的鲜血,留不住分毫。
一个没有魔法的世界……无数纬度的魔法都在同一时间消失。
维吉尔哑着嗓子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太清楚,”心灵略带歉意地说,“查尔斯死了之后,我就很少关注这些事情,魔法侧的事情时间会比我更清楚,我可以试着帮你联系它,或者你自己联系也行。”
“……你说谁死了?”
维吉尔的声音有些发颤。
心灵自觉说错了话,在长久的沉默中重复了一遍那个名字。
“查尔斯·泽维尔。”
维吉尔很熟悉这个名字,也明白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更清楚他的死对全世界来说意味着什么。
维吉尔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却在心神不宁之下又一次冻住周围这一块地方。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宇宙的两侧是截然不同的——从各个方面上来说。
他不再提问,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却克制不住的有些走神,差点让石头砸在自己的脚上。
“我以为你会很着急。”
心灵宝石有些不解地冒出来,常人看不见的黄色虚影笼罩在他上方。
“这并不是我着不着急就能解决的事情,”维吉尔压下不该有的情绪,“我也不想再知道任何这个世界的现状,或许我该警惕所有人。”
他看向不远处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维吉尔从那里来到地面,现在又有人通过那条通道造访这座已经死亡的城市。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有铅,他不太听得清他们的心跳与呼吸。
他侧耳听了听克拉克的动静,迈步走了过去。
心灵知道的相当有限,并不算得一个合格的接引人,他有很多问题需要心灵之外的人来替他解答。
但或许并不是现在。
他状似无意地走过去,在他们身侧收敛着另外一具尸体,带着一捧的骨头回到原本的地方。
这是个很需要耐心的活。
偏生他用不了自己的魔法,只能亲力亲为地忙活到了大半夜。
另外几个不知道究竟是观察情况还是路过的人已经在九头蛇的实验室里找了大半天东西了,甚至差点把地下的结构都跑了个遍,现在又站在原来的地方看着他。
但是他们没有出来。
维吉尔做了个手势。
他听见他们密语了几句,配合地撤了回去,但大概是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监视器、或者窃听器一类的东西。
他看着眼前尽力拼凑成原样的那些白骨,又抬眼看向这座城市,拿出克拉克给的通讯器,随便按了一个号码。
“有什么突发情况吗,克拉克?”
通讯的对面不是白天来过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年轻,听上去年纪并不太大,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从破碎到清晰。
一个像皮特罗一样的高速移动者。
维吉尔下了定论,不由自主地想起马克西莫夫兄妹。
希望托尼他们动作够快吧。
他无声地叹气。
“您好,”他轻咳一声才开口,“我不是克拉克,一位叫卡尔·艾尔的先生把通讯器交给了我——但是我听见他的朋友叫他克拉克。”
他急急忙忙地补充。
“我能跟他说说话吗?我可能得请他帮我一个忙。”
巴里神色怪异地看着通讯,确定打来的号码确实是克拉克没错。
这真是一件怪事。
克拉克会把自己的通讯器交给外人。
他让维吉尔暂时不要挂断电话,闪电般的身影略过街道,出现在正义联盟的大厅外,推开门走了进去,把通讯递给克拉克。
“找你的,不知道怎么打到我这来了。”
克拉克接过通讯,看了一眼备注,让刚刚还在被他质问的卢瑟退到一边,缓和下声音。
巴里一脸难以置信,戳了戳哈尔的肩膀。
“……他这是怎么了?跟换了个人一样。”
哈尔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莱曼?”
他肯定地问,站起身走到钢骨身边,让他又调出实时监控,看着过了一天还在大都会的维吉尔。
夜色深沉,他看不清维吉尔的面色,只能看见他捧着通讯蹲在砖瓦堆上,似乎隐隐有些发抖,垂着头看向那些勉强拼凑起来的白骨。
密密麻麻摆了很多。
“……他已经忙了一天了。”
钢骨补充。
克拉克愣神。
出于某些私心,他给了他一天的时间让他逃跑,打算明天再去搜寻他,维吉尔却自顾自地在大都会哼哧哼哧忙活了一整天,还在深夜给他打来了通讯。
那些四年前的大爆炸后无人在意的尸体,如今安静地躺在了覆盖着冰雪的空地上。
就像一场迟到四年的葬礼。
告慰那些已经离去之人。
——还有人在意那些死,在意那些本该鲜活的生命。
通讯里,维吉尔有些局促地应了一声。
“……克拉克先生,”他有些紧张,“我听见你的朋友这么叫你,呃,如果你不想我这么叫的话可以告诉我,您能过来一趟吗?我……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克拉克·肯特——卡尔·艾尔,正义联盟的最高领袖、人人畏惧的超人。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类似求助的消息。
只有挑衅、挑衅、无休止的挑衅——又或者他自己主动出击。
他神色和缓。
“需要帮忙是吗?”他没有回答维吉尔的第一个问题,“我马上就过来。”
通讯器的收音效果很好,他甚至能听见维吉尔在通讯对面长出一口气。
“谢谢您,克拉克先生,”维吉尔诚恳地说,“您来的时候如果方便的话,能带点汽油来吗?这边实在是……太荒凉了,我什么都没找到。”
本来已经飞走了的克拉克一顿,又飞回正义联盟大厅,绕来绕去找了桶汽油才离开。
维吉尔挂断通讯。
克拉克几分钟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他松开用自己的红披风包裹着的汽油桶,看向那些白骨。
维吉尔把汽油淋上去,安静地穿行在他们中间,最后退了几米远,点燃打火机扔了过去。
克拉克一直安静地看着他。
猝然升腾而起的烈焰以不可阻挡之势迅速蔓延开来,吞噬了眼前的一切,他们与火焰之间的空气也扭曲起来,熊熊的火光映在他们眼底。
笼着地面的一层冰在高温中汽化,发出“嘶嘶”的声响,克拉克侧头看着维吉尔。
他的脸在火光下半明半暗,还有已经结痂的伤口和那些没擦干净的血,发丝落下的阴影遮住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他的神情很肃穆。
克拉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些曾覆盖这地面的冰霜仿佛不曾存在过,与在此处逝去的生命一般留不下任何踪迹,悄无声息、如羽毛般轻盈。
——直到这场火焰燃尽。
维吉尔耐心地等待着地面的温度降下去,找出自己勉强找出的、已经扭曲变形了的铁皮盒子,把那些灰白色的灰烬装进盒子里。
他的动作很慢、也很轻,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灰烬捧起,然后松手,看着他们落在漆黑的盒底。
轻巧如灰烬。
这就是大都会的一千一百万条性命之中、很微小的一部分。
甚至远不及这个庞大数字的零头。
克拉克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木然地看着维吉尔忙完了向海边走,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才想起跟上他的步伐。
他看着维吉尔把那些骨灰洒进海里、洒进这片安静了很久的海域,然后在荒废已久的码头坐下。
他垂眸看着维吉尔,他空荡荡的实验服被风吹动,沾染了很多的灰尘,脸上现在也灰一片黑一片的,眼神却依然明亮,只是带着些悲伤。
“克拉克先生,”维吉尔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白天看过这座城市,这里死了很多人。”
“但是你活下来了。”
克拉克看着他。
维吉尔向后撑在水泥的码头上,仰头看着这一片黑沉沉的天空。
“是啊,”他有些感慨,“我活下来了,还有能让我的人生变得乱七八糟的能力,这个世界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是某个实验室的产物吗?”
克拉克在他身边站着。
“嗯哼,”维吉尔没有多犹豫就承认了,侧过头看着他,“我一醒就这样了,这才是我第二次醒,别那样看着我——好歹作为实验体诞生,他们也会教我点常识——虽然那已经是,呃,可能快很多年前的事了,然后我继续睡,他们继续做实验,直到现在——”
维吉尔耸肩。
“可能他们创造我是想让我去杀了谁吧,现在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们都死光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他的心跳声很平稳,面色也很平静,说话更直接,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坦荡感。
克拉克依旧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想到……做这些?”
他沉声问。
维吉尔笑了起来,看向在云后若隐若现的月亮。
他有尽力地去想象四年前的场景。
冲天的火光带走了一千一百万人的生命,那些哭嚎、尖叫、祈祷、咒骂……神无意倾听的声音被带着血腥与硝烟味的风裹挟着去了远方。
那些争先恐后想要逃离的脸、伸出后没来得及被握住的手,都埋葬在激荡的烟尘中。
生命如流星般陨落,在土地上留下风雨与时间都无法抹除的印记。
于是死者不得生,生者苦别离。
“既然存在,就总不该被抹去。”
他低下头去看着海面上粼粼的波光,看着那些随波飘荡的灰烬,温声回答他的问题。
夜风吹动他的碎发。
克拉克看着他。
“莱曼,”他缓下语调,“谢谢你。”
第100章 今日之夜 与昨日之人
“这没什么可谢的, ”维吉尔略微偏过头看着他,很快又收回视线,“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
正确。
一个熟悉而遥远的词汇。
克拉克很久没有静下心去思考这个这个词究竟代表着什么, 也一直没有那种兴致。
他总是很忙。
清除异己、追踪从监狱里逃跑的罪犯、天涯海角地寻找蝙蝠侠的身影、和那些对他的统治颇具微词的其余势力“谈判”或是武力镇压。
维吉尔喜欢告诫自己不要在不应当的时候想无法实现的事情,但不常对别人说教, 没有试图去改变克拉克的想法, 也不会试探他究竟是怎样的态度。
他是安静地坐着, 眺望着那片海。
克拉克也一声不出地站在他身边,沐浴着穿云洒落的月光。
维吉尔不觉得无聊。
但克拉克或许要事缠身, 已经连续来了几个通讯,只是他一直面无表情地挂断,在第五个通讯响起时才接了起来。
通讯对面是神奇女侠。
她的面部轮廓深邃而英挺,有很分明的棱角, 带着一种非同寻常的英气。
维吉尔打量着她。
他有些好奇——这位在无论何侧都扮演着相当重要角色的神奇女侠, 或者说,他所认识的戴安娜·普林斯,发生了些什么变化。
“克拉克, ”她唤出最高领袖的名字,“我们给你打了五个通讯,结果你现在才接。”
克拉克语调淡淡地嗯了一声,显然不愿意多解释。
站在角落里的巴里耸肩, 给了抱臂站在一旁的灯侠一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
通讯是双向的,但克拉克站着,窗口里看不见维吉尔的身影, 只能看见克拉克自己和身后无边无际的海。
戴安娜忍不住蹙眉。
“斯塔克刚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你应当和我们讨论对策,而不是在外面和一个来历、目的都不明确的人站在海边吹风, 你怎么能确定他不是另外几方势力派来的人?”
但他们的领袖一向不喜欢他们多管闲事,闻言更是皱起了眉。
“他和布鲁斯没有关系,别把他牵扯进来。”
暗戳戳吃瓜的巴里张大嘴巴,做出一个“哇哦”的口型,被克拉克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连忙做出一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戴安娜看着他,神色隐隐有些不赞同。
“我们的敌人不只是布鲁斯,克拉克,”她深吸一口气,“世道依旧算不得太平,如果你真的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我给你的建议是不要与他往来。”
“更何况——”戴安娜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你难道真的想过让他置身事外吗?克拉克,我们都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是盟友,你不该对把真实想法告诉我们心存顾虑。”
钢骨忙着满世界地找那些从监狱里逃出去的罪犯,通知他们斯塔克来了消息之后就回了操作台前。
哈尔最近因为克拉克的态度有些不爽,不乐意参与两大巨头的针锋相对,摆着张臭脸看他们。
巴里悄悄凑近他,小声让他去劝架。
哈尔抽了抽嘴角,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行吧,”他一脸无所谓地说,“你要是真想做那个血缘鉴定就直接把人带回来,卢瑟在这等着呢,没必要整的这么弯弯绕绕,巴里还等着通讯器回来了继续出去兜风呢。”
“???”
巴里没想到哈尔能把自己坑一把,睁大眼睛瞪了哈尔一眼,把头扭回去,目光有些呆滞地试图解释。
“呃,克拉克……”他语调艰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的通讯器你想拿多久就拿多久,我也没那么急着走,人你当然也能带回来,我们都认识一下以后执行任务能照顾一点你说是吧,哈尔只是在和你开玩笑,哈哈,哈哈哈哈……”
他干笑了半天,两边没一个人搭理他,最后苦着个脸躲到角落里去了。
“……哈尔,你害死我了!要是克拉克生气没我俩好果子吃!”
他小声跟扔了个雷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灯侠吐槽。
“你觉得他听不见你说话吗?”
哈尔十分光棍地摊手。
超人的超级听力覆盖全球,就算他们是在海底的亚特兰蒂斯和亚瑟密谋要掀翻他的统治超人都能听见,更别提他们的通讯实际上收音效果十分优秀。
巴里又悄悄看了通讯里面色冷淡的超人一眼,深觉最高领袖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又苦哈哈地赔了个笑,老实躲到最边角去了,蹲在角落里之后还冲哈尔做了个怪模怪样的皱眉表情。
往旁边挪了挪所以仰着头刚好能看见通讯屏幕的维吉尔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的笑声毫无阻挡地传到通讯对面。
巴里面色一僵,哈尔很给面子地没笑出来,只是看着巴里僵住的表情没什么同情心和战友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抱歉打扰你们通讯,”维吉尔见自己好像暴露了,站起身大方地跟对面打了个招呼,“我觉得你们的通讯,呃,好歹应该是加密的,抱歉。”
他委婉地提了个建议。
克拉克微微拧眉。
“我会让钢骨考虑的,”他顿了一下,看向维吉尔,“你愿意和我回正义联盟吗?”
哈尔愣了一下,表情有些迷惑,凑近通讯看了一眼,确认这是克拉克本人。
“我感觉他变了个人……”巴里顾不上刚刚出的糗,神色惊恐地喃喃自语,“难道布鲁斯让以前的超人悄悄取代了我们的最高领袖?这是怎么……”
哈尔连忙捂住了他的嘴让他别乱说话。
巴里意识到自己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后也连忙闭上自己口无遮拦的嘴,装作若无其事地哼起了小曲。
戴安娜皱着眉,神色很不好看,却在和维吉尔对上视线时定定看着他,什么也没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片刻不经意间柔和了神色。
“如果您是在邀请我拜访的话,”他看向克拉克,笑了一下,“自然却之不恭。”
他看着克拉克在众人的欲言又止中挂断通讯,向他伸出手。
“……我带你过去吧。”
维吉尔面上的微笑一滞,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我能问问是怎么过去吗?”
克拉克沉默了一瞬。
“如果是像裹着汽油桶过来的方式过去的话,”维吉尔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我想我可能有些不太能接受,这实在是太亲密了,您得给我一点,呃,学会与别人相处的时间。”
克拉克和他面面相觑。
一向言出必行、不容忤逆的正义联盟最高领袖难得捎别人一段路,结果被人委婉地拒绝,克拉克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在长久的沉默中拨了个通讯回去,让他们开了架战机过来。
他能感受到通讯对面漫长沉默后才应出的“ok”中蕴含了多少种情绪。
巴里甚至在对面憋笑。
他隐约找回了些以前的感觉。
他的意思是——那猝不及防而让人心生绝望的转变尚未发生之前。
那时候的他还被称作“明日之子”,这座城市也依旧称之为“明日之城”。
繁华、璀璨、热闹而喧嚣,是大西洋西海岸上的另一颗明珠。
克拉克在维吉尔的邀请之下在这座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拜访过的城市里转了几圈。
与阴沉沉的白天不同,夜晚的月光破云而出,咸湿的海风带着凉意从港口吹来,稀疏的星子点缀在天空。
夜色显得明亮而柔和。
只是这座城市却依旧是一片废墟。
他们在那些被爆炸吞噬的断壁残垣之中漫步,影子被黑黝黝的地面吞噬,只有彼此的脚步声与碎石滚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头回荡。
维吉尔的目光总是会落在那些他无力收敛的尸骨上,他们被石头砸出了很多坑,被四年来的风雨侵蚀着,开裂的缝隙里都布满了泥与灰。
他看了一眼克拉克。
他的神色总是让人捉摸不清,目光却落在市中心坍塌的那栋建筑上。
已经破损的球形装饰物落在一旁的地面上,金属框架的字体七零八落。
星球日报。
“……我曾经在那里工作,”克拉克突然开口,神色依旧冷淡,“我曾经是一名记者。”
他似乎在强调什么。
维吉尔仰头看着建筑的最顶端。
“您一定是一名很优秀的记者。”
克拉克面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唇角勾起片刻,又很快压了下来。
“我曾经拿过普利策奖。”
他看上去还有些得意,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复成了平常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是啊。
克拉克·肯特曾经拿过普利策奖。
维吉尔甚至看过那篇获奖报道。
他喜爱自己作为普通人的生活,以自己的职业为傲,也曾希望用自己的报道让人们更多的关注社会公平正义。
他是超人,是卡尔·艾尔,但也是克拉克·肯特,他热爱自己作为堪萨纳农场主之子的身份,也热爱这个美丽的星球,愿意为自己的第二故乡争取和平——无论是哪个身份。
只可惜,纸上的和平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空想,再多的呼吁号召、口诛笔伐都比不上武力镇压——正是克拉克正在做的——强制推行和平,简单、粗暴、有效,同时又让人不满、畏惧、反抗。
地球在他眼中是婴儿的摇篮,也是玻璃展柜中易谢的花朵。
克拉克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也无意提起更多的过往,只是安静地走在维吉尔身侧,回到了最开始的广场。
维吉尔侧耳听着越来越近的螺旋桨转动声,悄然在地上扔下一张纸条,借着走动遮挡它的掉落,又踢了块石子过去压在上面。
和超人在一起,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但愿他们能看见。
直升机的嗡鸣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们跟前,戴安娜打开舱门,巴里在窗户边看他们。
“我是一开始接你电话的人!”
他现在看上去还是有点怕超人,但还是硬着头皮跟维吉尔打招呼。
“我记得你的声音,你好。”
维吉尔笑了笑,超人率先迈步上直升机,转过头示意他跟进来。
“可以一会儿再自我介绍。”
他淡淡地说,巴里一瞬间住了嘴,把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维吉尔看了一眼空荡的广场,抬脚登上直升机。
钢骨见他们都上来了,启动直升机向正义联盟大厅的方向驶去。
他们走后,大都会的地下通道里走出几个人,站在维吉尔登上直升机的地方,弯腰捡起那张纸条。
“……‘两天后,NM-010见’?”他轻声读出纸条上的内容,颇有兴致地挑眉,“这不就是我们去的那个实验室的编号?看来这位凭空出现的人物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背着箭筒的金发青年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继续擦拭着手里的弓。
拿着纸条的人把它塞进兜里,看向抱臂站在原地的另外两位同伴。
“两位意见如何?见还是不见?”
“是敌是友,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另外一个身形壮硕的青年把枪装进枪套里,顺着他的足迹一路到了港口,看着夜晚海面上泛起的黑色泡沫。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现状更操蛋了。”
他无所谓地说,走进浮出水面的潜艇。
“别老是那副臭脸,杰森,”黑发青年笑着跟在他身后,“往好处想,或许我们马上就能有一个能和我们里应外合的战友了。”
被称为杰森的青年抵了抵上牙膛,跟坐在驾驶位的人打了个招呼。
“但愿你的希望能成真吧,小红鸟,不然我们就得连夜搬基地了。”
“但愿。”
又一次在他口中失去自己真实姓名的三代罗宾耸肩,让驾驶位的同伴启动潜艇,消失在平静的海面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