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你得自己过来取我的血。……
下过雨的空气轻盈湿润,混着中药的气味和淡雅的花香,如一层无形的泡沫浮在池镜花四周,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额头轻抵着他在心口,贴着微凉的衣料,规律的心跳一下下有力敲击她的耳膜,流入她的血管,混进她的血液。
奚逢秋唇边噙着淡淡的笑,绕在指间轻柔的动作还在缓慢继续,一次次抚过她的后背,宛如亲密的情人安抚她的情绪。
不过手法很是生疏。
池镜花愣住了。
为寻求心理上一个支撑点,她下意识想拽住他的衣裳,不过却被老郎中给打断了。
老郎中瞟了一眼两人,扶着竹椅把手,颤颤巍巍起身。
“姑娘,先跟老夫到里面去包扎一下伤口吧。”
池镜花回过神指尖一顿,忙缩回手指,不由分说扯过奚逢秋的胳膊,强行将人按在椅子上。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过程异常顺利,奚逢秋似完全没有反抗之意。
“等我一下,很快的。”
少女的声音如明亮的流星般轻轻划过他的耳畔,眨眼间身影便与老郎中一块消失在他视线里。
奚逢秋偏头垂眸望了一眼肩上的褶皱,微微震颤的长睫在日光下抖落一层金粉。
似乎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在心中破土生芽。
很是奇怪。
池镜花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正在内堂静静观察老郎中将草药捣碎而留下的药汁,然后将其铺在纱布上,再洒上粉末状的中药,最后缠在她的手腕上。
伤口甫一被碰到,宛如正被一根根细针扎,溢出的疼痛逼得池镜花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最后靠着咬紧牙关和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憋住。
正在为池镜花包扎伤口的老郎中看见她颤抖紧握双拳,不由抬头看她一眼,虽然不曾言语,但心中对她颇为肯定,于是好意提醒。
“他没救了。”
池镜花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愣愣抬头望去,神色迷茫。
“什么?”
老郎中头也不抬,一边鼓捣手里的活儿一边解释:“他中的毒不下百种,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别想着帮他解毒了,没用的。”
这里就三个人,池镜花一下明白他指的是奚逢秋。
但是……中毒?
池镜花从来只知他血肉含毒,以为是体质问题,从来没想过有可能是后天中毒所致。
恍惚中,池镜花记起奚逢秋的母亲苗献仪逼喂他喝下的那碗汤药。
……莫不是毒药?
正因为用毒药喂养长大,所以才导致他血肉有毒。
幸好是妖怪,不然哪能活到现在!
想到这,池镜花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不知怎地,手腕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她怔怔望着某处,思绪不经意间飘远,直到老郎中替她包扎好伤口才回过神,轻声道了句“多谢”。
老郎中瞥她一眼,低头开始收拾残局。
“明日你过来换药,顺便来试试老夫研制的新药,不过老夫可不敢保证对你体内的毒一定有用,保不齐还有副作用,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不试,老夫决不强求。”
池镜花神情一滞,“如果这毒一直停留在我体内会怎样?”
老郎中手指一顿,不动神色地抬头,花白胡须下的嘴巴抿成一条线,浑浊的眼睛向上瞟,一言不发地死死盯着她。
什么意思已不言而喻。
——她会死。
“那我明天过来。”
池镜花怕死的很,掏出银两搁在桌上,立马被老郎中推了回来。
“不必了,留着买点你喜欢的东西吧。”
池镜花疑惑挠脸,有种医生对不治之症的患者说“回去想吃什么就吃吧”的感觉。
不管如何,郎中不收钱,这对本就没什么积蓄的池镜花来说是好事。
池镜花忙将银两收好,不忘笑着道谢:“谢谢老神医。”
在听到“神医”二字时,老郎中指尖微动,心里高兴又得意,面上却依旧板着张脸,冷漠地扔下一句“明天早点来”便收拾药材去了。
池镜花“哦”了一声,起身往外走。
直到身影逐渐远去,老郎中才缓缓抬头,盯着那道模糊的影子连连叹息。
多好的一孩子啊,怎么跟那个疯子混到一块去了?偏偏还中了毒。
真是太可惜了。
同样觉得可惜的还有池镜花,不过她的对象是奚逢秋。
她下墓穴中暗器不慎中毒也就罢了,苗献仪作为奚逢秋的母亲,就算不喜欢他,也没必要给他喂毒。
结合苗献仪癫狂的行为,池镜花总觉得是为了奚逢秋的父亲。
当然,一切只是她的猜测。
不过,探听别人的家事也不太礼貌,池镜花只好作罢,说不定哪天等好感度再高点,奚逢秋愿意主动与她分享。
这种感觉在池镜花看见奚逢秋乖巧坐在椅子上等她时达到顶峰。
虽然他常常手段残忍不拿性命当回事,但偏偏又异常的温柔安静,怪讨人喜欢的。
念及此,池镜花不由得笑了笑。
这明媚的笑容抵达奚逢秋眼底却瞬间化为漫天的不解和疑惑。
金灿灿的曦光照耀在他侧脸,少年冷白的颈间映着斑驳的枝影,耳铛那抹扎眼的红在微风中晃了一下。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
池镜花实话实说:“因为我虽然是中毒了,但又不会立刻就死,没必要一直哭丧着脸,而且你刚才还安慰我了,所以我很开心。”
就算不幸也得开导自己,不然满脑子就只剩下“中毒”这一件事,心情一郁闷,说不定死得更快。
“原来是这样。”
奚逢秋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乌睫挡住眼底情绪,还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过,当池镜花望向
灿烂日光下凋零的落叶,下意识地摸向手腕的绷带,忽然记起今日才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一日。
总感觉经历过很多事情,但勉强还算顺利吧。
——除了中毒。
对这件事反应很大还有赵星澜,在得知池镜花在墓穴中毒时正值午后,他露出不好意思地几分歉意的笑。
“是赵某疏忽了,竟没注意到这点。”
池镜花连连摆手,“啊,没有没有,不关赵道长的事。”
何止男主疏漏了,除了老神医基本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层,怪不到别人,只能说她倒霉。
“这几日,赵某也会想办法帮你解毒的。”
面对赵星澜信誓旦旦的保证,池镜花有些受宠若惊地点头,“哦……好,谢谢。”
“你最好不要相信他,这小道士可会骗人了。”
悬在赵星澜腰间的浅绿色玉佩颤抖着发出一道响亮清澈的女声。
是女主纪望慕。
虽然白日她只能躲在玉佩里,不过可以通过赵星澜洞悉外界一切,遇到感兴趣的,也会适当地发表几句看法。
“望慕……”
赵星澜表情宠溺又无奈。
纪望慕一想起她与赵星澜初次见面时,他昏迷之中分明答应过要给她弄副刚死的躯体给她附身,结果醒了就不认账,自那以后,她就懒得搭理赵星澜,除非拿香烛供她。
回想自己身死的那一瞬,纪望慕的语气相当从容。
“死没什么可怕的,你要是变成鬼了,来给我当妹妹如何?”
单说女主要认她做妹妹这点,令池镜花有种追星成功的喜悦,不过她是冷静理智的,立马笑着微微弯腰回绝女主的好意。
“谢谢你啊,纪小姐,不过,我还是想多活一段时间。”
纪望慕完全不在乎,“那就等你做了鬼再来找我。”
池镜花礼貌道了声“好”,转过头,恰巧撞进奚逢秋平静的眼底。
看样子,他一直在静静凝视她,这点池镜花也深有体会,他的视线从不回避,像条阴冷的毒蛇死死缠住她。
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在池镜花看过来之后,毒蛇敛去了原本赤裸的目光。
不知想起什么,奚逢秋微微偏过头,视线落在指尖乱成一团的白丝上,脸颊处的月牙形状随着眼睫微微颤动,阳光下的脸色愈显苍白。
池镜花抿了抿嘴唇,回过头问赵星澜:“对了,赵道长,衣服鬼的事情怎么办?”
赵星澜眉头紧蹙,满脸愁容地道:“其实赵某一早便查过她的踪迹,但经过昨晚的事,她似乎躲起来了,现在很有可能附在袁府的某件物品上,所以在赵某想到办法之前,请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最好可以结伴而行,不要落单。”
“至于其他人,还请二位配合赵某尽量劝说他们待在某处不要随意走动。”
听上去像是男主贴心地将所有人都安排到了,池镜花却敏锐地察觉到男主处处维护她尊严的举动,毕竟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衣服鬼,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与男配绑定。
对此,池镜花只有感激。
不过,奚逢秋看上去却有些奇怪,但当池镜花走到他身边,想要细细观察的时候,他蓦地弯起双眸笑如春风。
“嗯,我会保护你的。”
池镜花能够察觉这是他的真心话,殊不知究竟是建立在何种情感之下,或许只是单纯觉得她死了便无法窥探她的秘密。
也行。
对于一个好感度只有10%的男配来说,不能要求太多。
池镜花默默叹了口气,随后拉着奚逢秋一块按照男主指示,将衣服鬼随时可能出现的事情告诉府内其他人,让所有人在这七天时间里不要到处乱跑。
在忙活一整天后,池镜花倒头就睡,一夜无梦到天亮。
第二天醒时,头晕尚未到达,眼前便被一片雪白所笼罩。
是奚逢秋的白鹤,正伸着雪白的长脖静静看她,而他的脚边有一条鲤鱼。
池镜花眨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
“是给我的吗?”
白鹤像是听懂她说的话一般点点头。
严格来说,这是她与白鹤的第一次直接接触,但给她的感觉跟奚逢秋很不一样。
白鹤感觉上跟他小时候养过的小狗很像,很会直接表达他的诉求,性格活泼开朗,而奚逢秋,总是要用猜的,还不一定猜对。
不过,当池镜花目光向下,看见从窗棂投进的日光射在鱼鳞上泛出金色的光,尚留有一丝余力的鲤鱼拼命蹦跶两下的时候,根本毫无食欲。
“不用了,谢谢你啊,额……小白。”
当她尝试用一种亲密的称谓呼唤白鹤时,换来白鹤的疯狂点头,仿佛是在告诉池镜花:猜对了,他的名字正是“小白”。
池镜花惊讶发现白鹤对她的好感度似乎挺高,难道是因为自己曾当面夸过他吗?
这点跟他的主人又不一样。
小白很好攻略,可奚逢秋不是。
正想着,当池镜花回过神,望见小白正凑近朝她张大嘴巴,似在邀请她喂他吃饭。
池镜花思忖片刻,一口气掀开被子,捡起鲤鱼,将其送到他嘴边,顺带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而小白则是十分通人性地亲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真的很像小时候养的一条狗啊。
池镜花笑了笑,从头顶一直到白鹤的后背,指尖轻柔地抚摸他,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了过去——她还是孩童时代的那段美好时光。
而白鹤似乎很是享受,一边享受温暖阳光的泼洒,一边懒散地靠在她的脚边,一声低鸣后边仍由她随意触摸。
不知过去多久,门口吹来一阵冷风,耀眼的日光被阴冷的影子所替代。
池镜花与白鹤不约而同地仰头。
白鹤已然愣住,池镜花本能眨眼,没等她开口,站在对面的人先于她张口。
少年逆光而立,置于暗影下的肌肤几近透明,耳铛犹如一道鲜红的血滴,血色映上左脸,连带着脸唇上才有了血色,他微微低头,贴于耳侧的墨发缓缓坠落。
“今天也要去医馆吗?”
听上去,他像是为了此事而来。
池镜花对此毫不怀疑。
她重重点了点头,“嗯,对。”
当目光中出现散发着淡淡中草药的扎眼白纱布,奚逢秋慢慢张开右手,声音煞是动听,语气颇有讨好之嫌。
“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吗?”
池镜花一直觉得奚逢秋骨节分明的五指十分好看,所以当他朝自己伸手时,下意识地想要触碰试试,等反应过来他曾明确表示想要她的手之后,已经迟了。
不过奚逢秋没有直接握住她的手,而是慢慢替她解开了纱布。
轻盈的纱布失去承载的物体,以极慢的速度飘落,横在二人中间,宛如银河般呈现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奚逢秋看过去时,发现池镜花手腕伤口的红肿已经消退,只剩下几道浅色的痕迹。
“快好了。”
池镜花同样惊讶于伤口的愈合速度,看来“老神医”真没叫错。
“是快好了,但我还得去医馆为我体内的毒试药。”
池镜花蓦然想起昨日老神医交代的事情,忙不迭地套上外衣,生怕耽搁了时间,惹的老神医不悦。
等她穿戴好衣裳,转过头,乌发晃动扫过后颈,她朝站在她身后的奚逢秋弯起眼睛。
“你会陪我一起的,对吗?”
奚逢秋对此不可置否,倒不如说,明明只是与她一道简单出个门,竟让他生出几分期待之情。
见他不语,池镜花系好腰带,毫不犹豫选择奔赴他的身边,不敢直接牵手,却可以扯住他的衣袖,将人往外带。
今天的天气同样很好,潮湿的泥泞经过阳光炽热烘烤已经变为干土,空气中传来阵阵冷意,已是秋季,绿叶更少,唯有银杏开得旺盛,在风中沙沙作响,在平坦的地面铺上已一层金色的落叶。
两人一块经过院子里时,看见赵星澜一边翻阅古籍,边与玉佩里的纪
望慕对话。
两波人打了照面,赵星澜笑容灿烂地挥手致意,说是等池镜花回来会给她个惊喜。
池镜花快速道句“多谢”,一刻时间不敢耽误,拉着奚逢秋赶紧前往医馆。
一路照旧没几个人。
当他们抵达医馆的时候,门已经开了,老神医正端坐在大堂写药方,时不时还得靠眯着眼凑近才能看清纸上的字。
听到脚步声,老神医抬头,在模糊的日光下,见到两人又是一道过来的,老神医一昧不语,只是叹气。
他这一叹气,池镜花心里怪慌的。
“老神医,先别叹气啊,你还没试呢。”
老神医无言以对,慢腾腾地端出一碗早已熬好冒着热气的汤药。
池镜花接过,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苦涩的气味,为了治病,只好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老神医问她感受,池镜花如实相告:别的感受没有,胃部倒是暖暖的。
老神医又叹气,“哎,没用。”
放下药碗,池镜花先是看向奚逢秋,又看看老神医,最终走到正在伏案认真工作的老神医跟前,趴在木桌上,双手扶着桌子,下巴抵着双手,眼神笃定。
“老神医,有没有可能是误诊,其实我现在感觉非常好,一点也不像中毒的样子。”
如此,老神医只好又仔仔细细地替她诊了一次脉,随后,抚摸着胡须,发出今天的第三声叹息。
“回去吧,明日再来。”
这侧面印证不存在误诊,她是真的中毒了,而且连什么时候毒发都不清楚,毒发时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虽然池镜花总是劝自己要打起精神面对困难,不过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心态再好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她轻轻咬住唇瓣,心中当真郁闷。
就在此刻,她忽然感受发顶落下一道轻柔的气力。
回过头,池镜花看见奚逢秋遮住所有阳光和冷风,正微微弯腰温柔抚摸着她的脑袋,虽然动作上有细微差别,但意在安抚她的情绪一致。
“应当是这样吗?”
少年时常流露出的温柔极具迷惑性,池镜花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都是在哪学的?”
“书本。”
奚逢秋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思绪也在不知不觉中回去过去,眼底依旧平静毫无波澜,“以前,我有很多书。”
池镜花想替他补完这句话:还写了很多字。
虽然他的母亲完全不喜欢这些,不过池镜花的态度却跟教导他的夫子一样:他写字很好看,比她好看百倍。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蓦然发现原来他除了脸好看还有个“写字好看”的优点。
嗯……看来她以后再也不说他只有脸好看了。
每当她想到奚逢秋的脸时视线便会不受控制地向上望去,一不留神注意到他脸颊的伤口,虽已痊愈,但伤疤一日不消,她的罪恶感就一直存在。
她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施加在她发顶的动作过于明显,叫她无法忽略。
于是,池镜花一把捉住他的五指,“好了,没事了,我没事了。”
就这样与她毫无阻隔地十指相触,那股熟悉又奇怪感觉又回来了,如电流般迅速蔓延,直到身体的每一处都感受到这份罕见的触觉,甚至于还想继续下去,想要她带领自己朝更深处开发探索。
似是想起什么恐怖的回忆,池镜花立马松开手指,双手交叠身后,佯装什么也不曾发生过的样子,冲老神医行了个礼。
“那老神医,我们明天再过来。”
老神医没说什么,依旧是那句“早点来,别耽误了时辰”。
池镜花“嗯”了一声,低着头从奚逢秋身旁经过,却不敢再与他拉拉扯扯,生怕他又生出要她双手的危险想法。
不过奚逢秋似乎没有。
这令池镜花稍稍安心不少。
回去途中,街边景色萧瑟不少,空中鸟群猛增,似乎是要准备南下过冬,时不时被风卷起的落叶落在二人脚边,稍作停留又被一阵风卷跑。
在中秋到来之前,应会一直如此。
而袁府门口,许是袁老板觉得家中晦气,正在组织丫鬟仆从从里到外打扰屋舍。
池镜花记起男主说过衣服鬼会附身任何物品,想要上前劝他们待在屋子里别到处乱跑,结果被袁老板给狠狠瞪了回去。
“二位,还是先管好你们自己吧。”
许是他们三天两头地往医馆跑走漏了什么风声,导致袁老板看他俩的眼神都变了,嫌弃中还透露出厌恶。
池镜花压根不敢让袁老板跟奚逢秋相处太久,真怕男配一个不高兴,袁老板跟管家一样,人头分离。
池镜花只能硬着头皮推着奚逢秋往里走,边走边试图照顾他的情绪。
“我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不要跟他一般计较了。”
奚逢秋思忖片刻,血红的耳铛清风中摇曳,面上浮出一丝澄明清澈的笑。
“是这样吗?”
池镜花立马明白他是在一有所指:还是她身份的这件事。
原以为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奚逢秋就会忘记这事,谁承想她会给自己挖了个大坑跳进去,还顺手撒把土。
池镜花沉默不语。
事实上,她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个遍,他不信她,这没办法。
好在这时候男主及时出现解围。
远远地,赵星澜冲二人兴奋招手,说是按照他师傅的独家秘方配制了一碗药,希望能对她体内的毒有点用。
池镜花二话不说一饮而尽,只是效果不大好,准确来说是没有效果。
日光落在他的头顶,赵星澜双颊呈现尴尬的红苹果色,难为情地挠头。
“我再试试别的。”
男主说到做到,后面两天除了要思考对付衣服鬼的法子,还陆陆续续给池镜花研制了许多种新药,不过都没什么大的作用,还有老神医,池镜花每日定点去打卡试药,仍旧不见任何起色。
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汤药的副作用,她这两天总觉得每天头晕的时间更长了,睡觉也总是做噩梦,醒时两脚发软,浑身都没有力气,得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若是按照这种发病模式演算,最后她一定是瘫痪在床,全身麻痹不得动弹,到时候她可能真的需要小白把鱼叼进她嘴里才能吃的上饭。
太恐怖了。
等到第五天去医馆试药的时候,老神医突然把她叫进里堂,就在池镜花以为可能又是一碗汤药时,老神医忽然低声问了个与病情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与奚公子关系如何?”
池镜花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问这个?”
老神医继续道:“关系好的话取他一点血,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关系不好的话……也可以试试。”
其实老神医想说的是:他若是救了你应当不会后悔的。
这是他观察许久得出的结论。
但这种事情,当事人都不着急,他怎好乱说。
不过,以毒攻毒的法子确实唯一的救命良策。
池镜花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察觉到她在动摇,但老神医只是提供了个可能性论证,有些事情还得说清楚。
“但有件事老夫得事先说明,就算是以毒攻毒,也不一定会成功,保不齐会跟他一样,中上上百种毒,他还能活着是个奇迹,你就不一定了。”
“当然,你若是想一直拖下去也可以,至于什么时候毒发老夫也不确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毒发,这样你就可以安稳地过一辈子。”
池镜花回过神,勉强扯出个笑来。
“今天不用喝药了吗?”
老神医叹息着摇了摇脑袋,日光打在他的侧脸形成一道落寞的阴影。
“没有用的,老夫根本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喝再多的药也都无济于事,是药三分毒,没病也会病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神医。”
池镜花看上去神情自若,其实早已思绪万千。
老神医说的对,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也不知道毒发时会是什么的症状,若是若是拖下去,也许会没事,更大可能是毒发身亡。
若是以毒攻毒……且不
说风险太大,关键是问奚逢秋要东西,他会给吗?
这样进退维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导致池镜花做什么都没有力气,又或许是药物或者毒素的作用。
——她很怕死的。
就像她很小的时候就总会担心爷爷奶奶离世一样,那个时候,哪怕是对着照片设想一下她都会哭出泪来,尽管后来他们还是离开了,但这种恐惧的情绪一直萦绕在她身旁。
夜已深,四周寂静无声,缓缓流淌的泪蜡已在桌面凝结成厚厚一层。
池镜花边托腮思考对策,边帮倒在她身旁的白鹤顺毛,中间不忘试着呼唤系统。
但是没用。
只要不是跟任务相关,系统都不会出现。
池镜花垂着脑袋长叹一口气。
就在此时,橙色烛火猛地窜起,白鹤“蹭”地一下飞出窗户,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在躲着什么似的。
池镜花尚未弄清其中缘由,抬头瞧见门口立着道熟悉而模糊的人影。
她立刻起身开门。
凄凉的月色照在他几近苍白透明的面颊,血红的耳铛仿佛倒映出弯月的影子,抬眸时纤长的睫羽微微一颤,蓝色的双眸迷蒙的蓝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可以进去吗?”
池镜花点头让他进来,并礼貌地为客人斟上一杯茶,尽管凉了,但也没有更好的替代品。
“喝点水吧。”
奚逢秋默默捧起杯盏,不喝,但盯着杯底的水,思绪逐渐飘远。
“好暗啊……”
暗?
池镜花朝蜡烛看去,确实只见到集聚在一起的泪蜡中间只立着一截小尾巴,意味着烛火马上就要灭了。
“我去找找看还有没有蜡烛了。”
根据习惯,池镜花先是在床底摸了半天没摸到蜡烛,又跑到衣柜里去上下翻找,但找到都是已经点过的蜡烛,半截半截的,估计燃不到一会儿就得灭。
可有总比没有好,应该能支撑一阵子。
就在池镜花为此赶到庆幸时,一阵阴冷的风从后方吹来,卷起她的衣摆,吹得她脖子凉凉的,更暗的阴影笼罩住她。
池镜花转过身,不出所料是奚逢秋已来到她面前。
像这种毫无来由地靠近,每一次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征兆。
池镜花紧张地死死握住手中的蜡烛,薄背紧贴着冰冷的柜门。
“怎、怎么了?”
烛火明明灭灭,昏暗的光线虽不清他的具体神情,却能看见他微垂着头,仅有一丝血色的薄唇缓慢地一张一合,有极低的声音喉咙深处溢出。
“我等了你好久……”
为什么不来找他呢?
他明明一直在等她啊,等了好久好久。
池镜花不明所以地眨了两下眼睛,“为什么要等我?”
奚逢秋慢慢抬起双眸,目光之中夹杂着丝丝疑惑之情,轻飘飘的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温柔与讨好。
“你需要我的血,不是吗?”
很好。
他的耳力很不错,以后不能在他面前说悄悄话。
池镜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事实上,她压根没想好究竟是要放手一搏还是保守治疗,所以“需要他的血”这个命题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成立。
察觉到她的抵抗情绪,奚逢秋垂下眼帘,不急不慢地说道:“我能感觉到,那位郎中对你很友善,所以,他是不会骗你的。”
他的一言一行都十分耐心与温柔,但这种示好这种仿佛是想诱导她亲口说出“我需要你的血”一般,就像当初哄骗她睡觉那般,要是说男配没有目的,打死她都不信。
不过,池镜花却突然发现地很想知道他这一次的目的又是什么。
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她决定暂且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等到关键时刻再刹车回头。
人,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吞咽了下口水,“你会给我吗?还是说……你想要我的手?”
用他喜欢的手作为交易是再正常不过的筹码,也是池镜花推测出的第一个可能是他的目的。
“嗯,我很在意你的手。”
奚逢秋就这样大方点头承认,想起带给他的奇妙感觉,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与其说是在意她的手,更想搞清楚那些究竟是什么,所以才想借用一下。
他轻轻歪头过脑袋,微弱的烛火映在他的眼底,仿佛变成一束雾蓝色的火光,他露出个天真无害的笑。
“你会给我吗?”
不会!
绝对不会!
若是他要什么给池镜花什么,今天要手明天要眼珠子的,就算任务完成,她还能是个全乎人吗?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握着蜡烛的双手紧了紧,“绝不可能!”
“别紧张,我不会强迫你的。”
靠暴力行为夺取不是他要的结果,而且他对池镜花的双手的情感不像是悬赏令上的那些人,他只是想要与她十指相扣,亲近她的肌肤。
“那你是想知道我的身世?”
这是池镜花所猜测的他的第二个目的,也是他自始至终都十分在意的一件事。
“确实很想知道……”
奚逢秋唇角含笑微微点头,耳铛也跟着摇摇晃晃,落在他颈侧的影子忽暗忽明,像是一条移动的小蛇。
“不过你又猜错了。”
池镜花的身世确实是她身份上的一大疑点,不管他如何占卜都不能窥探分毫,不过,现在,这件事得往后排排。
“我只是,很想救你。”
听他所言,池镜花心脏突然漏跳半拍,登时睁大眼睛愣住。
想到从前奚逢秋动不动就对她展露杀意,到现在居然说“不想她死要救她”,何尝不是一种进步呢?
可为什么好感度还是不加?
池镜花想不通。
就在她出神之际,奚逢秋猝然靠近半步,身上所夹带的独特香气引起似乎比以往更加浓烈,包裹着她皮肤,控制她的每一次心跳,挑逗她的进出呼吸,直到她的心里眼里全是他。
奚逢秋依旧在笑,笑容清澈不含任何杂质,言语间却夹杂着几分邀请和取悦。
“不过,你得自己过来取我的血,可以吗?”
第26章 第26章钓鱼执法。
自己来?
当听到这几个字时,池镜花冒出的第一直觉就是——他不会又在钓鱼执法吧?
鉴于奚逢秋以前真这么做过,她真的很难不怀疑。
不管他究竟有何目的,池镜花总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所以,她的回答只会有一个。
“不用了。”
果断拒绝后,池镜花忽然有些尴尬地偏过头,不敢去看他,她垂下眼眸,盯着地板,惊讶地发现落下的两道漆黑影子近乎交叠。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少年的清冽的嗓音如泉水般从她耳畔缓缓流淌,泛来一片冰凉的痒意。
池镜花抬起头,搜肠刮肚半晌才找到个合适的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风险太大,我得考虑考虑。”
奚逢秋微微点头,微弱烛光照耀下的表情看上去乖巧极了,唯有蓝色双眸铺上一层古怪而兴奋的笑。
“说的也是,你好像总是很惜命呢。”
池镜花不客气地回怼:“惜命是好事!”
当然,她也希望他也能多在乎一点自己和他人的性命,别总是做一些恐怖的事情。
奚逢秋轻笑一声,微微垂眸看向地面交叠的模糊人影。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这一点池镜花毫不怀疑。
想当初,他为了讨伐黑妖,在山匪群里蛰伏那么久,就算被施暴虐待也都可以一笑置之,真的很有耐心。
深夜冷风从半开的窗户灌入屋
内,差点吹灭即将燃尽的白烛,烛火明明灭灭,投在墙上的影子被拉长。
池镜花静静望着他,眉宇间布满疑色。
“为什么突然想救我?你不是说过一直想杀我吗?”
奚逢秋隐隐轻叹口气,投在面颊的模糊阴影微微摇曳。
“因为你若是现在死了,我会很苦恼。”
池镜花抿唇不语,在心中默默翻译他的话。
换句话说,奚逢秋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某些东西,所以才愿意保着她的命,等到得到他想要的,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舍弃。
很好,她果然不该对脑回路不正常的疯子生出过多的期待。
池镜花摊开五指,只见掌心躺着三根半截白烛。
“我只找到这些。”
奚逢秋表情温温柔柔的,“没关系,可以帮我点上吗?”
这倒没什么问题,蜡烛本就是用来照明的。
只是令池镜花感到意外的是,奚逢秋居然主动帮她举起蜡烛,而她只需将正燃这的蜡烛火苗引渡奚逢秋手上的那只即可。
完成起来相当顺利。
“好了。”
在池镜花顺利点燃蜡烛后,她笑着抬起头,不曾想她与奚逢秋居然面对面距离这么近,几乎贴着他的额头,闻见他的呼吸。
奚逢秋没有抗拒她的靠近。
他长睫轻颤,投在眼角下方的月牙阴影轻轻震颤,他的视线落在与他相隔不过两公分的少女纤细指尖,蓦然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池镜花在用手抚摸白鹤。
“你与小白的关系也很好吗?”
他突然开口,而且还是一个从未涉及到的话题,池镜花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回过神。
“啊……啊?还好吧,应该挺不错的。”
在她看来,白鹤虽然不会言语,但很黏人,也能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对于养过小狗的池镜花来说,实在很难不喜欢。
“看来你又骗了我。”
奚逢秋微微笑着,横在二人中间的两只蜡烛映在他的双眸,眼底闪烁的烛火包裹着少女姣好的面庞。
“你不是只想跟我好,你跟谁都很好呢。”
池镜花笑容瞬间凝固。
这个男配,分明对她无感,却又莫名地占有欲极强,居然连他小宠物的醋都吃。
“谁说的?”
池镜花理不直气壮也,“正是因为我想跟你好,所以才跟小白交朋友,这样就能让你知道,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很在意啊。”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鼻尖几乎是挨着他的,炙热的呼吸填满她的鼻腔,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五脏六腑。
他忽然莫名想要她再靠近些,可是近到什么程度却完全没有头绪。
奚逢秋偏过头,刻意回避她的视线。
“睡觉吧。”
池镜花只当他是累了,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把人送回去。
不想他第二天一早,奚逢秋又来了,这一日,他几乎一直跟着她,但行为举止又没有夹带丝毫的情意。
这令池镜花感到十分困惑。
当天夜里,奚逢秋又在她房间里坐了很久,却没说什么话,只是低头无聊地翻着花绳,时不时地看看池镜花。
等到后半夜,皎白的月光泼进屋内,甚至于比烛火还要亮上几分,斑驳的树影投在墙面上,风一吹,变形的枝影仿佛将他们拖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烛火即将燃尽,池镜花困意来袭,忍不住提醒:“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轻“嗯”一声,抬眸时长睫如蝶翼般颤动几下,蓝紫色的双眸凝视几秒池镜花,像是得到了什么答案后才抬步往外走。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池镜花身体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感觉。
浑身力气瞬间被抽尽,额间冒出涔涔冷汗,她只能倚靠门框才能勉强站定,眼前的画面很是模糊,骨头犹如蚂蚁啃食,这是首次出现的应是毒发了,整个人也呈现出半晕不晕的状态。
这才是最难受的。
奚逢秋没有走,他站在池镜花跟前,拦住她的去路,使得她目光所及之处,只能看见他一人。
“很难受吗?”
池镜花听见声音勉强抬头。
她看见奚逢秋正对着月光,唇角夹带浅笑,正以一种“看,这就是毒发”的眼神怜悯地望着她。
池镜花说不出话来。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奚逢秋这两天总是缠着她,原来他一直都在期待这种时刻的降临。
说是不想她死,却一直期盼她毒发,没有人比他更矛盾。
“若是你当初不要救我就不会这样了。”
奚逢秋只是神色平静地陈述事实,月华洒在他身上,树影在被风卷起的衣袂上作画。
他脑袋微垂,纤长的睫羽垂下,无意记起墓穴里池镜花的奋力一扑,似乎自那开始,这种时不时会出现的异常感觉便种在他的体内。
“我不会死,也不怕中毒。”
池镜花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宣告:“放心,我也不会死的。”
奚逢秋轻轻点头,“嗯,我也不想你死。”
不管出于什么心理,池镜花必须承认,当她听到奚逢秋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挺高兴的,却无法忽略骨头吱吱作响的声音。
是了。
她在逞能。
晕眩只是前菜,真正毒发的时候,疼痛才是主菜,五脏六腑仿佛都在被虫蚁啃食,这些疼痛渗进毛孔化为虚无的冷气,致使她的体温极速下降。
生不如死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池镜花想做点什么,可扑面而来的是的无力感。
唯有等待。
刹那间,池镜花嗅到一阵浓烈的血腥,划开包裹的清淡香味,盈满她的整个鼻腔,强势夺走她的嗅觉。
她恍惚抬头,看见奚逢秋用自己的指尖戳破脖颈的肌肤,鲜血顺着颈侧缓缓流淌,染上他的领口,缀在树影上,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
池镜花神情呆滞,“你在……做什么?”
“不要紧张,只是为了方便你取血。”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稍不注意听的话,簌簌风声都能盖过他的,可一言一行无不在故意引诱她。
他似乎很擅长这种事。
池镜花吃过几次亏,绝不再想掉入这种明晃晃的圈套。
“我不会……”
不管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口——纯粹是疼的,可意识却异常清醒。
正是这种清醒的痛才难熬。
奚逢秋垂下苍白指腹上的一滴血珠“啪”地砸向地板,溅出一道不规则的斑驳血迹。
他唇角微扬,面上带着浅笑,“我说过,你可以随时过来取我的血。”
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池镜花只觉得只要她往前踏出一步,取出他的一滴血,下一刻,就会被杀。
这并非她的臆想,而是她在排除所有可能性后得出的结果。
池镜花紧张地扣住门框,后背贴着门框,恨不得整个人钻进门缝里。
奚逢秋却往前一步,在与她隔着不到半个人的距离时停下。
他微微偏过头,将颈间的伤口完全暴露于她的视野,月光打在鲜红的血上,未凝结的血珠泛出幽幽的暗光。
“不要吗?”
真是够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挑战她的底线,仿佛是要将她逼入绝境,只有这样,他可能才会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怎地,想到这里,池镜花突然头脑一热,抓住他的肩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噗通”一声,拼命将人扑倒在地。
停滞许久的空气为之一颤,凄冷的月光下,冷风吹拂,吹散了衣袂迅速划过黑夜时留下的一道残影。
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阻碍物,池镜花的双手就这样直直地按住他的双肩,整个人几乎倒在他身上。
她微微一抬头,便瞧见奚逢秋伤口的血迹顺着脖颈向后流淌,滴在后面的地板上。
过境的冷风吹散池镜花垂落于耳侧乌黑发丝,同时唤回她的神识。
回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加大指尖力气,狠狠捏住他的双肩,似乎是想要报复他,但报复不太奏效。
奚逢秋在笑,似乎无比期待她可以取她的血,迄今为止,虽然他只是引诱,但就
差按头将血喂给她喝。
池镜花抿了抿唇,忽然很想知道,若她取了他的血,会不会真的被杀。
夜色正浓,屋内的最后一截蜡烛燃烧殆尽,啪嗒倒在桌上,四周陡然暗了下去,月色如镜,尽数倾洒在趋于重叠的身躯。
她微微俯身贴过去,咬住奚逢秋设下的圈套,可惜她没有咬的力气,所以,准确来说,她轻轻地亲了上去。
第27章 第27章古怪的癖好。
彼此交叠的乌发散落一地,少女重重落在他怀里,嫣红的唇瓣一经贴上他的颈间,铁锈血腥渗进她的口腔里,侵入她的喉咙,涌入五脏六腑。
池镜花登时愣住,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她是以亲吻的姿势将他扑倒在地。
奚逢秋完全没有抵抗的动作。
池镜花心跳速度一路加快,在做完心理建设后,小心翼翼地探出湿热的舌尖,将伤口流淌的血珠轻轻卷入口中。
然后停下仰头望他。
奚逢秋的表情很是奇怪。
他垂下的纤长浓睫止不住地颤动,隐约可见埋在苍白颈侧肌肤下的紫青色血管也在不停震颤,身体似乎很是敏感。
池镜花不明白他现在究竟是何感觉。
奚逢秋也没说过话。
当柔软的舌尖划过到他的伤口触碰到他的肌肤,引起一阵强烈的疼痛,这痛处和以前截然不同,还有其他的,可正要向四肢蔓延时却戛然而止。
不够。
远远不够。
他眼眸低垂,氤氲着雾气的双眸有些恍惚。
“池镜花,你可以继续的。”
——倒不如说,他希望她继续。
听上去,他连声音都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可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彰显出他稍显愉悦的心情。
池镜花神色诧异地看着他,没想到他居然不杀她,更令她意外的是:仅是一滴血,竟能让她身体上的痛苦减少很多。
或许正如老神医说的那般:以毒攻毒能行!
月色浓稠,树影婆娑,簌簌风声掩盖了她狂乱不止的心跳。
池镜花咬了咬唇,决定趁此机会多喝两口血。
“那我继续了。”
闻言,奚逢秋轻“嗯”一声,垂下眼眸,默默偏过头,或许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为了方便她取血。
池镜花抿唇不语,只将唇瓣慢慢靠过去,在看见奚逢秋伤口周围所留下的晶莹透明的水迹时,呼吸顿时一滞,面颊一热,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闭眼迅速贴了上去。
她继续探出舌尖轻舐血珠,熟练吞入肚中,当池镜花身体力气恢复时,本想狠狠咬一口当做报复,腰肢忽然传来一道外力。
是奚逢秋突然双手环抱住她,将她死死拥在怀里,似乎是嫌她离得不够近。
当两具躯体只隔着衣衫而严丝合缝地贴着对方时,少女体内和齿间的呼吸宛如一道道急而短的电流,令奚逢秋不自觉地仰起头,心跳剧烈起伏。
奇怪。
奇怪。
太奇怪了。
池镜花分明是在吸他的血,而且伤口也不是一般的疼,可却要比从前所有都更热更舒服,就跟如同以前她握住自己的手一般。
他不是想要她的手,他只想池镜花握住自己,正如他现在无比渴望这种疼痛,渴望这种接触时的这种奇妙的感觉,比做任何事情都要高兴、舒服。
这种兴奋的感觉顺着他的血管,涌入他的脑袋,“砰”的一声,轰然炸裂,又游回体内,化为渴求一切的欲望。
所以,他想要池镜花永远也不要停下,直到他血液干涸,化为森森白骨,也还是想要继续这般。
【男配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15/100。】
系统的电子音闯入脑中的那一刻,池镜花乌睫一颤,缓慢睁开双眸,感觉不太对劲。
她吸食他的血,他不杀她也就罢了,好感度居然提升了!
刹那间,池镜花忘记本该要做的事情,却能感受到环抱住腰肢双手牢牢地禁锢住她,奚逢秋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似是陷入某种极致的情绪,但他没有推开他,而是想要与她贴得更紧。
是因为喜欢吗?
池镜花不理解。
但当她仔细回忆好感度第一次增加时的场景,思来想去,只觉得若“挡箭”这一举动不能提高好感度的话,那就是被她推倒?
他难道喜欢被人扑倒?
这是什么古怪的癖好?
池镜花大为震撼。
风声飒飒,盖过一切杂音和少年呼吸微弱的喘|息声。
池镜花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默默试着在两次好感度增加的节点上找共同点,惊讶地发现除了“推倒他”这一处相似以外,由于种种原因,他们在身体上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
是不是能够说明,在这种情况下的亲密接触也能获取他的好感度呢?
而且,他曾明确表明对她的手很感兴趣。
以前,池镜花只当是疯子的怪癖,现在一想,也许是无意中她做了什么使得奚逢秋对她的双手产生了兴趣。
她决定试试,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合适。
耳畔呼啸的冷风不止何时停了,呼吸交织心跳,如绚烂明亮的烟花划过黑夜,坠落的火星照亮彼此。
池镜花骤然停下动作,她抬起头,红润的唇上还残留着鲜红的血迹,像是刚染上的鲜艳口脂,镇定地唤他一声姓名。
“奚逢秋。”
当柔软逐步离开他的颈间时,少年铺满水雾的眼底只剩迷茫和不知足。
“怎么了?”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表情依旧镇定自若。
“你能闭上眼睛吗?”
奚逢秋神色不解,“为何要闭眼?”
池镜花无法解释,因为她对接下来自己要做的事情难以启齿。
她干脆双手交叠,毫不犹豫地捂住他的双眼,在亲上他唇瓣的前一秒,心里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若是被蒙住眼睛的话,他是不是会更喜欢?
下一刻,少女笨拙地含住了他的唇瓣。
一股脑钻进鼻腔的清香更浓,伴随着奚逢秋身上的凉意靠近,似要将她淹没河底。
池镜花有一瞬间的恍惚,回过神来,发觉腰间的十指扣得更紧,被她压在身上的少年似乎已经濒临极限。
他的身体犹如蝶翼般颤抖,瞬间整个人陷入一种无助又兴奋的状态。
池镜花依旧与他保持着唇齿相依的状态。
她在努力回忆电视剧里男女主的亲吻技巧,但是好难,她只会用唇瓣去碰他的,接下来要怎么做?
而奚逢秋,显然也是个没有经验的主,根本指望不上他。
池镜花只好自己瞎琢磨。
她尝试以舌尖抵住他的唇,想要勾出他的。
似是察觉到她的意图,奚逢秋主动微微张口,不曾想,在碰到他的刹那,池镜花以闪电般的速度缩回,心脏剧烈跳动,分明有冷风灌入,可她整个人犹如被碳火烤过一般。
不行。
她实在学不会。
池镜花想放弃了。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男配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25/100。】
【任务进度1/4,请宿主再接再厉!】
果然。
他就是喜欢这样。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越是强制,越是亲密,就越能获取他的好感。
虽然还没学会如何与他亲密接吻,但目的已然达到。
池镜花果断离开他的唇瓣,放下盖住他双眼的手臂,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刚刚恢复的力气又在亲吻中耗尽,只好虚脱地坐在一旁,颤颤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躺在地上的少年虽然重见光明,可唇上眷恋的温柔不再。
不多时,弥漫在眼底的雾气逐渐消退,奚逢秋这才慢慢坐起。
他以指腹微微按住脖颈的伤口试图暴力止
血,可却感受到一阵残留的滚烫气息,似是她的“杰作”。
微风扬起少女的几缕耳鬓微凉发丝,悄然划过他的脸侧,挂在他的肩上。
奚逢秋稍稍偏头,看见少女嘴角残存的一丝血迹,想到刚才她的意外举动,不由疑惑地歪过脑袋,佩在左耳的耳铛坠了下。
“好奇怪,你方才为何要亲我?”
他就这么问了出来,直白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池镜花猛地扭头,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
当她的视线停留在奚逢秋的唇角,瞥见那一抹痕迹——是她没有经验胡乱尝试所留下的。
池镜花决定以问题回答问题。
“可你也没有推开我,不是吗?”
“嗯,我没有推开你。”
月色倾洒在他的衣上,泛着银白色的碎光。
奚逢秋轻轻点头,对她的话语表示高度认可,可是话锋一转,话题再度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上。
“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亲我?”
池镜花紧咬下嘴唇,低头盯着摇摇晃晃的模糊树影,一昧地沉默不语。
眼见问不出个结果来,奚逢秋不再刨根问底,索性换个问题。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主动献吻本来就难为情,他偏偏揪着这件事问个不停。
池镜花气也不是,只好轻轻摇头,实话实说:“不是,没有,我只亲过你。”
奚逢秋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眼睫低垂,也不知在想什么。
不多时,残风卷起落叶,落叶停在他脚边,融于暗暗夜色。
奚逢秋缓缓抬眸,目光驻足她脸颊。
“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好多了。”
他没说错,以毒攻毒确实很效果,池镜花打算明天等忙完手里的事情后再去趟医馆,让老神医把把脉。
池镜花重重点头,旋即露出一抹灿烂笑容。
“嗯,是好很多了,谢谢你愿意让我取血啊,奚逢秋。”
奚逢秋也在温柔地笑,不过眼底却漂浮一层不易察觉的兴奋之情,
“那下次取血时要咬唇瓣吗?”
咬唇瓣?
是要她亲他的意思吗?
池镜花又不傻,瞬间明白他意有所指,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但她决定跟他学——直接问!
不知是何时辰,不过此时皓月当空、明月如水,缓缓流淌的皎洁月光如银河流光泼在二人衣间,映出院中重重交叠的枝影。
池镜花双手按住光洁地板,被支撑的躯体骤然向他靠近,如玉的鼻尖几乎挨着他的,任由两人吐纳的气息不分彼此地交缠融合,她抬起亮晶晶的双眸,眼底盛满求知欲。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第28章 第28章牵了一整晚的手。
“那你喜欢与我亲吻吗?”
声音掷地的瞬间,池镜花犹如趟过油锅,面颊滚烫,呼出的气息都灼人身心,心跳声震耳欲聋,她只能强装镇定,神情期待地凝望着对面。
虽然好感度的的确确地上涨了,但池镜花更想要他亲自说出口。
四周静得出奇,只有枝叶残影绰绰约约流转在二人衣间,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更浓。
池镜花分明只等不到一分钟时间,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她甚至考虑是不是应该再问一遍。
忽然间,一声轻笑如鸿毛微微拂过她的耳廓。
少年眉眼含着浅笑,被她亲过而残留殷红血的薄唇微微扬起。
“你亲我的时候很有意思。”
有意思?
不是喜欢?
池镜花忽然记起他也是这么评价悬赏司的官吏。
所以说……就算好感度提升了,他看她就跟看悬赏司的官吏一样?
这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还是说他只是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分不清喜欢和好奇?
不清楚啊。
完全没有头绪。
池镜花低低地“哦”了一声,轻轻揉捏了下双颊,避免在他面前露出过于失望的表情,以免又被他察觉出什么端倪。
此时此刻,奚逢秋正缓慢地朝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上,朦胧月色下的修长五指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埋在皮肤下的紫青色血管。
“可以吗?”
池镜花指尖一顿,大抵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犹豫。
“不可以吗?”
见她迟迟未动,少年略微歪了下脑袋,耳铛随之晃了下,映出淡淡月华,表情很是疑惑。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强行上手,而是很有礼貌地扮出温顺可怜的样子博取她的好感。
他似乎对这种事情也很擅长。
池镜花抿了抿唇,实在是吃他这一套,只能问道:“你是要我的手还是要我握住你的手?”
月光落在他苍白如雪的侧脸,奚逢秋沉吟片刻,长睫掀开,眉宇间温柔似水。
“我想应该是后者。”
果然。
他当时说要她双手的那句话或许是有歧义的,比起砍下她的手,也许他更想要牵手。
池镜花没有应声,而且探出手握住了他的食指。
微凉的指尖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无声地攫取她的体温。
奚逢秋望着二人的手指,没动。
在察觉到没有威胁后,池镜花大着胆子触碰第二根、第三根……直到十指相扣,严丝合缝到不分彼此。
池镜花抬起头,看见奚逢秋在笑,照进漂亮少年眼底的月光如点点流光,映出他们交叠缠绕的指尖。
他似乎很满意她的靠近,却道不清这种情绪究竟是好奇还是喜欢。
真是奇奇怪怪。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奚逢秋已主动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手背,徒留一片清凉的痒意。
池镜花忍着痒意不好意思立即抽回手指,而且若是乱动的话,说不定会扯着他的手指将他一并拉过来。
“要牵到什么时候?”
虽然才过去不到一分钟,但池镜花还是直接问了出口,也设想过奚逢秋可能会生气,但她已经想好对策——大不了就跟之前一样糊弄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奚逢秋既没生气也不松手,而是态度温和地冲她弯了弯眼睛,左耳的血滴耳铛清晰映出少女身后模糊的树影。
“若是累的话,可以靠着我。”
靠着他?
这倒是个从未设想过的展开。
要是放在平时,池镜花压根不太敢轻易靠近他,但眼下既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她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可能会提升好感度的机会。
池镜花眨了两下眼睛,一步步向他靠近,调整好距离和位置后,脸颊微微向他靠去,挨着他的肩膀,全身紧绷不敢乱动。
似是察觉到她的呼吸不成规章,少年眉眼低垂,鸦黑睫羽下的双眸潜着柔和的碎光,十分轻声耐心安抚道:“不要紧张,可以再近些,没关系的。”
字字句句都像是在引导着她一般,有点过分地好说话了。
但确实没有任何杀意。
“好……好。”
池镜花按下心中疑虑,索性钻进他怀里,脸颊贴着他的心口,顿时,一股熟稔地清香扑面而来。
好香。
好喜欢。
池镜花忍不住狠狠吸了两口,被香气所吸引而无意识地仰头,一步步向上而去,却不小心令鼻尖蹭上他的侧颈肌肤,唇瓣擦过颈侧,差点亲了上去。
回过神来的池镜花睁大双眼,只看见少年长睫如蝶尾微颤抖,平稳的呼吸也被彻底打乱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松手要她离远点,但也没有增加好感度的迹象。
池镜花忙尴尬致歉:“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动了。”
奚逢秋只轻轻道了声“无妨”便垂下眼眸,静静注视二人紧紧相握的十指,但也只是握着,没再做别的。
四周归于宁静,偶有微风卷起落叶的沙沙声。
池镜花早已困意满满,虽然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在清香萦绕、没有任何危险因素的环境下,硬撑是没用的,她很容易就睡着了。
当她闭眼以后,一直施加在指尖的力气慢慢消退,同时,察觉到怀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奚逢秋垂下眼眸,看见少女微卷的浓睫正在轻轻打颤,显然已经入梦。
他的颈间还是热的,少女的残留体温附在上面,手也是柔软暖和的。
像是找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握住她的手指不停摩挲。
可以砍下来吗?
好
想收藏起来,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当产生这一想法后,怀侧少女呼吸突然加重,睫羽不停颤动,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做起了噩梦。
奚逢秋抬起一手覆上她的发丝,指尖轻柔地安抚着。
池镜花却颤得更厉害。
见状,奚逢秋尝试敛去流露的杀意。
不多时,少女便眉头舒展,情绪逐渐稳定。
奇怪的人。
少年勾住她的手指轻轻捏了下,暂时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杀意。
夜色愈浓,树影婆娑。身后屋内蜡烛的烟火气息早已消散,只剩一片漆黑,门前月华倾泻而下,铺满整个庭院。
少年轻轻抵着她的脑袋合上双眼。
翌日清晨,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是他们来到袁府的第七天。
一整夜没怎么睡觉的赵星澜打着哈欠推开客房的门,扭头瞥见远处坐在门口木板上相互依偎、亲密无比的两人,脸“唰”地一下红了,赶紧把门关上。
“砰”地一声,直接吓醒池镜花。
她转过头,看见奚逢秋早就醒了,但他们的手指还是相连着的,也就是说,他们牵了一整晚的手。
池镜花立即抽回手指,发现手背上出现一些不太明显的浅色红痕。
是握得太紧了吗?
池镜花不由疑惑地望过去。
温暖的日光照进少年的双瞳,晕出一层淡金的碎光,他微微笑着,如画的眉眼只有在面对池镜花的视线时,才露出几分疑惑之情。
“怎么了?”
池镜花实话实话:“就是……下次能别握得这么紧吗?”
少年笑问:“还有下次吗?”
池镜花思索片刻,无比肯定地点头,“嗯,你要是想牵我的手,我会让你牵的。”
只要不是想砍下她的双手就好,牵手什么的都是小事。
说起这个,她总觉得昨晚好像感受到一阵无名的杀意。
但她现在双手还在。
所以是梦吗?
铺在奚逢秋眼底的细光逐渐演变为困惑,他微微歪头,耳铛划过颈侧时,露出“年年”两个小字。
“为什么?”
池镜花不急不躁地解释:“不是说过的嘛,因为我想跟你好。”
又是这句话。
奚逢已经听了似乎不下三遍,他依旧想不明白池镜花为何要讨好他,会是跟母亲一样那般利用他吗?
但他对她只有好奇。
奚逢秋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长睫眸地遮住流转的情绪,却情不自禁地低声喃喃自语:“我只是很好奇……”
唉,随便他怎么想吧。
男配真难搞。
池镜花在心底叹口气,爬起来拍两下身上的尘土,走到赵星澜房间门口,叩了两下门。
不多时,赵星澜打开房门,不知为何脸颊泛着红意,目光躲躲闪闪,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的。
“哦……哦,赵某刚起来,什么都没看见,二位有什么事吗?”
池镜花虽然觉得今日的男主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并未多问,只挑重要的事情说。
“赵道长,今天是跟袁老板约定的最后一天,衣服鬼还是没有现身,我们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
谈及正经事,赵星澜脸上的红温迅速退下,他迅速回到房间,拾起玉佩,接着从桌子上抽出一张草纸,对池镜花说:“昨夜我已制定了详细的捉鬼计划,不过还得通知一下袁老爷和袁夫人,二位也一并来吧。”
“嗯,好。”
池镜花点点头,没想到赵星澜关键时刻这么靠谱,真不愧是作者钦点的男主。
随着赵星澜的身影逐渐远去模糊,池镜花走到奚逢秋身旁。
日光倾洒而下,几道树影落于肩头,枯叶盘旋于脚边,他正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池镜花深吸一口气,吃力地踮起脚尖,附在他耳旁,鼓足勇气轻声吐纳气息。
“要牵手吗?”
看似是疑问句,其实池镜花已经悄悄用小指轻轻勾住了他的。
像是被灼到了一般,少年指尖微微一颤。
他垂眸凝视着少女纤细的小指,不禁低低开口。
“池镜花。”
被唤到姓名的池镜花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正当她以为会不会是他不喜欢不打招呼就靠近,下一刻,奚逢秋忽然予以回应,牢牢勾住了她的小指。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夹杂难以言喻的情感,像是漂浮海上多日好不容易才抓住一根浮木,给予生的希望,阔别死的气息。
“不要放手啊。”
第29章 第29章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清晨温暖的日光洒在两人交缠相扣的十指,投在地面上暧昧阴影穿过无数枝影,向着前方缓缓移动。
和男配牵手这件事虽是池镜花主动的,但还是有点难为情,她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可始终无法忽视萦绕在指尖的凉意,贴着肌肤四溢,令她下意识握得更紧。
池镜花忍不住几次偷偷扭头。
微微日光落在少年纤长的眼睫,投在眼睑下方的月牙忽而闪动,他唇角微微扬起,在捕捉到她的视线时,铺在眼底的浅金色碎光漾出清润的笑。
池镜花却觉得相当奇怪,实在不清楚他的这种情绪情感究竟出于好奇还是喜欢。
她轻轻垂下浓睫,目光随着愈发靠近的两道人影而动,直到跟着男主一道来到袁府膳厅才慢慢松手。
当她尝试敛去力气,忽然感知到奚逢秋的指尖微微一颤,似是下意识想要抓住她的,只是不知为何,终是放弃了。
抽出五指后,池镜花偏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奚逢秋神色如常,双眸平静如水,面上半分情绪波澜都无。
池镜花实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看到了膳厅,只好作罢。
宽敞明亮的膳厅里,袁老板跟袁夫人正面对面坐着用早餐,是站在袁夫人身后的小鱼最先注意到他们,她朝几人抿唇一笑,手脚麻利地正要替他们摆放碗筷,就在此时,袁老板突然“啪”地一下狠拍下小鱼的手背,瞪了她一眼。
被拍红了手掌的小鱼只好悻悻躲在袁夫人身后。
一见到他们,袁老板便阴阳怪气没个好脸色。
“没抓到女鬼,几位是来辞行的吗?”
“不是。”
赵星澜微微笑着,看上去天生就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我来是想请袁老爷帮个忙——找人下墓穴将女鬼生前的尸体运到这里来。”
袁老板脸色一黑,“啪”地一下愤怒的将筷子摔在饭桌上,“你疯了!要把女尸运到这里来,当我袁府是什么地方!”
“袁老爷,你先不要动怒。”
赵星澜好声好气地继续道:“这几日,赵某已仔细调查过,这女鬼生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死状极其诡异,据说是被活生生剥下皮肤而亡,在她死后,她的父母利用邪门歪道给为她种下还魂术,令她魂魄不散,久而久之这才附身红嫁衣,成了衣服鬼。”
“据上次我们与她的交锋可知,这女鬼如今对漂亮女子的皮囊最为在意,极有可能与她的死因有关,既然她那么在意自己的起因,那么我们只需将她的尸首带到这里来,她八成会现身,届时,赵某自有收服她的办法。”
赵星澜将自己所掌握到的信息娓娓道来,袁老板却气得吹胡子瞪眼,“就算如此,那也不能把尸首弄到家里来,像什么话!”
“袁老爷……”
约摸是赵星澜还想说些什么,只不过话未说尽,袁夫人目光一闪,漆黑的眼珠转向赵星澜,脸色依旧不是很好。
“道长,这样真的可行吗?”
窗棂边的日光打在赵星澜的侧脸,叫他看上去神采奕奕。
“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可行。”
“你们——!!”
见赵星澜跟袁夫人两人一问一答全然不理会自己,袁老板气不打一处来,正要拍案而起,不料袁夫人比他反应更快,她一个站起,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刚开刃的匕首,直挺挺地抵着袁老板的咽喉。
“闭嘴!”
袁夫人一双漆黑的爆裂眼珠死死绞住袁老爷,看着瘦弱有时候力气却很大,泛白指尖向前推进半寸,一滴滚烫的血珠从袁老板的脖间溅落瓷碗,滚进他面前的粥里。
“孩子保不住不是我的错,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呢!我说了有鬼,你为何偏偏不让道士驱鬼,是你!是你不让道士进门!都是因为你!是你!分明是你害了我的孩子!”
顿时,袁老板吓白了脸,颤颤巍巍地举起双手,遍布丑陋皱纹的额间冒出浑浊冷汗,生怕袁夫人一个激动刺进半分他小命难保。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夫人,你先把刀放下,不就是运一具尸体回来吗?运十具都行,只要你们喜欢就好。”
“嗯,我就知道相公最好了。”
袁夫人娇羞地低下头咧嘴笑了声,利落地将匕首藏进袖中,朝门口的几人鞠了一躬,苍白的脸颊带着微笑道:“那就麻烦几位道长了。”
赵星澜受宠若惊,甚至还未从刚才看见的一切中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袁夫人不用客气的。”
站在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池镜花眨了眨眼睛。
她总觉得袁夫人变了很多,尽管依旧很疯,但跟之前抱着袁老板大腿求饶时很不一样。
正想着,袁夫人已踢开凳子走到她跟前。
鉴于之前袁夫人拿柴刀砍她一事尚有阴影,池镜花下意识地往奚逢秋身旁靠了靠。
袁夫人取出一张平安符,眉眼划开个温柔的笑,“池姑娘,这个是给你的,听闻你生病了,这是我特地从庙里求来的,可保佑你平平安安渡过此劫。”
池镜花犹豫接过,“……谢谢夫人。”
袁夫人继续笑着,脸色虽毫无血色,但光线透过双眸,看上去比以往都有生机的多。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还望姑娘可以原谅我。”
池镜花轻“嗯”一声算作回应。
其实,这件事老早就过去了,她也没因袁夫人受过伤,况且,袁夫人还真诚道歉了,没道理一直抓着不放。
袁夫人感慨道:“看来池姑娘不仅聪明,也很善良呢。”
被人这样当众夸奖,池镜花不好意思地歪头挠脸,视线无意撞上站在身侧的奚逢秋。
他一直很安静没怎么说话,灼灼目光似乎一直落在她身上,见她回望,少年蓦地弯了弯蓝色的双眸,露出一个温淡的笑容。
“嗯,我也这么觉得。”
分明是好词,但经男配嘴里这么一说,总觉得有些别扭,许是因为之前的固有印象。
池镜花抿唇不说话,转过头看见赵星澜弯腰行一礼,听见他说:“那袁老爷,袁夫人,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女尸的事情还麻烦你们那边安排一下人手,最好是在上午运回来。”
袁夫人微笑回应:“自然。”
待他们离开后,膳厅忽然传来袁老爷不悦的低声,混杂在簌簌风声当中,划过池镜花的耳畔。
“奇怪,怎么这些天都没见到管家?这老东西,预支了一年的工钱,不会是跑了吧。”
听到这话,池镜花一个激灵,想起前几日雨夜发生的一切,看也没看,却能准确无误地抓住身侧之人的手腕。
顿时,一股温热覆上,少年指尖一顿,垂眸望向少女紧紧握住他的手指,唇畔不自觉地笑了笑,有些高兴她能够再次握住他,所以他在配合她的拖拽。
池镜花毫无察觉,只想带着他快步离开膳厅,却也不忘跟赵星澜打招呼。
“对不起,赵道长,我们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
她的脚步很快,语速更快,赵星澜却盯着二人逐渐远去的背影满脸困惑。
——不是说关系不好嘛,怎么整日拉拉扯扯的?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
躲在玉佩里的纪望慕在与他心意相通后,“噗嗤”笑了出来,“真是个傻道士。”
赵星澜更加迷糊,实在厘不清他们二人之间的复杂关系。
同样头疼的还有池镜花。
下雨的那个夜晚,她因生气奚逢秋拿她当做诱饵所以一走了之,压根没注意奚逢秋后来有没有处理好管家的脑袋,如今管家几天都没出现,袁老爷发现不对劲必定要找人。
她得赶在袁老爷发现管家的头颅之前将其处理了。
之所以拉着奚逢秋,是因为她一个人不敢,这种时候,最好找个同伙,没有人比杀了管家的奚逢秋更合适。
幸好池镜花记路,而管家的房门自那以后也没上过锁。
不过由于房间许久不住人,屋内陈设早已落下一层灰尘,门一推开,灰尘扑进口鼻,呛得池镜花忍不住咳嗽两声。
少女眨两下眼睛,双瞳灵动地转了一圈,没看见原本应该摆在桌上的头颅,只见到桌底有一摊已经干涸的斑驳血迹。
能做到这种事的,池镜花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她稍稍偏过头,发尾贴着耳侧轻晃,面带疑惑地问道:“管家的头颅被你处理掉了吗?”
奚逢秋神色异常平静,柔和的阳光自门缝和窗户射进,有无数颗微小灰尘浮在他的四周,反射出微微细光,宛如星光轻轻落在他的睫尾。
“嗯,我给处理掉了,现在应该与他的身体在一起。”
猜想得到完美印证,池镜花摸着心口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眸,对上奚逢秋极为不解的表情。
他轻轻歪过脑袋,耳铛透出模糊的浅光,微微晃动中,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血红的虚线。
“你带我来就是为了找他吗?”
池镜花点头“嗯”了一声,“毕竟被人发现的话会很麻烦。”
不仅奚逢秋会惹上麻烦,就连她这个知情者也会倒大霉,最好还是不要了。
奚逢秋弯起了双眸,眼底流露的笑意不加掩饰,“不用这样麻烦,下次可以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会告诉她?
男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说偶尔也会如此吗?
真是奇怪。
池镜花诧异地微微睁大双眼,没等她细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趴在透过门缝看见是袁老板正急冲冲地往这边来,眉头紧皱,嘴里还念念有词。
应是为了寻找管家。
“得罪了。”
跑肯定来不及,池镜花急中生智,忙将奚逢秋塞到床上,蒙好被子,好在过程中他没有反抗,反而不知为何看上去好像挺高兴的。
池镜花没空去猜他。
接下来,她打算一个人躲进衣柜里,奈何柜子太小根本塞不下,但脚步声已近在咫尺,池镜花只好又回到床上放下床幔,索性掀开被子钻进去,躺在他的身侧。
本就不大的床上此时却需要容纳两个人,无奈身体只能紧紧挨着才能避免被发现。
鼻尖仅有一指之隔,四目相对,呼吸交融,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对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声心跳。
有什么黑暗中肆意疯长。
奚逢秋睫羽轻颤,指尖微动。
约摸是意识到他想说些什么,池镜花眼疾手快地用右手食指轻轻抵住他的唇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一张一合间呼出的气息皆数打在他脸颊。
“别说话,会被人听到的。”
第30章 第30章分不清好奇与喜欢。
脚步声由远及近。
在察觉到奚逢秋已无开口说话的想法后,池镜花慢腾腾移开指尖,长舒一口气,不想一抬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离得有多近。
帷幔被风轻轻吹起,隐有朦胧光线透进,被子里狭小逼仄的空间,他们发丝交叠缠绕,呼吸间炙热气息在彼此肆无忌惮地传递游走。
池镜花微微睁大双眼,仿佛能够听见自己此起彼伏的心跳声
不停叩击耳蜗,在里面来回盘旋。
她压下这股异样的情绪,佯装镇定地抬起眼眸。
当柔软的指尖从少年唇上缓慢离开时,他睫羽轻颤了一下,随后又平静地垂下眼,遮住眼底涌动的情绪。
见他表情如常,池镜花松了口气,可当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时,刹那间,她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
袁老板快步走进房间,左右看不见人影,嫌弃地掩住口鼻,自言自语地道:“奇怪,这老东西到底去哪儿了?”
说罢,他开始在房间里随意走动,零碎的脚步声离他们愈来愈近,不知是冲衣柜而来还是床。
池镜花正积极思考对策,指尖倏忽摸到一片冰凉。
她微微垂眸一看,发现是奚逢秋不知何时已扯出细长的白丝,正丝丝缕缕绕过她的指尖,准备向帷幔外探去。
什么含义已不言而喻。
“没关系,很快的。”
因为是只说给她听的,所以奚逢秋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安慰她不要害怕一样,他微微笑了笑,温柔似水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之情。
池镜花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就如当初杀管家一样,杀人之事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
不过对象是袁老板,无冤无仇的,杀他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她与男配是绑定的,他出事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等一下。”
不知哪来的勇气,池镜花忽然一把拽住所有白丝,牢牢攥在手心,刹那间,方才还足以杀人的利器在她手里完全没了力气。
尽管如此,池镜花丝毫不敢懈怠。
趁他分神之际,她立刻将这些危险的白丝一道道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进一步制止他的可怕行为。
“再等等,好吗?”
少女的声音又轻又软,抬起的亮晶晶双眸中盛满祈求之意。
奚逢秋指尖一顿,纤长睫羽下,蓝紫色的双瞳正凝视着少女纤弱如玉的指尖。
池镜花完全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但思忖片刻,决定尝试触碰他的手指。
起初只是稍微碰一下,奚逢秋指尖一颤却没有闪躲,见状,池镜花一点点前进,指尖插|入他的指缝,慢慢想前推进,直到十指紧紧相扣,她终于得以松口气。
这样一来,就能从根源上杜绝男配杀人的可能性。
奚逢秋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向下望去,眼底满是困惑。
她又牵他了。
就和昨晚一样。
哪怕他明白池镜花与他牵手的目的分明是想阻止他杀人,但是好奇怪,他忽然间没那么想杀袁老板了。
他现在只想她不要松手。
于是,他也回应了她。
除去五指和掌心她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池镜花更觉得绕在她手腕的细线缠得更紧,但是并无伤害之意。
池镜花想要抬头看他,但脚步声已至跟前,她下意思往他身边钻,再抬头时,双方鼻尖已经轻抵着彼此。
清香瞬间钻入鼻腔,池镜花无意识地猛地吸入两口,差点被花香冲昏了头脑,回过神来,袁老板,人已经站在帷幔外边。
“嘘,不要说话。”
哪怕他们已是近到快亲上的距离,池镜花依旧只是镇定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奚逢秋只是静静看着她,只觉得四周被一种无形的热气所包裹。
好痒,但是意外地不讨厌。
袁老板停在外边,正要掀开帷幔,门外,不知是谁大喊一声:“老爷,人手都安排好了!”
见状,他只好先放下帷幔,转而出去办正事。
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池镜花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
“好了,没事了。”
她一说完便松开五指,一股脑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待心跳恢复正常后偏头看去,发现奚逢秋也已坐起,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池镜花没时间细问,她低头尝试解白丝,但跟之前一样,所有白丝一旦缠上,想要自己解开绝无可能。
但总不能这样走出去,没有办法,她只能求助于奚逢秋,故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你能帮我解开吗?”
话音刚落,他便探出一根骨节分明的食指,以微凉的指腹轻轻划过少女纤细的手腕。
随着肌肤传来一股凉意,顷刻间,所有白丝化为乌有。
池镜花眨了眨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指间。
不得不说,男配的手指虽然总是沾满血腥却异常漂亮,她若是手控一定会很喜欢。
当然,现在也挺喜欢。
她喜欢好看的,跟奚逢秋的审美截然不同。
“谢谢。”
挣脱束缚的池镜花活动下手腕,蓦然想起什么,朝少年笑了笑,眼睛弯成血色,高兴之情快要溢出双眸。
“对了,还要谢谢你没有杀袁老板,谢谢你啊奚逢秋。”
“没什么……”
微风吹动帷幔,一缕明媚的日光落在少年低垂的睫羽,他墨发微扬,微微低着头,神色迷茫,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被她说服。
或许是因为她扯住白丝、牵他的手……所做出的一切超出了他的期待。
“池镜花。”
没有来由地突然轻声唤她姓名。
池镜花一偏头,看见奚逢秋露出个人畜无害温柔的笑。
“你真的好奇怪。”
又是奇怪。
算了。
池镜花一笑而过,“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
让他喜欢过于困难,只能从最简单的下手。
奚逢秋不语,只向帷幔外看去,歪了歪脑袋,耳铛一晃,他微微抬起一根苍白的指尖指着外面,扬起唇畔,蓝色双瞳清晰地映出少女姣好的面庞。
“要出去吗?”
池镜花轻“嗯”一声,低头时看见手腕留下几道轻微的红痕,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错觉。
她摸了摸手腕的红痕,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消不下去,只好作罢,抓紧时间跟男主汇合商量捉鬼对策才是。
等他们找到赵星澜时,他正在整理符咒,见到二人,将符咒分给他们一些,要他们贴满整个院落,只留个正门,是为了让衣服鬼可以找到他们。
同样的事情做第二遍,池镜花有了经验手脚很快,这一次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等回到院子与男主汇合时,奚逢秋也在。
察觉她毫不掩饰的视线,少年微微偏头看了过来,日光透进耳铛,形成一道暖色火光,随风轻轻摇曳,他眉眼如画,缱绻着如沐春风的笑,看着总是温温柔柔的。
而女尸,早已被人运了回来。
棺椁已被人打开,白骨安详地躺在里面,与前几日他们去墓穴下面看见的模样无差。
赵星澜思忖片刻,单独塞给她一张泛皱的黄色黄符,低声询问:“符咒的用法赵某之前已跟你说过,池姑娘,你还记得吗?”
池镜花点点头,“嗯,记得。”
——贴上就成。
赵星澜继续道:“那就麻烦池姑娘守在门口,衣服鬼一进来就将这道符贴在门口,这样,她就算想跑也不掉了。”
池镜花不禁疑惑:“女鬼白天也会出现吗?”
赵星澜语气十分笃定,“会的,只要有她在意的物件就一定会的。”
“嗯,好,我知道了。”
池镜花的最大优点就是听话:在学校听老师的,在家里听家长的,在书里自然要听男女主的。
她将符咒折好小心收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奚逢秋身上。
少年孤寂地站在树下,柔和的日光自枝叶缝隙倾泻而下,落于白衣间的斑驳光斑悠悠晃晃,宛若一张游动的画轴。
在遇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时,他总会无聊地翻花绳,只有在她看向自己时,才会抬眸施以温暖恬淡的笑容。
加上谪仙般的外表,天生就具有欺骗性。
“池姑娘别担心。”
想到他们二人当前微妙的关系,赵星澜意识自己不应该拆散他们,不由露出歉意的笑。
“赵某只是想请奚公子帮个忙,助赵某杀了女鬼。”
想法被男主一语道破,池镜花尴尬地挠了挠脸。
她揣起黄符从奚逢秋身边经过时脚步一顿,望着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踮起脚尖,右手掩住唇角,附在他
耳旁微微吐息。
“奚逢秋,待会见啦。”
池镜花说完就溜了,奚逢秋温热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他轻笑一声,再度垂眸看向指尖白丝时,殊不知早已乱作一团。
——奇怪。
此刻,正躲在门后的池镜花也觉得相当奇怪。
这男配到底怎么回事?
是分不清喜欢和好奇吗?
就算不喜欢也有偶尔动心的时候吧。
怎么感觉没什么变化啊?
她暗自叹了口气,低头时,无意看见一团黑漆漆的黑影正沿着屋檐下的黑色阴影迅速移动。
是衣服鬼!
真的来了!
顿时,池镜花如临大敌,紧张到无法呼吸,脑海不停重现雨夜发生的事情。
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镇静,直到等到衣服鬼踏进院子里才猛地“啪”地一下将符咒贴在门上。
幸好衣服鬼对此毫无察觉。
待她吃力关好大门,忽听到一阵奇怪的响动——正是她来时的方向。
池镜花犹豫着要不要过去。
其实,她能想到男主这么安排的理由。
因为她没什么保命技能,而且还是衣服鬼的目标之一,所以最好能够远离危险。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让自己陷入危险,但心中莫名焦躁,只得在门口来回踱步。
很快,异响停了。
池镜花忙不迭地往回赶,在看见满地狼藉时骤然愣住。
棺椁里的女尸不见了。
赵星澜受伤倒地不起,手里攥的不是黄符而是玉佩,而不远处的树荫下躺着几近透明的女主,身上的红衣在打斗中被撕扯一角。
地面有一滩不明血迹。
阳光之下,奚逢秋就站在血迹旁边,不知是哪里受了伤,鲜红的血迹顺着臂膀,流向微微蜷曲的苍白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向地面。
无声胜有声。
正如初次见面那般,哪怕受了重伤也毫不在乎,眼底甚至闪烁着雀跃和兴奋,期待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笑着,仰起头,隐隐可见其肩上的伤口,更为准确地说,是有谁故意盯着黑妖造成的伤口攻击他。
池镜花心头一颤。
她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看见白鹤正立在屋顶上,一边伸着雪白的脖子一边转动眼珠,似在寻找什么。
“奚……”
池镜花正要喊他,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响声,待她低头,发现有两枚染上血迹的铜钱一前一后滚到她脚边。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