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东十一区。
飞机降落滑行,况野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也跟其他乘客一样摸出手机。
开机,屏幕亮起,嗖嗖弹出好几条新消息。
还没来得及看,一通电话就打进来。
看见来电,他目光稍晃,随即面无表情地摁下挂断,随即又快速点了几下。
彻底断开私人连接。
随从人流下机,一小时后,男人到达S港口。
皇家和谐号游轮靠岸,海上漂流一天一夜的各国游客迫不及待地下船开始陆地游览。
这艘超豪华游轮比著名的泰坦尼克号还要大五倍,可容纳9000名游客和2000名员工——这么多人,少两个游客,换几个员工,很难被察觉。
是夜,况野走出员工船舱,鼻梁上多了副黑框眼镜,胸前铭牌佩戴端正。
饭点刚过,贵宾餐厅的吧台正是热闹时。况野和黑皮肤的酒保打过交班招呼,熟练地拿过调酒器。
转过身倒出蓝色液体,他嗓音极低:“没有任何异常。”
耳窝里立刻传出多道回应:“收到。”
“一样。”
“顺利。”
有人嘶了声:“顺得我都有点慌………”
“还没到时候。”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他们知道靳老这趟邮轮游是为了什么,就像我们清楚他们一定会动手一样。”
“我们要和靳老一样,做好无法下船的准备。”
“要下,就要让靳老踩在家乡的领土上。”
“咚”的一声,况野将圆球冰块扔进酒杯。
“明白。”
三小时后,午夜将至。
一位头发灰白的黄皮肤人走进餐厅。炯炯有神的眼看了一圈后,他走向吧台后的那张亚洲面孔。
看见来人,况野放下手里的酒杯,开口即是标准的美音:“能为您做些什么?”
靳老看着男人服务型的微笑,目光落在他胸前的铭牌上:
RyanAkashi
他黯然转开眼。
“一杯啤酒,谢谢。”
况野应好,驾轻就熟地倒好一杯啤酒放在吧台。
靳老端起啤酒杯抿了一口,猛地被呛到,连连咳嗽。
高大英俊的酒保笑了笑,在他面前放下餐巾:“小心。”
靳老没说话,看男人一眼,若无其事地再次端起啤酒。
黄色液体下沉,露出杯底比米粒还小的字体:
【靳先生您好,我是执行本次任务的特派警卫。
您的妻女已于昨夜安全抵达港城,请放心。
两小时后游轮即将抵达公海,届时请您前往人多的场所,如赌-场,购物街。不要留在船舱,远离甲板。
感谢您这些年做出的牺牲与贡献。
祖国已强大,我们来接您回家。】
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一层。
金发红唇,一身黑裙的女孩坐到钢琴前,奏出一曲肖邦的夜曲。
靳老在音乐声中不疾不徐地喝了半杯啤酒,起身离开吧台。
最后一枚琴音落下,餐厅里响起掌声,离琴最近的一桌男人鼓掌声最大。
弹奏的女孩起身,有些拘谨地向他们笑了下。
合上琴盖时,琴谱掉落在地。
步伐一顿,靳老看着脚前的琴谱,下意识躬身——
“趴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什么就贴着头皮嗖嗖而过。
“啪”的一声脆响,酒瓶砸在钢琴上,四分五裂。
弹琴的女孩灵巧闪避。再转过身,她凶相毕露,刷地从三角钢琴里抽出一把木仓——
“砰——”
有人反应更快。
女孩应声倒地,尖叫四起。
况野在骚乱中飞身而来,一把拎起趴在地上的靳老。
“野风——”耳机里急切询问,“他们什么方向?”
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巡视,男人冷笑了声:“所有方向。”
话音落,他木仓指卡座,百发百中。
拉着人转移到门口,况野忽然又退回来。
踹门,反锁,闪避,一气呵成。
——门板后随即响起砰砰巨声。
目光探向窗口,他一秒做出判断,快速对耳机低声:“十四层船尾。”
说完男人一手环住靳老,决然跳窗——
落进下一层船尾的泳池里。
几乎同时,好几个和他相同穿服务生衣服的人下饺子一般从高处咚咚落水。
水花四溅,泳池里的人发出惊叫。
现场彻底大乱。
再出水时,每个黑衣服务生手里都拿着外套,兜头护住身
边的人往甲板跑。
——分不清敌我,更找不到靳老。
将怀里的少年推到安全楼梯口,况野听到一声砰响。
抬眸之际,心脏一震。
他的队友倒下了。
旁边,遮掩的外套滑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来不及思考,也无需犹豫,况野纵身一跃,挡在靳老背后。
砰!
砰、砰——-
猛地吸了口气,孟惊鸿睁开眼睛。
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恍惚好几秒,她找不到惊醒的原因。
——没有做噩梦,没有被惊扰,只是这样不知所谓地突然醒来。
心跳得有点快。
孟惊鸿缓而长地深呼吸,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摁亮。
凌晨四点二十分。
和昨天一样,今天也注定是一个少眠的夜晚。
认命般呼出一口气,孟惊鸿划开手机屏,点进微信。
带红点的头像争先恐后地弹出新消息,置顶的那个却始终静默。
点开况野的头像,她眼皮猛地跳了下。
正好二十四小时。
——距离他失联。
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也足够她冷静和沉淀——糅杂的情绪早已慢慢蒸发,只剩下担忧与焦虑。
男人说过的,而当时她不很在意的一些话,开始在耳边反复回响。
他说,他的工作是三分警卫七分保密。
他说,每次出去,他都做好了随时挡子弹的准备。
即便回不来,马革裹尸他也心甘情愿……
心脏重重一悸,小腹传来一阵刺痛。
孟惊鸿愣了下,掀开被子跳下床跑进卫生间。
她经期总是乱七八糟的。前阵子熬夜太狠,本以为这个月不会来了,没想到偏偏这个时候来凑热闹……
收拾洗漱一番,抱着隐隐作痛的肚子躺回床上,黎明已至。
硬生生熬到八点,孟惊鸿翻出周老师的手机号,摁下拨通。
响过两声,对方温温柔柔接起来:“喂?小孟啊。”
孟惊鸿自觉打扰:“周老师,抱歉,这么早打扰您……”
“没事,我也醒了。”周青瑶笑,不跟人绕圈子,“你是想问况野,是吧?”
鼻尖倏地一酸,孟惊鸿指尖揉搓衣角。
周老师显然已经知道他们的事了。或许她也看到前阵子他俩发的视频了。
——这些以前让她忐忑不安的事,此刻一下变得无关紧要。
“您有他的消息吗?”孟惊鸿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周青瑶无奈笑:“我怎么可能知道——他工作上的事,不会有人清楚的。”
——果然是因为工作。
心落下一点。
又好像悬得更高了。
“担心了吧?唉,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周青瑶深深叹息,“刚开始我们也跟你一样,担心得成宿成宿睡不着觉,还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孟惊鸿抿抿唇:“我们本来约好昨天要见面的……”
“嗐,正常。任务来了他就得走,有时候是没时间打招呼,有时候是压根没法讲……这段时间都算很好的啦,他以前从没在家呆这么久过,我们经常找不到他。”
顿了下,周青瑶声音变低:“前年他姥爷去世,硬生生等了他两天,最后也没能见着人……”
她吸了下鼻子:“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你说是吧?”
“这份工作,他有他需要承担的,作为家属,我们也有需要承受的,对不对?”
孟惊鸿沉默半晌,了然周老师说这些什么意思。
“周老师。”她缓声开口,咽下发紧的嗓,“他以前……有受伤过吗?”
“没有。”周青瑶顿了下,“至少,没有让我们看见过。”
孟惊鸿眸光抖了下,心口一抽,小腹也像针滚过一般。
——又或者是别的地方在疼。
她好像浑身都不舒服,已经分不清哪里在痛了……
“奥对了,我把野子家的密码发给你。”周青瑶说,“你不用担心狗狗,我已经打过招呼了,管家会按时喂饭遛弯的。”
孟惊鸿连声道谢,又跟周老师说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放下手机后,她盯着窗帘透出的天光发起呆。
耳边因为缺觉长鸣不停,大脑一片空白,心房也是。
——好像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了。说不出话,也哭不出来。
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直到楼下传来姥姥的声音,孟惊鸿才如梦初醒。
段女士这两天都在隔壁市出差,她得负责看护老人。
——也幸亏是姥姥。否则她根本没法掩饰自己神思恍惚,答非所问……
行尸走肉一样挨过一天,孟惊鸿照顾老人吃了两顿饭,自己粒米未进。
哄着姥姥睡下,约好的夜间护工也到了。
孟惊鸿收拾好包,迎着夜色出门。
小锅不需要她照顾,但她此刻很需要它。
——需要拥抱一下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需要到有他痕迹和气息的地方。
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了了……
站在小区门口等网约车时,单肩包震动起来。
拿出手机,孟惊鸿看见一串陌生号码。
心脏如有预感般狂跳起来,她屏息接起来:“喂?”
对面是一道听不出情绪的男声:“您好,孟惊鸿女士吗?”
“……是。”
“这里是陆军总医院,你方便现在过来一趟吗?”
第32章
出租车停在陆军总院大门前。
孟惊鸿一下车,一身军绿便过来引路。
简单问好,她沉默地跟着人往里走。
从接到电话到现在,她什么都没有问。
说不清是自知不该问,还是压根不敢问……
陆军总医院孟惊鸿以前也带姥姥来过两次,从没注意过住院部后面还有这么一栋楼。
乘电梯上到顶层,带路人指向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孟惊鸿客气道谢,走过去站在门前迟迟没动。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脏快从嘴里跳出的反胃感,她推开房门。
心跳停滞一瞬,大脑也是。
单人病房里空荡荡。雪白的病床上一丝褶皱都没有,被子被叠成豆腐块。
眼皮跳了跳,孟惊鸿木然地向里走了两步。
咔。
背后响起门锁闭合的声音,腰身随之被环住。
后背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孟惊鸿回头,正对上男人噙笑的黑眸。
“吓着了?”
“……”
嘴唇抖了两下,她脱开况野的手臂,目光上下扫量。
——全须全尾,安然无恙。
再对上那双似笑而非的眼,说不上来的委屈冗杂怒气涌上心头。
幽幽横了一眼男人,孟惊鸿偏过头不说话,眼睛倏地红了。
“生气了?”况野牵起女孩发凉的手,在她耳边柔声解释,“那天临时受命,走得急。本来也想跟你说声的。”
腕上轻轻一带,他将人转了个面,朝向自己。
“毕业典礼怎么样?”
孟惊鸿垂着眼睛不看男人,唇瓣嗫嚅:“不好……”
“怎么不好?”况野捻起她一缕碎发别耳后,哄小孩似的,“发言磕巴了?表演摔一跤?”
女孩终于抬眼看他——不满的,嗔怪的。
“能盼我点儿好么?”
男人低低笑了下:“懂了。”
他扣上她后脑,把人往怀里摁:“想我想得心情不好。”
前额抵上男人胸口,孟惊鸿抬手刚要推,动作忽地僵住。
“怎么了?”况野神情一凛,连忙收回手,“弄疼你了?”
女孩摇摇头,胳膊慢慢挡住小腹:“肚子疼。”
她鼻尖都皱起来,很小声:“痛经……”
男人怔了下,难得无措:“我……找医生去?”
孟惊鸿摇摇头,
拿过包:“我去下卫生间。”
“这里就有。”况野牵着女孩过去,等人进去又给她带上门,“需要什么吱声。”
孟惊鸿捂着肚子坐了好一会儿,坠痛的小腹才稍缓解。
再出来时,她一眼就看见病床上的被子已经摊开。
男人正立在床头,一手举着暖水瓶。
见人出来,况野偏头示意:“上床。”
——用最义正言辞的语气,说最易浮想暧昧的话。
孟惊鸿有些不自然地撇开眼:“不用了……”
“快点儿的。”况野瞥过她发白的唇色,拧眉,“我抱你上?”
“……”
孟惊鸿抿抿唇没说话,走到床边踢掉平底鞋,纸片一样插-进被子与床单之间。
将倒好的热水递给她,况野敞开腿坐在床沿。
盯着女孩慢吞吞喝下好几口热水,他才开口:“还疼么?”
孟惊鸿轻舔湿漉漉的唇:“好多了。”
至少不像刚才一样疼得想吐了。
看着她病恹恹的小脸,男人眸光闪过疼惜:“每回都这样?”
“也不是……”孟惊鸿想了想,歪头,“应该是昨天拍照着凉了。”
况野了然呵:“光腿臭美了吧?”
女孩不服哼:“毕业照不该美吗?”
“美。”男人叹了口气,无奈又纵容,“你负责美,别的我负责,成了吧?”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算“别的”,被子下的脚腕就被一把握住。
男人手热,力气大,孟惊鸿被握得哆嗦了下,呼吸一窒。
怔怔看着他一手撩开衣摆,另只手抓过她两只脚腕就往怀里揣。
出门时随便蹬了双羊皮小单鞋,她连袜子都没穿,脚底就这样毫无阻隔地贴上他腰腹。
踩实。
——软中带硬的脚感。
腿窝一麻,膝跳反射一般,孟惊鸿小腿猛地蜷缩。
“别动。”况野不耐啧声,又“嘶”了下,“都特么快成冰块儿了。”
脚趾止不住蜷曲,她人倒不动了。
“嫌冰你还抱……”
“乐意。”况野沉声。说着,他又把她脚往怀里裹了裹,宽大手掌轻易盖住两只细瘦脚背,随后扯过被子往上面压。
做完这些他也不说话,撩起眼皮直勾勾睇女孩。
手上握着水杯,杯底熨帖小腹——可掌心和腹部的所有热意,都抵不过男人此刻近乎直白的视线。
孟惊鸿根本接不住这样的目光,落败一般一点一点垂低脑袋。
床尾落下一声哼笑——得逞又得意的感觉。
“看来是不冷了。”
况野盯着女孩,玩味抬眉:“头顶都快冒烟儿了。”
“……”
暧昧的空气被撩拨升温,孟惊鸿也彻底红温。
“你——”
她恼羞成怒,揣在男人怀里的小腿一脚就蹬上去。
——不算用力,但况野的脸色骤变,低低闷哼出一声。
怔然片刻,孟惊鸿一下反应过来。
脑袋轰地炸开了。
“你受伤了?”
她搜地缩回腿,坐起来凑到男人身前:“让我看看?”
况野一把抓住触及领口的小手,黑眸阖了下。
“没有。”
女孩唇线拉紧,不再是疑问语气:“让我看看!”
“……”
垂眼默了两秒,男人没说话,抬手脱掉身上的T恤。
一身腱子肉跳出来时,孟惊鸿的视线被别的吸引——健硕的大臂上裹了一道纱布,透出的血色鲜红刺人眼。
唇瓣动了动,她抬眼定定看男人:“你刚才怎么不说?”
——怨他。但更怨自己。
都到医院了,猜也能猜到他受伤了。
可她一点没察觉,还让他挂着伤哄她,照顾她,给她当人形热水袋……
“屁大点儿伤。”况野不屑嗤,又往女孩小腹那儿瞟,“还不如你流的血多。”
“……”
这种类比让孟惊鸿莫名想笑。
又更想哭。
她瘪着嘴瞪男人一眼,眼眶湿了:“骗人……小伤怎么还在医院?”
“规矩就这样,得检查。”况野安慰似地摸了把女孩脑顶,捞起床边的衣服。
刚要往脖上套,小臂又被拉住。
孟惊鸿打量着男人胸口,眉心蹙起:“这一片……怎么伤的?”
他胸前有块淤痕,紫红紫红的,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
况野抬手大喇喇抹了一把:“给人刚踹的。”
他朝她扬眉:“劲儿还挺大。”
“少来。”孟惊鸿厉声,水汪汪的眼睛一瞪,比男人还霸道,“你好好说。”
“真没事儿。”况野气音笑了下,低眸不看她,“我穿防弹衣了。”
孟惊鸿微怔,目光一震。
睫毛颤了好几下,她有点恍惚地再看那块淤痕的位置:左胸,不偏不倚在心口。
如果,他没穿防弹衣的话……
这样的假设让女孩背后一寒,心房骤缩。
抬眸再看男人时,眼里的水汽又重一层。
“……疼么?”
况野没吭声,粗糙的指腹在女孩薄薄的红眼眶上抹了下,很深地看着她。
“幺幺掉眼泪,我就该疼了。”
“……”
孟惊鸿抽了下鼻子,没说话,跪坐着支起上半身,柔柔抱住男人。
——手绕开他裹纱布的位置,身体也和弹痕保留间隙。
下一刻,一只更为有力的大手扣上她后腰,不由分说地一摁。
——让这个拥抱不留余地,严丝合缝。
身体被拥进怀时,强忍的眼泪终于摇晃而下。
孟惊鸿伏在男人肩头,手指轻轻抹掉脸上的泪痕。
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可他还是知道她哭了。
哄小孩一样轻轻摩挲着女孩脊背,况野嗓音有点哑:“好了,不哭了。一会儿又该肚子疼了。”
扣着她腰肢转了个面,他让她靠着他坐,又扯过被子盖好。
健硕的两条胳膊从后面缠上来,男人炽热的胸膛熨帖她后背——被如此牢靠的安全感完全虏获,孟惊鸿后背一麻,任自己软塌塌往后倒。
没骨头一样靠在男人怀里,她两手搭上小麦色的手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三小时前。”况野回答,“本来想明儿出院再找你,等不了——”
“想你。”
他闷声说完,埋首在她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这样亲昵又眷恋的动作,比磁性的嗓音说想念还令人心动。
孟惊鸿眼睫动了动,抬起一只手往后摸上男人侧脸。
指尖抚过粗粝胡茬。
“任务……还顺利吧?”
眸光闪烁两秒,况野低低“唔”了声。
“对了——”他握住脸上的小手,完整裹进掌心。
“我应该,很快就复职了。”
孟惊鸿愣住:“真的?!”
她坐起来转过身,才哭过的眼睛又亮起来:“真的吗?”
况野定定睨着女孩荧荧的笑眼,“嗯”声:“还没正儿八经通知,八九不离十吧。”
“那太……”
注意到男人晦暗不明的脸,孟惊鸿将“好”字咽回去,唇边笑意也缓慢落下。
“你……不高兴吗?”
况野没说话,黑眸不动声色垂落,掩下所有情绪。
“我是……不确定。”
“……”
孟惊鸿没接腔,等待下文的心预兆般快跳起来。
半晌,男人才掀起眼皮重新看她,眼里多了些什么——隐忍的,沉重的。
“不确定我要回去……我们是不是还应该继续往下走。”
第33章
深夜的病房很静,窗外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孟惊鸿很慢地眨了下眼,直直看着男人。
“……你什么意思?”
况野眼皮动了动,正要开口,病房外突然响起一声嚎哭。
——平地惊雷,撕心裂肺。
回响在午夜的医院,听得人心有戚戚焉。
孟惊鸿往被子里缩了缩,眸光不安闪烁。
况野定定看着女孩,侧眸又看房门。
——门后的痛哭似乎正在替他作答……
直到哭声渐远,男人才
低低开口:“我队友。”
“这次任务牺牲了。”
孟惊鸿怔住,震动的目光再次转向房门。
外面的哭喊已经快听不见,却比之前还要震耳欲聋……
“他是在我眼前没的。”况野阖眼,嗓音干涩到发哑,“一枪爆头。”
“我顶上去时什么都没想——也没空想。但脑袋里忽然就晃过你的脸。”
他顿住,自嘲嗤:“然后我就怕了。”
“……”
男人不往下说了,孟惊鸿一动不动看着他,梗着脖子。
“你也有怕的啊?”
况野垂着视线,声音很轻:“怕让你等。”
眼眸缓缓抬起,他盯着她看了两秒。
“更怕你等不到我。”
“……”
孟惊鸿没说话,抿着唇将脸偏到一侧,脖子还是僵硬的。
——稍一动,她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床上一阵细微窸窣,男人将衣服穿上,遮住染血的纱布和新新旧旧的伤疤。
他敛睫睨心口的位置。
“我这活儿,说白了就是脑袋别裤腰上。这回是我队友,下回可能就是我。”
孟惊鸿依旧没接话,出神一般看着房门,脸上已不见惶惶。
半晌,她轻笑一声:“你是认识我之后才当警卫的吗?”
不等况野回答,她扭过头看他,目光灼灼,语气尖锐:“还是,你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工作很危险?”
“……”
况野目光晃了下,沉默。
片刻,他气音笑,摇头:“认识你是个意外。”
“复职……更意外。”
他们的相识太过戏剧,但恰逢时宜。如果不是停职这段空白,他或许根本不会停下。
——不会看到起舞的裙摆有多动人,不会发现坚韧的足弓有多倔强,更不会驻足,轻嗅她发梢的茉莉花香。
他们可能压根不会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慢慢相恋。
“原本我以为,咱还能像之前那样:你跳舞我看着,我做饭你吃着,再一起遛遛小锅,喝喝咖啡看电影……”
况野停下话头,黑眸中近乎热切的憧憬也黯下来。
“我想像之前那样照顾你,守着你,有什么事儿都帮你顶着。”他看着女孩缓声,又看床头的温水杯。
“而不是一声不响总消失。你肚子疼的时候,连杯热水都倒不上。”
“……”
沉默地听完男人这番话,孟惊鸿面无表情。
“那你现在叫我过来,做什么?”
“是通知我计划有变,你要继续去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了——”她顿住,紧抿的嘴唇抖了抖,“想甩掉我这个‘意外’了?”
况野一震,眸光骤缩:“你——”
“还是——”孟惊鸿提高声音盖过男人,也打断他,“你怕我拖你后腿,觉得我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了?”
不等男人说话,她一把掀开腿上的被子,利索下床蹬上鞋。
“况野,你有点儿瞧不起人了。”
女孩说话时没看男人,身体站直,朝向夜色浓浓的窗。
“我学舞这么多年,冬练九寒,夏练三伏,身体的软度是哭出来的,技巧是摔出来的。”
“受伤流血虽然比不上你,但我吃的苦并不比你少。”
她深吸了口气,纤瘦肩背薄薄一片,但挺得很直。
“我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更不是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了——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活得很好。”
女孩抬手在脸前晃了晃,似乎只是理了下额发。
——可况野知道,她又在偷偷抹眼泪了……
“谁稀罕你那杯热水,我自己照样可以倒。饭我也可以自己吃。”
孟惊鸿抽了下鼻子,声音和脑袋都低下去:“没有你,我也照样能过好……”
况野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肩头,黑眸深处有什么在翻涌。
垂低眼,他自嘲般笑,起身。
“这听着,已经打算不要我了?”
孟惊鸿闷闷的:“是你不要我……”
男人从背后抱她,声线低哑:“我可没说。”
“你说了!”孟惊鸿转身推开男人,偷偷哭肿的眼睛终于看向他,“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她通红的鼻尖一抽一抽的,看起来特别委屈:“什,什么叫‘不确定我们应不应该继续’?”
况野看着满脸是泪的女孩,再次走上前,两手都抚上她面颊。
掌心收集她眼泪,他眼里都是心疼:“就是你这哭法,我才不确定。”
“哪天我像我队友那样了,你这么一直哭,我在地底下都闭不上眼。”
孟惊鸿太阳穴跳了下,立马啐:“呸!”
她打掉男人的手:“谁要哭你啊!”
嘴上说着不哭,可刚被擦掉的泪又开始往外冒。
“你要是……我立时三刻就去军校再找一个——比你帅,比你身材好,还比你年轻!”
这三个比较句给男人听得一愣一愣又一愣。
“你敢?!”
他大手直接圈住女孩细瘦的脖子,后牙槽咬着股狠劲儿:“试试?”
“你看我敢不敢!”孟惊鸿不闪不避瞪着男人。
——眉梢眼角都是不服输的倔,一颗泪却伴随话音从睫毛上坠了下来。
垂直砸在况野手背上。
跟被烫到一样,他指节一蜷,松开。
大掌握上女孩肩头,轻轻一扣,就将人带入怀中:“好。”
厚实的胸膛深刻起伏,男人双肩缓慢塌陷——好似认输落败,又像某种释然。
“我看着。”他说,“争取看久一些。”
结实的胳膊将人锁进怀里,况野阖上泛红的眼。
“争取到走不动路那天,也牢牢看住你。”
鼻尖陷入男人胸口,孟惊鸿一动不动,任眼泪更加汹涌。
静静抱了好一会儿,又似乎没多久,她突然想起什么:“哦——”
脱开男人的怀抱,女孩走到床边,从单肩包里取出一个方盒子递给他。
况野眉心一动:“给我的?”
第一次送男人的礼物姑娘有点难为情:“本来想毕业典礼那天给你……”
况野笑了:“什么时候都不迟。”
接过来打开,他目光一顿。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面额也就十欧。”孟惊鸿看着盒子里的铜币,轻声解释,“是欧洲之前发行的,守护天使系列纪念币。”
“这一枚是拉斐尔,治愈天使。”
男人黑眸触动,看着女孩的纤细手指捻起链条——她将铜币上穿引银链,做成了吊坠。
素链柔软,她眉眼也温涟:“我不会阻拦战士冲锋陷阵。”
“只愿我的心上人能逢凶化吉,平平安安。”
第34章
铜币在空中左右摇摆,划出细微的弧,也晃过男人红郁的眼。
况野没有说话,目光长久而幽深地注视着女孩,像要将此刻的她镌刻在眼底一样。
手伸向银链,他忽而又顿住,胳膊落下。
向女孩迈进一步,男人肩背压低,头也垂下。
——以俯首顺从的姿态,严正等待爱意授勋。
孟惊鸿眼睫动了动,将素链套上况野脖子。
垂落的铜币正好覆上心口。
她予他软肋,也赋他盾牌。
微凉的手被炙热掌心抓住,攥紧。
男人的目光也紧攥眼前的姑娘。
“给你套住了。”
他将她往身前带,粗臂缠细腰:“再让我放手,想都别想。”
孟惊鸿将铜币翻正,紧贴他心口上的弹痕:“那你先答应我——”
她仰面荧荧看他:“要平平安安的。”
况野没说话,摸摸女孩脸颊,放开她。
长腿一步跨到床头,伸手在一个黑色大包里摸索。
“找什么呢?”孟惊鸿问。
男人将翻出来的东西递给她——也是一个小方盒,丝绒质地,克莱因蓝。
“礼尚往来。”
孟惊鸿看他一眼,拿过来打开。
怔住。
况野唇边牵了下:“咱俩挺有默契。”
他取出项链,站到她背后。
“之前那花都腻了吧?这次来朵开不败的。”
颈间一凉,孟惊鸿低眸,看见一点鲜红盛开在锁骨前。
——成色极佳的红宝石,是谓鸽子血,小小一粒,像绽放的蕊,被一圈碎钻簇拥成玫瑰花样。
笨拙的手指摆弄好几下才将搭好,又小心翼翼拢出
女孩的碎发。
粗糙指节划过细嫩脖肉,孟惊鸿忍不住瑟缩。
指尖触碰宝石精致的切割面,她转过身看男人,小声:“很贵吧?”
况野凝住她的眼:“贵,才配你。”
直男头回庆幸自己眼光不错,得亏没听周正的——锁骨链就不能选大的,就要这么精贵耀眼的一小颗,画龙点睛一般,点在同样精致漂亮的锁骨上。
大方,高雅。
——也只有这样的玫瑰吊坠,才配得上他耐心浇灌的,独一无二的小玫瑰。
“前几天看到一句话,说,谈恋爱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表白开始。”况野啧出一声,自嘲呵,“这么看,我之前被拒得不冤。”
“今儿也算凑齐了,那我就正儿八经再来一回。”
心脏咚咚快跳两下,孟惊鸿抬头对上男人的眼。
“孟惊鸿。孟小幺。”他沉沉开口。
“你漂亮,优秀,坚强。跳得出最美的舞,也吃得住练舞的苦——这些我都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才心疼,才想对你好。”
况野顿了下,眸海深深:“才会担心,以后没法对你好。”
“那现在呢?”孟惊鸿目光微动,很轻声,“还担心吗?”
摸了下自己胸口的铜币,男人扬唇:“现在,更多的是决心。”
他深吸口气,收敛笑意。
“我向你保证,我会像忠于国家一样忠于你,护卫使命一样守护你。”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归途。”
况野目光如炬,一字一顿:“无论去哪儿,我都会全力回到你身边。”
湿润的眼眸澄净而明亮,孟惊鸿定定看着男人。
想看清他瞳中的倒影。想记住这个满眼是自己的他。
长而缓地吁出一口气,她开口:“况野。”
男人“唔”声:“什么指示?”
孟惊鸿站直,下巴微昂,让自己端出下达指令的样。
“你要记住,是你先招惹我的。”
况野笑:“是。”
“是你三番两次表白的。”
“是。”
唇线拉紧,她努力不让自己带出哭腔——他的归途应该坦荡而强大。
“不可以再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况野郑重点头:“遵命。”
他双手握上女孩肩头,俯身在她前额上落下近乎虔诚的吻。
“幺幺说话,我唯命是从。”
和他硬邦邦的身体完全不一样,男人的唇软而炙热,盖章烙印一般亲在额头,孟惊鸿整颗心都温软。
她将脸埋进他胸口,嘴角止不住上扬。
“真的?”
“试试不就知道。”况野在女孩头顶低声,“命令我。”
——命令式的语气要求被命令,有点犯规。
孟惊鸿眼睫颤了好几下,看着男人胸前的铜币。
“那,我再看下你的伤?”
况野轻啧:“看那干嘛。”
女孩小脸一冷,脱开男人怀抱。
“还唯命是从呢……”
“看。”况野立马道,浓眉又挑了下,“看哪儿都行。”
“……”
脸侧一热,孟惊鸿没好气推他一把:“坐下!”
她那点手劲儿猫挠差不多,可这个男人还真跟弱不禁风似的,翘着唇边就倒床沿上。
单手扯上衣摆,况野又叹出口气:“你倒是没蒙我,这转正待遇确实一般。”
他幽幽睇她:“上来就扒人衣服。”
——听着可委屈,但眉梢眼角都透着爽……
分明乐意得很!
孟惊鸿虎着脸压住男人手:“没让你脱。”
她越来越有命令人那范儿了,一手将T恤掀到人锁骨上:“捞起来就行。”
况野很听话地抓住衣服,将胸口的弹痕亮给女孩看。
孟惊鸿看了两秒,总觉得这块淤血更紫了。
她眉心都皱成一团:“怎么没给你上个药啊……”
“有。”况野回答,下巴偏向床头,“涂啊抹的懒得弄。”
孟惊鸿嗔了眼粗糙的男人,走过去拿起药膏。
应该是他们军院的内部药,很小一管,说明也很简洁:止血化瘀,消肿止痛。
破开锡纸封口,她挤出黄豆大的膏体在食指。
“衣服再上去点。”
况野两手都抓上衣摆,直勾勾的目光始终胶着于女孩身上。
看她为自己担忧蹙眉,看她温柔取药的手,看她施施然回到身前。
迷彩裤里的腿慢慢敞开,他不动声色地诱她深入。
站在两条长腿之间,孟惊鸿稍俯身。
注意力全在伤口,她都没发现他们离得有多近。
——男人正在细数她的唇纹……
将银链往上提了下,抹药的食指正要下落,铜币又荡悠悠掉下来。
孟惊鸿托起铜币看男人,目光示意他拿住。
况野看着她,抓衣服的手没动,脑袋一偏。
张嘴很快,衔取的动作却很慢。
——似乎想咬的并不是铜币,而是别的。
指尖碰到柔软,侵略性十足的唇片,孟惊鸿后背一麻,嗖地收起手。
垂眸不看男人,也没说话,她将药膏抹在他心口上。
然后就看到小麦色胸膛吸了口气,本就厚实的胸腔都涨大一圈。
孟惊鸿缩手:“疼吗?”
男人看着她毫无杂质的眼,轻“嗯”出一声。
他咬着铜币,齿缝出来的声音又低又窄,还有点坏。
“幺幺给吹吹?”
“……”
眼瞅着女孩耳尖烧红,况野已经做好吃眼刀的准备——
下一刻,他看见饱满而水润的唇瓣就近他心口。
吹气如兰。
铜币无声掉落。
凉意划过睫毛,孟惊鸿眼皮跳了跳,站直。
身侧敞开的大腿稍拢,好似蚌壳裹挟珍珠,将她彻底困在他腿间。
孟惊鸿抬眸,正看到男人重重下沉的喉结。
他目光也在沉落,从眉眼扫过她鼻尖,最后落在她唇上。
很深的。
骨节分明的大手松开衣摆,一把搂过她后腰——
“咚咚——”
房门突然被敲响:“换药!”
孟惊鸿一惊,赶紧往后撤,下意识推开箍着自己的胳膊。
况野放开手,闷哼出一声。
——得,这回是真疼了……
病房门被推开,戴口罩的医生走进来,后面还跟着白衣天使和一身松枝绿。
见到病房里亭亭玉立的姑娘,几人皆是一愣。
为首的年轻医生最先反应过来,回过头玩笑道:“看见了没同志们,咱二等功功臣就是不一样啊——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探望。”
二等功。
讶异替代赧然,孟惊鸿侧眸看男人。
况野偷偷朝她眨了眨眼,转过身时语气淡淡:“瞎哄什么呢。”
他拿过女孩手里的药膏晃了晃:“人家来分担你们重任的。”
医生笑弯口罩上的双眼,又朝孟惊鸿合了下双手:“辛苦辛苦。”
孟惊鸿很不好意思:“这么晚来给你们添麻烦……”
医生“哎”出一声,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您也算老熟人了。”
“……嗯?”孟惊鸿不明所以。
“咱这儿谁不知道啊——”医生放下托盘,京腔揶揄,“攻占况队长手机屏的姑娘。”
后知后觉反应两秒,孟惊鸿的脸腾地红了。
身旁的男人重重“咳”出一声。
“成了,懂。”医生老练地取蘸消毒试剂,“革命尚未成功,瞎起哄的算扰乱军心。”
他朝况野胳膊示意:“快点儿的,咱不耽误你追人家。”
况野笑而不语,翘着唇边坐椅子上。
刚才衣服脱得痛快,这会儿他又内敛起来了,只撩起受伤胳膊的袖子。
带血的白纱布揭开,男人忽地“嘶”出一声:“轻点儿。”
“叫个屁。”举起棉签的医生一脸嫌弃,“以前没麻药缝针你都不吱声,这会儿搁这儿装什么。”
况野懒懒哼出一声:“咱皮糙肉厚,是不怕你糟践。”
他扭头看身边姑娘,笑:“但我女朋友可会心疼的。”
第35章
况野第二天就出院了。
用他那损友医生的话就是:请身壮如牛,浑身散发
着恋爱酸臭的大功臣不要占用医疗资源。
热恋进行时,你侬我侬,孟惊鸿倒也没和男朋友如胶似漆,男人出院和家里人团聚时,她自己也回家美美补了两天觉。
再见面那天,正逢夏至。
就这么两三天,气温直飙三十五度。约会的姑娘换上无袖连衣裙出门,远远就看到停在小区门口的越野车。
绿色大G闪了闪灯,后排门开,一条黑影嗖地窜下来。
“小锅!”孟惊鸿惊喜叫道,一把抱住扑过来的快乐大黑狗,“锅锅宝宝——你怎么把它也带过来了啊?”
男人甩上车门走过来。这么热的天,他一身黑T黑裤却不显沉闷,灼灼日光下,贴着头皮的每根发茬都更加硬朗。
“不算算多少天没见了。”况野朝嘤嘤直哼的杜宾挑挑下巴,“想妈妈想得不行。”
孟惊鸿心一软,声音也夹起来:“好了好了,乖宝宝,妈妈也想锅锅……”
高大身影不紧不慢踱到她身前,嗓音沉沉:“诶。”
孟惊鸿抬头,对上男人玩味幽深的黑眸。
“想你的,可不止锅一个。”
“……”
女孩眼睫颤了两下,站直,左右看了看。
随后昂起头,“吧唧”在男朋友下巴上快速亲了下。
况野眸光骤缩:“靠——”
手一伸,他把亲完就跑的姑娘捞进怀里。
后腰被箍住,孟惊鸿瞬间就怂了:“别、别闹——”
她扫了眼看四周,推男人胸口:“这边全是街坊熟人……”
况野松开手,深瞥她一眼:“等着。”
孟惊鸿给这一眼看得后背发麻。
心脏咚咚快跳,跟那天在病房里一样的感觉——悸动,兴奋。
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期待……
两人一狗全部上车,孟惊鸿扯过安全带:“咱们去哪儿呀?”
“听你的。”男人发动车子,单手打转方向盘,同时牵过女朋友,“我全天作陪。”
孟惊鸿想了想:“要不我们先送小锅去洗澡吧?它已经七分臭了。”
况野笑:“成。”
一早上就这么安排出去:小锅在商场一楼的宠物中心洗澡,他们去楼上随便逛逛,吃午餐。
“下午呢?”况野捏了捏女孩绵柔的掌心,“看场电影?”
孟惊鸿摇摇头:“最近都没什么好看的。”
脑袋里倏地冒出个念头,她眨眨眼:“要不……你陪我健身吧?”
驾驶座上的男人饶有兴致地抬眉:“怎么突然想起健身了?”
女孩掐了掐侧腰,叹气:“早上上称,我居然胖了两斤——两斤还多一点儿!”
“都是这几天太倦怠了。下周还要和周老师他们舞团碰面呢,我得赶快把这两斤甩掉,状态调整好……”
舞蹈生对体重的严苛程度让男人无奈叹息。
“成啊,家里就有健身室。我下午跟你一块儿练。”
“不行。”孟惊鸿立刻道,她侧眸看男人大臂,“你胳膊还没好呢。”
况野瞥了眼她裙摆:“你不也淌血呢。”
“我一般……三天就没了。”对上身边暗昧的视线,孟惊鸿脸颊一热——和刚确定关系的男朋友分享如此私密的信息,不仅暧昧,还像在暗示什么……
她偏头看窗外:“再说我也早习惯了,不影响练功。”
这是实话,之前赶上考试或表演,再不凑巧也是一粒布洛芬的事。一天下来,身上流的汗比身-下流的血还要多……
“我也不影响,不练胳膊就行。”况野说着,意味深长地顿住,“本来就打算多练腰腿的。”
“实用。”
“……”
孟惊鸿没说话,视线依旧偏向窗外。
脑后的耳廓迅速烧红,她咬唇抽出被握住的手,“啪”的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
挨打的男人低低笑出声,翘着唇角驶进商场的地下车库。
送完小锅洗澡,两人午餐特意选了低脂高蛋白的三文鱼刺身和海鲜拼盘。
健身是临时起意,衣服自然没带,吃完饭,孟惊鸿又拉着男朋友拐进Lululemon。
版型和尺码都门清,她没有试穿,很快就里里外外挑好一身。
男人抢先刷卡买单,没多做停留,两人接上洗香香的狗子返回车内。
大G开进带草坪的庭院,正是静谧午后。
孟惊鸿走进上次换裙子的卫生间。
运动内衣打底,再穿螺纹短袖,瑜伽裤,女孩很快换好装,一边将长发团成丸子一边往楼下走。
——别说,这种站外面五分钟都会晒冒油的天气,阴阴凉凉的地下确实很适合运动健身。
行至门口,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他没换健身服,宽肩劲腰上裹着件黑色坎肩,下搭灰色运动裤。
刷地停住脚步,孟惊鸿脑中冒出庄懿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浅灰色运动裤,就是男人的“黑丝”……
听见声音,况野放下器械看门口。
目光立时定住。
看来,刚才那导购说他们家衣服显身材好的话并不假。
当然了,他女朋友的身材本来也好得没话说:
紧身瑜伽裤将身体曲线一厘不差地勾勒出来,人家瘦归瘦,但一点不干瘪——两条腿修长笔直,力量感十足;屁股不仅是翘,完全是长在腰上。
腰臀比的视觉冲击力相当惊人……
怔了两三秒男人才拔开眼,拿起哑铃凳上的咖啡:“热的。”
孟惊鸿垂着眼皮接过来,小声道谢。
视线刻意略过男人的裤子,她转着脑袋打量周围,才发现这间家庭健身房格外大——应该是两间房,甚至三间全打通了。
除开各种哑铃杠杆,跑步机,划船机和史密斯架等器材,好些家用健身很少用的,孟惊鸿都没用过的器械也一应俱全。
女孩轻“嚯”出一声:“你这比一般健身房都齐全。”
“必须的。”况野笑,“咱也就这点儿爱好了。”
“哎,这儿怎么也有把杆啊?”孟惊鸿走到整面墙的落地镜前,很惊讶,“舞蹈室才会装这个啊。”
“你们周老师整的呗。”况野跟着女孩走到镜前,“嫌自个儿家里小,非跑我这儿装一套,到头来也没练过两次。”
他抬眸,和镜子里的女孩对上眼:“现在看,没白装。”
孟惊鸿没说话,抿抿唇走到镜子前,腿搭上把杆。
定定注视女朋友在镜子前压腿,男人再也没法像刚才一样移开眼。
他看着她一条腿在杆上绷直,高耸前胸就近小腿,腰身随之下压。
——衣摆跑上去一小截,露出深邃脊背沟的同时,两个腰窝若隐若现。
轻飘飘压了几下之后,女孩从镜子里看了男朋友一眼,支撑在地的腿往后撤,腰背下压更狠。
两条长腿完全拉成180°平直,正对男人的后臀也被挤得更加圆翘。
——宛如一颗饱满多汁的水蜜桃……
喉结重重滚落,况野动了下大臂上缠裹伤口的绷带,慢悠悠晃到女朋友身边。
她姿势又换了,侧身压杆,小腿轻而易举贴上太阳穴。
况野单手搭杆,直勾勾睇女孩:“软成这样啊。”
不知是眸色幽深,还是语气玩味,“软”这个字落他嘴里,别样暧昧。
孟惊鸿眼皮动了动,不自然低垂:“这才哪儿到哪儿啊,都是最基础的……”
看见她针对天花板的足尖,男人眉心动:“那这腿最高能到哪儿啊?”
女孩笑了下,不以为然,又自信十分。
“就看想抬到哪儿了。”
话音落,把杆上的腿就被握住了脚背。
孟惊鸿屏息,怔怔看着男人牵引自己的腿拉向胸口。
他另只手在贲张的宽肩上拍了两下。
啪、啪——
“抬这儿来,怎么样?”
第36章
脚背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后跟轻轻落在他又宽又厚的胸前。
孟惊鸿脑中一激灵,不受控地窜出一些荒唐至极的画面……
脸上温度立时炸开,脚尖踢开男人胸膛:“你——边儿去!”
她放下
腿,头也低下不看他:“练你自己的去……”
况野低低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被踢的胸口,走开了。
——没再打扰女朋友,很听话地自己练起来。
孟惊鸿不动声色地抬眼,看见镜子里的男人熟练地给杠杆加上哑铃片,随后坐在地垫上,开始练臀推。
上背部抵住训练凳沿,他双腿分开,将杠铃横在髋上,两手握紧。
沉下一口气,他腰胯承住重量,慢慢往上顶。
孟惊鸿睫毛颤了好几下。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浅灰色运动裤会被称作男人的“黑丝”了。
简直自带聚焦放大效果……
像被烫到视线一样,孟惊鸿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一边是镜子里的影,一边是实实在在的男人。
怎么看,都是他。
哪个他存在感都好强,荷尔蒙因为肌肉发力开始乱飞,气息也因为负重微微轻喘……
某个时刻,男人忽然停下动作,侧眸。
四目骤然相对,面红耳赤的女孩根本来不及收回视线。
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孟惊鸿先发制人掩盖心虚:“你……不是说不用胳膊的吗?”
瞥见哑铃片上的数字,她底气又足几分:“那么大重量,伤口崩开怎么办!”
“哐当”一声,男人撂下杠铃:“不负重怎么练?”
他胸膛还起伏气喘着,一手在自己胯上拍了拍,挑眉看女孩:“要不你坐这儿?”
“……”
女孩涨红脸白男朋友一眼,松开把杆走了。
拉开和男人的距离,她走到墙边拿起热咖啡。
抿了一口又放下。
想喝点凉的。明明没怎么练,身上却热得很……
手贴上面颊呼出一口气,扭头看了眼继续臀推的男人,孟惊鸿拿出手机解锁。
发微信告诉妈妈晚上不回家吃饭后,她习惯性地点开视频软件。
看了看自己的评论区和私信,正要退出,目光倏地停在刷新的推荐页面上。
讲真,孟惊鸿越来越怀疑现在的推送机制是不是带监听或监视,和男人确认关系第二天,她就刷出来个恋爱vlog——平时她根本不看这些的。
这会儿也是,推送过来的居然正好就是情侣健身的照片集。
指尖划过几张,孟惊鸿眉心动了下。
还挺养眼。
这对小情侣身材不错,穿着同款不同色的漂亮运动装,你帮我拉背我帮你练腿的,看起来甜蜜又和谐……
“看什么呢?”
男人磁性的声线响在耳后,孟惊鸿吓一跳,下意识挡手机。
“没什么……”
况野瞥了眼屏幕,笑:“又琢磨拍点儿什么?”
已经给他看见了,孟惊鸿也没再遮掩:“没有。”
她亮出手机,屏幕上的视频定格在情侣健身博主对镜自拍。
“随便刷到的。”
况野看了眼那张照片:“想拍咱也能拍。”
他示意对面墙上的镜子:“顺手的事儿。”
孟惊鸿还真心动一瞬,但很快又摇头:“算了。不想放公众平台上。”
男朋友的工作性质不方便是一方面,她也不想过度在网上分享私生活。
“没说放网上。”况野拿过女朋友的手机对着镜子,“咱自己看不行?”
说着他拇指划便开相机。
屏幕上立时跳出两个对着镜子的身影。
盯着看了两秒,况野轻啧出一声,向斜后迈了一步,站到女朋友身后。
“这样是不更好点儿?”
孟惊鸿轻“嗯”出一样,目光从手机转移到镜子上。
不是她自夸,但他俩也挺养眼的。
身材和那对情侣博主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站在一起就很和谐很甜。
还很……欲。
不管是体型还是肤色,反差都十分强烈。
男人站在在后面,高大身躯将女朋友完全笼罩。一米七的她头顶贴在一米九的他的下巴,整个人婷婷袅袅立在他胸前,一点没挡到坎肩外的两条手臂。
刚练完重量,他健硕的小麦色胳膊还在充血,快赶上她腿粗,贲张的青筋从大臂内侧一直向下蜿蜒到手背。
孟惊鸿看着这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抬起来,触碰自己身体——先缓慢搭上她腰胯,又轻轻推着她稍侧身。
——将前凸后翘的曲线展露出来。
再看镜子里同框的画面……
更欲了。
孟惊鸿睫尖微颤:“干什么啊……”
“我看人家这么拍的。”男人湿热的气息洒在她耳后,他又返回视频看了看,“应该这样,拿着——”
况野将手机递回给女朋友,搭她腰的大手往上,一把握住纤细肩头。
另只手则抓上坎肩衣摆,轻轻往上一捞。
当手机屏上照出男人壁垒分明的腹肌块时,孟惊鸿有种说不出来的羞耻感。
视线闪烁着从屏幕上移开,转向对面的落地镜。
——反而看得更清楚了。
她看见男人弓起的大臂紧挨自己胳膊,粗壮贴纤细,麦色压雪白——近乎刺眼的对比让人耳红心跳。
她看着他握住她肩膀往前又上了半步,让一前一后的两人靠更紧密。
结实腹肌触到饱满后臀时,他们的视线也在镜中相交——
呼吸同步一窒。
空气都凝固。
心跳失控,孟惊鸿放下手机后撤一步:“不拍了……”
她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脸颊在烧——又不仅是脸……
况野喉结滚落,低哑“嗯”出一声:“这么拍也没意思。”
他目光始终没回避,一直盯着镜子里的女朋友:“不如那种互动的。”
孟惊鸿看他一眼:“什么互动的?”
况野目光示意她手机,拿过来后又点进刚才看的情侣健身的主页。
——他俩果然拍过,还是置顶。
点击播放,孟惊鸿看到女孩趴在做俯卧撑的男友背上,两手绕到前面紧紧攀住他胸膛。
她赶紧晃了晃头:“不行,你胳膊还带伤呢。”
况野拖后进度条,播放下一个动作:女孩胳膊环住男友脖子,腿也缠上他后腰,男人两手拉上杆,开始负重引体向上——当然也被pass。
后面的动作也是一样的下场。这些独属于小情侣黏黏糊糊的锻炼花样,基本都对男人的上肢力量有要求……
放下手机,况野不甘咂舌。
忽而又想到什么,他拉着女朋友走到墙边:“过来。”
“算了吧。”孟惊鸿不情不愿,“医生交代过你伤口要好好养……”
况野动了动伤臂上的绷带:“用不着这。”
他目光示意地垫:“试试。”
孟惊鸿抿唇犹豫两秒,还是坐到地上。
她看着况野弯腰抓起自己脚腕,将两腿交叉,没受伤的胳膊又绕过她膝窝,手从腿间伸到她胸前。
“抓好,两只手。”
“这……干什么?”孟惊鸿不解,还是照做——两只小手同时抓上男人大掌,握紧。
下一刻,她整个人就被男朋友拎起来。
身体悬空的女孩瞪大眼,惊呼出一声:“你慢——低一点啊!”
“放心,摔不着你。”况野沉沉道,又嗤出一声,“就你这点儿小重量,猫一样。”
他说着,单手愈发强劲,真跟拎猫一样将女朋友拎更高——快到他自己胸前。
孟惊鸿抓男人的手攥紧,两条腿也不自觉往他粗胳膊上缠。
“低一点!”
像被柔软灵活的蛇体绞住手臂,况野小腹一紧。
垂眸对上女孩嗔怒的眼,他心下一软:“好。”
再次将人拎起来时,他唇片印上她前额,柔声:“不怕。”
吻落额头,孟惊鸿目光一晃,怔住。
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直而深地盯着对方。
喉尖下沉,况野手臂用力,继续将女孩往上拎。
身体快速拉近,对视的距离减少,女孩鼻尖碰上男人下唇。
只一瞬,她身体再次下落。
——就差一点……
红润唇瓣不甘翕合,黑眸蓄势待发地翻滚暗色。
于是,又一次被拎起来时,分不清是男人的手先托住女孩腿,还是她胳膊先环上他脖颈,或者根本是同时,他们抱在一起。
唇也紧密交织。
况野横抱着女孩坐
上训练凳,将她安稳放在自己腿上。
两手握住柔软纤腰,他结实的胸膛下压。
接吻更深。
也更生涩。
初恋男女初吻,毫无技巧可言,一招一式全凭血气和本能。
在探索,也在强烈地表达对彼此的喜爱。
亲,磨,舔,吮。
触碰,碾压,纠缠,捻转。
他们想两只口欲期爆棚的小兽,急切地想从对方身上得到满足。
某个时刻,况野后背突然僵住,大手随机握上女孩后颈。
发狠似地用力一摁,他好像吃掉她一样,吻得更凶,也更深。
高挺的鼻梁都陷进脸颊里……
“嘶——”孟惊鸿吃痛出声,拔开嘴唇又推开男人,“你干嘛啊……”
她头发乱了,脸红得不像样子,莹亮的唇被亲得红肿,上面沾着分不清是谁的水渍。
抬眸嗔男人时,杏眸更是含着两汪春-水。
就这么一眼,况野便心软骨头酥,自觉有罪。
他手抚上她发烫的面颊,温柔摩挲:“不小心碰到了……疼?”
舌尖上的刺痛仍旧明晰,孟惊鸿想起刚才近乎狼牙的触感,没好气地打了下脸侧大手:“什么不小心,你就是故意咬的……”
况野不置可否,挨打的手落在女朋友肩上,食指慢悠悠绕上一缕凌乱碎发。
“那,是谁先伸舌头的?”
“……”
在男人极近又极直白的注视下,孟惊鸿的睫毛抖得像蝴蝶翅膀。
主动的舌头贴住上颚,发麻的唇瓣也窘迫抿起来,她从他腿上下来:“放开——”
强势大手立刻摁住她膝盖:“跑什么。”
况野贴着赧然的女孩,声线暧昧磁沉:“我又没说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的唇,舌,香甜的口津,柔软的颊肉,尖锐的齿龈,他全部都喜欢。
全部,都上瘾。
强健手臂环过蛮腰,况野将女朋友彻底困在腿上。
“继续——”
粗粝拇指辗过她唇瓣,他头压下来。
“这次,换我来。”
第37章
正午的阳光过分热烈,照得屋外的草坪树梢都低头。
地下的空调风口徐徐送出凉气,健身室里却愈发火热。
孟惊鸿坐在男人怀里仰着脸,唇舌都被狠狠攥夺。
这就是接吻么?
别人接吻也这样么……
她不知道,亦无法思考,脑袋里腾起一团又一团的白雾,升温的身体也飘飘。
早已习惯他的温柔体贴,她都快忘了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强势很凶悍的,唇齿再相接,他凶巴巴的本性一秒显现——舌尖不由分说撬开她牙关。
好像一条滑腻,厚实的大蟒蛇钻进来,毫无章法地扫荡她口腔:舔舐过她齿龈,啃噬过她唇肉,又勾缠起她舌尖。
最后疯狂搅动起来。
雾蒙蒙的大脑里好像有什么炸开了。
听见搅出来的啧啧水声时,孟惊鸿气都喘不过来,抗议般低“呜”出一声,鼻音里也带出娇娇哼咛。
就是她这呜啊嗯啊的一下子,身前的男人瞬间被激到一样,舌头直往她嗓子眼里钻。
是要吃掉她么……
无助地嘤出更低软的音,男人却一点不买账。
两只烙铁一般的大手还在她腰间近乎肆虐地揉捏起来。
衣服下摆都被磋磨起皱,粗糙有力的指腹在雪白腰肉上摁出深深浅浅的窝。
当脊背沟被男人用拇指上下摩挲时,孟惊鸿的身体忍不住哆嗦起来。
腰肢彻底软塌,环抱他的两条细胳膊也无力地掉下来,挂在他宽肩上。
指尖勾住坎肩肩带,小手在健硕的肩膀上奋力攀抓,却怎么都抓不住时,孟惊鸿的心比初吻时还要动荡。
不知道是初见那天印象太深,还是潜藏的,不自知的癖好在作怪,反正这个男人每次一穿上这件紧身黑背心,她视线就不受控地往他那儿瞟。
——比直接赤膊还要吸引人。
他什么都不需要做,这么亮着两条青筋鼓涨的胳膊乱晃,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心猿意马。
——想要被这样强健的臂膀抱住。
羞于告诉男人,每次被他炙热的手掌摁进怀里时,她都希望他能更用力一些。
用力地拥抱她,抚摸她,揉捏她。
就像现在这样。
这样,还不够……
像是听到她难以启齿的心声,又或者,也早跟她一样荡漾,况野忽而抓住女孩一只手,探进自己的坎肩下摆。
手指碰到块状分明的肌肉时,孟惊鸿本就急促的气息更加紊乱。
手却没拿出来。
已经到了一回生二回熟的阶段,多三分厚颜,少两分扭捏。
何况她也是真喜欢……
五指绕圈画线似的沿着腹肌轮廓细细描绘,她喜欢这种软中带硬的手感。
更喜欢,感受这份肌理伴随自己的撩拨起伏不堪,愈发难耐……
某个时刻,孟惊鸿心一横,手倏地下滑——
倒抽一口气,况野猛地摁住裤腰上的小手,纠缠不清的四叶唇也终于撕开。
懵懵对上男人的眼,孟惊鸿的心脏骤然抽搐。
从没见过他这幅模样:额角的小青筋一跳一跳的,瞳孔完全漆黑,眼眶和高鼻梁却红郁一片。
——动情至极,也忍耐至极。
“你特么……”发烫的掌心泄愤般揉搓撩火的小手,况野咬着后牙槽,“胆儿怎么这么肥?”
“……”
咬住吻到红肿的唇瓣,孟惊鸿说不出话。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血气方刚的明明是这个男人,每次精-虫上头的却是她……
手在男朋友肩上撑了下,刚想从他腿上下去,侧腰就被警告似地狠狠抓了一把。
“还动!”
况野声线窄而沙哑,压着股狠劲儿:“真以为我不敢办了你,嗯?”
他哪里是坐怀不乱,分明是千钧一发。
欲&望早已被她完全唤醒,全凭千锤百炼的意志硬抗。现在她手指一勾,小腰一扭,最后那根弦都会彻底崩坏……
进不得,退又不让走,孟惊鸿坐在男人腿上又羞又气。
小钩子一样的眼角抬起来剜他一下,她极低声地嘟哝了句什么。
况野没听清,却猜到人在说什么。
臂弯收紧,他将她揽进怀里——和刚才接吻时的凶悍不同,这个怀抱充满眷恋和温柔。
“想要你。”
男人一如既往的直白:“很想。”
埋头在女孩颈窝,他深吸了口气,低声闷闷:“舍不得。”
怎么可能不想。
她这么软,这么白,这么香。
每次对上这对湿漉漉的水眸,都是对定力的残酷考验……
大手在她瑜伽裤上拍了拍,他意有所指:“这个时候做对你身体不好。”
男人堆里扎久了,每次对比都是对他人的伤害,况野很清楚自己的硬件算什么档次。
——本来够她受的了,再带出点血,估计真能给弄成阴影。
来日,方长。
他很急,却不急在这一时……
脸上更热了。
狂跳的心脏却被无形的手接住,妥善地安置甜蜜的温水里。
——他的“舍不得”比“想要”更令她心动。
“那你还不放开。”孟惊鸿弯折的小腿晃了晃,
“让我下来啊……”
“急什么。”况野不满啧声。
他蛮横地将她摁进怀里——是她喜欢的方式。
“做不了,还抱不得了?”
“……
这话说的,仿佛她是一个色-欲熏心,又下马无情的女妖精。
孟惊鸿缩在男人怀里,没有啃声。
他脑袋还戳在她颈窝里,热烘烘的鼻息全喷在她脖子里,最后拉出一声幽幽喟叹——舒服至极,又欲求不满的既视感。
“缓一会儿,憋得疼。”
“……?”
从结实大腿慢慢滑坐到髋上,孟惊鸿缓缓瞪大眼,终于反应过来他说的“疼”是怎么一回事了……
心头一震,她赶紧挣开男朋友的怀抱:“好、好了——”
“我一会儿还要早些回去呢……”
刻意不往灰色运动裤上看,孟惊鸿扭头看着地下室的天窗,脑袋里依旧旖旎滚烫。
她忽然又想起不知道哪儿看过的一句话:
和这个男人要孩子,可能比生孩子还疼……
瞥见窗外西沉的太阳,况野眉心动了下。
他们居然亲了这么久。
以前锻炼他都没在这儿呆这么久——他俩这样,怎么不算锻炼呢。
两个人都心跳飙升,身体发热,气喘吁吁。
唇舌酣畅,口齿淋漓。
这种练法,他以后要一天练三次。
况野从训练凳上起身,“嗯”声:“我现在就做饭,吃完送你回去。”
孟惊鸿点点头,嘟着脸整理头发。
女朋友被自己吻得衣衫凌乱,眼眸迷离,男人成就感爆棚,同时滋生更强烈的占有欲与不甘。
——今儿居然被姑娘的主动占据上风,下回他要不连本带利地赢回来,还算什么爷们儿……
“买了点儿牛肉,刚到了。之前剧组那草原直送的。”况野朝女孩挑挑下巴,“正好给你补补。”
他扯了下灰色运动裤的带子,意味深长睇女朋友:“免得以后体力跟不上。”
“……”
还未冷却的脸颊再次升温,孟惊鸿白他一眼,不搭腔,兀自拿起墙边的水杯和手机。
气音得逞轻笑,况野翘起唇边往外走。
行至门口回头,他看见女朋友依旧在原地举着手机一动不动。
“怎么了?”
孟惊鸿没回答,定定看着账号的私信页面-
翌日下午,孟惊鸿安顿好姥姥,独自打车前往京舞学院。
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来学校这边了,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份意外的邀约……
约见地点在学校门口的俄罗斯餐厅,饭点已过,餐厅里没什么人,孟惊鸿一眼就看见窗边托着下巴的女孩。
她缓步走过去,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迦迦学姐。”
每个学校里都有万众瞩目的风云人物,孟惊鸿就是同学们普遍认定的“女神”,但她却从不敢以此自居——因为前有尤迦。
在她心里,只有尤迦学姐才称得上真正的天之骄子。
孟惊鸿入学时学姐已经大四,可早在附中时,尤迦的名号就如雷贯耳。
京舞人才济济,高手如云,而尤迦就是那个高手和人才汇聚后,大家看她跳一场舞,就会怀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干这行的存在——王炸级天赋选手,身体条件和软度赢在起跑线,舞感和技巧双一流。
很多学妹艺考是将孟惊鸿的舞蹈当作范本,而孟惊鸿当年考试时,看的是尤迦。
尤迦在校期间拿过的奖项,孟惊鸿迄今难以望其项背——她就是金字塔上的塔尖,十万天兵面前的孙悟空。
差三届,她俩在校时交集很少,但听得多了,看得多了,孟惊鸿早将学姐比作标杆,甚至有两分暗自较劲的意思……
尤迦毕业那会儿,孟惊鸿还特意关注过她的去向,结果让她大跌眼镜——不少大剧院,包括国舞院抛出的橄榄枝她一个没接,扭头自己跑欧洲去了,说想先游学一番扩充经历,再考虑职业道路。
这一游,就像小鱼游进汪洋转瞬不见,孟惊鸿再也没听过学姐的消息。不仅她,学校的其他人也都没尤迦音讯。
——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再后来,这个名字被提及的越来越少,逐渐被人淡忘。
孟惊鸿本以为自己也早忘了这号人,可昨天看到尤迦的私信后,她脑中瞬间浮现她当年在迎新晚会上跳朝鲜舞的模样:柳手鹤步,清冷出尘。
——和眼前这个短发齐耳,圆润丰腴的女孩完全判若两人……
“你来啦!”尤迦惊喜叫道,一边站起来将孟惊鸿拉到自己对面,“快坐啊。”
本就不算熟悉的故人突然出现,还两模两样,孟惊鸿有些拘谨,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尤迦了然笑,将点好的咖啡推到她面前,主动开口:“你毕业了吧?”
孟惊鸿“嗯”声:“上个星期的毕业典礼。”
尤迦点头:“我们那届典礼也差不多这个时候。”
她看着窗外的京舞校门,呼出一口气:“时间过得好快啊,一眨眼都三年了……”
从语气里听出感慨和怀念的意味,孟惊鸿欲言又止地张张嘴:“学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个月前。”尤迦回答道,“我在国外读了个新媒体,春季毕业的。”
孟惊鸿再次怔住。
舞蹈生改行不新鲜,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尤迦也会放弃……
将小师妹进门以来的错愕尽收眼底,尤迦没说什么,只微微一笑:“你呢,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啊?”
孟惊鸿耸耸肩,也不遮掩:“这不没考上国舞院没么,还待业呢。”
尤迦:“那其他剧团可高兴了,不得抢着要你啊。”
孟惊鸿也笑了:“确实有正在接触的……但还没定。”
尤迦立刻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幸好幸好……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啊,免得你出门就被抢走——”
她端起咖啡吞了一大口,看着孟惊鸿:“惊惊,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创业?”
孟惊鸿微怔,立刻摇头:“我想继续跳舞,没有改行的打算……”
尤迦嗤地笑出来:“没有不让你跳呀!我说的创业就是舞剧。”
孟惊鸿眨眨眼:“舞剧……怎么创业啊?”
“换一种形式。或者说,和当下的传播趋势结合起来,让舞剧不局限于舞台。”尤迦顿了下,定声,“我想把舞剧搬上荧幕,甚至是短视频竖屏。”
心口兴奋快跳两下,转瞬又冷静下来。
孟惊鸿半信半疑:“这样……可行吗?”
“试试呗。”尤迦轻快道,“没人这么干过,不代表不行。”
她划开手机,播放视频:“这是我的毕设作品。”
孟惊鸿垂眼,看见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哥在跳一段中式元素十分浓郁的舞蹈——只有五六分钟,却完整地用身体语言讲述了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而且不管是舞蹈还是剧情,都很具观赏性。
孟惊鸿偏偏头:“这种有点像……”
“像你拍的视频。”尤迦接上话。
孟惊鸿点点脑袋,又摇头:“我拍的剧情性没有这么强。”
“但你舞蹈的编排,还有布景都挺考究的呀。如果再加上剧情,是不是就更像一个小剧目了?”
孟惊鸿锁眉思索,又猛地反应过来:“你——学姐,你看过我拍的视频?”
尤迦笑出声:“说实话,我创业的临门一脚,就是受你视频启发。”
咖啡杯已经空了,服务生适时又端来一杯气泡水。尤迦拿起来吨吨几口,又打开孟惊鸿的视频主页。
“我观察分析过你和几个热门的舞蹈博主,发现你们热度最高的视频爆点往往不在舞蹈本身,比如你的这个露脸视频,露脸算个噱头,对吧?还有就是——”
她顿住,冲小师妹哼了声:“就秀恩爱吧你!”
孟惊鸿不好意思地笑了。
尤迦继续:
“但你知道你长尾流量最好,粉丝粘度最高的视频是哪一个吗?”
从没研究过这些,孟惊鸿也好奇:“哪个啊?”
尤迦点了两下,播放她前年在园林里跳的一段水袖。
“其他几个舞蹈博主也一样,长尾效应最突出,或者说真正能打动人心的视频,都是认认真真在跳舞。”
“这跟我以前想的一样:大众对歌舞的鉴赏和感知,其实不像其他艺术一样有那么明显的阶级性——但歌剧舞剧有。”尤迦放下手机,“所以,我想试着打破一下壁垒。”
“将经典的舞剧,或者原创舞剧经过改编,搬到人人都能看见的荧幕上——甚至做成比较快节奏的短剧形式。”她朝孟惊鸿抬抬下巴,“要不要一起?”
“我这边从拍摄制作,发行宣传都有资源和助力,资金也不缺,缺的,就是你这样的专业人士。你要来的话,跳,演,编舞什么都行,我给你绝对的话语权。”
“待遇方面好说,给你发工资可以,等赚到钱分成也没问题——放心,赔了算我的,不需要你投资。”
“真的啊?”孟惊鸿瞪大眼,从包里掏出手机,“你等下,我先下个反诈app啊。”
说完两个女孩都笑起来——本来就是玩笑话。尤迦家里家大业大,上学那会儿就帕拉梅拉法拉利换着开了,这种规模的创业就是小打小闹,真亏光也无关痛痒。
资金充裕当然好,但孟惊鸿真正心动的,是“话语权”和“打破壁垒”那两句话……
“我再跟你交个底吧——”尤迦将剩下的气泡水一饮而尽,“刷到你视频呢,确实是个偶然,但我今天来之前,就打听到你国舞院落榜了。”
孟惊鸿“呵”出一声:“听这意思,我要不落榜,你还不跟我见面啦?”
“绝对没有看笑话的意思啊。”尤迦举手做投降状,又叹息,“说真的,我知道后心里也有点不好受。”
“咱们舞蹈生的路子太窄了,你优秀如此都会碰壁,可想而知其他人的处境……”
“是啊。”孟惊鸿垂低睫毛,也叹了口气,“我好朋友也早转行做演员了。”
“说实话最开始我也腹诽过她,但现在越来越理解她的选择——为钱也好为名也罢,都没有错。”
“是啊。”尤迦耸耸肩,注视窗外的校门,“能跳进这道门里的,哪个不是真心喜欢跳舞,哪个又愿意轻易放弃呢,找不到出路也没办法——对了,这也是我想创业的原因。”
“如果,舞剧的受众能变多,舞者走到观众眼前的机会,也就变多了。”注视着走出校门的两个小学妹看了两秒,尤迦笑了。
“我希望更多的舞者能够站上舞台。我希望他们都能被看到。”
眸光微动,孟惊鸿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着尤迦。
尤迦目光转向她,莞尔:“你的视频自媒体做得很不错哦,你可能还没意识到这有多难得。”
“或许会有人觉得搞这些算不务正业吧,就像有人认为我把舞剧视频化的做法不够艺术,很low,很市侩。”她豁然笑,“但我想说,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商业价值,这可以给你带来更多选择的自由。”
“你可以选择拍视频,也可以随时回归大舞台。不断触碰自己的边界后,或许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听完这番话,孟惊鸿依旧缄默,目光探究般在尤迦脸上游走。
片刻她才轻声开口:“那学姐你现在呢?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么?”
尤迦很慢地眨了下眼,笑。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她站起来走到,走到孟惊鸿面前,慢慢撩起自己一条裤腿。
——露出一截金属假肢。
心脏好像被什么一击即中,脑中也轰出一声。
孟惊鸿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截假腿,不知道为什么,脑中又浮现它在台上跳朝鲜舞的场景……
“怎么……”她干涩的嗓说不出话,张开嘴,眼眶却先红了。
尤迦放下裤腿,笑眯眯地拍了拍小师妹肩膀:“别这样。已经过去了。”
孟惊鸿赶紧将脸偏向窗外,掩下失态——不论是感同身受的痛心,还是毫无恶意的同情,她都没有资格。尤迦亦不需要。
“骨癌。”尤迦举重若轻地跟孟惊鸿解释,“刚去欧洲时发现的,我家人陪我在那边治了大半年,腿还是没保住。”
“你知道的,对于咱们舞蹈生来说,这跟要我命一样。”她晃了晃断肢,语气很平静,“我也算是死过一回了,想法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以前,舞蹈是我生命的长河,万马奔腾,永不枯竭——我就是跳得最高,最漂亮的那朵浪头。”
孟惊鸿目不转睛地看着尤迦,直到此刻她好像才确信,她真的是尤迦。
——尽管面容改变,但她还是跟以前在舞台上一样自信明媚,铮铮昂扬:“现在,舞蹈依旧是我的大江大河。”
“我不争先,只愿她滔滔不绝。”
第38章
响过六七声,对面也没接。
况野放下手机,瞟了眼屏幕上的时间。
六点二十——离他们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快一个小时。
眉心拧了下,况野踩下电门,汇入学院路拥挤的车流。
离京舞还有二百米,他一眼就看见路对面的女朋友。
姑娘今儿没穿裙子,牛仔裤包裹的双腿又长又直,腰臀线跟昨天穿瑜伽裤有的一拼——比昨儿还辣。
因为牛仔裤上面是吊带。
再开近点,男人才看清这吊带还是系带的,像有两只蝴蝶栖在莹白肩头。
她还戴了他送的项链,吊带领口上悬着一粒刺眼的鸽血红,衬得肩膀锁骨那一大片皮肤都白得耀眼……
直到面前的车滴出两声,孟惊鸿才反应过来那是男朋友。
他没开大G,眼下这辆依旧是三叉戟车标,但车牌是绿色的,车身则是和他硬汉风格很不符的灰紫色。
靠边停车,男人下来快步走向她,语气也有点急:“怎么不接电话?”
“哦——”孟惊鸿这才后知后觉拉开包拿手机,“之前静音了……”
况野松出口气,又呵出一声:“见的谁啊,这么打扰不得?”
“不是,之前姥姥午睡,怕吵到她……”瞥见时间,孟惊鸿也一惊,“都这个点儿了么——”
看了眼面色微沉的男人,她主动拉人家胳膊,有点卖好撒娇的意思:“你是不是等很久了呀?”
“少来。问你呢——”况野淡淡甩开女朋友的手,朝人抬抬下巴,“和谁聊这么投入?”
“……”
被冷待的手在空中僵滞一瞬,孟惊鸿落下胳膊,脑袋也垂下来。
“一个学姐,好几年没见了,就聊得比较久,一下子没注意时间……”
看着尤迦离开时微跛的背影,她心里特别复杂,出神地想了很久。
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个男人一来还凶巴巴的……
幽幽看了男朋友一眼,女孩撇起嘴:“也不是故意让你等这么久的,凶什么啊……”
“……”
况野眼皮跳了下,气音溢出笑:“没怪你让人等。”
“你接个电话,回条微信知会下,我再等俩小时都不是问题。”
他抬手摸上女朋友后脑,又捏她脸颊:“跑学校来就没动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哪个小学弟拐走了呢。”
孟惊鸿也甩开男人胳膊:“少来。少借题发挥。”
她声音闷闷的,始终低着头不看男人。
眼角还倏地红了。
况野愣了下,无奈又挫败地搓了把寸头。
——是真的败给她了。
她撇撇嘴他就心软,她眼一红他什么火气都烟消云散。
还得倒过来巴巴哄人家。
“怪我。”男人大手掌住女孩光洁的后肩,把人往怀里搂,“我不该一来就急眼,没好好听你说。”
他拇指摸她泛红的眼皮:“别哭。气就打我两巴掌,好不好?”
孟惊鸿摇摇头,前额抵上男人胸口:“也不是冲你……”
她深吸口气,纤薄的肩抖了抖:“我就是……心里有点难受。”
况野眉峰一凛,拧起来:“怎么了?”
他握住她肩头揉了揉:“谁欺负我们幺幺了?”
女孩没说话,鼻尖往他胸膛深处蹭了蹭。
——委屈和撒娇的意味都更重。
男人压下想亲她的念头,朝路边睇了眼:“先上车?”
他在她脸边轻声:“给人看着,还以为欺负你的是我呢。”
孟惊鸿眼皮动了动,余光轻转。
校门口来往的人都在往他们这边瞟。
她没吭声,赶紧脱开男人的怀抱钻车里。
况野后脚跟着坐上驾驶座。开过一段路又拐了个弯,他将车转进一间地面停车场。
“今儿怎么了?”车停稳,男人温声问女朋友,“慢慢说,痛快了咱再走。
孟惊鸿解开安全带,扭头看男朋友。
如果今天况野没有来接她,她应该不会将尤迦的事跟任何人讲。
——分享欲是有时效性的。有些情绪不再饱满后便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出来自己都觉得没劲,多余。
幸好,他在。
在她想要倾诉的此刻。
他会听……
长而缓地吐出一口气,女孩将今天的事情说给男人听。
说得有点乱,说得眼睛越来越红。
她揩了下眼角:“以前在学校时,总有人拿尤迦给我打样。”
“老师让我好好练舞,努力去拿尤迦学姐拿过的奖;同学会说尤迦学姐那个技巧太难了,谁也跳不出来,惊惊练一练说不定可以……”
孟惊鸿顿住,无奈笑,“大家总拿我和她比,但是又都觉得……我比不上她。”
况野啧声,朝她挑眉:“挺不服吧?”
孟惊鸿不置可否:“后来她毕业,去欧洲,失联,慢慢就没有人拿她和我比了。慢慢的,我也快把这号人忘了……”
“前阵子考国舞剧院没考上时,我突然又想起她,一方面想确实,这么几年过去了,我确实比不上她。”她声音低下去,“一方面又觉得不一定,这么久了,她说不定早不如从前了……”
孟惊鸿抿唇,有些难以启齿:“而且打心底里……我更希望是后者。”
况野了然弯唇:“当有人站在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我们想的,可能就不是向上爬了。”
“而是希望对方坠落。”
内心难以言喻的,晦涩而阴暗的想法被赤-裸-裸翻出来,孟惊鸿眼睫颤了颤,脑袋垂更低。
“那这样想……是不是很恶毒?”
男人笑了,大手伸过去摸她脑袋,宽容又心疼的意味。
“你要是恶毒,现在还哭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其实没什么好哭的。”女孩轻声嗫嚅着,“尤迦是个很骄傲的人,不需要别人同情她掉眼泪。”
“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同情她。”
同情,会有种自诩强者的居高临下。
可与自己相比,尤迦才是强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孟惊鸿揉揉眼睛,叹出口气:“我大概还很虚伪吧……”
况野“嘶”出一声,一把抓过她胳膊:“不许这么说自个儿啊。”
“听过一句话没?”他轻轻拿掉女孩脸上掉落的一根睫毛,‘卑鄙与伟大,恶毒与善良,仇恨与热爱可以互不排斥地并存在同一颗心里。’“
“——这就是人心。人心如此,你有那些想法也不奇怪。你没伤害到别人,还会因为别人受伤掉眼泪,这说明你已经足够善良。”
男人唇边勾起来,给小锅顺毛的手法摸女朋友脑袋:“乐意跟我都说出来,也说明你真诚,坦率——”
他刮她鼻头:“还可爱。”
鼻尖动了动,孟惊鸿嗤地笑出来。
“笑什么?”况野不满咂舌,“我说不对?”
孟惊鸿摇头:“我也突然想起一句话来——”
她目光荧荧看男朋友:“情人眼里出西施。”
况野也笑了:“不清楚。”
他眉峰抬了下:“我眼里只出幺幺。”
孟惊鸿嘁声,在男人胸口拍了把,手又环上他脖子,倾身抱他。
“咔”的一声,况野解开安全带,紧密而用力抱住女朋友。
她看不到他眼里此刻全是疼惜。
“你对自己太严厉了。”况野在女孩耳边柔声,“不要老批评,甚至审判自己,行么?”
孟惊鸿目光微晃,似有触动。
“可能,在评判系统里呆久了吧。学舞就是要被评价,被纠正……”
况野皱眉:“老师纠正,评委评价就够受的了。用不着再跟男朋友做检讨。”
他抱紧她:“好和不好,都是我的。认了。”
孟惊鸿没说话,眼眶和心口同时满胀发热。
她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有关“逃城”的故事:古以色列时期,误杀人者只要跑进逃城,便可以得到庇护,仇家也不能再追杀他了。
胳膊收紧,孟惊鸿慢慢阖上眼睛。
她想,她已经安稳地抱住了属于自己的逃城……
“这么看,下周不用见我妈他们了?”况野在女孩耳边问。
“哦……是。”孟惊鸿也反应过来,有点发愁,“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周老师说呢……”
“该咋说咋说。”男人淡淡道,“你这叫炙手可热,择优录取,她抢不上也没招儿。”
孟惊鸿失笑:“你可别当周老师面儿这么说啊……”
“知道。”况野不屑嗤,“没录她,她儿子给你录了——员工值还是儿媳妇儿值,她能分不清?”
孟惊鸿推了下男人:“什么儿媳妇啊……”
指尖捻过她肩头的系带,况野没说话。
总不能说看她一眼就想打结婚报告。
亲她那会儿,就连孩子名儿都想好了……
“唉,我心里其实很没底。”孟惊鸿从男人怀里坐起来,“我在想我是因为想和尤迦一起做的缘故,还是因为这件事本身……”
“甭想那么多。”况野说,“只要你想做,干就完事儿。”
他手还在她肩头,手指一直绕弄肩带:“真不成,也有我给你兜着。”
孟惊鸿不服抿唇:“尤迦说了,不用我掏钱,也亏不到我身上。”
她歪歪头,又眯眼笑:“可要是真成了,那我也算是这方面的开山人,领头羊啦。”
“必须的。”看着女朋友笑,况野酒窝也凹进去,“那咱就不仅是舞蹈家了,还是孟老板。”
他朝她抬抬下巴,笑得散漫:“到时候,你男人就靠你养了啊。”
孟惊鸿将胸脯拍得咚咚响:“放心,包在我身上!”
况野笑出声来:“成。那咱现在就给孟老板卖个好。”
他从中控台下摸出车钥匙,递到女孩面前:“拿着。”
孟惊鸿怔了下,下意识打量裹挟自己的车。
再看男人手里的钥匙,她没有动。
男人气音呵:“又不是新车,一直搁地库吃灰。”
“……”
孟惊鸿对车没什么研究,但新不新她还是能辨出来的。
再说这又粉又紫的颜色,怎么看也不像他给自己买的……
车钥匙已经不由分说塞她手里——钥匙扣上甚至已经挂好了她喜欢的星黛露。
“拿着开。”男人不容推脱道,黑眸看向她,他语气又缓和,“以后我不在跟前,有个车,也算替我这个男朋友尽点儿职。”
他揶揄她:“再说了,哪有老板不配车的?出门多没面子。”
眸光柔软微动,孟惊鸿将毛绒钥匙扣慢慢握紧,深吸了口气。
“好吧。就算我借你的。”
她男朋友可会借坡下驴句,立马坏笑着凑近脸:“那付个利息?”
孟惊鸿嗔他一眼,蜻蜓点水地在人嘴上亲了下。
男人给亲得嘴角立马翘起来,大手揽过人肩膀——
女孩眼疾手快地阻住他压下来的脸:“换座——”
她拉开自己那边的车门开溜:“让我开一把。”
舔了下唇线,男人不甘,但照做。
女孩坐上驾驶座,一边问男朋友电车操作相关,一边从后座拿过自己的包。
从里面抓出一件防晒衣。
半透薄纱罩在吊带外,给光洁的玉臂和胸口披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月光。
——看不清,就越想看得清……
况野不动声色地转开眼,三言两语给女朋友讲清楚。
孟惊鸿上手也很快,没两分钟,车就被她汇入主路。
晚高峰已过,车窗降下半截。
夏天的风涌入车内,与音响里的歌声一起,流淌在他们身边。
他俩
没有说话,不自觉弯翘唇边,和着音乐轻声哼唱起来。
男人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时,孟惊鸿的眼角又偷偷湿了——原来,人在幸福的时候也会想要掉眼泪。
原来,幸福并非只有大结局时才有。
前路明朗,与他同行的此刻,便已足够。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不多时,车驶进孟惊鸿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和工作人员说定安充电桩事宜,女孩转向男朋友拉他的手:“你怎么回去呀?”
原计划是和男朋友一起吃晚饭,然后回家陪姥姥,刚那么一耽误,俩人的晚餐约会也泡了汤。
“叫个车的事儿。”况野放下手看着女孩,“给你点了个外卖,就咱本来要吃那家。”
“到了趁热吃,那两斤肉明儿再减。”
心里温软一片,孟惊鸿笑着去抱男朋友:“知道啦。”
温香软玉在怀,男人哪还走得动。
瞟了眼时间,他低声问女孩:“着急不?陪我再坐会儿?”
“好啊。”孟惊鸿柔柔说,看了眼两人之间的扶手箱,她皱眉,“我们去后面坐吧。”
况野从善如流。下车给女朋友拉开车门,跟着她一起钻进去。
后座空间很大,但人高马大的男人一进来,整个空间都充斥他热气腾腾的荷尔蒙……
孟惊鸿看了眼两人贴在一起的大腿,抿抿唇,手机遥控蓝牙,又开始播放刚才路上听的歌。
况野唇边弯了下,大手搭上女孩肩膀,隔着薄纱揉了揉她系成蝴蝶结的肩带。
“喜欢这首?”
这是首老歌了,这个乐队翻唱的新版还怪好听。
孟惊鸿点点头:“我觉得这个版本的……很有恋爱感。”
环绕音响里,男歌手声音缱绻:
“……七八九月的天气
像我和你需要下一场雨
需要你,我是一只鱼
水里的空气
是你小心眼和坏脾气……“
和刚才一样,他俩又跟着一起唱。
不过这一次,他们眼里只有彼此。
“……能不能让你清醒
爱是快乐的事情
我只有真心而已
世界末日我都不会离去……“
目光在歌声中愈发黏连,身体也是。
男人的手摸上女孩侧脸,指腹轻轻拨弄小巧耳垂,又在鬓角碎发上摩挲出沙沙细声。
她回应着他的每一次抚摸,触碰——用闪烁的目光,用颤抖的睫毛。
最后脑袋一偏,唇片不偏不倚地,吻在男人拇指上。
眼眸缓慢抬起,羞怯,又分明大胆地看向他。
结实的胸膛吸了口气,男人喉结下沉的声音被音乐吞没。
她还在跟着音乐唱,饱满的唇就这么一张一合,浅浅厮磨他的手指……
“……没有你,像离开水的鱼
快要活不下去
不能在一起游来游——“
女孩的歌声被强制掐断。
就像歌词里的鱼一样,男人的拇指游进她口中。
眼睫像受惊的蝶翅一样抖动不停,被占领的口唇却没有动。
……和接吻的感觉差不多。
又很不一样。
他的拇指更加炙热,粗长。指腹粗糙而有力。
缓慢摸索过齿龈和牙尖,又毫不客气地搅扰她湿滑的舌,侵-入感很强。
可孟惊鸿发现自己并不讨厌。
口涎浸润唇线时,她看他的眼亦水光粼粼。
接吻时,她可没法这样看着他。
——看不到男人的黑眸变得这样深,眼底翻涌一层又一层的暗色……
音乐已经播放完毕,车内很静,可以听见男人越来越急重的鼻息,以及女孩极低的,难以承受般的吟呓。
“嗯……”
很轻很短的一声,落在男人耳中宛如惊雷。
他跟被激到一般,手上愈发放肆——拇指近乎粗鲁地搅弄着她唇舌……
男人越用力,女孩就越来越软——唇软,舌软,脸颊肉软。
看他的目光更软。
泛红的眼眸表面跟蒙了一层雾似的,在啧啧水声中,迷离,又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么清纯无害的一双眼。
神情怎么能这么欲……
“滴——”
车外不知谁的喇叭突兀响起。
孟惊鸿一惊,齿关下意识缩紧。
“嘶——”
被咬的男人轻抽了口气,作乱的手指随之拔-出。
湿漉漉的指节被浸润水亮,指尖还勾带出极细长的银丝,湮没在昏暗车内。
断裂。
目光重新连接时,孟惊鸿垂低头,不太敢看男朋友过分直白热烈的眼。
唇却出卖了她。
两瓣莹亮的唇依旧不饱足一般微微张着,翕合不停。
况野看着眼睛发热。
干燥的另只拇指不自觉覆上她唇,不轻不重地碾过唇线。
目光颤了下,女孩抬头。
一秒被吻住。
男人的唇劈头盖脸压下来,这个吻却意外很温柔。
与刚才放肆搅弄她的手指不同,他的舌极尽温-存地与她纠缠……
完了。
靠倒向车窗时,孟惊鸿在心里喟叹。
——她好像,更受不了这种缠缠绵绵的细吻。
软塌的腰被男人握住,胳膊也晃悠悠挂上他肩膀,她整个人仿佛都快化掉了……
某个时刻,缠吻的唇叶“啵”的一声分开。
男人却还在亲。
滚烫的唇从耳后一路滑进颈窝,孟惊鸿呼吸一窒,后背止不住瑟缩。
况野停下动作,撩起眼皮睇她。
“抖什么?”
他气音笑,明知故问的坏:“冷?”
“……”
孟惊鸿灼灼看他,不说话,齿尖慢慢咬住下唇。
男人沉郁的眸色更深一层。
掌控女孩腰肢的大手动了动,轻轻一扯。
防晒的薄薄纱衣无声脱落。
穿吊带的双肩重新露出来,白腻如羊脂玉。
即刻被男人擒握。
像在挑逗一只蝶,他长指慢悠悠拨动她肩头的系带,又一点不解开。
直到唇压低,吻上肩窝。
“还冷么?”
第39章
唇一点一点压下去,在香润的肩窝里压实。吻得很深。
抬离时,又故意“啵”出一声。
被亲吻的肩头应激般哆嗦了下,抖得更厉害了。
况野瞭了眼女孩颤动不停的睫毛,唇继续压下去。
细密吻过平直伶仃的锁骨,一直亲到细瘦的脖颈。
粗糙胡茬划过软腻胸口,唇片贴上突突快跳的颈动脉时,吻就变成了厮磨。
——衔着那一块儿薄薄的皮肉慢慢舔,细细啃。
这个男人宛如冬日里好不容易找到肉的野狼,喜欢得都不知道怎么样好了……
孟惊鸿的身体已经不再颤抖了,却愈发失控。
她像一抔消融的雪,又像一杯融化的奶油一样瘫倒在男人臂弯里,脖颈在他热烈的吻势下不断后仰——
脑袋“咚”的砸到车玻璃上。
痛“呜”出一声,后脑立刻被护住。
“撞疼没?”况野贴着她哑声问。
孟惊鸿嗔了男人一眼,抿唇没搭理他。
况野扶着人细腰坐正,掌心在她脑袋上一下下安抚轻揉。
随后显然是嫌有东西碍事,他眉心蹙了下,将女孩后脑上的鲨鱼夹拿了下来。
一头浓密长发立时散落下来。
很难说是乌发映雪肩的视觉刺激更强,还是弥散开来的茉莉香气更撩人……
况野眸色深深地看着女朋友,大手拨弄柔软发丝,将人重新揽入怀。
脸也再次埋进她颈窝。
这次没有如狼似虎的亲吻,男人近乎沉醉地深嗅女孩长发。
“好香……”
他磁性的嗓像揉进一把沙,轻轻摩擦她耳垂:“幺幺怎么总
这么香,嗯?”
女孩的心早已经和身体一样,软成一汪春水。
声音也一样:“出门前才洗的澡……”
“这么隆重啊。”况野撩开她头发握上光裸肩膀,哼笑,“和人见个面,又是洗澡,又——”
他顿住,指尖慢悠悠绕她肩带。
“穿这么漂亮。”
系带在男人的撩拨下轻轻晃悠,晃得女孩肩头痒痒,心也荡漾。
她抬头,杏眸水汪汪看他:“不是为了见学姐才这么穿的……”
况野眉心轻动,明知故问:“那是为什么啊?”
“……”
女孩幽幽横他一眼,努起唇不说话。
男人得逞,轻笑出声:“看来,今儿那一小时没白等。”
“那——”孟惊鸿慢慢抬眸,眼似秋波横,“男朋友喜不喜欢?”
况野给这一眼看得太阳穴直跳。
他没作声,行动作答。
——指尖轻轻一拽,女孩肩头的蝴蝶结消失。
散开的肩带连同领口一起塌陷,剥落出更大片的白皮肤。
有什么,也要呼之欲出了。
边缘之际正拓着一颗小痣,红得刺眼,令颈间的红宝石都晦黯。
也令男人眸光愈发灼灼。
如此注视下,孟惊鸿的气息不自觉急快。
胸口圆弧愈发膨胀间,那颗小红痣也急切地一起一伏,可怜巴巴的,寻求庇护似的。
如其所愿,男人的拇指覆上去。
女孩还没来得及战栗,这一点粗粝的热又挪去。
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炙热柔软的唇舌。
先是吻,再是咬。
齿尖细密而高频地啃噬着,像要把这颗小痣咬下来吃掉一般……
酥麻从心口蔓延,很快爬满整个后背,孟惊鸿有些受不住了。
她使劲推了把况野肩膀:“好,好了——”
男人出奇地听话,立刻放过水光淋漓的小痣。
——下一秒,又咬上她领口。
大手搭上另一侧肩带,几乎同时,手轻扯,唇下拽——
伴随着女孩一声轻呼,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画面颤悠悠跳出来。
跟她的人一样。白,软。
挺拔且漂亮。
空气凝固一瞬,况野看得有些怔然。
这个女人到底怎么长的。
哪儿哪儿都这么漂亮。
哪儿哪儿都让他喜欢得不行……
吊带挂在肋旁,这么敞着被男朋友直勾勾盯着看,孟惊鸿整张脸都在滴血,羞得不敢抬眼。
莹润的肩瑟缩着,两条细胳膊抬起来刚想挡,手就被男朋友摁住。
他眸光微动:“怎么还戴这?”
“……”
这种时候还要跟直男科普这些,孟惊鸿简直不能更窘迫。
看了眼梅花型硅胶,她声音很轻:“这样……穿吊带才好看。”
越说越尴尬。
只顾着考虑穿上好不好看了,压根没想到还会被脱下来。
这算什么啊。
她明明还有很多漂亮内衣的……
“懂了。”况野贴住女孩发烫的耳,坏笑,“奶盖。”
“…………”
孟惊鸿面红耳赤地瞪男人:“你——”
猛地吸了口气,她未出口的嗔怨连同**一起,全被男人抓进手里。
“操……”
太阳穴上细小的青筋都跳起来,况野被盈握的手感激得低低骂出一句。
雄性的恶劣冒出头,动作也很快粗鲁起来。
“……”
孟惊鸿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看着男人青筋爆鼓的大手放肆凌虐,小麦色与雪白对比的画面简直靡-艳……
“好了,停——”她又像刚才一样推他肩膀,“况野……”
男人不听,也不停。
“幺幺。”他低低唤她,急促喘着,“还连名带姓叫我?”
有的东西被揉得一塌糊涂,她脑袋也成浆糊,开口模模糊糊:“不然……呢?”
男人不满拧眉,用力:“好歹大你几岁,哥哥不会叫?”
“……”
“你才不是……”孟惊鸿被拧得说不出话来,嘴上还很倔。
“你就是个坏人——啊!”
男人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什么才叫坏。
拇指掀开梅花胶瓣,按印。
全是他的了。
一些细碎而娇娆的哦吟从女孩唇齿间溢出来,她再也压不住声音了。
没办法,他手上有茧。
“轻……停——”
攥成拳的小手在健硕的胳膊和臂膀上兴奋而难耐地拍打。
“别摁呀……”
况野没停,烧红的眼注视女孩此刻的脸。
看她媚眼如丝。
看她红唇开开合合。
看她因自己难以自抑的情^动模样……
“叫我什么?”他沉声又问了一遍。
孟惊鸿咬着嘴唇哼哼唧唧,齿尖陷入唇瓣,尖尖十指也掐进男人小臂里。
“坏……哥哥……”
况野满意扬唇。
也行。
坏哥哥也是哥哥。
“乖……”
他俯身亲她软到极致的双唇。
吻又慢慢坠落。
流连过脖侧与锁骨,在小红痣上也没多停留。
“……!”
孟惊鸿脑袋轰出一声,炸出无形的烟花。
“嗡、嗡——”
不知道是谁的手机,在真皮座椅上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车内的两人谁也没管,谁也没停。
很快,咂嘬水声覆盖手机震动。
高挺的鼻梁深陷其中,男人喉间低低闷闷地哼响。
好像舒服极了。
又像更不满足……
小手滑过男人坚-挺的后颈,摸到他极短的寸头发茬。
脖子不自觉仰起,拉长,孟惊鸿心口满胀,升腾起一种近乎怜悯的渴望。
他怎么……这么饿啊。
想哺饲他。
想喂饱他。
想就这样被他吃掉。
再一起融化。
第40章
非上下班时间,地库里进出的车辆不多。车主们停完车甩上门就直奔电梯,没有人注意到角落石柱后的那辆车。
车玻璃上已经腾起一层稀薄的雾气。
车内更是一室旖旎,暧昧到狼狈。
男女交织的喘-息,与升温的心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说不上的气味——信息素,费洛蒙,最原始的本能,催生出蓬勃的欲-望……
况野接起女朋友震动的手机,低声让外卖让门口。
他嗓音带着几分餍足,本就磁性的声线沙哑得更好听。
撂下手机,男人胳膊重新缠紧女朋友细腰,脸埋进人颈窝里,鼻尖亲昵蹭她发烫的脖肉与耳垂。
蹭着蹭着,唇就又往下滑。
胸口的小红痣被舌尖抵住时,孟惊鸿立刻警铃大作,抬手推男人:“行了——”
没个够呢这男人。
手上一点使不上劲,她声音也软绵:“疼……”
况野松开人腰肢,头压下去:“我看。”
“……”
倒也说话算话,就只是看。
可这么正对着直勾勾看,感觉比刚才被连吃带拿的还羞人……
咬着下唇偏开脸,孟惊鸿听到男人说:“没破。就是有点红。”
“……”
还好意思说。
女孩垂眸看了眼水光泛滥的红,欲哭无泪。
“你是狗么——”她没好气地在男朋友肩上打了一巴掌,“怎么还带咬的……”
不仅狗,还皮糙肉厚自带受虐体质。
不然为什么每次挨她打都笑得这么不值钱啊。
况野翘着唇边抓住打自己的小手,亲了亲:“没忍住。”
他抱她,人高马大一只硬往她怀里拱,神情语气都眷恋:“好吃……”
“……”
看这样子还没饱,马上又要吃起来了。
孟惊鸿赶紧推开男朋友脑袋,虎着脸:“我要回去了。”
况野正坐,见好就收。
她刚才抱着他脑袋抖成那样,估计魂儿差点就给他吸出来。
是该放人回去缓缓……
巴巴地帮姑娘把吊带扯回肩膀,又给人系了俩挺丑的蝴蝶结,况野弯下腰大手在座
椅下面摸索。
“找什么呢?”孟惊鸿问他。
男人朝她胸口抬下巴:“盖子。”
“……”
她真的不想再听到这个词了。
“不要了。”女孩将防晒衣罩身上,嫌弃撇嘴,“脏了就没法用了……”
“成。”况野直起身,将刚找到的硅胶瓣握手里,“哥哥给你买新的。”
孟惊鸿眼睫颤了颤,才降温的耳朵又开始发热。
称呼本身没问题,可经他口中玩味一过,她一下又想起自己刚才是如何被男人引的“坏哥哥好哥哥”的唤他。
意乱情迷时,连声音都变得不像自己,娇得她都不好意思听……
见女孩垂头不语,况野眉梢挑了下:“怎么。”
胳膊绕过她肩膀,把人往怀里搂:“想不认账?”
“什么呀?”孟惊鸿跟人装傻。
男人气音呵,搭她肩头的大手作势解肩带。
“不知道就多叫几声。”
孟惊鸿赶紧摁住他手腕。
“你就这么想当哥哥么。”她目光闪动着不看他,“男朋友还不够么……”
况野懒洋洋低笑:“男朋友得当,哥哥也得叫。实在不乐意,我这儿还有个你能叫的——”
他黑眸深深睇她:“知道是什么吗?”
“……”
孟惊鸿好像知道,又不想知道。
“走了,我外卖要凉了……”生硬地转开话题,她拿过包,手搭上车门。
“刚给你又点了份。”身后男声慢悠悠开口,“回去可着热乎的先吃。”
孟惊鸿微怔,扭头看男朋友。
“不用……吃不完多浪费啊。”
“没点那么多。”况野散漫敞开双腿,大手扯了扯起皱的衣摆,“你不就想吃那虾面?坨了没法吃。”
孟惊鸿没吭声,眸光荧荧地注视男朋友。
她是想吃那家虾面。
但也就是昨天回来路上顺口提过一句而已……
清理掉车座上的痕迹,收好手机,况野拉开车门扭头,发现女朋友还在定定看自己。
他了然笑,大手在她脑顶呼噜两把:“咱不是想当哥哥,是真把你当妹妹疼,知道么。”
唇角一点点翘起来,孟惊鸿低头“嗯”了声。
两人先后脚下了车,况野又从前排扶手箱里拿出一个小袋子。
“巧克力奶。”
他细致嘱咐女朋友:“热过再喝。喝完早点儿睡。”
孟惊鸿接过来,朝男人莞尔温声:“知道啦。你也一样。”
左右看了看,她踮起脚在他唇上快速亲了下。
“要记得跟我说晚安哦,哥哥。”-
回到家后,自然是饱餐一顿。
陪稀里糊涂的老人聊了好一会儿天,等姥姥睡着,孟惊鸿才上楼回自己房间开始洗澡。
干发帽刚裹住脑袋,楼下大门突然响了一声。
很快,段女士的声音响在楼梯口:“惊鸿,你回来了吗?”
孟惊鸿打开门应声,犹豫片刻,还是趿拉着拖鞋走下楼。
自打上次毕业典礼上和妈妈吵过一架,她们母女俩近来说的话,还不如和护工沟通得多。
段雅兰这次带学生去沪城比赛,来来回回折腾了快一个礼拜,累得够呛。
孟惊鸿一边听妈妈发牢骚,一边从冰箱里拿出未拆封的鸡汤。
“你姥这几天怎么样?”段雅兰问。
“老样子。”孟惊鸿将鸡汤搭火上,蹙眉,“感觉就没清醒过。”
段雅兰抬手在空气里点了点:“我去沪城那天一早她醒了会儿,脑子特清楚,张嘴就问我你毕业的事儿,还问有没有对象……”
孟惊鸿愣了下:“真的啊?姥姥还说什么了?”
“再没啥。”段雅兰摇头,唉声叹气的,“我跟她说手术那事儿了,老样子,还是不乐意做。”
缓慢搅动鸡汤,孟惊鸿默了两秒。
“哪天我跟姥姥再好好说说吧。”
“嗯,你再劝劝她吧。”
“对了——”放下勺子,孟惊鸿深吸了口气。
其实不很愿意现在谈这些,毕竟和妈妈好久没这么融洽了。
可早不说,晚也得说。
她硬着头皮开口:“我跟护工阿姨商量过了,明天开始她白天也过来,多出来的钱我出。”
段雅兰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你这是……要去上班了?”
她脸色一变:“真去你上回说的那小舞蹈团?”
“不是。”孟惊鸿否认道,心里又忽觉拍视频这种事儿在妈妈心里可能还不如小舞团……
她抿抿唇,决定先拿别人家的孩子当切入点:“您还记得尤迦吗?就当年我们那个天才学姐……”
捡重点将前因后果说清楚。果不其然,段女士还没听完,脸就掉到地板。
意外的是,她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冷脸一言不发。
手中碗筷碰得叮当响。
沉默比争吵还令人窒息。
孟惊鸿咽了下干涩的嗓,有些尴尬:“尤迦那边有现成的团队,等演员到齐,我们很快就可以开始排练……”
“不用跟我说。”段雅兰偏开头不看女儿,语气很生硬,“你都拿定主意了,还跟我说什么啊?”
“……”
孟惊鸿背过身没说话,看着鸡汤逐渐冒起细密小泡。
半晌,她自嘲扯了下嘴角:“确实多余跟你说。”
“反正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满意——”
“你去问问谁会满意?”段雅兰高声打断她,“谁家放着专业的省剧团大舞团不去,非要和人拍什么视频——你管这叫创业?你以为创业很容易吗?
孟惊鸿淡淡睇妈妈一眼,开口很平静:“我当然知道创业不容易——你的工作室不就是创业起来的吗?”
段雅兰目光晃了下,愣住。
“我不明白,妈妈——”孟惊鸿往餐桌前走了一步,“为什么你当年能做的事,我现在就做不得?”
段雅兰瞬间语塞,嘴唇动了动:“就因为我是那么过来的,知道有多不容易,所以才不希望你也那么辛苦——”
“是么。”孟惊鸿冷呵出声,“真的是为了我吗?”
“你不让我创业,是因为你后悔创业了吧?”
“还有——”她直视着母亲的眼睛,一字一顿:“你那么想让我考国舞院,是因为当年你没考上,对吗?”
段雅兰一震:“你——”
“所以不要再说为我好了。”孟惊鸿接上自己的话,冷冷转过身,“也不要把你的懊恼和遗憾,强加在我身上。”
“……”
段雅兰没有吭声,半晌才叹出口气:“行,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就当我这些年白养了你……”
孟惊鸿对着鸡汤锅无力地牵起唇边:“又开始了……”
女孩自言自语般喃喃:“就为了你一句不白养,我才会从小到大都这样……”
缓而长地呼出口气,女孩转过身重新面对母亲。
“妈,我知道你不容易。”
“爸爸走得早,你一个人把我带大,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你养,这些年,你确实很辛苦。”
“你还记得我八岁那年有次下暴雨,你骑自行车去接我放学那回么?我坐在你后面,雨全都打到你身上,你后背都湿透了……”
眸光闪动回忆,孟惊鸿垂低泛红的眼:“那天我就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听你的话,不让你这么辛苦。要好好努力练舞,长大后,要让妈妈为我骄傲。”
她抬起眼睫,看着出神般一动不动的妈妈。
“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我不需要你什么事都为我好,我希望你多对自己好一些。”
“同样的,我也不想再把让你满意,让你骄傲作为目标。”
“我取得的成绩在你眼里可能不算什么,我想做的事情你也觉得不入流,可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我拼尽全力的结果。”
孟惊鸿轻笑:“所以我很满意,也挺为自己骄傲的。”
一股脑儿将积压多年的情绪与心事袒露,她没有爆发,平静的言语格外有力。
“我不是你重开一把的游戏,妈妈。更不是你的小号。”
“……”
段雅兰以一种近乎陌生的目光看女儿,始终沉默。
炉盘上突然炸开“嘶”的一声。
孟惊鸿赶快转身,关掉扑出来的鸡汤。
抹布擦掉滚烫汤汁,她很慢地阖了下眼:“您没有白养我。可我这么大了,也确实不该再让你养——明天我会开始工作,也会尽快找房子。”
“等找到房子,我就搬出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