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找房子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孟惊鸿首先确定自己的需求:要在市区,其次离家不能很远,这样她才能时常回来照顾姥姥。
房子小一点没关系,重要的是干净,采光好。
小区环境和物业也不能太差,停车充电要方便……
京北寸土寸金,她要求不少,自然也能接受高一点的租金,但也不能太贵了吧,别钱还没赚到多少,再全进房东腰包……
租房软件上考察半天,现场看了两套都不太满意后,孟惊鸿选择求助北漂经验丰富的好姐妹,庄姓女演员。
庄懿雷厉风行,很快帮好朋友找了套房子。
“……就我前年租过大半年那套,记得么——对就那个,离你家步行二十分钟。房子干净,家电全,房东也好,是个人大的老教授,体面人儿,不扯皮。”
“那太好了啊!”孟惊鸿喜上眉梢,“房东直租,还省我中介费了。”
“成,那我现在就跟房东说一声,把人推给你哈。”庄懿突然又想起来什么,嘶了下,“对了,那房子隔音可不太好,隔壁电视声大点都听得到,这你ok吗?”
孟惊鸿眨眨眼:“可以吧……生活噪音也避免不了,晚上别太吵就行。”
庄懿乐了:“我可不是怕别人吵着你。你们别吵着别人才好。”
孟惊鸿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脸热了:“什么呀……”
庄懿了然嗤:“得了吧。就你家男人那体格,那力气,就算你能忍住不叫,床也得撞得隔壁都哐哐响——哎那床,啧,主卧那木板床可能还真不行,在你俩那儿活不过两晚上。”
“……”
孟惊鸿唇瓣动了动,没有解释。
——要让庄懿知道她和况野现在还在搞纯爱,又该骂她废物了。
再说好朋友这顾虑也不是没道理。
她以后不在家住了,和男人见面反而方便。过夜什么的,水到渠成的事儿……
“我说,要不你也别费事儿找房子了,直接住他那大宅子不就完。”庄懿继续道,“人家那房子,有钱都住不到的,不定多舒服呢。再说你要住过去,不就能天天见到小锅啦?”
孟惊鸿握了握手机,欲言又止:“我还没跟他说要搬家这事儿……”
“啊?为什么?”庄懿很惊讶,“你不想跟人住一块儿?”
孟惊鸿正要回答,就听见那头小助理叫庄懿开工。
俩人没再闲聊,匆匆挂掉电话。
孟惊鸿没闲着,立马联系房东。
房子还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第二天看完,她当场就和人签了合同。
两天后,三叉戟电车停进出租房小区的地下车库。
孟惊鸿东西不多,搬出来的基本全舞蹈相关,三个大箱子就搞定。
男朋友到达出租屋时,他的行李箱还摊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
男人像来巡查的,进门后淡淡跟她打了个招呼,就抄起兜各个房间都转了一圈。
那副面无表情,目光沉沉的样让孟惊鸿一下想起两人刚见面时,他跟她公事公办的场景。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怎,怎么样啊?”女孩有些局促地问男朋友,“采光和格局都不错吧?”
况野不咸不淡乜她一眼:“你满意就成。”
他靠坐上餐桌,长腿大喇喇抻开:“咱个客人,能有什么意见。”
“……”
孟惊鸿心虚抿唇,慢悠悠凑到男人身前,讨巧似地勾他手指头。
“生气啦?”
况野不动声色甩开她,手抄回兜里。
“什么时候租的?”他浓眉蹙起来,换了种问法,“什么时候想租房的?”
“这房子是庄懿介绍的,看完就签了。”孟惊鸿解释道,又扯上男人袖口晃了晃,“哎呀也不是想瞒你……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忙着开什么学习会么,我就想自己先找找看,找不着再给你说。没想到这么顺利……”
“你但凡早点说还能更顺——”况野呵出一声,黑眸扫了眼出租房,“用得着你费这劲儿?我那儿住不下一个你?”
孟惊鸿垂着眼睫闷声:“你那边有些远,我工作要来往市区呢……”
况野冷哼:“你怎么知道我市区没房?”
“我哪儿知道啊……”孟惊鸿看他一眼又低下脑袋,“你那儿是舒服方便——”
她顿了下,小声说出真心话:“可我还是想自己租房子住……”
况野眸光动了动,垂低。
“懂了。”他自嘲嗤声,“这没谈两天,已经腻了。”
“……不是。”孟惊鸿自认理亏,手又去挽男朋友胳膊。
况野立刻脱开她,两条胳膊举在半空。
——跟个贞洁烈男一样碰不得似的。
孟惊鸿无语嘁声,也抱起胳膊靠在对面的墙壁上。
俩人跟两件家具一样杵着对峙,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还是女孩先开口了:“那晚回家之后,我又跟我妈吵架了……”
况野眼皮动了动,还是接了这台阶:“又为什么?”
孟惊鸿娥眉蹙:“还是我工作那事儿呗。”
“不过那天晚上,我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搬出来这个想法以前就有,但也只是想想,那晚说的时候虽然冲动,也算推了自己一把……”
她眼睫颤了颤:“然后我就有种又兴奋,又忐忑的感觉。”
男人没说话,注视她的目光等待下文。
孟惊鸿继续道:“我家里情况你也清楚。这么些年,我妈的重心都在我身上,她花了很多心血培养我,同时对我的控制欲也很强。从小到大,我的事情她几乎一手包揽,所以我虽然这么大了,但好像……并没有真的独立。”
她抬头看向男朋友:“所以我说的搬出来,并不是指一个人住。”
“而是想要真正开始独立生活。”
有位老师上课时说过一句话,孟惊鸿记忆很深刻:她建议在座的姑娘们都要有一段完全的独居经历。不要像以前的传统女性一样,一生就是从父母家到夫家。
——给自己独处的空间,也是给自己独立和成长的机会。
“我想要学着处理生活里的琐事,照顾自己,为自己负责。”孟惊鸿转眸打量着自己租来的房子——这个头一回的,真正意义上完全属于她的空间。
“我也想看看,脱离家人,没有舍友的我独处时什么样的——可能那才是我最真实的样子。”她笑了下,“你还记得以前我跟你说,我想要站在舞台上被看到么。”
“现在我觉得,看见真正的自己,也一样重要。”
一口气将组织了几天的话说清楚,孟惊鸿长呼出一口气。
看着垂眸不语,神色不明的男朋友,她轻轻踢了踢他鞋底:“所以别生气了嘛……真的不是针对你。”
男人宽阔的肩背微微塌陷:“我明白你意思了。”
他撩起眼皮睇女孩:“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清楚呢?是觉着我理解不了,还是不信我会尊重你的想法?你自己算——”
况野眉心又拧起来:“从认识到现在,不管是咱谈对象的节奏,还是你工作上的事儿,我哪回没尊重你,支持你?”
“……”
孟惊鸿抿住唇线,无言以对。
“就算我跟你说想要一个人住,你也会替我找好房子,然后一口气付掉租金和别的费用……”
况野眸光闪了闪,无言以对。
——听起来确实是他干的事儿。
“就怕我跟你妈一样,对你大包大揽呗?”他问。
孟惊鸿不置可否:“都不能说是大包大揽,就是……很多时候我觉得很困难的事情,可能就是你一通电话,一两句话的事儿——不是说这样不好,就是……”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一
眼:“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越来越依赖你的。到时候可能还不如在家呢……”
“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保护我,处处为我着想,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但也不能总这样啊”。
“我也想快点成长起来,成为你可以信赖倚靠的人。肩并肩,总要比只牵手走得远。”
女孩抬起脸,双眸坚定而明亮:“况野,我想我们能走得更长远。”
“……”
况野目光一震,怔住,随后慢慢垂低头。
——再不低,嘴角要压不住了。
孟惊鸿偏头看男人两秒,眨眨眼:“还生气呢?”
她蹭回他跟前,指尖轻轻拉他裤兜,声音也轻软:“哥哥……”
“操——”况野瞬间破功,气音溢出笑。
他大手一勾,一把把人搂怀里,埋头一口咬住白嫩肩颈。
“啊——”孟惊鸿惊叫出声,不满推男人,“咬我干嘛!”
“喜欢你呗。”
男人松开口,手又握上她后颈,咬牙切齿的狠劲儿:“喜、欢、得、不、行!”
发完狠,他又在她耳后落下轻柔一吻。
“也心疼得不行。”
孟惊鸿没说话,只往男人怀里钻。
——看嘛,这么坚实温暖的怀抱,她一定会忍不住愈发依赖。
整个人都恨不得像树袋熊一样挂他身上……
手掌摸了把女朋友后脑,况野柔声唤:“幺幺。”
“嗯?”
“我照顾你,帮你解决问题,是出于男朋友的保护欲和责任感——份内的事儿,我不觉得有什么可骄傲的,也不希望你有压力。”
他松开怀抱,认真注视女孩的眼:“你说的想要独立,自我成长,我也完全能理解,不然我也不会脱开家里助力,非要进军队。”
“哥哥大你几岁,时间上占了点便宜,经济,资源方面也有点积累——这些我都乐意给你,但就算没我,凭你的能力和心志,以后也一样会有。”
男人颀长的手指撑开女孩指间,与她十指相扣,四目相对:“咱们一直都是手牵手,肩并肩的。”
“以后也一定会这样走下去。”
孟惊鸿看着这双温柔而热烈的眼,唇边慢慢扬起来,眼眶却倏地热了。
“好。”她点头应声,胳膊环上况野的腰,又扎人怀里头,小腰还晃了晃。
“哥哥最好了……”
男人哼笑,大手拍她后腰:“就会这套是吧?”
孟惊鸿努努唇:“对你有用不就行了。”
有用,可太有用了。
男人都快给哄成胚胎了。
他抬手捏了捏女孩薄软的耳垂,嘟哝:“猫。”
孟惊鸿不解“嗯”声:“什么猫啊?”
“你,你就是只小臭猫。”男人磁性的声线带着宠溺感,“跟我爷家养那波斯猫一个德行,别看整天冲人喵喵叫,又耍赖又撒娇的,实际心里头很独立,还很傲娇。”
他大手在人臀尖上拍一巴掌:“坏!”
孟惊鸿给这一下打得腿都软了。
她在男人怀里抬眼睨他,尖尖眼尾真像猫一样又媚又娇。
“那我是猫,你是什么呀?”
“你说呢?”况野朝她挑眉,“我个大老爷们儿都给你训成什么了,你不清楚?”
说完他自个儿都在心底啐自己狗。
人家今儿这出先斩后奏搞得他一点脾气没有。而且听那意思,姑娘以后想更专注自己,想搞事业,保不齐跟他要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呢。
——可他怎么就还他妈更喜欢她,更离不开了呢……
孟惊鸿突然想到什么,笑了:“我朋友之前还说过,要是小锅拟人的话,估计就是个一身腱子肉,高大硬朗的兵哥哥——”
她眼波流转盯男朋友:“可能,就像你这样吧……”
被训成狗不乐意,真给人比作狗,男人又一点不恼了,还觉着女朋友话里话外都在夸自个儿呢。
他翘起唇边,朝人挑挑下巴:“那我和小锅,谁帅?”
孟惊鸿嗤地笑出来,摇头:“看不出来。”
她巧妙回避问题:“我亲妈眼。”
况野不满啧声。
行吧。
毕竟狗子大名都带“帅”,确实不好争。
大掌横亘女孩后腰,他压低胸口,换了个问法:“那我和小锅,你更喜欢哪个?”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怎么就和狗儿子醋起来了,孟惊鸿无奈阖眼:“都喜欢。”
两手捧住粗粝下颌,她踮脚亲在他下唇:“都是我的,宝贝。”
第42章
女孩的吻轻且快,像一朵云飘飘然抚过。
男人的眼眸却立时拉深,暗潮汹涌。
舔了下被亲的下唇,他一把握住她后颈,脸压下来——
“叮咚——”
“你好,外卖!”
“……来了!”
孟惊鸿推开男人往门口跑,心里偷偷松一口气。
——要真让他亲上的话,估计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道谢关上门,女孩朝男朋友晃了晃巨大的外卖袋,笑:“我买了和牛,一会儿收拾完房子,咱们涮火锅吃好不好?”
“成啊。”男人接过大袋子往厨房走,又回头打量地上的箱子,“你歇了。我弄就行。”
保洁昨天已经打扫过房子了,剩下的就是行李归置。孟惊鸿也没跟人客气:“那好吧。我去准备吃火锅的东西。”
“不急。”况野端着一小碗洗好的蓝莓出来,朝女孩挑挑下巴,“辛苦费给咱先付下?”
孟惊鸿睫毛颤了下,抿住嘴唇不吭声。
况野笑了:“想什么呢。”
他就近她耳畔,很轻声:“再叫一次。”
这辛苦费划算。孟惊鸿立马笑得眼尾弯弯:“辛苦哥哥啦~”
“不是这。”况野不满咂舌,直直盯她,“刚才,说我是你什么来着?”
怔然一瞬,孟惊鸿反应过来。
“……”
耳尖有点热,她夺过男人手里的碗,捻起一粒蓝莓塞他嘴里。
“干活去!”
酸甜一小颗滑进喉咙,况野舔了下唇边,撩起眼皮看女孩向厨房逃窜的背影。
等着。
干完活他就连本带利都讨回来……
食材都是现成的,不多时,孟惊鸿就把打火锅的东西都准备好。
外头,男人也将行李箱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干活麻利又细致,一双青筋大手搬得动冰箱衣柜,也能将她的床单铺得毫无褶皱。
“对了——”况野将一套咖啡器具放进餐边柜,扭头跟女朋友道,“我妈说想请你吃个饭。”
孟惊鸿诧异:“请我?”
“请你。”男人朝她扬下单边眉,“请我女朋友。”
孟惊鸿有些窝心:“要请也是我请周老师才对啊。之前鸽了她,她一点没怪我,还很鼓励我创业这个想法,说专业上有什么需要随时再找她……”
女孩幽幽叹出口气,又想到别的:“话说,我姥姥那事儿,我妈也一直想请你吃饭呢。”
“那不正好。”况野笑,“就把俩妈约一块儿吃顿饭。我买单。”
“算起来她俩也是同行,指定有话题。”
孟惊鸿想了下那样的场景,总觉得有点怪:“行……吗?”
“我妈这边儿肯定没问题,你回头问问阿姨意见。”况野拍拍手,走回行李箱跟前,“尽快吧。我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人了。”
孟惊鸿“啊”出一声,眨眨眼:“你要开始出任务了么?”
男人从医院出来后一直是闲赋状态,说要等伤好全才会正式复职——胳膊上那伤虽然不严重,但好歹是枪伤。
况野摸了下已经不用包扎的伤疤:“快了。”
抬头看见女朋友失神黯然的眼,他唇边翘起来:“
怎么?又舍不得我了?”
“谁刚才还说要独处要自立来着?”
孟惊鸿不服哼出一声,看见男人从箱子里拎出来的小包,她又走过去:“这些都是要放浴室的——我来吧。”
“不用,就这点儿了。”况野拿着包包罐罐走进卫生间,在女朋友的指示下将零碎小物一一安置。
“明儿再给你换个淋浴头。”他打量整间浴室,“这个一看时间就长了,不卫生。”
“好。”孟惊鸿倚在门口点头,“都收好啦。歇会儿咱们吃火锅?”
男人低低“嗯”了声,没着急往外走,巡视一圈的视线落在淋浴旁边,被瓶瓶罐罐填满的置物架上。
大手慢慢探向其中一瓶,瓶身上有茉莉花的图样。
“嗒”的一声轻响,孟惊鸿看着男朋友拇指弹开自己的沐浴露瓶盖。
鼻尖凑近瓶口时,他眼皮慢慢撩起来看她。
孟惊鸿给这一眼看得后背发麻。
——就好像,他嗅的不是沐浴露一样……
下一刻,男人已经放下瓶子大步走过来。
大手将她拥进怀里,他鼻尖蹭进她脖子深吸了一口气,满足喟叹:“还是我幺幺香。”
后背更妈,心也更软。
“我用的就是那瓶呀。”孟惊鸿拎起脸侧的一缕长发嗅了嗅,“一样的味道啊……”
“不一样。”男人在她颈窝处厮磨,猫吸薄荷似的,“你更香,更好闻。”
“我更喜欢……”
磁性嗓音缱绻时,他齿尖也咬进她肩膀。
孟惊鸿轻“啊”出一声,却不是吃痛。
——身上那种又酥又软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干嘛又咬我啊……”她嗔怨着,小手软绵绵推男朋友胸口,“起开,你臭——”
说臭有点冤枉人了。
这个男人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习惯还很好,因此不管身上还是车里,总是一点异味都没有。
刚帮她忙活半天,现在胸前蒸出的一点汗味也不难闻——有点像小锅洗完澡后几天,开始冒狗味那感觉。
孟惊鸿其实还挺喜欢闻这种小狗味的,莫名上头……
况野啧出一声,眯眼睨女孩:“我夸你香,你嫌我臭?”
“臭也是帮你干活干臭的。”他单手扯掉身上的短袖,“来,一起臭——”
话音未落,男人就将自己的短袖兜上女朋友脑袋,又把她连人带衣服都重重摁进自己赤-裸的怀抱。
铺天盖地的雄性荷尔蒙涌进口鼻,孟惊鸿有一瞬失神。
随后心脏狂跳起来。
“你——讨厌!”她企图拿掉脑袋上的衣服,却被男人搂得更紧。
两个人就这么嬉闹了好一会儿,况野才翘着唇边将T恤从女孩头上拿开。
她长发乱得彻底,脸颊红得有点厉害——这种莹润的潮-红,不会只是被衣服闷出来的……
男人眸光暗了下,抬手将衣服撂给女朋友。
“我洗个澡。”
“哦——”
“洗澡”两字让孟惊鸿心神一晃:“那条黄色的毛巾是新的……”
“知道了。”
卫生间门咔哒合上,女孩垂眸看手里的衣服。
眼睫轻抖两下,她低头凑到男人的衣料前,鼻尖动了动。
——和小锅的小狗味一样热烘烘的,有点让人上头……
据说,如果痴迷一个异性身上的味道,甚至闻到了旁人都闻不到的体香,其实是一种化学信号。
——你的基因或许比你还要喜欢他,正躁动地告诉你:想要被释放,交融……
门板后响起皮带扣弹开的声音,布料随之窸窣。
孟惊鸿抬眸,看见雾玻璃后的小麦色身躯正在模糊移动。
脸腾地一热,她转过身往厨房走。
来到餐桌前,女孩慢吞吞摸出手机,再次点开外卖软件。
小区对面就有家大型超市。她点进服装类,快速选定一套男士的短袖家居服。
指尖掠过平角裤的小图,同样点进购物车。
距离近,火锅菜刚摆全到桌子上,外卖就送到了。
孟惊鸿没有打开看,抿着唇将东西挂到浴室门把上。
男人这澡洗得有点长——至少比她以为的男生冲澡的时间要长……
正对着餐桌犹豫要不要再买点蔬菜时,身后忽然袭来裹着水汽的茉香。
女孩还没来得及反应,腰肢就从后面被紧紧缠住。
她吓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
转眸的视线忽然顿住,孟惊鸿愣了下,嗤地笑出声来。
她睡衣买小了。长裤变七分裤还能凑活,可窄小上衣在男人宽肩阔背上绷出一道又一道局促的褶,看起来特别滑稽。
“还好意思笑?”况野不满蹙眉,抬手在女孩额头上点了点,“自个儿男人穿多大码都不知道。”
孟惊鸿摸了下被戳的脑门,很无辜:“我怎么会知道……”
男人眉梢挑了下:“那我怎么知道你的呢?”
女孩没吭声,水眸荧荧看他。
“上衣S码,裤子M,裙子S,M都有。”况野流利报数——刚收拾衣柜,女孩各类尺码一览无余,他过目不忘。
顿了下,男人直接上手,“这个——”
大手故意掂了掂。
“34D.”
“……”
大概是离得近,心脏好像也一同被握住,晃动。
孟惊鸿的心跳和呼吸全乱了。
她幽幽又灼灼看他一眼,推开男人的手,又扯了下他短一截的衣摆:“我叫跑腿给你换身大的……”
“不用。”况野懒洋洋,抬手又把睡衣脱了。
“不穿了,勒得疼。”
孟惊鸿撇嘴:“哪儿有那么夸张啊。”
真是多余给他买。她算发现了,这个男人今天大概就没打算穿衣服。
——类似犬类圈画地盘,他也想让这身热气腾腾的荷尔蒙,喷洒在她房子的每一处角落……
“没蒙你。”况野将上衣扔椅背上,人坐下,两腿冲着女朋友大喇喇敞开。
“里头这件,更紧。”
“……”
孟惊鸿看过去,眼睛跟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我选的是最大号……”
男人低低笑了下。
“那可能,又变大了吧。”
“…………”
手指攥上裙摆,齿尖咬进下唇,女孩没说话,脸越来越红。
——呼吸都紊乱的那种潮-红。
男人直勾勾看着,起身走向她。
“不信?”
他拇指慢慢勾起睡衣裤腰,露出里面的白色裤边,松手。
松紧带在腹肌上“啪”的弹响。
“自己看。”
第43章
孟惊鸿给这一声弹得面红耳赤。
就好像,腰带弹的不是男人的腹肌。
而是她身体的某一部分……
“还,还有两盘菜没拿出来……”
拙劣地转移话题,孟惊鸿转身往厨房走。
步子还没迈开,手腕就被一把抓住——男人的掌心在发烫。
被他不由分说拽进怀,男人的胸膛也比平时热很多。
孟惊鸿心里警铃大作:“先,先吃饭——”
况野动作顿了下:“好。”
掷地有声后,男人的唇直接压下来。
他是要吃饭。
她即是晚餐。
开胃菜是粉红细腻的唇舌,与他紧密纠缠,搅动出声后,男人的大手顺沿腰肢往上,轻车熟路地覆住。
吃饭哪有不扶碗的。
型号为D的大碗被粗糙手掌恶劣重塑形状时,女孩腰腿皆软。
况野向后一步坐在椅子上,将女朋友安稳放置在自己腿上。
和上次不一样,孟惊鸿两腿分坐在男人身上,整个人宛如一朵幽兰扑进他怀。
裙摆即是绽放的花瓣,将男人鼓涨的裤子完全掩埋。
没人看到这裙摆之下他们贴得有多越界……
“呲”的一声细响,裙子后背的拉链被不客气滴扯开。
有过一次经验,他这次明显熟练很多,也野蛮很多。
肩袖连同领口从锁骨滑落,况野的动作与视线同时定住。
孟惊鸿清晰地听见他抽
气屏息。
她咬着嘴唇低下头,不敢直视男人此刻的眼。
“……不好看么?”
约好和男人见面后,她鬼使神差地将这件不常穿的胸衣翻了出来:主色是鹅黄蕾丝,将莹润水滴裹成含苞待放的花蕊,春光摇曳的纯情。
肩带则是极显白的真丝秋香绿,衬得肤如奶冻。
那一点小红痣更是着了火一般,直接烫到男人眼底。
他两手覆上鹅黄嫩蕊,唇片落在小红痣上——这个吻完全没有搅动情-潮的意味,亲吻珍宝一样温柔而虔诚。
温^存也就这片刻。
粗糙的大手哪解得开香衣雅帛,简单粗暴地推上去。
肩颈应激般狠狠哆嗦了下,孟惊鸿咬住下唇,羞耻又兴奋。
……这个男人为什么每次都要盯着看啊,还不如直接——
“唔……”
两手抱住又短又硬的寸头,跨^坐的脚趾都微微蜷起来,孟惊鸿紧急撤回刚才的念头。
——如有实质的目光哪抵得上如此贪婪的唇舌。
“哥哥……”
心口湿湿黏黏一塌糊涂时,孟惊鸿娇声讨饶:“慢点……吃嘛——啊!”
两只手腕被抓到一起背至腰后,猛地一扯。
——明明是被迫抬头挺胸,却好似她主动迎合一般。
男人自然来者不拒,满口盈香。
浑身止不住颤抖时,女孩檀口不自觉冒出哦吟。
就连被桎梏的细腰也慢慢起伏摇摆起来……
背扣的手却突然被松开了。
况野缓慢抬起黑眸,眼底跟他吞吃的东西一样红得发亮。
没说什么,他大手掐住膝上细腰,将紧贴的两人稍分开。
——男人崭新的睡裤已经被泅出一小片深色。
“……!”
孟惊鸿偏开红得滴血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上次穿牛仔裤还能遮掩,如今裙摆被撩开,什么都无所遁形……
男人沉沉笑了下——满意的,很坏的,蓄势待发的。
滚烫的大手抓住细瘦脚腕,随后是纤直小腿,直指消失在裙摆下。
拇指勾住一条蕾丝边:“这个——”
况野盯着女孩肩头的秋香绿带,眸色深深:“也是这颜色?”
“……”
像只烧透的小水壶,女孩耳朵涨红到像要喷烟。
不回答没关系,男人自己会看。
“脱下来。”
他嗓音沉而强势,手指轻扯底下的蕾边:“快。”
“……”
孟惊鸿羞红的眸嗔男人一眼,咬着嘴唇,在他怀里转身。
跨-坐变为横抱时,裙摆下的大手也收了回来。
——指尖勾着一条带纱边的薄软。
果然也是鹅黄秋绿的配色,早已湿拧不堪。
况野全部攥紧手心里,在女孩耳边坏笑:“快拧出水——”
“闭嘴!”恼羞成怒的孟惊鸿抬手堵住男人嘴。
手心被不客气地亲住,身体随之悬空。
况野横抱起女孩,没往卧室的方向走,转向玄关。
他带了一个小工具箱来,以防女朋友出租房里有换的修的。
可装工具箱的袋子里,不止有工具。
看见男人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方盒,孟惊鸿眼睫颤了下,扭头缩进他赤-裸胸怀。
这就是心照不宣吧。
她做了准备,他也同样有备而来……
直到男朋友走到卧室门口,孟惊鸿才一下想起来:“别——”
她声音低下来:“别在卧室……”
况野眉心讶异动,啧出一声:“挺会玩儿啊,妹妹。”
“……什么啊。”
孟惊鸿瞪了男朋友一眼,扭头看铺得平展的床单:“木板的,不结实……”
男人将女朋友的这种忧虑视为对自己的期待与夸奖。
他翘着唇边在她额角亲了下:“下次去我那儿,床塌了都行。”
孟惊鸿肩头瑟缩了下。
——总觉得这句“床塌了”不是假设……
黑眸朝用作书房的次卧瞟了眼,况野没有犹豫,抱着女孩转进卫生间。
——长裙与蕾丝全落在门口的地板。
刚洗澡没用的浴巾此刻派上用场,雪白的铺展在台面,将冷硬的大理石与细皮嫩肉完全隔开。
坐在洗手池边,孟惊鸿看着男人三两下将小盒子拆开,紧张地绷直脚背。
睡裤被扔到门口的裙子上,有什么啪地拍打上膝盖。
孟惊鸿差点叫出声。
很恶劣地将她膝盖厮-磨水滑,况野凑近女孩通红的耳边:“还满意么?”
“……”
孟惊鸿被震得说不出话,脑袋反复轰隆:
她会疼死的吧会疼死的吧会疼死的吧……
震动之余,还有些恶趣味的惊讶:
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小麦色的硬邦邦的男人。
怎么还能有如此粉嫩的一面……
银色的小方块撕开,况野牵过女孩紧扣在池边的手。
想了想又放下。
还是自食其力吧。
对他来说,她哪儿哪儿都是引火线,搞不好枪没上膛,子弹先飞……
可等好不容易上膛,男人的额角却沁出汗意。
“操——”
不了。
今儿买错尺码的不止姑娘,他错得更离谱。
现在是真的勒得生疼……
孟惊鸿瞟了眼台面上的小盒包装。
L,56mm
不是,这,这难道还不够么……
她咽了下嗓子,又羞又窘迫:“这……怎么办啊?”
“不办了。”
男人拿下废物扔进垃圾桶:“咱不冒险。”
他俯身将她抱住:“让哥哥再亲亲。”
孟惊鸿没说话,两手攀上男人结实的肩背,被胡茬磋磨的脖颈配合仰起,拉长。
从唇到脸颊,从脖子,锁骨到小红痣,再往下——他是喜欢这样亲的。
可这次,男人显然不满足于此……
圆圆浅浅的肚脐被浸润时,孟惊鸿有点慌了:“况,况野——”
况野言出必行,之前在健身室时让压腿的女孩往自己肩上搭。
——这不,就搭上去了。
女孩的脚雪白细瘦,脚趾圆润粉嫩,搭在男人英气的脸旁,说不上来的色-气。
他侧脸,一口咬住突兀踝骨,唇片吻舐白嫩脚腕。
更色了……
孟惊鸿唇瓣颤动不堪,溢出难耐吟呓——很难说是脚上酥麻太过,还是眼前的画面带来的满足感太强……
当腿肚与膝窝也被这种欲而色&气的吻攻陷时,她的沉醉与满足也在不断堆砌。
直到眼前的人完全蹲下身,饿狼似的叼住大腿-肉时,孟惊鸿才如梦初醒。
“别——”
“哗啦——”
身后水池的龙头被放开,男人在她腿-间撩起眼皮。
明明是仰望的姿态,泛红的眉宇却充满攻击性。
“小点儿声,管道传音。”
他说完,没给孟惊鸿任何反应的时间,硬朗的脸便不见了。
——沉沦芳泽。
“……!”
头脑眼前全都炸成空白,孟惊鸿用最后一丝理智捂住嘴。
——不能出声。
不能出声不能出声不能出声……
可是怎么办。
她的大脑,四肢百骸,连同骨头缝都在尖叫……
况野抬出头,满眼意外地看向浑身都在颤抖的女孩。
他都还没动作,她怎么就……
孟惊鸿有好一会儿缓不过神来,整个人完全沉沦在**余韵里。
化妆镜的顶光打下来,她一身白皮染艳粉,水汽氤氲的眼眸完全失焦,两瓣唇微-喘着翕合不断。
漂亮极了。
也欲极了。
况野着迷地看了好一会儿,起身抱住哆嗦不停的女孩。
“刚**了?”
——满足的是女人,他听起来倒更愉悦。
“……”
眼皮动了动,孟惊鸿看见男人鼻梁上莹亮的水渍,赧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况野低低笑了下,大手抚慰般摩挲她后背。
“幺幺这么敏感,我怎么办?”
孟惊鸿垂眸,睫毛颤了几下,目光心神皆摇曳。
某个时刻,她跳下台面,深吸了口气——
还没蹲下来,男人的大手就握住
她肩头。
“干什么!”
看着他震动的黑眸,孟惊鸿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她想,她也该做他刚才做的事……
“不用。”况野沉声回应她,“不许。”
他坚定拒绝,眼中却倏然腾起愈发渴望的焰火。
“转过去。”
骨节分明的大手翻转女人细腰,掌心横亘她后腰。
“腿并紧。”
“……”
孟惊鸿照做,紧攥水池边缘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哗啦啦啦——”
男人将他们面前的水龙头调到最大。
可流淌的水声根本盖不住愈发娇娇的莺-啼。
——被别的声音掩盖了。
她最喜欢的,壁垒分明的腹#肌,正在奶油皮肤上肆虐拍响。
孟惊鸿低头,看见始作俑者在恶劣地忽隐忽现。
变了。
和刚才又不一样了。
更加昂扬,还带着点弯……
一只大手忽而绕过来握住她下巴,强-制她看面前的镜子。
雾气氤氲,看不太清。
——可有些画面,不用太清楚也极具冲击力。
比如小山一样的魁梧身躯将她完全笼罩住,不管是体型差还是肤色差都令人心颤;
比如失去托握的水滴是如何摇摇欲坠,果冻一样弹晃。
比如她娇艳欲滴的唇变得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直开开合合,“哥哥哥哥”地娆叫不停,前所未有的媚态……
被堵住了,某个时刻。
——所有的亢叫都被男人捂进掌心。
他红郁的眼紧紧盯着镜子里满面潮-红的女孩,太阳穴上和脖侧的青筋全部暴起。
一切戛然而止。
孟惊鸿怔愣一瞬,才感觉到有什么从后背一直蔓延到腰窝。
顺流而下,淅淅沥沥。
她止不住哆嗦起来,身心皆战栗。
好,好烫!
好多……
第44章
浴室里的水声响了很久。
傍晚时分,况野将女朋友裹在浴巾里抱出来,送进卧室的被窝。
东西都是他收拾的,从内裤到睡裙在哪儿男人全门清。找出干净衣服给人换上,他又拿过吹风机插在床头。
“疼……”姑娘赖在被窝里哼哼。
“没破。”况野直接回答,刚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已经看过了,只是磨得有点红。
没办法,大腿内侧皮肤太嫩。
孟惊鸿又嘟哝了句什么,还是没起床。
没办法,男人只好又拿来两条干毛巾,耐心地给人一点一点擦干头发。
“不想吃火锅了……”孟惊鸿趴在枕头上赖唧唧撒娇。
“想吃什么?我做。”况野好脾气道,“去外头吃也行。”
“不去。”女孩吐出一口气,盖住脸的长发缕缕拂动,“什么都不想吃……”
况野哼笑:“看来是已经饱了。”
“不对啊——”他撂开毛巾趴到女孩旁边,“咱也没喂进去啊。”
孟惊鸿眼皮动了动,隔着薄被踢男人一脚。
——酸软无力的小腿根本使不上劲,人没踢着,她自己乏得直皱眉。
“累死了……”
况野伸手抚开她脸上的发丝,无声弯唇。
能不累么。
——颤抖,吟-叫,痉挛,求饶,乃至最后**,都是需要力气的。
她还不止一次。
“累就睡会儿。”况野揽过女朋友腰身,将人翻面躺好,“睡醒再说。”
孟惊鸿“嗯”了声,扭头看男人。
——眼眸黑白分明,内双更深,看起来精神十足,没一点累的意思。
“你要饿了就先吃。”她说。
“不饿。”况野懒懒道,胳膊绕到女朋友脖后,“睡你的,我守着。”
孟惊鸿眸光动了动,掀开被子往男人身上搭。
况野翘起唇边,从善如流地钻进女朋友被窝。
他也很自觉,抢了人被子,胸肌就给人当枕头。健硕的胳膊完全把女孩圈进怀里,吻落在她眼角。
“睡吧。”
被亲吻的眼睫颤了两下,慢慢抬起来。
况野也在定定注视她。
孟惊鸿心里忽然就变很软。
她往男人怀里又钻了钻,轻声唤:“况野。”
况野“唔”声:“什么指示?”
孟惊鸿目光荧荧地看他片刻,身体依偎男人更紧。
她很少在这个时候小憩,除开平时练舞忙之外,还有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缘故:她有些害怕面对醒来之后的黄昏。
和早上不同,落幕的夕阳总带着些伤感,触景生情,孤独感很容易侵袭醒来之后暗下来的房间,那一刻,她总会没由来的难过。
今天有些不一样。
窗外的暮色不再令人拿过,它将男人硬朗面容渲染柔和,也将他低垂的睫在眼下投出毛茸茸的影。
这一刻,他眼眸只有柔情,神情只剩缱绻。
孟惊鸿摇摇头,笑了:“没什么。”
暂时还不想告诉他,想把和他和这份雀跃先藏起来:
因为你,我讨厌的这个世界好像变得温柔起来。
况野无声弯唇,没说话。
扯起被边盖过女孩肩头,他心跳就近她侧耳:“睡吧,宝贝儿。”
“我一直在。”-
搬完家的第二天,孟惊鸿就和尤迦再次碰面。学姐给她带来了一份合同和一个人。
合同是她们之前沟通过的形式:孟惊鸿主角参演尤迦出品的舞剧短剧,同时参与制作,并在播出后享有一定分成。
合约目前只限定合作一部剧,算很温和的试水:成了,大家皆大欢喜,再合作也不难;黄了,也能自由掉头另寻出路。
除开这份厚道的合约,尤迦带来的人更是重量级:大她们几届的一位学姐,毕业后直接转行做了舞剧导演。她首作就拿了五一工程奖,后续作品也因为题材前卫,造型夸张褒贬不一,总之,是一位有才华有分量,也很受争议的编导。
——这次入伙尤迦的项目,也是憋着股劲儿,想把那些被批“难登大雅之堂”的点子搬到荧幕上。
三个人兴致满满地讨论了一下午原创剧本。
散伙后,孟惊鸿一点不累,心情出奇得好。
买了姥姥最爱的点心,驱车回去看老人时,正碰上出门加晚班的段女士。
上次跟妈妈把话说开后,俩人又好几天没说话。从护工那里知道她已经签完租房合同后,段女士倒主动给女儿打了个电话,问了问房子的位置,让她没事回家多看看老人。
大约是心情大好的缘故,孟惊鸿叫住妈妈聊了几句,又说了况野想请两家妈一块儿吃饭的事。
——也就提了一嘴,压根没指望妈妈会答应。
段女士是个很乏于社交的人,她和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都懒得聚,何况是跟女儿男朋友的妈妈。
意外的是,段雅兰想了想便应下来。
惊讶之余,孟惊鸿自己又开始犯嘀咕了:就这样让妈妈和周老师吃饭,会不会有些不合适啊?
本该是她们做东,为姥姥的事儿答谢别人,现在倒好,弄得跟两家人正式会面似的。
明明谈都还没谈多久……
答应都答应了,纠结这些也无用。
孟惊鸿当下联系男朋友,况野响应得也很快,没多久就定下吃饭的时间与地点。
——三天后,在一家没听说过的私房菜。
按照男朋友发来的地址,开车原地兜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况野电联经理出来接,她们母女俩才找到入口。
——这种门头都没有,隐私性极强的会员制场所,不用问也能猜到又和况野那位富豪舅舅有关系。
被引进包厢时,孟惊鸿的置顶微信跳出一条新消息。
“况野说周老师的航班延误了一会儿,他们迟些时候到。”她回完微信后跟妈妈道,“让咱们先点菜。”
“不用,客随主便。”段雅兰端起茶杯抿了口,“等他们到了再说。”
看妈妈神色淡淡地放下茶杯,孟惊鸿主动扯起海投:“对了,周老师也是京舞毕业的,和咱们是同行。”
段雅兰神色晃了下,“哦”出一声。
她突然想到什么:“你之前说要去的小舞团,是不是就她的?”
孟惊鸿眨眨眼:“对……”
“不过周老师推荐我去舞团那会儿,我和况野还没确定关系呢。”她又连忙解释,“周老师看过我表演,挺肯定我能力的……”
段雅兰面无表情地看了女儿两秒:“你和人家妈很熟吗?”
孟惊鸿噎了下:“她之前在我去的那个剧组当监制。”
段雅兰恍然:“你和况野那会儿才认识的?我还以为你们好了有一阵了……”
“也不算那会儿……”孟惊鸿一下说不清楚和男人之间的种种巧合,她偏偏头,“差不多吧。”
女儿语焉不详,段雅兰要笑不笑地挑了下嘴角:“原来你在一些事上也挺有效率的。”
“……”
“您能不能别老阴阳怪气的?”孟惊鸿放下点菜的iPad,“有话直说不可以么?”
“行,那我就直说——”段雅兰冷呵了声,“我说,你这段时间怎么底气突然怎么足了,又要搞什么舞剧视频,又搬出去住的……”
孟惊鸿没说话,唇线拉紧。
段雅兰却倏地止住话头,转眸打量全红木装潢的贵气包厢。
“他们家条件很不一般吧,他有个舅舅生意做很大,对么?”
“况野之前提过——”孟惊鸿反应过来,诧异看妈妈,“你怎么知道?”
“听吴医生说了两嘴。”段雅兰顿了下,皱眉,“你那车,租的房子,还有创业需要的钱,都人家包办的吧?”
“……”
车是借的。
房子是我自己租的。他之前都不知道。
创业更是和他没关系。
——想如是反驳,可孟惊鸿嘴唇动了动,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来。
片刻她才轻声:“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我是想提醒你——”段雅兰抱起双臂看女儿。
“如果你是为了跟我叫板,想要从家里搬出去才给自己寻这么——”她顿了下,侧眸看墙上的名家真迹,“这么一‘靠山’。”
“我劝你趁早拉倒。你还年轻,很多事情现在还不明白。”
孟惊鸿气音溢出笑:“你怎么会以为我是为了跟你作对才……”
她摇摇头说不下去了——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只会笑。
“妈,你知道么?你是我周围所有人当中,最看轻我的人。”
收敛笑意,女孩神色冷下来,一字一顿:“这个世界上最看不起我的,居然是我自己的妈妈。”
段雅兰像是被什么重重戳了一下,目光骤缩:“我不是那个意思——”
嘴无力张了张,她语气缓和不少:“况野我见过,我也能看出来你俩有感情在,但有些事情,不是光有感情就能行的啊。”
“他们家业有多大,家底有多深,你清楚吗?好,就算不清楚,这样的家庭和咱们家差距有多大,你总该明白吧?”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还信灰姑娘白马王子那一套吧——富贵人家是很讲究门当户对的。”
段雅兰叹出口气:“你俩谈两年,到时候吹了,你个实心眼的伤心不说,下半辈子可能都会被影响。”
“妈带过那么多小姑娘,你在你们学校也见过,有些条件一般的漂亮小女孩经不住追,和那些有钱子弟谈,到了了吃亏不说,过过富贵日子,一般人哪还入得了眼啊,到最后眼高手低,什么都耽误了……”
“……”
孟惊鸿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上的水晶灯倒影,半晌没说话。
上次她尚且还愿意坦诚相谈,可今天,她已经完全不想解释了。
“这些话,之前让我相亲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她抬头看妈妈,讥诮一笑:“你给我相那些,条件不也很好么。”
段雅兰回想了下,摇头:“那些人加起来也赶不上——”
“得了吧。”孟惊鸿打断妈妈,不屑嗤声,“只是因为况野不是你给我找的罢了。”
“反正只要是我看中的,想要的,你通通都有意见就对了。”
“……”
段雅兰目光复杂地看了女儿好几秒。
“惊鸿,你现在是把我当敌人看吗?”
孟惊鸿默了须臾,摇了摇低垂的脑袋:“我也不知道。”
“妈,我能有今天的成绩,很大部分要归功于你。”她自言自语般喃喃,自嘲呵声,“可是我大部分的痛苦和内耗,也都是你带来的……”
段雅兰怔住,猛地吸了口气。
不等她说话,孟惊鸿已经重新抬眼看她。
“既然你不认可我和况野的关系,你干嘛还要答应吃这顿饭呢?不觉得尴尬么?”
段雅兰眨眨眼,回过神。
“正因为我不认可,所以才要来。”
她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正好他妈妈也在,有些就该当着两家人的面说在前头,说清楚。”
孟惊鸿神色一凛:“什么叫说清楚?”
她霍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你凭什么替我说清楚?”
“你说凭什么?”段雅兰坐着没动,语气变重,“凭我是你妈,凭人家叫你妈来吃饭——你以为他们今天来什么意思?”
孟惊鸿冷嗤:“反正不是你想那意思。不过现在也不用吃了。”
她拿起旁边椅子上的包:“你这样只会让所有人都尴尬,走吧——”
解锁手机正要给男朋友发微信,包厢门突然呼啦开了。
心里咯噔了下,孟惊鸿呆在原地。
——完了。
人已经到了。
他们不会听见她和妈妈刚才说什么了吧……
死寂般的静默比想象中还要长,除了孟惊鸿,门外的人怔然更久。
嘴唇翕合好几下,周青瑶才惊讶出声:“小雅?!”
孟惊鸿茫然眨眼,看着周老师直直越过自己,走到桌旁的妈妈身前。
“雅……雅兰,是你吗?”
第45章
段雅兰呆若木鸡,一张脸都变了颜色。
“……瑶姐?”
“妈呀小雅——”周青瑶惊叫出声,一把抱住女人,“真的是你呀!我的天!”
段雅兰僵硬地靠在对方身前,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眼眶却瞬间红了。
“咱俩多少年没见了?快三十年了吧?”周青瑶回头看了眼一头雾水的女孩,眼里也有泪花,“小孟居然是你的女儿,天呐……”
“是。”段雅兰木然点头,整个人震动又恍惚,“我也没想到……”
“这些年你一直在京北嘛?”周青瑶抬手摸了摸段雅兰的侧脸——这她的动作和眼神让孟惊鸿一下想到姥姥,可印象中,姥姥似乎都没跟妈妈这么温情过……
“你从津舞剧团辞职后在做什么?我打听都打听不到你消息。”
“我……”段雅兰没有回答,眸光荧亮地看对方,“你,你找过我?”
“找过啊!”周青瑶重声道,“我还想你是不是在避着我——”
她目光闪烁,声音低下来:“是不是还以为,当初我是背着你报名的……”
段雅兰神色一震:“瑶姐,我……”
孟惊鸿震惊地看着语塞的妈妈突然捂住嘴。
然后像个小女孩一样无助又委屈地哭起来。
“别哭别哭!”周青瑶手忙脚乱地安慰起人,“哎呀都是我的不对……”
手肘被人碰了碰,孟惊鸿回头,看见男朋友目光朝门口示意。
他们无声地退出包厢,带上门前回头看了一眼——两个妈妈已经哭成了一团……
“怎么回事啊?”孟惊鸿目瞪口呆地问男朋友。
况野同样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她俩以前是同学?”
孟惊鸿皱着鼻尖想了会儿,睁大眼:“我想起来了——”
“就我毕业典礼那天,我妈跟我讲的:她上学时有个学姐很照顾她,比她大两届,她们关系特别好——”
她倒抽了口气,难以置信:“居然就是周老师吗!”
况野黑眸虚眯,缓慢“哦”出一声:“这就对上了。”
“我妈也说过这么一事儿——还是跟我爹哭着说的:她和你妈妈以前关系确实特好,亲姐俩似的。她俩还是同一年毕业的,你知道么?”
孟惊鸿想起来,点头:“对,周老师多读了两年研究生,正好和我妈一起毕业。我妈还说她们毕业后关系淡了,慢慢就没联系了……”
况野呵声:“你看刚那样像淡了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孟惊鸿问,心里同时古怪地动了动——她居然能从男朋友这里听到自己妈妈的往事……
时间有些久了,况野当年也只听了那么一耳朵。
走进隔壁包厢落座,他拧眉回忆:
“好像是毕业之后你妈妈想考国舞院,跟我妈说了。我妈本身也没考的打算,就让她放心去考……”
周青瑶家境很不错,父母也比较宠爱,她无拘无束惯了,自认不适合管束紧绷的体制内。
段雅兰则和她完全不一样——听人讲述妈妈的来时路,孟惊鸿仿佛看到了自己:从小就过五关斩六将地练舞考试,将国舞院视作最终目标。
赶上同一年毕业,段雅兰还特意跟好朋友开诚布公过:周青瑶要想应届考国舞院,自己就先去省剧团,等来年再考——毕竟名额就这么一两个,论功底论学历,她都没把握和闺蜜师姐比,到时时候考不上不说,两个人再生龃龉……
周青瑶当下就摆摆手表示没兴趣,她一心只想跟外交官姥爷出国,想接触国外的舞团,压根没考国舞院的打算。
段雅兰便放心报了名,全力备考。
可就在考核前几天,周青瑶突然跟她说家里人偷偷给自己报了名,逼她必须考一把国舞院——不去的话就没收她护照,哪儿也别想去。
段雅兰当时就发了脾气,觉得好朋友出尔反尔,甚至怀疑她根本就是自己想考——家里偷偷报名不过是借口罢了。
周青瑶一听也炸了,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把国舞院看得跟命似的,她还不稀罕去呢——大不了考核时她故意失误好了,本来就只是为了应付家里。
段雅兰一听更生气了。两个女孩子大吵了一架,谁也不理谁。
是实力相当,也是命运弄人,那一年进最后一轮考核的,居然只有她俩。
段雅兰发挥得很不错。周青瑶在她之后表演,失误了——是真的失误。
录取结果出来后,周青瑶松出口气——好朋友得偿所愿,自己也能给家里交差了。
她高高兴兴去找段雅兰,没成想对方彻底不理她了。
——段雅兰不相信她是被家里人逼考的,更不相信她不是故意失误的。
她觉得周青瑶在只有她们俩的最后一轮才出局,就是为了侮辱自己。
公示期未过,段雅兰便放弃了入职国舞院的资格。
“什么?!”孟惊鸿惊讶出声,瞳孔地震,“你是说,我妈当年考上国舞院,自己又放弃了??”
她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那可是国舞院。
严厉到无情,理智到冷漠的段女士怎么可能放弃国舞院啊……
况野眉梢扬了下:“少年意气。”
“我妈也一样,都年轻气盛呗。”想起当初老妈跟老爹说起这段往事时泪流满脸的样,他笑了下。
“她说,她也是后来才明白,自己气盛之下那句‘你当个宝,我不稀罕’其实很伤害好朋友的自尊心。可她那样生气,也是因为最好的朋友居然不信任自己。”
孟惊鸿很慢地眨了下眼,点头:“可以想见。站在她俩的立场,也都可以理解。”
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冤枉,简直天塌了。
但她也能完全能理解年轻时的母亲——和自己家境悬殊的天之骄女做朋友,很难不自卑而敏感吧……
直到服务生进来添过茶,孟惊鸿才眨了眨神思恍惚的眼。
“想什么呢?”况野问她。
“就觉得,太巧了吧。”女孩莞尔,又长长吁出口气,“也忽然觉得好像……一下子不认识我妈了似的。”
——原来她也有意气用事的时候。
原来她也年轻过,赤诚过,遗憾过。
如此鲜活的青春后来又经历过什么,她才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况野也弯了下唇边:“可不。看我妈那又哭又笑的。”
“她俩这事儿可以拍电视剧了,跟人家谈恋爱一样跌宕。”
“本来就是。”孟惊鸿立刻道,“一段深刻而真挚的友情,不比爱情逊色。”
她撇撇嘴,乜男朋友:“你们男的不懂。”
男人“嘶”出一声,眯眼看女孩:“这是损我没朋友,还是嫌跟我谈恋爱不够跌宕,不带劲啊?”
孟惊鸿纤手托茶,嗔男朋友一眼:“少借题发挥哈。”
况野呵笑,拿起iPad看菜单:“不跌宕不挺好。”
女孩没听清:“嗯?”
“我是说——”男人放下平板,“难不成非得轰轰烈烈,要死要活才算爱得深刻?”
孟惊鸿一时语塞。
“别误会啊——”况野举起双手声明,“你男人不是怕事儿。”
“我意思是,我不希望你为我受委屈——不是吃苦掉眼泪才算用情深。”
他顿住,抬手摸了摸女孩脑袋,认真看她:“能守着幺幺平安顺遂,我就知足了。”
孟惊鸿定定注视男人片刻,倏尔笑了。
“嗯,对。”
她拉下脑顶的大手,和他十指相扣:“现在这样,我也很知足了。”
他们的相识相知已经足够戏剧,他的人生更不乏生死瞬间,惊心动魄。
往后,无事就是好事,平淡也是平安。
能像此刻这样牵手,已经算幸运。
——她也确实很幸运。
半小时前妈妈还很反对她和况野的事,现在或许……
“乐什么呢?”男人问眉眼弯弯的女孩,拇指摩挲她手背。
孟惊鸿拉平唇边,摇摇头。
——不太想让男朋友知道妈妈之前的态度。
她瞄隔壁,寻了个理由:“我妈和周老师能再见面,把以前的误会都说开,挺好的。为她们高兴。”
“那是。”况野重新拿起平板,懒散散滑动屏幕,“算起来,她俩还得谢谢咱俩。”
“同样的,咱也有理由怪她们。”
“怪她们什么?”孟惊鸿不明所以。
男人哼笑:“要不她俩误会这么多年,我早有媳妇儿了——青梅竹马的好么。”
稍怔,孟惊鸿反应过来,嘁出一声:“那可不一定……”
“‘不一定’?”况野不屑嗤,“你自个儿算,咱俩这一路哪有‘不一定’?每一步都是命里注定好吧。”
“谁说的啊。”孟惊鸿唇边翘起来,嘴上还骄矜着,“要真一起长大,早就没什么新鲜感了,说不定——”
她顿了下,眼尾尖尖瞥男人:“你半路就喜欢上别人了。”
“不存在的。”况野定身,“遇上你之前也没见我喜欢谁。”
“那……”孟惊鸿眉心动了下,“要是我喜欢上别人呢?”
“那我也不怕。”
男人撩起眼皮直直看她:“一见钟情我就追,你看上别人我就抢。幺幺是我的。”
他扯着女孩手腕往怀里带。
——抱住她,摁住她,赖住她。
“只能是我的。”
第46章
那天,段雅兰和周青瑶一直聊到会所闭店。
接下来好几天,孟惊鸿不断吃到男朋友带来的一线瓜:昨天她妈妈来周老师家过夜了,今天周老师又去段女士的工作室里泡了一天。
两个重逢的老闺蜜就跟上学时一样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一会儿聊闺女断奶断得有多艰难,一会儿吐槽儿子五岁还尿床……
她俩聊开心了,小情侣的隐私也全掉光了……
一转眼,夏天最热的时候过去了。
孟惊鸿这两个多星期都没见男朋友。前段时间她和尤迦出差在沪
城呆了好几天,见到了业内资深的舞台设计,也招贤到很满意的舞蹈演员。
短短一个月时间,她们的团队已经扩充到二十来号人了。原创剧本也初具雏形。
等她好不容易从沪城回来,男人又不见了——一年一度的演习比武,他要在单位封闭一个多星期。
等到能见面那天,正好是八月二十二号——况野的生日。
借她电车时,他驾照落在手扶箱里,孟惊鸿看到后便暗自记下了男朋友生日。过后她也没提,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今年眼看日子到了,男人也一直没言语。不过心里应该也是有所期待的吧——要不怎么专门赶在这一天回来呢。
头一天晚上,孟惊鸿特意加班到很晚,将二十二号全天都空出来。
翌日一早她便去了超市,买下一堆火锅食材。
他俩大概跟火锅有点犯冲,之前明明都准备好了,却总是吃不到——一次赶上姥姥走丢,上回又是她被折腾到脱力,直接睡到二半夜……
从超市出来,孟惊鸿直接往况野家开。
在男人经常给她订花的花店前停了下,车又一路驶进庭院大门。
小锅被管家送去洗澡了。在岛台处理完食材后,孟惊鸿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化妆。
夹好头发,她正在一楼卫生间里换衣服,院门突然开了。
进来的不是大G,而是一辆国产SUV,四平八稳的黑色车身泰然又低调。
驾驶座门开,孟惊鸿拉裙子拉链的手倏地顿住。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况野正儿八经穿军装。
和看见他穿黑色坎肩一样,她心跳一整个怦然,却无关世俗欲望。
——只有与有荣焉的骄傲:她的心上人是保家卫国的钢铁战士。
一身松枝绿束得男人宽肩落拓,腰线劲峭,他看起来威严而锋利,宛如一把出鞘的仪刀。
下车后,况野微抬下颌解开风纪扣,肩章上的一杠三星在太阳下灼灼生辉。
抬眸看见玻璃门半开着,他就知道人已经到了。
翘起唇边正要往里面走,大门门铃响了。
洗得喷香的小锅被管家安全送达。
狗子摇着尾巴转起圈展示自己的新胸背,魔术贴上的字也是新定制的:
一侧是“小锅最爱妈妈”,另外一边是“摸我请问我爸”。
况野啧出一声。
姑娘那边轻易不给抬名分,狗子这边倒从叔叔变爸了。
行啊,怎么不算升级呢……
作训靴在大理石地砖上踏出轻响,男人视线在岛台上稍作停留,出声唤:“幺幺?”
无人应答。
浓眉微蹙,况野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音箱忽然响起全屋环绕音——生日歌的钢琴曲。
黑眸猛晃了下,男人看见他的姑娘从走廊那边款款走来,手上还捧着一个小蛋糕。
烛火荧荧跳动,他的目光只被女朋友吸引:她穿了他送的那条红色长裙,又上次试穿时不太一样——整个人更加明媚鲜妍了,红唇卷发,面若桃花。
笑脸盈盈地托着蛋糕走到男朋友面前,房里的音乐同步停止。
或许是第一次准备惊喜,也或者,是面前穿军装的男人帅得过分,孟惊鸿有些害羞,不太敢抬眼看他。
“生日快乐。”她轻声开口,明眸抬起注视男人时,又柔柔笑了。
“陪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就想……特别一点。”
况野很深地看了女朋友两秒,酒窝凹现。
“谢谢宝贝儿。”
越过火光摇曳的蛋糕,他在她前额上亲了下。
孟惊鸿眼睛亮亮地眨了眨,将蛋糕举到男人脸前。
“许个愿?”
况野垂睫,看见两根燃烧的数字蜡烛,“2”和“6”。
蛋糕明显也是特别定制的:拼接造型,一半是深蓝色的拉铃,一半是军绿色的步枪。
——很用心了。
目光慢阖,男人没着急许愿,先将生日蛋糕从女朋友手里接过来。
他有些欲言又止:“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下先。”
孟惊鸿偏头:“怎么了?”
男人嘶出一声,无奈笑。
“其实我生日不是今天。”
“……?”
震惊,茫然,窘迫原来可以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
怔过有三四秒,孟惊鸿才艰涩开口:“可,可是,我看你驾照上生日……”
“证件上的生日不对。”况野接上她的话温声解释。
“我实际是九月一号的生日,当初为了早一年上学,才报到八月。”
“…………”
男人看到女朋友比花还娇的小脸立时垮下来,眼眸也黯然。
“哦……”
她伸向他手里的蛋糕:“那要不——”
话还没说完,况野就后撤一步闭上眼。
快速许完愿,他干脆利落地吹灭了数字蜡烛。
“愿许了,生日就算过了。”
男人朝女孩挑了下眉:“以后,我就这个日子过生日了。”
心头微妙一动,仿佛盛夏里的一丝凉风,恰到好处地拂过。
孟惊鸿摇摇头,莞尔:“不用啦。该是哪天就是哪天嘛。”
“生日要是不在出生那天过,还有什么意义啊。”
况野气音笑:“我两个日子都过,不行?”
“今儿这日子也在证件上跟了我26年,怎么就不能过了?”
“再说——”他顿了下,掀起眼皮很深地注视女孩。
“有人为我准备惊喜,真心因为我来到这个世界高兴——对我来说,这才是过生日的意义。”
眸光触动轻跳,孟惊鸿唇边扬起欣然的弧。
“那随你吧——只能下个星期再陪你过一遍喽。”
男人懒懒笑了下:“唔,辛苦媳妇儿。”
孟惊鸿拿蜡烛的停住。
“你……不许胡叫!”
“怎么就胡叫了。”况野凑近女孩盯她的眼,“是谁让小锅管我叫爸爸的?”
孟惊鸿不看他,睫毛抖了抖:“你这个爹……最多就算干爹。”
“成啊。”男人从善如流,“那你就是我干媳妇儿。”
他低低笑了下,又混又坏:“等‘干’变个声调再说。”
“……”
孟惊鸿抬脚就踢过去,男人浑笑着躲开。
她白他一眼,扭身拿掉蛋糕上的蜡烛。
“哦对了,你不是说两件事告诉我么——还有什么呀?”
舔舐指尖奶油的动作顿住,男人缓慢落下胳膊,迟迟没说话。
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告诉她——在这么久没见面的今天,在她高高兴兴为他庆祝生日的时刻……
察觉到男人不很明朗的脸色,孟惊鸿的心微沉:“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敛睫默然片刻,况野将蛋糕放到旁边的茶几上:“早上收到通知。”
“幺幺——”他抬头看她,平静的语气只在唤她时出现脆弱裂隙。
“我回不了警卫局了。”
第47章
孟惊鸿愣了下,瞠然:“什么?”
“上次不是说可以复职吗?你还立功了啊……”
况野唇角牵了下,苦涩又无奈:“所以说,功不好担。”
自己人的大功臣,就是敌方的眼中刺。
男人呵笑摇头:“那群洋鬼子现在差不多把我扒透了吧。”
他在靳老那次任务中表现相当亮眼,说句一人战一军都不为过。
——我方高度嘉奖,对方自然高度也警惕。
国内火起来的那些视频和资料,对面自然也全看到。
——关注点不一样罢了。
国内的评论区都赞他身高脸帅荷尔蒙爆棚,而国外那些专家顺着蛛丝马迹就能知道他左右手都会开枪。再随便“考古”一下,或许连他的身法习惯都能摸出来……
这是很恐怖的一件事。
——他的护卫本该是钢板一块,被这么研究拆解,简直变成实战的活靶子……
孟惊鸿听完后哑口无言,半晌才幽幽叹出口气:“怎么会这样啊……”
蝴蝶效应不过如此。
一个看似不起眼的瞬间,或许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走向。
比如护卫黎国总理那天,镜头对准况野的那一霎。
比如在挥汗如雨的练舞室,她将庄懿拍的绞腿蹦子视频摁下发布的那一刻……
“那现在什么情况呢?”孟惊鸿又问,“不能复职的话……以后会做什么啊?”
“两个选择。”况野坐到女朋友身侧的沙发扶手上,“一个
去别的机关单位,可能是陆军指挥学院,也有可能在研究所。”
他稍顿,黑眸垂:“不过,我没什么基层经验,真到那些地方可能也进不去核心部门。”
“还有一个选择呢?”孟惊鸿问。
男人盯着胸口的军牌,半晌才低低开口:“脱掉这身军装,退伍。”
他扭头朝她弯唇:“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
孟惊鸿没有笑。
她觉得这两个选择皆非况野所愿——凭直觉,也凭对他的了解。
“那,你怎么考虑的?”她轻声问,“有主意了么?”
况野没说话,转眸定定看着茶几上的双拼蛋糕。
沉默的时间前所未有的久。
直到窗外的日光更加晃眼,小锅都扔掉球懒懒趴到门口吹起空调,他才沉沉出声:“幺幺。”
孟惊鸿眼睫轻动,缓慢抬向男人。
心脏忽然跳空半拍,她也没由来想起第一次透过车窗看见他那天。
他的眼睛依旧像初见时目光如炬,凛然而坦荡。
“我想去基层。”况野说。
“什么?”孟惊鸿没懂男人的意思。
“我想去边防部队。”况野一字一顿定声,“去边关一线戍边。”
这下她听明白了。
脑袋里好像也有什么炸开了。
“你……”尽管震动又茫然,女孩的语气却很平静,“为什么会这样考虑啊?”
男人扭头看向枕着棒球呼呼大睡的小狗,很轻地啧出一声。
“我的路径和旁人不太一样,也很不常规。”
“军校毕业的,很多都会先去部队,我好些同学现在都还在一线。我这种毕业直进机关的,很少。即便进了,短期内也很难去军级单位。像我这样能近身首-长的——”
他摇摇头:“绝无仅有。”
他是实力强劲不错,从能力功夫,背景考察,甚至思想觉悟都受得住严格考验,不然也不会被看到,被赏识。
能被慧眼识珠,又赶上岗位空缺顺利入职,这其中也不乏天时地利人和的好运气。
“因为这,我同学战友都很羡慕,说我一下把他们好几年的路都走完了;当然也有不服气的,酸的,说我这算走捷径,进警卫局也是为了攀关系。”
况野不屑笑了下:“无所谓旁人怎么说,我问心无愧——我凭本事过来的,也没忘记初心是什么。”
孟惊鸿点头“嗯”了声,踢掉鞋子踩上沙发,抱膝偏头看男朋友:“无论是进军队还是进警卫局,都是想保家卫国,履行使命。”
“是。”况野顿了下,自嘲嗤,“我一直都觉着是。”
“停职这事儿,闹得一波三折,心里有个声音一直问我:为什么这么想留在警卫局呢,真的只是因为这份工作本身么?”
“直到今早确定留不下来,我才终于弄明白,或者说,终于愿意承认——”
男人敛低眼睫,轻声将心底最隐秘的晦暗,吐露给最亲密的人:
“当初旁人羡慕嫉妒时,我的优越感和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如今,和许多人一辈子见不到的人物打交道,我也自觉有了不起的光环——或许这些,才是我不甘心离开的执念。”
他垂低头,声音也更低:“或许,我的初心早在不知不觉中变质了……”
“……”
孟惊鸿安静地看着男人,目光摇晃着说不出话。
况野深吸了口气:“所以,我想趁自己的初心还没彻底走失前,把它快点儿找回来。”
“想把之前因为运气少走的路,踏踏实实走一遍。”
他转向爱人,黑眸灼灼:“并不只有护卫首长才是保家卫国。北湾大漠需要站岗,戈壁雪山也需要护卫。”
“这一回,我想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
孟惊鸿定定注视男朋友片刻,幽幽呼出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况野看着缩在沙发里若有所思的女孩,眸光闪烁。
“要去边防的话,应该就是两年,或许更长,期间大概也很难回来探亲。”
他抬睫看她晦暗不明的脸:“你……”
“……”
转眸对上男人欲言又止的眼,孟惊鸿唇瓣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可下一刻,她就跟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深吸口气,霍地站起来。
蹬上鞋快步跑进走廊,没两分钟,她又哒哒哒回来了。
脸上多了粲然笑容。
怀里多了一大束花。
况野眉心动:“这是——”
孟惊鸿大大方方将花束递到他面前,笑意更深:“送给你!”
况野目光猛跳了下,酒窝浅浅:“哪有姑娘给男人送花的。”
——嘴上虽这么说,一身军装已然站直,受勋般立正。
孟惊鸿将花放到他手里:“怎么不能送了,花又没有性别。”
她顿住,抬起的眼眸真挚而热切:“只代表爱意。”
是他让她知道,收到鲜艳而美好的爱意有多惊喜。
她也想将这样的爱意和惊喜回报给他——在他生日这天。
……虽说搞错了,也算歪打正着。
——今天同样是蛮有意义的一天……
手指碰了碰花瓣,第一次收到鲜花的男人酒窝加深。
——孟惊鸿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天会用这个词形容这个男人:腼腆。
“这也是玫瑰?”他问。
“嗯。”女孩朝男人抬抬眉毛,“酷吧?”
尖瓣到花-心由黑渐白的玫瑰,有种燃烧殆尽,不死不休的浪漫感。
她继续道:“老板说这叫黑骑士,花语是:飓风里的守护者。”
——正如他一直坚定守护她。
呼出口气,孟惊鸿抬头对上男人黑眸。
“况野,你去吧。”
“飓风里的守护者,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就像你说的,北湾大漠需要保卫,戈壁雪山也需要驻扎——你的能力与忠心,应该去到这些辽阔的天地。”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女孩笑了下,“不要以为去边防就是让我等,更不要觉得这算耽误我。不论你还是我,这都是成长必经。我们还年轻,除了爱,人生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
“再说了,两三年而已,不算久。”她唇边依旧轻松弯翘,眼眶却倏地红了,“我们往后在一起的时间,还有很长很多。”
“……”
况野很深地注视着女孩,看了很久。
脱手将花放到沙发上,他揽她入怀,吻落在她耳侧。
“谢谢。”
眼底慢慢泛起红,男人的笑也一点一点漾开。
“值了。”他说。
“被个视频弄到停职这事儿,之前一直想不通,觉着特扯,也觉得自个儿特倒霉,现在看来——”
况野将怀里的人抱紧,笑意更深:“什么都值得。”
遇见你,我原谅这世界加给我的一切荒诞不公。
头顶是男人掷地有声的话语,耳边是他近乎热烈的心跳,孟惊鸿闭上眼,没说话,眼角有湿意慢慢沁出。
她很轻声:“什么时候走啊?”
“快的话也要秋天了。”况野回答,“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们舞剧排出来。”
孟惊鸿松出口气:“我们的进度哪说得准……”
她脱开男人怀抱,仰脸朝他笑:“不过,肯定能赶上下周你真正的生日。”
男人笑,弯腰在她眼角亲了亲:“先把今儿的过了。”
他一手拎起蛋糕和鲜花,一手牵着女朋友往岛台走。
刚才没处理干净的生蚝交给男人,孟惊鸿取出刀分切蛋糕。
看着奶油上的“happybirthday”字样,她忽而又想起什么:“哎,你生日为什么要报在二十二号啊?”
“卡入学的话,不是在八月就行么,怎么不给你往近点儿报啊——三十一或者三十号不好吗?”
“咔”的一声脆响,况野干脆利落地撬开蚝壳。
“你们周老师做的主呗,说处女座不好,顺带给我改个座——她年轻时候可信这些。”
他不屑嗤:“都扯淡。”
孟惊鸿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周老师也好玩儿,星座哪能自己改啊,你不还是处女座。”
“可不,属实自欺欺人。”况野撂开撬开的最后一个生蚝,“话说回来,这处女座好不好我不清楚——”
他顿了下,不动声色瞟身侧:“咱倒是扎扎实实当了二十五年处男。”
刀锋骤然停住,孟惊鸿握刀柄的手一抖。
眼睫颤了下,她乜男人一眼。
“听起来,你好像有些遗憾。”
“遗憾没有。”况野晃开长腿,站到女孩身后——显然是故意贴很近,皮带扣紧挨红色裙摆包裹的臀尖,大掌亦严丝合缝地握住刀柄上的小手。
“不过确实有点儿腻了。”
裹着奶油的刀锋在蛋糕上的冲锋枪上抹了抹,男人的唇也在女孩后颈上蹭了蹭。
“二十六之前,给咱开个荤——”
“行么?”
第48章
轻佻话音落地,男人同时手起刀落。
拼接的冲锋枪与哑铃被一分为二,白色奶油堆砌在枪口。
眼皮跳了下,孟惊鸿脑中也跳出一些靡-艳至极的画面……
身后的男人更近了些,硬邦邦的皮带扣故意硌她腰窝时,大手也不动声色地搭到她胯上。
掌心发烫,裙料起皱。
孟惊鸿睫尖轻颤,反手抓住男朋友的拇指。
“吃饭。”她转过身幽幽看他一眼,“之前的火锅,我一次都没吃上……”
况野低笑,俯身在女孩唇上啄了下。
“吃。”
今儿必须让姑娘吃上。
他俩都要吃上。
男人既然在家,干活就没孟惊鸿什么事了。切完蛋糕后,她高高兴兴地跟狗儿子玩去了。
没多久,太阳落下地平线。况野打开草坪的水泵,庭院温度很快降下来。
将野餐桌和火锅搬到室外,水榭灯光亮起,孟惊鸿很慢地眨了下眼,无声莞尔。
况野将餐具摆到她面前:“乐什么呢?”
女孩摇摇头:“就……突然想起咱俩在野外那次了。”
男人也笑了:“想起什么?有人饿得直啃压缩饼干?”
孟惊鸿不服哼出一声:“你还好意思说,就自己在那儿烤鱼,都不叫我……”
况野撂开汤勺,无奈嗤声:“诶,小姐,讲点儿理啊——”
“我又不是没算你的份儿,抓鱼都特意挑了个大的。”他眉梢挑了下,“可您一直梗着脖子,问都不问一句。咱个大老爷们儿刚挨完巴掌,也拉不下面子巴巴过去喂你吧?”
孟惊鸿自认理亏,嘴上却不认输:“那你后面追我,怎么舍得拉下面子了呀?”
“想通了呗。”男人拿起汤勺搅动白汤,睇她一眼,“面子哪有媳妇儿重要。”
顿了下,他脸色微沉:“就好那么一回面子,害你差点出事儿……”
孟惊鸿没说话,坦然弯唇。
——那段不愉快的插曲没给她留下什么阴影,反而让男人比较后怕……
起身绕到桌后,女孩从背后抱住男朋友的腰,下巴贴着他健硕的大臂。
“哥哥。”她柔柔唤他,不自觉撒娇的意味,“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那边一次吧?”
“就像上回一样,去露营呆一晚。”
“成啊。”况野无有不应,“再去正好把烤鱼给你补上。”
眸光动了动,他继续道:“我走之前应该都挺闲,还想去哪儿,再做点什么,哥哥都陪你。”
盯着咕嘟小泡的火锅看了两秒,女孩脸往男人胳膊里埋了埋,声音闷闷低低:“好。”
她没有告诉他,刚才他们一边回忆一边斗嘴时,她忽然就觉得很幸福。
——这样的幸福感来得没有多冲击震撼,却是细密而切实的。
她想,就跟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一样,许多身处幸福的时刻,同样也需要回忆发酵,幸福感才会膨胀丰满。
想要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也想制造更多不在一起时,依旧能回忆的幸福……
一顿火锅优哉游哉吃完,天色也彻底暗下来。
工作期的舞蹈演员严格控制体重,他们这顿只吃了白锅。
虽然寡淡,清汤入胃,倒也舒适熨帖。
男人将桌椅厨具往房里搬,孟惊鸿烫熟剩下的牛肉鲜虾,全部喂小锅。
看狗子吃得直吧唧嘴,她也满足弯唇。起身时,秀眉又微微蹙起来。
——红裙前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油醋汁。
男朋友送的第一件礼物,孟惊鸿宝贝得很,湿巾擦完又怕染色,脚步匆匆走进一楼洗手间。
长发拨至一侧,手扯上背后拉链。
下滑至一半,突然拉不动了。
“幺幺?”男人的声音隔着半道走廊,不很清晰,“人呢?”
“这儿呢。”孟惊鸿扬声。
听到脚步声踱至门外,她又使劲抻了下拉链。
——卡得死死的。
女孩无奈吁气:“你进来一下。”
门板后落下男人一声气音轻笑:“你还真不把咱当外人——”
推门而入,况野话头顿住,目光一跳。
玻璃花窗前,暖色灯光下,女孩背对着他。
绯色长裙褪掉一半,领口掉落肩头,露出半个纤腰美背。
一对伶仃蝴蝶骨被他的鲁莽惊动,瑟缩微动。
侧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孟惊鸿嗓音细软:“我拉链卡住了……”
眸光滑过深邃脊背沟,况野没说话,迈步走过去。
路过洗手台时,放下了手里的蛋糕。
——他刚找她就是想一起吃生日蛋糕的……
大手将背上零落的发丝全部扫到肩前,指尖抵在蝴蝶骨中央,压低。
“我看。”
孟惊鸿肩头不自觉颤抖,因为背上粗粝炙热的触感,也为他磁沉的嗓。
时间久了,短短两个字,声线揉点沙意味着什么,她一听便知。
——欲-望侵袭,蓄势待发。
天地良心,他不会以为她在故意勾他吧……
发热的拇指捏住细小拉链,轻轻一扯,带出卡住的绸料,继续流畅下拉。
——有意或者无心,指节一路贴着白嫩的背。
到底。
正好露出两个浅浅腰窝。
上次他掐着她细腰用力时,拇指就正好摁在这两个小窝里。
指纹抵着腰窝细细磋磨时,姑娘明显也是难耐极了,仰起脑袋哼哼唧唧地扭起小腰来。
——她自己大概都不知道,她这么美妙的腰臀比摇晃起来,男人从后面看着视觉冲击力有多刺激……
脑海旖-旎滚烫,喉结沉重滚落。
衣裙半褪的女孩慢慢转过身,耳尖早已红到透亮。
小手捂着摇摇欲坠的领口,一侧肩袖还是掉下来。
露出一根细细肩带,连接圆罩一角。
——蕾丝,白的。
是那种彻底纯粹的纯白。可跟她这身冰肌玉骨比,一切洁白都逊色。
唯一能和白腻皮肉媲美的,大概只有洗手台上的奶油了……
男人直白的眼简直要将衣料灼穿,孟惊鸿根本不敢接这样的视线。
垂低脑袋推他一下,她嘟哝:“出去。我要换衣服……”
况野一动不动。
“我帮你。”
握上光洁肩头,大手轻扯捂胸口的细腕。
扯不动。
男人唇边玩味翘起来:“羞什么。”
他嗓音又低了一个度:“你哪儿我没看过啊。”
何止看过。
她从头发丝儿到脚尖,也都给他亲遍了……
“……”
女孩眼尾尖尖白男人一眼,到底还是顺应他的力气,放下手来。
红得妖娆的裙子从奶白肌肤上一点一点剥落,刚才的蕾丝边角也露出全貌。
——果然是纯白的。
还是配套的。
她贴身穿白色也很好看。
不好的是,在这样纯净的白之下,任何一点水渍都会无所遁形……
察觉到男人视线在哪儿,孟惊鸿心头一紧,赧然地并拢膝盖。
视线搜寻之前换下的衣服,她目光停在洗手台。
抬起胳膊正要拿,小麦色的大手抢先越过她。
——拿的却不是装衣服的纸袋,而是一旁盛放蛋糕的水晶盘。
银叉挑起一朵塌陷的动物奶油,缓缓送到她唇边。
男人幽深的黑眸无声示意。
孟惊鸿嫌弃皱眉:“不吃……”
谁会想光着身子在浴室吃蛋糕啊。
她的抗拒合情合理,男人也不勉强:“好。”
叉子随之往回收,上头的奶油却掉下来。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女孩胸口的那颗小红痣上。
两人呼吸同时一窒。
静默一瞬,头顶的灯光似乎更热了。
心跳与眼睫同步战栗起来,孟惊鸿有些慌乱地从台面上抽出一页纸巾。
还没往胸前摁,手腕就被猛地攥住了。
她抬眸,正对上一双幽深至极的眼。
“不能浪费。”
说完,男人的嘴唇便替代纸巾落了下来。
第49章
重重吻在小红痣的位置上,滑腻炙热的舌尖一秒舔掉奶油。
但这显然不是男人的目的。
——他想要舐掉的远不止奶油……
“行了……”孟惊鸿使劲推男朋友肩膀,手背刮过他侧脸时,又倏地收回来——他耳朵烫得吓人。
鼻息亦是滚烫的,伴随着男人的吮,啃,咬,吸,一下一下喷洒她胸口。
后背被激起一层小疙瘩时,她浑身都轻轻抖起来:“你,你别给我留印子……”
上次锁骨窝里的吻痕一个星期都消不下去,排练试装的时候好不尴尬。
男人虽然糙痞,倒算听话。
黑黢黢的寸头抬起来时,雪白胸口上一个吻痕都没有。
——唯有小红痣周围留下一圈浅浅牙印。
伴随点点莹亮水渍,看上去特别色-气……
女孩别开脸不好意思细看,况野却直勾勾盯着。
黑眸很快烧得跟小痣一样红。
下一刻,他两只大手绕到她背后。
拆了两次才解开搭扣。
白色蕾丝掉落,姑娘瑟缩的胳膊又挡上去。
况野不满拧眉,一把抓下她手腕:“挡什么。”
视线略过什么,他眸色忽暗。
“哥哥拿别的给你挡。”
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男人嗓音沉沉,神色暗昧,孟惊鸿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下一刻,她便看见他抓起手旁不成样子的蛋糕。
将奶油全部扣在她才袒露出来的皮肤上。
“啊——唔!”
孟惊鸿失声叫出来。
因为冰凉绵密的奶油刺激到最敏锐的触觉,也因为男人的唇舌随之席卷而来,带着粗粝的火焰。
冰火两重天。
“……”
双脚离地,孟惊鸿迷迷瞪瞪地被男人抱坐在戏水池边,脑袋也混沌起来。
奶油,奶油,到处都是奶油。
甜蜜雪白的油状物很快在她身上延展开来,不止于胸口。
锁骨,脖颈,肩窝,甚至肚脐上都是,混合炙热的气息和口津,弄得她一塌糊涂。
她浑身油亮狼狈,男人却吃得津津有味,并且打定主意一点不浪费。
唇舌不放过每一寸凝脂软肤,尝到的不仅有奶油的甜蜜,满口都是幽幽体香。
——她怎么,能比蛋糕还要香甜。
她才是他想要拆吃入腹的生日蛋糕……
脖颈,胸口,小腹……男人唇舌游过的地方很快起伏不停。
孟惊鸿气息越来越急促,两条胳膊也不自觉搂紧胸前扎手的脑袋。
她觉得自己正在融化,与身上的奶油一起。
全部融化在男人的体温和口舌里。
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
奶油没有了,口红没有了,就连脸上的妆都被舔吻得干干净净。
可他为什么还吃不够呢?
像只狼一样叼着她不放,恨不得逼着她这幅颤抖不已的身体产出和奶油一样香甜的东西喂饱他……
满室响起啧啧水声,女孩翕合不停的檀口也冒出深深浅浅的吟咿。
回荡在偌大的洗浴间里,响得特别羞人。
孟惊鸿自己都不好意思听,贝齿先是紧紧咬住下唇,手也跟着压上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身体更诚实,捂住的声音虽然小了,却更娇了——丝丝入骨一般妩媚……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出乎意料地停下来。
挺拔的眉骨泛着红欲,他眸色深深睇她一眼,大手握着膝窝,摸上去。
——根本不用摸。
仅存的白色布料早已被浸润成深色,再明显不过。
收回手抱住姑娘,况野在她耳畔得意轻笑:“水漫金山了,宝贝儿。”
“……”
孟惊鸿埋首在男人脖侧,羞得抬不起头,指尖狠狠掐了把他侧腰。
掐呗。
姑娘到现在可能都不清楚,她打他挠他,咬他掐他,他都爽得很。
翘着唇边扯过来一条大浴巾抱住光溜溜的美好肉体,况野将女孩从台面上抱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
踩上楼梯台阶时,孟惊鸿了然他要抱自己去哪儿了。
“卧室那面临湖,没邻居。”男人咬她耳垂,很坏的,“不用憋着,哥哥喜欢听。”
独栋房屋隐私极佳,随便叫。
他的床也很大很结实,尽情折腾。
卧室门是从外面被踢开的,女孩被男人抱着缠吻在一起。
接吻早算家常便饭了,可他们亲得比初吻那次还要急。
——欲=望发酵,吻就变得毫无章法。
两个亲得乱七八糟的人叠在一起倒进床榻时,电动窗帘缓慢闭合。
遮光性极佳的窗帘让男女的视觉暂时失灵,但没关系,他们还可以用急重的喘-息,火热的体温回应彼此。
一阵窸窸窣窣,“啪”的一声,床头起夜灯柔柔亮起。
灯光不算明亮,足以让孟惊鸿看清男人那一身强劲漂亮的腱子肉,以及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的。
“看见没,认主了这是。”况野哑声道,手上故意在女孩脸前把弄着,“一见你就敬礼。”
“……”
孟惊鸿咬唇沉默看着,想到一会儿这要像蟒蛇一样使劲往里钻,她神经和小腹就已经开始发紧了……
“咔嚓”一下,况野拉开台灯下小抽屉,取出巴掌大的小盒子。
——不止一盒。
孟惊鸿忍不住瞟盒面上的字样:
XL,超薄
3片装,颗粒
心跳狠狠悸了一下,包装已经被男人破开。
一回生二回熟,他迅速擦枪上膛,蓄势待发。
——大手二话不说就将人摁倒。
孟惊鸿还没来得及说话,腰下突然被塞一个枕头。
下一秒,况野径直压下来——准确点说,是脑袋下来。
很快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相比上回,这次的感受来得稍慢一些,却更加猛烈。
软白的小脚在床单蹬出条条波纹。
圆润的脚趾昨天才染了豆蔻红,踩上男人小麦色的健硕肩背,蜷缩不已——孟惊鸿自己看着都觉得涩情得不了。
可男人更涩,唇舌放肆地搅出与接吻一样的动静。
没一会儿,孟惊鸿紧攥枕头的指尖就用力到发白,腰肢也紧绷成弓……
况野抬起头,舔了下湿漉漉的唇。
就这样带着她的味道,俯身去吻沉溺在**的姑娘。
“劲儿挺大啊。”他摸了摸她潮湿不红润的脸蛋,调笑,“给我脑袋都夹疼了。”
“……”
想骂他。打他。挠他。
但红润的唇瓣开开合合,只发出一声轻细的娇-吟。
况野在这张叫得十分动听的嘴上亲了亲,挺身。
“放松点儿。别给我兄弟咬坏了。”
孟惊鸿睫毛颤了颤:“你——嗯……!”
她噙水的眼眸瞬间瞪大,“你”字也拖长成难耐至极的软音,最后完全失了声音。
——脖颈抵着床单昂至极限,小嘴张得大大的,仿佛是在无声呐喊: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不能再吃了。
吃不下了呜呜呜……
圆睁的杏眸眼角滑下一颗眼泪——完全是阈值被打破的,生理性的眼泪。
她到了,他却还没到底。
还在按兵不动,自个儿女人就开始接连不断的**,没有男人受得了这个。
况野太阳穴突突直跳,前所未有的膨胀满足。
可下一刻,他额角细小的青筋与什么一起,全部呼之欲出……
脑中的烟花炸了半晌,孟惊鸿涣散的意识才慢慢回笼。
后知后觉感受到什么,她眼皮动了动,侧眸看到况野又撕开一个新的银色小方块。
“……”
四目相对,男人眼中划过前所未有的窘迫。
“看什么。”况野低声为自己挽尊这停留在秒计时的尴尬。
“这说明你男人之前是实打实的洁身自好。”
“……”
孟惊鸿抿抿唇没吭声。
她和他一样都是零经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腿刚才一直被压着,稍一牵动就酸得很。
孟惊鸿皱着眉坐起来,还没下床,脚腕就被捉住了。
男人朝她挑眉:“哪儿去?”
女孩张张嘴:“洗……澡。”
“洗什么。”况野拉着她脚腕,直接把人拖到身-下。
他倾身亲她湿润的眼,吻明明很温柔,却带着蓄势待发的危险感。
“我们这才刚开始,宝贝儿。”
——他真正的实力还没拿出来。
大手掐着软腰翻了个面,男人健壮的身躯将女孩完全笼罩。
“现在,转过去。”
“趴好。”
“……”
刚才在腰间的枕头跑到脸下,承载女孩愈发破碎的吟声与吐息。
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是角度么,还是他比刚才更加放肆?
总之,她完全承受不来。
“嗯呜……”
娇娇的细声带上点哭腔,女孩扭过头看男人,口齿不清唤他:“野……”
她半张脸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只如丝媚眼,以及潮-红至极,发丝凌乱的半张脸。
况野看得着身=下眼底同时起火,喘-息都重了两分。
“在呢。”他咬着她耳垂回应道,大手同时反扣女孩手背,一起摸到她微挛的小腹。
“哥哥在这儿呢。”
这样严丝合缝的,负距离的亲密接触让人沉沦,也让男人征服欲与摧毁欲横生。
压住她的人,握紧她的手,骤然到底——
男人发出满足又难耐的喟叹。
“唔,到幺幺胃了。”
“呜……”
女人只哼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显然是已达极限,她突然就受不了。
“况,况野……”
捂在枕头里的声音呜咽不停,已经带出哭腔:“你,你抱我。”
女孩努力回头看男人,说不上来的委屈:“亲亲我嘛……”
这种时候撒娇,百炼钢都成绕指柔。
况野有求必应,大手掰着她转过脸就亲上去。
“乖……”
她是很乖的,战栗的身体一直在尽力吞噬他,滑腻的小舌尖也在绵绵回应他的吻。
姑娘这么娇,本就心疼她的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好了,只往人身上脸上盖下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吻。
他亲得越凶孟惊鸿就越想抱他,脖子一直梗着也抱不到,她可怜兮兮地几乎要哭出来:“哥哥……”
“我看不到你了……”
腮侧咬肌突起一瞬,况野箍住女孩腰,掰着人肩膀,又把她翻过来。
“啊——”
扎扎实实翻了个面,就像瓶盖顺着纹路拧过一圈。
绞得更紧了。
孟惊鸿发出跟小猫思=春一样凄然的叫声,挠人心肝。
枕头移开,她大口呼吸着空气,一身冷白皮早蒸成艳粉色,汗湿的长发全部散开在白床单上,搁浅的海妖一般。
蛊到极致,也无助到极致。
细细软软的嗓音嘤-咛到啜泣时,更惹人心软怜惜了。
面对面,况野终于能将人抱满怀,又俯身亲她泪湿的眼睛。
“这么疼?”
孟惊鸿摇摇头,呜嘤的嘴依旧模糊:“不……了。”
男人还是心疼她,眸光动了动,咬住牙慢慢往后撤。
就在即将退出温柔乡时,身侧纤腿突然动了动,抵上他侧腰。
况野垂眸,看见女孩抬起胳膊,反手抓住头侧的床单。
纤纤玉指难耐地又抓又拧,她双眼迷离看他,唇瓣张开又合:“别——”
孟惊鸿觉得自己肯定被劈开了。
可怎么会这样呢,劈杀她的罪魁缓慢后撤时,那种开裂的不适痛感反而开始消失了。
有什么在渐渐苏醒,从她被劈开的骨头缝里涌出来——酥麻的,酸胀的,难以忍受的。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又好像知道——就只是想要。
想要……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她第一眼就好喜欢的男人,令她生出一种献祭般的心情。
——想被他占据,夺取。
甚至是狠狠地蹂=躏。
想被他重重融进身体里。
被他用尽全力地疼爱……
“哥哥……”放在男人身侧的膝盖动了动,讨巧似地一下一下蹭他。
小腿也麻缠上去,无师自通地攀住男人结实的腰腹,脚跟轻轻磨他后腰。
“想,想要哥哥……”
她声若蚊蝇,也不说到底想要什么,但况野怎么可能不明白。
原来,“不”的意思是“不要停。”
“别”是在说“别走”。
大手抓住作乱的脚腕,往上,架上宽阔的肩膀。
小山一样的身躯往下沉,男人声音也如沉水:“好。”
“哥哥也想要你。”
他更想。想得不得了。
弩箭离线,利刃出鞘。
一触即发。
被劈开的女人一下就被撞碎了。
声音也碎了满屋。
“慢……啊……”
“停,停下——”
和之前一样,况野深信女人这种时候偏爱说反话。
“慢”就是嫌他慢。
“停”则是“停不下来”。
他有求必应,加满拉爆。
卯着劲儿证明刚才的秒没只是个意外。
必须让她知道自己这幅身板可不是花架子。
她最喜欢的腹肌必须最有力量,动如猎豹,势不可挡。
一室旖=旎,葳蕤生香。
雄性的某些本能是无师自通的,男人知道怎么让自己舒服,就懂得如何让自己的女人更舒适……
孟惊鸿很快说不出话来,却如有莺啼,愈发靡=靡。
好在她的声音很快被的动静盖过。
比如连绵潺潺的水声。
比如床头撞壁的咚响。
更别提男人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一句连一句,直白至极的荤=话……
军队里呆了十几年,况野做的最多的就是操练。
这身本事同样适用于这个时候,一身使不完的力气提起人腿脚,握紧人细腰。
一下一下,夯实扎实。
他这种粗糙强健的男人,就该好好收拾这样媚骨天成的女人。
前所未有的酣畅满足。
他眼都不眨
地注视着自己的女人,听她咿咿呀呀地赞美自己蓬勃的体力,看她在身=下撒娇,求饶,失控。
——是真的失控了。
小脑袋和细腰疯狂地左摇右摆,还像小婴儿一样止不住地流口涎。
某个时刻更是翻出白眼,浑身都紧绷僵直……
“唔——”
况野重重吻下去,将女人炸在顶峰的声音堵在唇齿交接的口中。
“幺幺。”他低低唤她,声线缱绻,嗓音全哑,“我的……”
这种时刻,他也失声了,只能牢牢抱紧她。
让存留二十六年的热烈全部涌向她,献给她。
只给她。
好爱她-
遮光窗帘遮蔽星辉日月,也让房内的人彻底忘却时间。
孟惊鸿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确切时间。
天黑了吧——或许在男人抱起她,恨不得把她钉在墙上那会儿,天就已经黑了。
现在天都快亮了吧?
可能压着她在浴室,浴缸的水不断摇晃往溢时,天就已经亮了……
头发是吹不成了,依旧是男人给擦干,孟惊鸿没有翻身的力气——她甚至连抬眼皮的力量都没有。
上次这样累是什么时候?
可能没有过。
即便备考成天练舞时,她都没有这样狼狈过——虚脱,脱力,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身体更是软成一滩水……
散发茉莉发香的脑顶上落下一枚吻。
孟惊鸿睫尖抖了抖,顺应男人的力气转过身。
搂她进怀时,他又在她鼻尖上亲了亲。
此刻的吻早已不像刚才那样疯狂,只是温存安抚,缱绻依恋的意味。
——却带来难以言喻的心动。
胳膊环上男人腰身,孟惊鸿抬起眼睫看他。
况野也在定定注视她。
他们都想牢牢铭记此刻的对方。
——属于他的她。
他亦是她的……
真心相爱的人只需对视片刻,就会分泌出多巴胺。他俩也一样。
除却看不见的快乐因子,两人脑海中也颇默契地涌出一些画面:
狂热的,愉悦的,难以启齿的,才发生过的……
还未降温的面颊再次热起来,孟惊鸿垂低头。
头上落下一声气音轻笑,男人大手拨弄她泛潮长发,又揉捏她脸蛋。
“宝宝。”
——很像她平时唤小锅的语气:十分亲昵,特别宠溺。
她眼尾横他,语气亦是男人喜欢的——宜喜宜嗔。
“坏人。”
坏人要的就是这娇嗔劲儿,翘着唇边就笑出声来。
扔开湿泞不堪的枕头,况野胳膊垫到女孩后颈,胸肌给人作枕。
“还疼么?”
孟惊鸿摇头,眉心又拧了下,嘟哝:“酸……”
男人大掌立刻摸下去:“哥哥给揉揉。”
孟惊鸿赶紧摁住他胳膊。
可揉不得。
他不仅是坏人,还是骗子。
之前骗她抱起来就轻一点,结果更重更狠。
然后还说要帮她洗澡,结果又……
姑娘不上当,况野也见好就收,手掌挂在她腰间,一下一下给人按摩。
别说,还怪舒服。
从腰到肩都按了个遍,大手又在她臀尖上啪啪拍了两巴掌。
“诶,打个分?”
孟惊鸿半阖着眼:“什么分?”
况野啧出一声:“体验分。”
他又蹭过来,咬她耳后软肉:“你男人的使用体验,怎么样?”
“……”
即是体验,免不了生涩,也难藏笨拙。
奈何硬件过于优越,即便技巧欠缺,他也让她切切实实地食髓知味。
再说了,他这脱下军装的身材,年度大练兵的状态,吃到就算赚到了……
头扎在饱满胸肌里,女孩颧骨都飞起来。
“挺好。”
况野黑眸虚眯:“‘挺好’,是多好?”
女孩还在偷笑:“就……多一分都怕你骄傲的那种好。”
眉梢挑了下,男人也勾起唇。
可以。
姑娘满意,且有进步空间。
等着,下回,他就让挺好变“非常好”。
——好像也不用等……
侧眸看见女孩昏昏欲睡的眼睫,况野刚冒头的那点蠢蠢欲动又给掐灭。
大臂往里垫了垫,他让她躺得更舒服。
又在唇珠上落下一枚晚安吻。
“睡吧。”
孟惊鸿含糊“唔”了声,闭上眼。
没两秒她眼睛又睁开,皱起眉推男人:“你过去那边儿点。”
她回头看床沿:“这都湿了……”
况野没动,沙哑的嗓哼笑了声:“哪儿都一样。”
哪还有干的地儿。
女人是水做的。
而他的幺幺是只小喷壶。
况野坐起身,空调被绕着小水壶裹严实一圈,扛到自己肩上。
“换个屋睡。”
连开两道门,他把女孩放到干燥蓬松的软塌上。
“好了。”
男人朝孟惊鸿玩味扬眉:“干湿分离,满意了?”
“……”
女孩赧然的眼剜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倏地咧开。
况野躺下乜她一眼:“又偷着乐?”
“没什么。”孟惊鸿努努唇,很小声,“就想起周老师说,有人五岁的时候还在尿床,尿完也这样,偷偷跑别的房间继续睡……”
底=裤早掉光,黑历史都是互通的。男人阖眼,面不改色地回击:“总比某人三岁还断不了奶强。”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枕头。
“你,你还好意思说我——”
恼羞成怒的女孩有些吞吐,但攻击力很强:“你都二十六了,不也没断……”
“…………”
事实如此,况野无言以对。
——只好将事实进一步扩大。
“嗯,那就不断了。”
他一个翻身压住她,同时将被子扯过头顶。
“以后都不断了!”
第50章
两天后,况野向上级正式提出戍边申请,同时将要去边防部队的决定告知家里。
相比当年进警卫局,家里人反而更支持他这个决定——起码不会三天两头的失联消失。
再者有了基层经验,两三年后再回来,不管去机关还是转地方,之后的发展都会相对流畅一些。
就是苦了你女朋友了。
——况家那边的人基本都这样说,尤其周老师。
周青瑶一会儿埋怨儿子耽误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一会儿又心疼闺蜜独身多年就这么一个女儿,还给他们家拐跑了……
她也是个实在人,很快就将所有情绪化作实打实的补偿:先是给孟惊鸿她们新成立的工作室投下不小一笔款,又发动人脉,解决舞剧找不到合适男主的燃眉之急。
孟惊鸿感动又感激,在妈妈的建议下拎着礼物登门,就这样在男朋友生日当天,和他的家人正式见了面。
她见到了况野的爸爸,一位比周老师大十来岁,任职于某军工大学的教授。
几代书香世家的涵养在他身上传承下来,是一位非常温和文雅的长辈。
她也见到了况野的舅舅,那位传说中的大富商——周正玩世不恭,全程都在跟小情侣插诨打科,完全不像个长辈……
女朋友陪着的第一个生日,也是这几年唯一一个能在家庆祝的生日,况野过得很尽兴。
晚上回家后更尽兴。
念着男人快入伍,又是生日,孟惊鸿很配合他。
从岛台到书房,又到后院泳池换着地方来不说,一些相当大胆,甚至可以说无理的姿势她都没说半个“不”字……
虽说享受是两个人都有的,可男人常年特训的体魄和精力,她也确实消受不起。
何况这个坏人说一就要二,相当得寸进尺,开荤之后日日满勤不说,每回还非得把她折腾到脱力才罢休……
——这种不知天地为何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孟惊鸿的姨妈来报道。
而后,男人被召回单位,封闭式交接工作。孟惊鸿这边的工作也紧锣密鼓起来,俩人又是大半个月都没怎么见上面。
时间就这样来到九月下旬。
况野入伍的时间确定了:过完十一就走。
孟惊鸿也在视频账号上官宣了舞剧短剧的消息。
三十秒的预告片中,身着清装的女子妆艳形媚,深夜的园林背景更是将鬼魅又妖气的氛围感拉满。
嫁娶声乐响,明明是欢快的旋律,她跳出的舞蹈却有种尽受压迫的活人微死感。
哭着笑拜堂,笑着哭饮酒,她嫁衣忽而变白装。
镜头一转,长廊的窗也蒙上一层宣纸,洞窗变画框。
起舞的女孩翩然转身,般般入画。
纸上只印出轮廓黑影,她的舞姿却愈发妖娆动人
嫁乐停,一缕青烟从她定格捻出的兰花指燃起,圈圈绕绕出一行字:
请君入画,大梦一场
——这便是工作室打磨小两个月的剧本雏形,《画中仙》。
虽说坐镇的编剧导演擅长现代舞,她们最后还是将第一部舞剧定位在古典舞上。
——尤迦收集调查的大数据显示,短视频时代,“古”的热度总比现代背景高:古风歌曲,古装剧,古典舞。
再者孟惊鸿作为女主,戏份很重。跳本专业,她也更加得心应手。
虽然只是个短短预告片,热度和反响却出乎意料的不错。
尤迦财大气粗,服化华丽精致得没话说,园林实景也拍得极漂亮。
女主演的舞蹈张力十足,很有故事性。评论里不少人都在猜测剧情走向。
——给人猜中就没意思了。偏偏网友脑洞大开,有的还真能猜得大差不差。
工作室又连夜加班,前前后后改了好几版才正式定稿。
舞剧开拍之前,孟惊鸿特意请了个小假——已经十月了。
时间过得太快。男人之前还说入伍前尽可以陪她,可转眼间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他就该走了。
或许这也不是坏事。两三年的时间要是也可以转瞬即逝,那他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十月一号当天,孟惊鸿和况野带着狗儿子早早开车出了门,加入假期出游的大队。
况野特意跟周正借了台越野型的电车,这下他们不仅能烤鱼,还能拉起幕布看电影,夜里降温也不怕。
天公很作美,连绵两三天的阴雨恰时褪去,放晴的天气最适合露营。
什么都好。奈何出行高峰,车一上高速就堵了。
看着地图上红到发黑的糟糕路况,孟惊鸿长长叹出口气。
——堵成这样,等到了天都黑透了。
烤鱼看电影没时间就算了,她特意给他准备的可别来不及弄……
跟着车流磨磨蹭蹭好几个小时,他们下到一个服务区。
遛完狗,排队给车充满电,男人却没有返回高速。
——方向盘一打,转向几乎没人走的另一个出口。
高速公路很快消失,扎堆的人群和车流也不见了。
沥青大道变成乡土小路,他们显然越走越偏了。
“这是往哪儿走啊?”孟惊鸿落下车窗张望。
路上基本已经看不到人了,唯一轮西落的太阳与他们一路同行。
“地图上有这路线?”
男人墨镜后的浓眉抬了下:“不记得了?”
孟惊鸿鼻尖皱了皱,依旧懵。
况野咂舌:“那回你怎么下高速的,忘了?”
女人锁眉,回忆浮动:那次是她第一次开高速,妈妈的电话一路追着,她俩就吵了起来。
当时她差点和后面车撞上,心里一慌,直接开下了高速——
“哦——”孟惊鸿眼睛一亮,“我上次差不多就是从这儿走错的!”
目光眺向已经竣工的建筑,她笑了:“这边当时还是个工厂来着……”
眼睫微动,女孩又后知后觉看男朋友:“你在高速上就看见我了?”
况野眉心轻动:“可不。一路追着你来的。”
有些事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他一眼看到她,便一路奔向她。
车停到偏僻荒野里唯一的建筑前。
原来是一座植物研究所。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甘于守在这荒山脚下,还在深秋的野外种出大片耀眼的花。
他们没有下车——有些风景不便打扰,远观就足够美好。
况野摘下墨镜,黑眸一亮:“上回来的时候可没这么漂亮。”
“上回?”孟惊鸿循着记忆转头打量,“上回……咱们也没往这里面走吧?”
男人淡淡笑了下:“上回——送你离开那回。”
“你往前开,我下了服务区,转道儿就又开回这儿了。”
孟惊鸿怔了下:“你自己又开回来了?”
“唔。”况野仰面靠在座椅上,骨节分明的长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当时这块儿还没盖好,好些野草杂木还在。我记得有棵迎春花树,枝子上刚冒芽。”
“当时看着那些花骨朵——”男人顿住,偏头看女孩,眸色很深,“突然,就很想把你找回来。”
想和你一起看着迎春花开。
和你一起,度过漫漫春光……
目光触动闪烁,孟惊鸿慢慢笑了。
“那你怎么不去追我啊?”
况野啧出一声,偏头:“那会儿不以为,你奔别人去了么。”
他抬手抓了把寸头:“我这‘露水情缘’,自觉消失得了。”
孟惊鸿轻笑出声。抿唇眨眨眼,她推门下车。
“等我一下。”
一路小跑进研究所,没一会儿,她又出来了。
——手上多了一束开得正好的红。
“喏——”坐进车里,她将递到男人眼前,笑靥也如花,“没有迎春花了。”
“不过好在,花还是开好了。”
好在,我们没有错过彼此。
况野扬唇,接过花很深地看了两秒。
扬手,他将鲜花别在姑娘耳后。
“花开好。你在,更好。”
踩下电门,汽车启动。
孟惊鸿对窗调整了下鬓边的花,莞尔。
“看好路哦,我这回可不想再走错了。”
况野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和女孩十指相扣。
“走错也没关系。”
——和你在一起就好。
花落花开,春去秋来。
只要我们同行,一路,都是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