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夜晚, 纪暮站在阳台,抬眼望着窗外。
山水云天之所以贵,除了地段和小区建设高档外, 还有视野绝佳的原因,此刻纪暮伫立窗前,抬眼可窥半个宁城。不远处高楼林立, 大街小巷车流如织,万家灯火破开黑夜, 纪暮觉得这样的景色和前世也别无二致。
纪暮活了三十多岁,自认不困于权名,不耽于美色,即便生活少了几分乐趣, 许多事做起来却更加游刃有余。很长一段时间里,纪暮觉得自己像栖身于暗巷中多年的野犬,冷眼看着热闹,习惯性权衡利弊。
这样的野犬,即便窥伺多少年灯光,也早早注定了橱窗里的温暖覆不到身上, 只能蜷着身子找一个还算干净的屋檐。
情衍生的爱恨太过浓烈、太过牵绊人心, 这对习惯孤身的纪暮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他明白叶小姐的欣赏,明白沈小姐的崇拜, 她们很美好,但纪暮什么都无法回应,只能保持绅士模样, 不令双方难堪。
司逐行与他们不一样,在纪暮最晦暗无光的人生中,唯有司逐行悄然而至, 拽着他走了很长的路,如果没有这一路的相守相持,纪暮不会相信这世间有一个人会对他毫无保留。
也是这样一段路,让他认识了司逐行这个人。
司逐行说喜欢,那就是真的喜欢,但纪暮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应。
他不清楚今早司逐行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只能祈祷不曾被发现。
良久,纪暮熟练拨出一个号码,纠结半响还是没拨通,转而退出页面在网上挂了个号。
隔天,司逐行醒来,他看了眼熟悉的卧室,少了一个人的行踪,屋子顿时感觉空了许多。正想着和纪暮一起去上班,却在微信里看见纪暮两个小时前给他发的已出门的消息。
司逐行隐约觉得纪暮在躲自己。
他猜得也没错,纪暮想了许久仍旧没明白司逐行口中的喜欢,但纪暮明白自己不能用三两句去推脱,如果司逐行能三两句退缩,上辈子也拉不住纪暮。
纪暮无法解释昨天没来由的窒息,刚好借着去医院的安排给自己找了个躲人的借口。
纪暮找的是私立医院,允许一对一服务,报告结果相较公立医院会快许多。纪暮等了一个小时,医生给出健康的结论,这和纪暮预想一致。这一世未经车祸,上次出院后又被司逐行紧盯着养生不让加班,身体不好反而说不过去。
纪暮拿着单子不自觉用力,心里已隐隐知道原因,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昨晚没拨出去的电话。
司逐行去到公司后,看着纪暮空荡荡的工位,不由得内心纳闷,正低头出门想去找吴玉确认行踪时,却在门口撞到心心念念的人。
纪暮手里正拎着两杯热咖啡,见状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不轻不重,问道,“大清早的低头去哪?”
“找你。”司逐行见到人松了口气,脸上似笑非笑。
纪暮以前很喜欢司逐行直来直往的性格,现在才发现太过直接也是个麻烦。
纪暮不接话,免得大清早添堵。他将手中一杯咖啡递给司逐行,提醒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说完绕过司逐行回到工位。
司逐行没恼,见人还愿意和自己说话便乐呵呵跟上,一边走一边提醒:“我们公司很开明,不禁止办公室恋情。”
纪暮不想和自己的好友谈论办公室恋情,装聋作哑,很快投入工作,但一天下来工作效率较往常低了不少,原因是对面有个人时不时看着自己。
司逐行上辈子手段凌厉公私分明,俩人在公司从不谈友谊,但在许多决定上配合默契,办事效率极高。
除了司逐行,纪暮再也没找到过这么适合的搭档,哪怕是跟他最久的吴玉,有些安排也得挑明。
纪暮千算万算,没想到有一天他的事业批好友会和他告白,还化身为盯人狂魔。
下班后,被盯了一天的纪暮觉得有必要好好和司逐行谈谈,免得青松还没步入正轨就夭折。
等他走到司逐行工位,司逐行似乎早预料到他要说什么,没等纪暮出口,便拿起钥匙推着人往外走,“先下班,我请你吃饭。”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纪暮一看就知道这人想忽悠过去。
“知道,我明天开始好好工作。”
“今天呢?”
“忙着看你了。”
纪暮:“······”
第32章 第 32 章 一年一冬至
俩人出公司时, 天边已经擦黑。
公司位于商业街附近,司逐行提议吃了晚餐再回去,纪暮看着紧跟在旁边的人, 似乎也不由自己答不答应。没想刚走了几分钟,司逐行的电话突然响起。
司逐行一向不避讳纪暮,拿起手机就开始接电话。
纪暮却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两步, 刚好站在商店门口。一抬眼,一排排红彤彤的对联映入眼帘, 定睛一看,发现最近的对联上写着“一年一冬至,一岁一安康。”
视线往里探,琳琅满目的商铺里标着汤圆和饺子打七折的活动。
冬至。
纪暮倏然发现, 他重生后已经度过了一个秋天。
纪暮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路边。
宁城靠湖,冬天会格外冷,路上行人纷纷裹紧了大衣,有些人姿态闲散,有些人步伐匆匆。
经过观察, 纪暮发现闲散的身边多半有人, 看着像爱人或家人。匆匆的几乎是孤身者,刚下班的年轻人居多。
冬至, 是该阖家团团圆圆。
司逐行本在纪暮两步之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边突然播放的音乐影响他接电话,他往前走了几步, 见纪暮看过去,向他扬起笑容。
纪暮突然发现,俩人这样也算闲散之人。
一阵寒风飘过, 身上瞬间传来阵阵寒意,纪暮抬手拢了拢衣服,这才发现,比起路人自己的衣服确实单薄了些。
再抬眼,天空突然下起细雪,不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有些人伸出手接雪转圈圈,有些人跳舞,有些人加快步伐躲雪。
时隔一世,再次站在风雪下,腿上除了冷没有密密匝匝的痛,纪暮突然庆幸这副身体没有旧疾。
司逐行挂完电话,从细雪中走向纪暮,五官清明,眸中带笑。他伸手摸了摸纪暮的大衣:“纪暮,你冷不冷。”
话语带着关切,语调熟悉,纪暮突然分不清时间,下意识回答:“不疼。”
话说出口,纪暮自己也愣住,紧接着听到司逐行叹气:“我看你真的冻傻了,不是疼不疼,是冷不冷,也不知道躲到屋檐下,你看看别人,每一个都比你聪明。”
纪暮这才发现刚刚欢呼跳舞的人也逐渐散去。
纪暮眼神划过一抹不自然,上辈子司逐行也常在秋冬问他冷不冷,但他想表达的都是疼不疼,纪暮习惯了,每次都答不疼。
“风大,我听错了。”纪暮连忙找补。
司逐行没多想,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陪我去接个人怎么样?”
“谁?”
司逐行卖关子,“见了你就知道了,我们先回车上。”
说完不等纪暮反应,握着纪暮的右手往公司跑,长长的雪印落在身后。
奔跑中,风雪扑面而来,纪暮感受着司逐行手腕传来的力道,觉得这人的意见问得不甚真诚,分明没打算让他拒绝。
走到公司楼下,俩人拍拍身上的雪,“怎么样,还冷吗?”
所以这才是司逐行拉着他跑的原因,纪暮嘴角扬起一抹笑,“还行。”
司逐行不知道还行是个什么概念,只想上车开暖气。
今早俩人分开来上班,各开了一辆车,司逐行却仿佛没见到纪暮的车,率先开口,“坐我的,我开车。”
纪暮:“······”
司逐行开的位置有点远,与公司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但纪暮已经猜到司逐行要去接谁。
车停稳后,一对老夫妻和一个男孩出现在门口。
小男孩见到司逐行后从廊下跑过来。
司逐行连忙将人接住,伸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头发,几秒后将男孩身体转向纪暮,问道:“文桉还记得这位叔叔吗?。”
司文桉年岁不大,个子还没抽条,脸颊还挂着婴儿肥,看清纪暮后眼睛一亮,乖乖唤人,“纪叔叔,我记得。”
纪暮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般高大的司文桉,乍然看见缩小版的司文桉,心里觉得有点微妙,“文桉好。”
“叔叔的伤好了吗?”显然还记得纪暮背上的伤。
纪暮学着司逐行,忍不住摸了摸司文桉的头发,“好了。”
见司文桉还记得纪暮,司逐行脸上一脸满意。
司逐行突然发现,纪暮好像很喜欢司文桉,眸子一转,说道,“纪暮,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后备箱左手边的两个礼盒。”
纪暮颔首。他知道司逐行说的礼盒,司逐行特地下车买的,还不让纪暮跟着。
司逐行拉过侄子,嘱咐了几句。
司文桉听了保证,“包在我身上。”
这是司逐行大嫂的娘家,司逐行是晚辈,上门不好空着手。与二老寒暄过后,俩人顺手将礼物放至客厅。
他刚刚接到大哥的电话,说他公司有事走不开,让他回家吃饭,顺便带上司文桉。
每次司文桉在外公外婆家,多半都是哥嫂来接,司定渊舍不得妻子雪天出门,只能指使忙着工作不见人影的弟弟。
两位老人知道今天节日特殊,连忙叮嘱他们在雪封道之前回去。
离开时,开车的人还是司逐行,但车里多了个小孩,纪暮到后面陪司文桉。
纪暮性格温柔,再加上有意哄着,司文桉十分喜欢他,滔滔不绝和纪暮聊起今天在学校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自家叔叔的嘱托,抓着纪暮的手撒娇道:“纪叔叔,今天你能去我家吃饭吗?我们家的饭菜很好吃。”
纪暮早已猜到司逐行接了司文桉要回司家。今日冬至,纪暮孤身一人怎么过都行,司家人齐齐整整,司逐行没必要陪自己耗着,可自己一个外人往别人家里跑去吃饭也不是个事。
红灯亮,司逐行停下车,听闻侄子的话扭头往后看,纪暮正想找好友求救,不靠谱的好友眼里划过一抹得逞,学着十一岁的司文桉,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暮哥,你能去我家吃饭吗?我们家的饭菜真的比外面好吃。”
纪暮觉得气闷,看着司逐行的表情,反应过来自己求救求到了始作俑者身上。
一个是好友,一个上辈子亦父亦子,一大一小软声哄着,纪暮没法招架只能点头。想了半天没想到自己重生后竟然会被司家一大一小拿捏。
过了几分钟,纪暮突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眼睛望着窗外开始留意商场,见到后让司逐行停下。
司逐行成功将人拐回家,心情十分愉悦。忘了告诉纪暮刚刚买的两份礼物,一份是为了拜访大嫂的父母准备,另一份就是为了纪暮准备,但看着一脸沉静的纪暮,司逐行觉得还是依着纪暮比较好。
进入商场后,司文桉开始发挥孩童心性,目光流连于各种游戏机和动画模型,纪暮见他喜欢,叫人打包了好几个。
司文桉用惯了好的,眼光十分挑剔,买的东西都不便宜,纪暮也不看价格,只管司文桉喜不喜欢。
司逐行不由拉住纪暮:“别破费,他不缺。”
纪暮知道司文桉不缺,只是想弥补愧疚。
上辈子司逐行留了半副身家给纪暮,但他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只能培养司文桉,打算未来某天还到司家人手里。
不知是不是从小丧父的原因,上辈子司文桉看着乖巧懂事,性格却老成稳重,不像司逐行,倒像年轻时候的纪暮,这样的性格固然适合当合格的继承人,却也意味着彻底失去了同龄人的快乐。
前两年纪暮忙碌,没时间了解司文桉的喜好,几年以后了解几分,司文桉却已不缺,纪暮总觉得遗憾。
眼前的司文桉年纪轻,小学还未毕业,看见喜欢的东西两眼放光,藏不住一点心思。
纪暮觉得这样很好。
显然司逐行不这么认为,见说不动纪暮,开始威胁侄儿见好就收。
司文桉不敢忤逆自家叔叔,立马收了目光。纪暮觉得有点可惜。
等再出发,司逐行的后备箱已经塞满东西。其中多半都是司文桉的塑料模型玩具。
司逐行一言难尽,揶揄道:“照你这种养孩子方式,祖国花朵还没开就坏了。”
纪暮听着没谱,他不打算结婚,于是笑道:“我不会有孩子。”
司逐行听闻眸子一转:“我们确实不会生孩子。”
纪暮怀疑司逐行话中有话。
司文桉听着,说道:“等叔叔结婚就会有。”
司逐行连侄儿都不放过,“别人结婚会有,我和你纪叔叔结婚不会有。”
一语双关,司文桉没听懂,纪暮假装听不懂。
自从两天前告白后,纪暮发现他对重生后过分年轻的好友出现了误判,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好友,却没发现司逐行一路插科打诨之下,自己心底的拘谨烟消云散。
冬天落山早,今天俩人六点下班,接了司文桉到司家时间也不过七点半,天边暮色已完全暗沉。
司家客厅内,只见沙发上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司逐行的父母兄嫂。司瑛和司定渊父子在下棋,司母和大嫂白雯一起看着手机,不知在聊些什么。
厨房的菜还没端上桌。
司家人口简单,没有纪家那么多规矩,司文桉一进屋将看见的人全部叫了一遍,几个长辈全都抬起头,慈爱看着司文桉。
纪暮和司逐行手里拎着东西,慢了几步。
等俩人踏入客厅,司定渊率先起身,一边接过纪暮手里的东西一边道:“纪总,久仰久仰,我是阿行的大哥,比你年长几岁,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跟着阿行一样叫。”司定渊半开着玩笑,行动上没有商场上客套疏离的握手客套。
纪暮上辈子没有近距离接触司逐行父兄,只是不远不近打过几次照面,都说司家两父子出了名的温和,以前不信,现在倒是觉得,在这样和气的家庭里,这样的性格才合适。
纪暮见状不好太疏离,嘴角浅笑,“好,大哥,你也不用客气,你叫我全名就行。”
司定渊洒脱:“好。”说着将东西拎到旁边桌上,司逐行在俩人说话间也放好东西回来,他站在纪暮身旁,向纪暮介绍父母和嫂嫂。
司父司母年近六十,两个人看着眉目温和,配合着司逐行的介绍含笑点头。
司瑛自大儿子能独当一面后经常赋闲在家,刚刚俩人进门前才听大儿子介绍过纪暮,原本还担心对方聪明太过自家儿子会吃亏,现在看却十分欣赏,免不了一顿夸。
似乎每个年轻人听着不熟悉的长辈夸奖多少都会局促,纪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仔细斟酌怎么回答才算妥当。
白雯穿着一身浅黄色连衣长裙,见状优雅起身,笑道:“难得见到站在我们阿行身边还毫不逊色的人。”
俩人身形修长,一个斯文儒雅,一个肆意张扬。纪暮性情温和,目光清敛,与司逐行精致锐利,多情桃花眼各有风彩,不会各夺锋芒,反倒浑然天成看着便十分融洽。
司母学美术,见过许多漂亮面孔,对儿媳妇的评价给予肯定,“这个孩子好,模样俊,性格看着也好相处,没想到阿行还有这样的朋友,不嫌弃的话可以多过来坐坐。”
司家人过于热情,反倒无需纪暮自己找话题,只需配合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司定渊身处上流社会,对于纪家几年前横空出世的天才新贵早有耳闻,只是怎么都没想到,兜兜转转,天才放弃了观益大好前程和自家弟弟开了个游戏公司。
司定渊第一次认真观察纪暮,谦和儒雅、清俊疏朗,难怪自家弟弟没认识多久就同意一起合伙。
白雯接着说道:“感谢纪先生上次救了文桉,听说纪先生还救过阿行,你们来之前阿行还叮嘱要带贵客回家,现在一看,确实是贵客,应该好好款待感谢。”
纪暮听闻看了眼身侧之人,看着司逐行躲闪的目光,才确定这人在和他哥通电话之时就打定主意要带他回来吃饭。
司逐行被大嫂意外抖漏,这才想起忘了提醒大哥别提这茬,但现在人拐到了,心虚中也夹着欣喜。
家里人太过热情,纪暮平常喜静,担心纪暮不习惯,司逐行连忙道:“爸妈,大哥大嫂,我们刚刚下班时路上淋了雪,现在化在衣服里有些凉,我们先上去换衣服。”
司母听闻连忙催促,“那快些上去换衣服,别真感冒了。”
司逐行听了连忙带着纪暮上楼。
纪暮不敢置信这么快就脱离尬尴。在纪家,在客人面前换衣服本身就是件失礼的事情,更遑论带着带着客人换衣服。
但看着司家人,这一举动却无伤大雅。
司逐行解释道:“我家人都很随意,不用担心失礼,而且菜也没上齐,家里还要再来两个亲戚,我怕你待着更不习惯。”
亲戚?纪暮眼神突然冷了一瞬。
“什么亲戚?”
“一个表叔,一个表弟。不难处,你不用担心。”
司逐行走在前面,看不见纪暮眼里的凝重,试图安慰纪暮。
“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不错,节日还要聚在一起吃饭。”纪暮这句看似随心的话,其实是想试探这两父子与司家的情况。
“是不错,叔叔从小跟着我爸长大,至于青阳,比我小两岁,正读大四,也不难处。”
司逐行说着,已到了卧室。
司家老宅是三十多年前建的中西结合式复古建筑,很大很漂亮但没有电梯,纪暮上辈子腿脚不便,今天还是第一次到这间房屋。
屋子很干净,看来时常有人打理。
墙上贴着许多奖项和动漫画报,隐隐可看出岁月痕迹。沙发后边挂着几张照片,分别是不同年岁的司逐行,相册旁边还挂着几幅画,落款是司母的名字。
司逐行见纪暮好奇,一边找衣服一边给纪暮介绍,照片里有小学到大学毕业的故事,纪暮听着觉得很好。能存着从小到大喜欢的东西,一说明童年丰富,二说明有人小心照护,不是所有人的成长都有那么多精彩的印记。
没几分钟,司逐行已准备好两套衣服,其中一套看着和纪暮日常风格一致,司逐行将之递给纪暮,叮嘱道:“换上,别感冒了。”
纪暮拿着纠结,去别人家里做客换衣服的事对他来说太有挑战性。
司逐行见状叹了口气,他进屋时打开暖气,现在室内已不冷,顺手将外套脱掉,走到纪暮面前帮人脱衣服。
纪暮想反抗,但一想到司逐行打人时的力气,觉得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要是以前就算了,现在俩人关系多少有点暧昧,司逐行帮他脱了外套后,他自己率先投降。
“剩下的我自己换。”说着走进浴室,不由感叹真的是祖宗,纪暮看着镜子里落荒而逃的自己,昨晚还想着躲人,到了现在才发现,自己这一天都在被司逐行影响和安排。
纪暮为了不影响司逐行换衣服,纪暮迅速换上司逐行准备的衣物,别说,还挺合适。拉开门,却见司逐行已经在卧室换衣服。
裤子没动,正将身上最后一件黑色内搭毛衣拉起,纪暮推门便看见白得晃眼的皮肤,劲瘦腰肢上覆着薄薄的肌肉。
纪暮没来由的慌乱,立马关上门。
司逐行听见动静,扬起眉,眼里意味深长,好像早有预料。
第33章 第 33 章 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关上浴室, 纪暮看着镜子里面无表情的自己,无法解释刚刚那一瞬间的慌乱。
片刻后,司逐行衣裳齐整推开门, 脸上似笑非笑。
纪暮看着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不由气恼,不知道是气司逐行还是气自己, 静静望着司逐行,不讲话, 也没有要出去的动作。
司逐行见状走了进来,浴室面积不小,但设计了干湿分离,空间各占一半。纪暮一个人在的时候不觉得拥挤, 司逐行进来后,两个一米八几的人站在一起却显得空间骤小,连带着空气都稀薄了几分,而这稀薄的空气中,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柠檬味,是俩人衣服上的, 一模一样的味道。
纪暮摸不准司逐行的意图, 微微皱眉,已经不知道怎么解释俩人之间的关系。
司逐行的态度表明他不再满足于单纯的朋友关系, 但是俩人也没到恋人的程度。
且一提到恋人二字,纪暮就说不上来的慌乱。
司逐行从推门到现在,目光一直在纪暮身上,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低低笑道:“和我想的一样, 很合适。”
男生总是喜欢宽松的衣服,纪暮也就比司逐行高了一些,身形又清瘦匀长,俩人的衣服彼此都可以穿。
见纪暮不讲话,司逐行起了逗人的心思:“是我被看,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之前不是天天看?”
纪暮绷不住:“不是天天。”
司逐行又靠近了几分,“那偶尔?”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你不跑,我天天让你看也行。”眼底的笑意愈发清晰。
纪暮:“······”
俩人之前住一起,又都是男生,脱衣穿衣都很随意,虽然没有到当着对方□□,但脱上衣这种早已稀松平常。
纪暮性格内敛,对于司逐行的直白总是很难招架,伸出手将近在咫尺的人往后推了一步。
“胡说八道,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纪暮无奈。
司逐行被推了也不恼,反而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双腿交叠,微微歪着头,和青春校园里喜欢打架的少年一样,带着一股张狂,还有微微的痞气。
司逐行好看,这副姿势显得迷人又危险,仿佛纪暮是他眼里的猎物。
纪暮觉得这推开的动作似乎有点多余,他避开司逐行灼人的目光,目光晦暗不明,“逐行,我们只做朋友不好吗?朋友之交比情人牢固,如果是情人,哪天不爱了,那就是天涯海角,老死不相往来。”在纪暮看来,维持一段友谊远比感情容易,也更加长久。
司逐行略微正色,收了脸上的笑容:“这世间没有哪一段感情是容易的,哪怕是血缘至亲,如果不用心维护和付出,那也一样。”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突然想起外婆去世后迅速将自己推入纪家头也不回的母亲,目光低垂,沉声道:“你说得对。”
亲生父母之间尚且凉薄至此,所以纪暮从不相信长久。但如果将这个理论放到司逐行身上,他又想将此推翻,他真的有点不知道拿面前的人怎么办。
司逐行看着纪暮低垂的目光,习惯了这人云淡风轻,突然有一丝心疼,再次开口,声音都带了一丝轻颤,“纪暮,你现在不喜欢我,只把我当朋友,所以我令你为难。但是我喜欢你,只是朋友的话我不甘心。”
俩人静默不言,彼此都理解,但人与人成长环境不同,性格不同,又都是聪明固执之人,下定的决心都很难被改变。
良久,纪暮目光再次落到司逐行脸上,沉声问道,“逐行,你是原本就喜欢男人还是?”话没说完,两个人都懂。
司逐行没有丝毫犹豫,神色却十分认真,“我只喜欢过你一个。”言外之意,和男女无关,只有一个例外。
司逐行不是没有怀疑和挣扎过,但心跳骗不了人、喜悦骗不了人,他说出口的喜欢,从来不是冲动。
纪暮怔愣,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凝结空气中,卧室门突然传来咔嚓一声,紧接着,司文桉的声音响起:“叔叔、纪叔叔,你们好了吗?奶奶让我来叫你们。”
俩人紧张的氛围被打断,司逐行身形微动,拉开了门,“暮哥,我们先去吃饭。”
纪暮颔首,俩人前后出门,司文桉见了好奇道:“叔叔,你们怎么一起在浴室。”
纪暮正想回答,司逐行率先开口,拍了拍司文桉的头:“照镜子,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司文桉没多想:“哦。”
说着一起下楼,纪暮看了表,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楼下,俩人刚下去,就发现客厅多了俩个人,正是司骛和司青阳父子。
司骛率先开口,“哟,阿行也回来了,身后这是阿行的朋友?好像在哪见过。”
司逐行笑道:“表叔,青阳,我们也刚到,今天下班遇雪,身上潮,我和我朋友刚上去换了衣服。”
说着向双方做了简单介绍。
司骛听了,脸上露出欣喜:“原来是纪家的纪总,我就说有点眼熟,真是青年才俊。”
说着向纪暮伸出手,纪暮浅笑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司逐行的错觉,他觉得纪暮对待司骛好像很客套疏离,与对待自己家人不一样。
司青阳突然开口,“表哥,你和你朋友看起来关系很好。”司青阳不爱笑,面相有些阴郁,再加上微冷的声线,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说出来意味不明。
司逐行与司青阳仅差一岁,但他入学早,早司青阳两年毕业。小时候俩人关系还算不错,彼时司青阳爱笑,长大后却不知怎的换了一副性子,但他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有什么。
两父子一个热络一个清冷,纪暮眼神微冷,显然都不喜欢。
司逐行却道:“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话罢,保姆端上来最后一道菜,司定渊招呼道;“小纪是阿行的朋友,也是我司家的客人,表叔和青阳别见外,先吃饭。”说完,扶起旁边的妻子白雯。
桌上的菜很丰盛,司家人健谈,每个人各说俩句,家庭氛围也算融洽。
纪暮偶尔会看两眼司骛父子,再看司家人对他们的态度,怎么都没想到,司骛会为了一点利益害得司家家破人亡,只叹知人知面不知心。
司逐行坐在纪暮旁边,时不时给他夹菜,司青阳看了微微皱眉。
席间,司瑛突然问道:“青阳是不是快毕业了,有什么安排?”
司青阳正打算回话,被司骛拦住:“还是大哥记性好,明年六月毕业,正要找实习单位呢,这孩子刚刚还和我说。”
司瑛:“找到了吗?要不要让你表哥给你安排个职位?”
司骛听了大喜:“那我就多谢大哥了,青阳,快和你伯伯、大表哥道谢。”
一直不吭声的司青阳突然放下筷子,说道:“爸,大伯,我听说行哥开了公司,我能不能去他们公司实习?”
司瑛面露难色:“这伯伯就做不了决定,阿行的工作,在座的除了小纪我们都不清楚。刚好他们俩个就是公司的合伙人,你自己问他们。”
接着所有人看向司逐行和纪暮。
司逐行皱眉,纪暮不语,空气安静了一瞬。
“行哥,可以吗?随便普通的岗位就行,我的专业与绘画相关,在校时也兼职过游戏原画师,给一些游戏公司画过人物、场景插图,算有一些经验。”
司逐行诧异:“你大学不是经济类专业?”
司青阳:“我大学双学位,还选修了数字媒体艺术。”
司逐行听了颔首,偏头看向纪暮,然后回道:“这事我也做不了主,公司除了游戏本身,其他事情都由暮哥负责,你得问他。”
司逐行公私分明,走后门这种事他不喜欢,但要真自己有本事,那倒也无妨,说着向纪暮递过一个眼神,摆明了自己不插手,由他自己决定。
司青阳听闻,垂在桌下的手紧握,目光转向纪暮。
纪暮撩起眼皮看向司青阳,眸光动了一下,声音温缓,“听司先生自我介绍,也是个难得的人才,我们公司刚成立不久确实需要人,不嫌弃庙小的话欢迎之至。”
纪暮话说得漂亮,司青阳笑着道谢。
纪暮还留意到司骛眼里划过一抹阴鸷,显然对儿子擅作主张十分不满。
吃完晚餐,司母将司逐行叫到一旁叮嘱,然后给儿子装了许多东西。
司青阳突然走到纪暮旁边,“纪总穿的是行哥的衣服吧,行哥有洁癖,占有欲强,从来不将衣服和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看来行哥对你确实不一般。”
司青阳说完扯起一抹笑,笑意不达眼底,本就阴柔长相,这么看着,就多了几分虚伪。
纪暮不喜欢这个人,想到这人上辈子给自己惹的麻烦,下意识蹙眉,沉声道,“阿行刚刚说了,我们关系很好。”
司青阳的笑意褪去,声音更显阴冷:“你们不仅是普通朋友吧。”
纪暮眼神复杂,其实他一直不明白,这人上辈子为什么这么针对他,没想到重生后,没有任何牵扯的情况下还是一脸不善,纪暮瞥了眼司青阳,冷声道,“你越界了。”
说着走向正在玩游戏的司文桉。
等司逐行拎着两袋东西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纪暮逗着自家侄儿的画面。
俩人回去的路上,天边的雪依旧没停,但比下班时小了许多。
司逐行突然开口:“累吗?我们家人有点多。”
纪暮偏头看了眼司逐行,笑道:“不累,你们家人很好。”顿了片刻,又说道:“逐行,你很幸福。”
纪暮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这种和睦的家庭氛围,比小时候幻想的家的模样还好,但一想到前世纪家家破人亡,司家兄弟英年早逝,司文桉敏感老成,司母和白雯长年忧愁,心里泛起一丝丝疼。
纪暮看不见自己低落的眼神,司逐行看得分明,心软成一片。
“纪暮,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司逐行声音郑重。
纪暮眸子轻阖,前世记忆纷纷涌现,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逐行,谢谢你。”
司逐行见人闭着眼,调高了温度,放了首轻缓的英文歌曲,轻声说道:“不用客气。”
黑色的车行走在寂静的雪夜,纪暮闭着眼睛,半昏半睡间听见耳边传来一阵轻缓的音乐:
A hole inside my heart,
Im all alone and the rooms are getting smaller。
I wonder how, I wonder why
I wonder where they are
······
And all my love,
Im holding on forever
Reaching for the love that seems so far
So I say a little prayer,
And hope my dreams will take me there,
Where the skies are blue to see you once again,
······
停车后,纪暮将司母塞得满满的两袋吃食分一份给纪暮。
在纪暮开口推辞前说道:“我妈准备的,特地嘱咐了让我拿给你,这可不能拒绝。在我们家,天大地大,我妈最大,我也拒绝不了。”
纪暮睡了半路,声音有点低哑,听闻笑笑:“好,那替我多谢谢阿姨。”
感受着袋子沉甸甸的重量,纪暮忽然想起上辈子司逐行去世后,一到周五或节假日,司母会趁着纪暮上班买许多吃的放在司逐行房间的冰箱里。
司母从不主动和他说,但每次都会交代小区保安提醒他,复杂的菜还会附上配方,纪暮上辈子良好厨艺的养成,有一半归功于司母。
纪暮现在看着司逐行,觉得他爱心软的毛病八成遗传了司母。
不知道为什么,司逐行觉得今日的纪暮显得有些孤寂,嘴唇微动,说道:“纪暮,冬至快乐。”
纪暮轻轻颔首,“你也是。”
眼看司逐行打开房门,纪暮放下手中的袋子拉住司逐行的手,问道:“逐行,可以抱一下吗?”
司逐行瞳孔微震,片刻后笑容放大,将袋子放在玄关,回身双手紧紧抱住纪暮。
冬天的衣服太厚,纪暮感受不到怀中人的体温,却能从司逐行的力气中感受到对方的开心。而这些开心,也不过是一个简单的拥抱。
纪暮拍拍司逐行的背,压着嗓音低沉道:“逐行,你让我想想。”
司逐行笑意更甚,“好。”
隔天,司逐行起床时发现纪暮已经去上班。
想起昨晚的拥抱和纪暮说要想想的承诺,愉悦的情绪保持了一早上。但到了公司没见到纪暮,打听后知道纪暮出差时,脸上的笑容倏然凝固。
吴玉没见过司逐行这么严肃的表情,觉得比上次在医院时还要瘆人,小心翼翼给纪暮发消息。
纪暮前世意外招募一个游戏界天才,叫任玠,集技术开发和游戏运营能力于一身。后来成为公司的游戏项目总监和首席运营师,与吴玉、曹羽共同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没有他们,纪暮一个外行人不可能将游戏公司做大。
任玠这人在遇到纪暮前有点倒霉,一身才华始终得不到重用。纪暮用人不疑,不吝惜于权利金钱,给了任玠很大的权力。任玠一度将纪暮当成伯乐,在公司运营上很用心。
纪暮找了他一个多月,今早才从侦探手里知道他的消息,一大早买票赶往外省请人。吴玉参与其中,不用说也清楚纪暮的行踪,倒是忘了和司逐行说一声。
等纪暮十二点下飞机看到司逐行发来的消息和几个未接来电时,心里觉得不妙。
不出他所料,司逐行已经生了一早上闷气。
第34章 第 34 章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纪暮看着那些未接来电和消息, 犹豫半响拨通司逐行电话。
电话响了两秒快速接通,紧接着传来司逐行的声音,“你到了?”关心的话, 语气比平常淡,纪暮猜想对方应该生着闷气。
“嗯,抱歉。”纪暮知道吴玉已经解释过, 正巧提前安排好的车辆来到跟前,便没有再解释什么。
司逐行一早上的无名火突然就随着简单的三个字消了大半, 剩下的一半有种莫名的委屈,他觉得太矫情,藏得很好。
听见关门的声音,猜到纪暮刚上车, 也知道对方忙,只简单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明天,慢的话可能要三四天。”纪暮此行除了任玠,刚好有个合作要对接。
“回来告诉我,我来接你。”
纪暮答应,俩人结束通话。
没了司逐行的声音, 纪暮的眼前只剩下陌生的城市, 心里没来由的荒凉。
司逐行放下电话后,门边传来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回头发现司青阳浅笑着站在门口。
“表哥,我来报到,顺便请表哥吃午饭, 感谢表哥给我实习机会。”
司逐行看着司青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他的脸色比昨天晚上差。
“你生病了?不舒服可以过几天再来。还有实习的事, 这事是纪暮同意,你要谢得等他回来再说。”俩人年纪相仿,司青阳从小体弱,司逐行都习惯了这人时不时生病。
司青阳听了,眸中藏起一抹阴鸷,再抬头,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没事,可能昨晚吹到一点冷风,不严重。”
司逐行听闻没再说什么。
司青阳看了一圈办公室,轻声问道,“表哥,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不行。”司逐行半点没犹豫拒绝。
看着司青阳略微错愕的表情,司逐行偏头咳了一声,解释道:“对面有人。”
“是纪总?”语气带着疑问,其实司青阳知道,刚刚在前台问过。
眼看下班时间到来,司逐行一边关电脑一边点头。
司青阳似乎不甘心,“表哥,我也可以在旁边加个桌子,我刚刚去人事,她们说办公室比较紧张。”
司逐行奇怪看了他一眼,还是坚决道:“不行,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司逐行心想,哪里都不方便,本来纪暮就已经搬离他家,他还想趁着上班独处追人,办公室再多个人,就算纪暮方便他也不方便。司逐行从小被家人宠着长大,虽然教养良好,但有些思想习惯一向霸道,也就是纪暮,一开始就莫名有好感,后来心动难以自抑,哄着让着又忍不住一步步试探,轻了不甘,重了心疼。
但司逐行也不是鲁莽之人,知道有些话不好直接说,只好一脸严肃胡扯:“我和纪暮是公司老板,你一个实习生堂而皇之坐老板办公室,公司员工不傻,看了都会知道你走后门。你也知道公司刚成立,有些风向不能有,我叫曹羽吴玉在他们办公桌加一张,你和他们挤挤。”
“这样啊,抱歉,是我的疏忽。”司青阳笑着,面上有几分勉强。
司逐行假装没看见,轻轻点头。
浮星酒吧,李默看着闷头喝酒的司逐行微微诧异,“阿行,工作不顺?”
没等司逐行回答,坐一旁的萧帆不厚道打趣,“我就说不好追?被拒绝了?”
司逐行扫了一眼不靠谱的好友:“没拒绝,出差,过两天回来。”
萧帆啧啧:“真的出差?不是躲你或被你吓跑了?”
好友即损友,萧帆第一次见发小为情所困,作为深夜痛哭过并进化成海王的浪荡子,没有同情心只想笑。
司逐行凉凉扫了一眼,继续喝酒。
进来十分钟像饿死鬼一样狂吃的李默满头疑问,眼睛里充满好奇。
“我草,阿行有喜欢的人了?还追不到?谁?”
李默这厮大四时说了要当主持人后拼命考研,考上后,为了保持良好的体态,平常在饮食上多有控制,这次回来刚好在宁城主持了一场宴会,效果不错,就是忙活半天没来得及吃饭。明明是他约的人,自己却最来得最晚,到了什么都没干,急冲冲点餐,菜上齐后没讲两句就开始狂吃,活像饿鬼扑食。
司逐行拿着酒杯往后靠,不讲话,表明不开心。
萧帆看了叹气,“我说你俩这才毕业两年,一个像没了魂,一个像饿死鬼,能不能行了?”
李默听了抱怨:“别说了,备考时道心稳固,考上后怀疑人生。”
萧帆:“这不挺好,变瘦了,声音也比以前好听。”这个专业以后要上台,形体眼神微表情都得练,大学时微胖的李默,现在一整个型男。
李默内心苦,又嗦了两碗面,“别说了,当时所有人听说我计算机转主持跟见了鬼一样,现在我真的见鬼了。热天站太阳下,冬天站室外,哪天混不下去了我来给哥两个当司机。”
司逐行不讲话,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萧帆听了拍拍他的肩膀,“保重,等你真正踏入社会,发现还有更离谱的。”
李默听了很绝望,突然岔开话题,转向萧帆:“不说我了,阿行怎么了?”
司逐行抬起眼皮咸咸看了眼萧帆,意让萧帆替他解释,萧帆不靠谱,解释得乱七八糟:“他啊,喜欢上一个住在山上的人。”
李默:“操,什么玩意儿?出家人?”
萧帆看着李默见鬼的表情,揶揄道:“没那么玄乎,就是阿行喜欢上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大佬。”萧帆短暂接触过纪暮几次,纪暮给他的感觉就是斯文儒雅,长相出尘,性格好能力强,看着随和,但和谁都有距离感。
李默放下筷子,拿起司逐行递过来的酒,浅抿一口:“没听懂?这是什么样的女生。”
司逐行冷不丁出声强调:“男的。”
说完又没声。
李默刚巧又喝了一口酒,听闻拿手捂住没喷,不过人却呛得眼红弯腰。萧帆看着有人和当初的自己一个表情,闷笑出声。
“不是,男的?”李默终于压住咳嗽,还是难以置信,眼睛瞪得像铜铃。
“说萧哥或林勿喜欢男的我都信,阿行怎么都看不出来。”说完突然意识到,林勿还喜欢过司逐行,心里暗骂自己乌鸦嘴。
司逐行不在意,萧帆介意,抬手拍开李默脑袋:“什么叫做我喜欢男的你都信,老子只喜欢软乎的妹子。”
李默捂住脑袋看向萧帆:“这能怪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处浪,再看看阿行,你见过哪个男的打得过他。”
萧帆:“······”
李默是个爱八卦的碎嘴子,三人本就熟,不告诉他也不可能。
“你不认识,叫纪暮,人很好,别说阿行喜欢,我亲爹也喜欢,商业精英、谦逊有礼······”
“等等,等等,前阵子在观益年会上突然卸职的观益总裁纪暮?”李默好奇激动,连忙打断萧帆。
“是他。”出声的是安静了许久的司逐行。
李默拿起酒杯猛喝一口,夸张竖起大拇指,“阿行,不愧是你,别的不说,眼光不错,就是难度奇高。”
李默每次这个语气开头都能讲个一二三,其他俩人纹丝不动,等待李默开始讲重点。
“既然你们都认识了,就应该知道纪暮毕业两三年就坐稳观益总裁的事,当时纪暮风头盛,DD台有名的女记者去采访,听说阅人无数的女记者采访过纪暮后彻底移不开眼,后面三年接连自掏腰包给纪暮做免费采访。当然,纪暮付钱了。”
又喝一口酒,啧两声,司逐行觉得他不适合做主持,更适合支个摊子说相声。
李默继续道:“听说,这个主持人采访完一次总要告白一次,纪暮前两次礼貌婉拒,第三次直接说自己不打算结婚。”
司逐行没听出李默的激动点:“不喜欢就拒绝,这有什么?”
李默痛心疾首,“那是你没见过那个记者,也就是现在业内有名的主持人沈芸,才貌双全,气质高雅,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纪暮竟然拒绝了三次,三次啊。”
“当然不仅这些,有人剪辑了纪暮学生时代各种演讲辩论现场,还有下台后被狂热表白的视频,这人永远都是一副样子,温和浅笑拒绝所有追求对象,没叫人伤心,也没给人一点希望。”
说完怜悯看了眼昔日舍友。
“追不到不是你的错,纪暮这种人有时候就是对恋爱没兴趣。”
司逐行听了继续喝酒,眼里意味不明,他早就隐隐察觉纪暮不想谈恋爱,但是就像他曾经说的,一旦喜欢上,只做朋友总是不甘心。
萧帆开始看不惯司逐行这副样子,安慰道:“也不一定,我感觉他对你挺好的,具体说不上来,但跟别人相比,和你在一起感觉纪暮都少了一些距离感。上次我生日,不大半夜还来接你。”
李默说了一通后,见司逐行眉头紧皱,也不忍心再泼冷水,小声问:“所以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司逐行陷入沉思。
一开始,也是在今晚这个酒吧,纪暮拉着他跑,帮他处理伤口,他记住了纪暮的姓。再相见,一起在院落吃火锅,他记住了纪暮的名字。
好像从那一刻起,纪暮这个人就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朋友,到后来同居、合伙、心动、成为邻居、紧跟着告白,司逐行以前没想通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喜欢纪暮,只好选择遵从内心的心动和狂喜。
原来早就有迹可循,一切的一切,不过就是一步步无法自拔的深陷。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是我先喜欢纪暮。”司逐行回答李默。
那么多叠加的亲密关系,这是现在的司逐行最想要的,余生都想要的,纪暮爱人的身份。
司逐行没醉,眼眸清亮,势在必得。
萧帆和李默见状拿起酒杯,三人轻轻一碰,之后换了话题。
喜欢后不退缩,这是他们认识的司逐行,其他的也没必要多说,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纪暮一走四天,工作好谈,年轻的任玠却不好说服。
任玠虽然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都倒霉,但他从小聪明,有几分冷傲。他看着一身儒雅的纪暮,再看着没什么名气的青松公司,一开始持怀疑态度。
等拿下任玠,纪暮起身回宁城。
下机后,天边暮色低垂,隔着熙攘人群,司逐行身形颀长静静立在出口不远处,看见纪暮后,眼眸一亮,笑着挥手。
这几天司逐行每天都会问纪暮什么时候回来,纪暮只得挑一些情况说给对方,像安抚,又像交代。
他猜到司逐行会来接他,或许说是一种肯定,只有司逐行敢给的自信。
第35章 第 35 章 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司逐行没动, 站在原地看着纪暮走近,等人走到三步之内,张开双臂, 意味很明显。
司逐行的脸上有喜悦,肯定,理所当然。
纪暮却突然停住, 一双温沉眸子静静看着司逐行。
重生后俩人朝夕相对,这次出差倒是难得的分离。纪暮白天工作任务重, 只有夜深人静时才会想起司逐行,想着怎么处理好他口中的喜欢,可惜琢磨半天总是没结果。
暧昧伤人,犹豫伤人, 偏偏现在俩个人暧昧又犹豫。
纪暮知道自己可以拒绝,也知道司逐行不会放弃。如果真的让司逐行彻底死心,友谊又怎么维持。纪暮向来通透,却在与司逐行的告白之事上生出一种执迷。
司逐行没什么耐心,上前两步将纪暮拉进怀里。俩人样貌太过出众,引得许多路人侧目, 但机场拥抱又太常见, 大家也没什么异样眼神。
“纪暮,欢迎回家。”司逐行压低声音, 听着比平时温柔了几分,可手上的力气却半点不小,好像要将纪暮揉进骨血。
纪暮一手托着行李, 只能用另一只手拍拍身上的青年,半响缓缓说道:“谢谢。”
司逐行对纪暮的感谢没做什么表示,还是紧紧抱着纪暮, 过了片刻才说道:“纪暮,你瘦了。”
纪暮听闻放开身上的人,无奈道:“什么话,我穿着这么多衣服,你哪里看出来的。”
司逐行抢过纪暮的行李箱,“那我瘦了。”
纪暮有点摸不准司逐行的话,猜想:“你饿了?”
司逐行笑着点头,随即一手拉着行李,一手搭在纪暮肩上,搂着纪暮往前走。
纪暮挣扎,但没用,俩人随着行李箱轻微的轱辘声愈走愈远,背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想着纪暮路程奔波,晚餐选在了上次一起吃过的刘叔私厨。
刘叔开店只为了打发时间,位置选得十分隐秘,需要绕几个小巷,往日只有熟客和老饕会寻来,人少安静,基本不需要排队。
俩人踏入店里,果然,店里空无一人。
刘叔从厨房探头,看见老熟人后乐呵道,“哟,你们又来了,今晚想吃什么?”
纪暮向刘叔问好,然后将刘叔递过的菜单随手拿给司逐行。
刘叔见了笑道:“这位小哥来了两次都不点餐,也不怕阿行乱点一通?还是我的菜不合你口味?”
纪暮摇头解释:“刘叔说笑了,不好吃的店逐行可不会来两次,他一惯比我会点餐,我借机偷个懒而已。”
刘叔听了了然:“那你俩口味还挺一致,这也是种缘分。”
纪暮温和浅笑,没再说什么。恰好司逐行点完餐,补充道:“是很有缘分。”
刘叔接过菜单,哈哈大笑,“那就好,有缘分最好。”
俩人坐在餐桌上,纪暮给俩人各倒一杯温水,司逐行接过后问道:“你去请的人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那人叫任玠,能力不错,这两天有点私事,忙完再来。”
司逐行啧一声,“大老远去请人,你也不嫌累,怎么不让吴玉去?”
司逐行这话纯纯夹带私人怨气。
纪暮耐心解释,“别人劝不动,任玠有才,又有几分傲气,稍不顺心就有可能会拒绝。”
司逐行觉得怪异,“你不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了解得这么清楚。”
纪暮拿杯子的手一顿,“介绍人说的。”
纪暮无法解释重生的事情,为了避免被身边人追问,瞎编了一个介绍人。
“任玠手上刚好有一些已经过测试的项目,游戏这类我不太懂,到时候你可以和他聊聊,觉得可行就用在青鸟上。我问过了,他同意卖。”
青鸟是这次游戏的名字,象征着追求与向往。
“你给了他什么好处?”司逐行相信纪暮千里迢迢去挖的人才能定然不差,但想要长期留住,不可能不给对方一些筹码。
“如果他三年之内仍在青松,我给他百分之六的股份。”
“把你的股份给他?”司逐行不高兴。
“如果任玠能给公司带来利益,给他一点股权也没什么,我相信青松将走得更远。等未来青松上市,也免不了对外出售股票拉投资。都是为了吸引人和财,将这样的机会让给任玠这种有才能的人,不会亏。”纪暮见证过任玠的能力,心里自然有几分底气。
司逐行理解纪暮,但他始终觉得这对纪暮不公平,于是问道:“为什么是把你的股权给他?照你这么说,任玠不亏,到时候亏的就是你。”
纪暮被问住。他有心弥补,所以从一开始就费了些心思让司逐行成为青松最大的股东,现在自然不可能再动司逐行的股权。任玠上辈子跟着纪暮,纪暮给他股权并不心疼,且任玠也值得,只是没想到司逐行会在这个问题上问到底。
只好半开玩笑:“我可以让出去,也可以再购入,这不影响,目前最重要的是在下个月寒假来临之前将青鸟推行上市。如果我们能趁着寒假和春节的流量顺利推行,明年公司的其它游戏推广也会更加顺利。”
司逐行接受纪暮的安排,但仍不赞同纪暮只拿自己的股权去招募任玠,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公司运营你负责,如果三年后任玠真的能给公司创造价值,我们按各自比例出让股权给任玠。”
纪暮看了眼司逐行,见他眼神坚定,只能点头答应。
刘叔很快上菜,店里陆续来了两桌客人,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热闹不少。
俩人吃完,纪暮起身去结账,回来时看见隔壁桌一位年轻的女生站在司逐行旁边,双颊绯红,眼含春色,轻声问道:“帅哥,可以加一个微信吗?”
司逐行表情未变,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场面,他看着紧张的女生浅笑,礼貌回拒:“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女生面露尴尬,再次小心翼翼试探:“那可以加一个你朋友的微信吗?”
司逐行微愣,没想到这女生能一次看中两个。纪暮正想走过去替司逐行解围,司逐行突然抬眸看了眼纪暮,嘴角勾起一抹笑,纪暮瞬间觉得不妙。
果然,下一秒,司逐行的回答开始不受控制:“抱歉,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刘叔的店不大,几张桌子离得近,这女生一桌子都是年轻人,自打女生一过来,四五个一直注意着这边,司逐行的声音不小,显然旁边的人都听到了,空气瞬间安静。
女生反应过来后找回声音:“不好意思,打扰了。”说完没等司逐行反应捂着脸跑回位置上。
纪暮回到桌上,四周许多眼神明里暗里落在他们身上,纪暮眸光闪过一抹晦暗。
司逐行一向不喜欢在意众人的眼光,也不介意别人的打量。
俩人走出店门,纪暮说道:“逐行,这世界不是所有身份都能被人认同。”纪暮结账完过来时,听见邻桌有人讥讽,“长得好看又怎么样,让人恶心的同性恋。”
纪暮冷冷扫了一眼,那人不敢再吱声。
司逐行年轻,长相出众,良好的成长环境更是养了一副卓然气质,即便站着不动,也常常能成为视线聚焦点,怎么样都不应该和恶心这种污浊词汇挂钩。
司逐行不以为意:“你是说他们对同性恋的好奇和不理解?”
刘叔的店开在一个长长的深巷,里面道路狭窄,俩人进来时将车放在了不远处。
冬天月光清冷,遥遥悬挂九天之上,既不会过分明亮也不会过分黑暗。
俩人走在石板路上,伶仃路灯照着狭窄深巷,俩人堪堪可以并肩前行。
“逐行,我不希望你遭受异样的眼光。”纪暮声音温凉,听不出开心或不开心。
“你介意别人说我同性恋还是介意别人知道我喜欢你。”司逐行知道刚刚她拒绝女生的话纪暮听见了,之后纪暮再回来,脸上就变得格外凝重。
纪暮猜到他误会了,俩人即便做不成情侣,两世的情分也不至于如此脆弱,更何况是小小的误会,轻声解释道:“我介意别人说你同性恋。”
司逐行听完低笑出声,整个人显得十分愉悦:“所以你不介意别人知道我喜欢你?”
纪暮突然意识到俩个人根本不在一个脑回路,叹道:“喜欢没有错,但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能被理解和尊重。你可以喜欢我,也可以不喜欢我,我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是有些事一旦开头,未来就回不了头。”
“所以你是担心我会因为同性恋而被人轻视嘲讽?可是纪暮,我不需要回头,就像你说的,喜欢没有错,所以我为什么要回头。”司逐行的喜欢很纯粹,他觉得人生在世,有一个知己爱人就已经足够幸运,非要去计较和周全所有人的看法,这份爱也就变成了衡量,衡量可轻可重,司逐行不喜欢。
纪暮历经两世,对于司逐行的简单直白真有时还是难以招架,只能耐心劝道:“逐行,你可以不承受这些,你大可以像你父母兄嫂一样,拥有最简单又最完美的婚姻生活。”
“纪暮,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
“没有。”
“你想过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吗?”
“没有。”
俩个人一问一答,借着昏狭深巷和微凉月光直面自己的内心。
司逐行继续说道:“遇到你之前,我也以为我会找到一个喜欢的女性走进婚姻殿堂,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可偏偏这二十多年,我遇见的所有人里,只有你这么一个例外。”司逐行说完顿了两秒,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纪暮,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俩人一路说着,长长的巷子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微光,耳边渐渐传来微弱的喧闹声。
纪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司逐行?这毋庸置疑,只是这份喜欢有友情、有恩情,唯独没有沾染爱欲。人类的感情通常很复杂,但有些时候又太过泾渭分明、清清楚楚,早早给心里划了一条线。
不喜欢司逐行?要是不喜欢,又怎么容忍步步紧逼小心试探。司逐行从不掩藏,明明是自己在过分担心和迂回避让。
第36章 第 36 章 我教你心动
纪暮没有回答司逐行的问题。
眼看即将到达路口, 司逐行突然停住脚步,纪暮走了两步才发现,而后转身望着司逐行。
“怎么不走?”
司逐行看着纪暮, 深深叹了口气,而后抓着纪暮的手走入旁边更为幽暗安静的巷子。
纪暮没料到司逐行的动作,被他带着往前。
司逐行并没有走入巷子深处, 只是寻了个更为安静的角落。
这个小巷比刚刚那个巷口更为狭窄,司逐行抓着纪暮的手, 俩人四目相对。
纪暮一向更有耐心,也从不担心司逐行会对他作出偏激行为,于是对司逐行突兀的动作没有惊慌挣扎。
“纪暮,你未来的伴侣一定得是女性吗?”司逐行问道。
纪暮这才想起从没和司逐行说过自己不打算结婚的事情, 于是开口道:“逐行,我不打算结婚,也不会有爱人。”
司逐行仿若没听见,继续问:“我的喜欢会让你觉得恶心吗?”
纪暮微愣,他很清楚自己无法回应司逐行,更多的是自己天性淡漠, 与司逐行的告白没有关系。
“不会。”纪暮声音低沉, 简单二字说出几分郑重。
天上疏星淡月,狭窄小巷半昏半黄, 纪暮适应了黑暗,勉强将四周看得清晰几分,他看见司逐行突然扬起一抹笑, 笑容带着三分邪气,一双漂亮的眼睛直直看着纪暮,笑容变得迷人又危险。
纪暮下意识想避让, 后退一步却发现背后是一片冰冷的白墙。
司逐行往前一步,将纪暮拦在方寸之间,是纪暮两辈子未曾见过的强势。
紧接着,一道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响起,“纪暮,我教你心动,只对我心动。”
小巷无风,司逐行的话却像裹着一阵春风拂过纪蓦平静无波的心里,心间倏然一颤。
没等纪暮开口,司逐行将额头抵在纪暮肩头,刚刚势在必得的声音瞬间转了个轻声黏稠的语调,“暮哥,不想结婚没关系,没有爱人最好,但你不能一直回避,你就当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这话既像妥协,又暗含着不肯罢休。
纪暮听着彻底没了脾气,不懂司逐行是怎么在强势和撒娇之间切换自如,偏偏两种都让纪暮束手无策。
纪暮上辈子活了三十多岁,从小无双亲,长大后遭陷害与背叛锒铛入狱,没有人懂纪暮的挣扎和绝望。这样糟糕的人生其实很容易自我放弃,如果天边铺满橘红色霞光的傍晚没有遇到司逐行,他很早以前就是一抹流离在芦苇荡的孤魂野鬼。
司逐行的出现给了纪暮第二次生命,缝补他灰暗的人生。
纪暮经历过泥沼,也曾身居高位,重来一世,纪暮心里比上辈子更加平和,他一个人太久,心里也很难容得下别人。
若说纪暮还有什么牵绊,也就是亏欠眼前之人良多,以至于简单的拒绝都要绞尽脑汁。现在这个人靠着自己,想要一颗并不算鲜活热烈的心。
“逐行,我有什么好?”这是纪暮上辈子没问到的问题。他有什么好?让司逐行为了他早早丧命。他有什么好?值得司逐行托付半副身家。他有什么好?让再世相逢之时,还得司逐行如此迷恋。
为什么不能放弃,他不喜欢纠缠,明明可以很容易就被放弃。
司逐行听闻从纪暮的肩头离开,不理解纪暮为什么会这么问,认真思索后半开玩笑道:“暮哥没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这问题在我这里是个伪命题。”
“如果哪天你发现我并有你想的那么好呢?逐行,你不要太高看我。”纪暮很少问这种话,这类问题容易暴露心理问题,纪暮从很久以前就不需要别人的看法。
司逐行怔愣一瞬,随即笑道:“不好就不好,到时候我也陪着你。”
纪暮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巷子突然传来几个脚步声。
几个人慢悠悠走着,对话被俩人听得清楚。
“你们还记得刚刚店里的那两个男人吗?长那么好看,竟然是同性恋,真是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听说同性恋的私生活都很混乱,而且没几个人能走到最后,他们八成也一样。”
“我觉得同性恋都有病,好好去喜欢一个男人。”
司逐行听闻捏紧了拳头,正想走出去,纪暮伸出手将人锁在怀里。
突然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刚刚坐在位置上的帅哥看着结账的那位笑得很开心,和普通人看喜欢的人没什么区别。”说话的声音是刚刚找司逐行要联系方式的女生。
几人渐渐走远,司逐行的气没消,他对着纪暮,咬牙切齿的模样,声音却有点委屈:“暮哥,他们胡说八道。”
纪暮积郁了几天的心情却在一瞬间明朗,暗巷挡不住流言蜚语,散播之人却轻易走出暗巷,纪暮觉得有点讽刺。
“嗯,他们说得不对。”纪暮回道。
司逐行听了,脸上的气愤散去,转瞬换了一副笑容。
纪暮第一次觉得司逐行也太好哄了。
俩人走出小巷子,天上的月亮还是高高悬挂于九天之上,照着巷子石板路发出浅浅清辉。
司逐行还记得纪暮没回应他的问题,他在家人和纪暮面前习惯了没脸没皮,得不到回应继续念叨:“暮哥,你真的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纪暮有点头疼:“我不给有用吗?”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司逐行自有一套逻辑。
纪暮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眼底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顿了半响低声说道:“逐行,我不一定能回应你,爱情和友情不一样。我不认为自己适合当一个合格的伴侣。”
司逐行刚刚的举动是不想让纪暮一味的回避和排斥自己的感情,更不想像这次突然找不到纪暮人影,现在纪暮没有之前抵触,其它不爱听的避开不谈。
“我可以教你。”司逐行又重复了刚刚的话。
纪暮突然想起重生后第二次见司逐行时的画面,司逐行说谈恋爱很棒,又说遇到喜欢的人,将人捧在心尖尖上,怎么会追不到。
这一世的司逐行张扬肆意,不知道退缩,看着莽撞,偏又自有章法,纪暮后知后觉发现,俩人每一次交谈几乎都是自己在妥协,甚至隐隐觉得接下来的发展自己也无法控制。
隔天早晨,纪暮没有提前去上班或找其它的事情避开司逐行,司逐行吃着纪暮准备的早餐,坐上了纪暮的车,俩人好像又回到了告白之前。
但纪暮知道这只是错觉,司逐行看着他的眼神热切,没有半点收敛。
到公司楼下,纪暮停好车叮嘱道:“逐行,青鸟马上发行,你记得多留意点别出差错。”纪暮想到出差前司逐行盯了他一早上什么都没干,俩人又在一间办公室,不由得再次提醒。
司逐行看着纪暮迂回劝诫,不由得憋笑:“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让我好好工作。”
纪暮被看穿也不尬尴,“你知道就行。”
司逐行见状突然想逗逗纪暮,笑得一脸温良:“暮哥,打个商量。”
纪暮不疑有他,停住下车的动作,“你说?”
“你每天上班前让我亲一下,我保证不影响你上班怎么样?”
纪暮听闻瞳孔微震,转身看向司逐行,表情一言难尽。
“我觉得公司规定可以再加一条:公司员工或老板禁止以任何不合理形式骚扰同事。”
司逐行听了不由哈哈大笑,纪暮对于好友的摆烂十分头疼。
俩人先是组织大家开了早会,对接下来的工作进行了周密安排。
等俩人回到办公室,司青阳突然来找司逐行,纪暮这才发现司青阳已来公司实习。
司青阳拎着一份早餐递给司逐行,然后抬头看向纪暮,态度看似恭敬,说出的话不冷不淡,“感谢纪总同意我进公司实习,表哥前几天还叮嘱我一定要和您道谢。”
纪暮扫了一眼,轻微颔首。
司逐行接过早餐,说道:“青阳,这几天感谢你从家里给我带早餐,以后不用这么麻烦。”
司青阳听闻笑容凝固一瞬,最后又调整好表情点头答应。
等人走远,纪暮问道:“你这个表弟和你感情很好?”
“从小认识,加上年岁相仿,小时候关系还不错。青阳上高中以前比现在活泼爱笑,上了高中后住校,见得次数少,每次再见面,发现他变化都挺大,但对我倒是一直不差。”
纪暮听闻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司逐行看着纪暮沉思的表情,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纪暮抬眸看向司逐行,“没什么,我看你这表弟也不是个热络之人,但好像对你很不错,而且对你的喜好也很了解。”
“什么喜好?”
纪暮想了一瞬,说道:“上次在你家,他说你有洁癖、占有欲强,从来不将衣服和喜欢的东西分享给其他人。”
司逐行听了微微诧异,没想到司青阳会和纪暮说这种话,顿了几秒开口:“他说得也对,只是他不知道,你是唯一例外。”
司逐行说完朝纪暮抛了个眼神,纪暮看着烫眼,淡定移开目光。
在纪暮的印象里,司青阳是个十分怪异的人。平日不爱笑,笑起来带着几分癫狂,每次见到纪暮,眼里总透出一股毫不隐藏的恨意。
上辈子司青阳的父亲司骛害死司逐行父兄,在司逐行离世后,司骛仗着和司家的关系对于司逐行的遗嘱内容十分不满,恨不得事事跟纪暮对着干。
也曾买通小报新闻将纪暮的身世和不堪经历进行报道,误导司逐行的死亡和自己有关。
这些谣言对于纪暮无伤大雅,但确实在工作和生活中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
纪暮曾以为父子俩蛇鼠一窝,但没想到各有心思。上辈子纪暮刚报警,司青阳又亲手递了一份司骛的违法证据送到警局。司骛最后被判死刑和司青阳脱离不了干系。
听说司骛临走前曾几次申请想见司青阳一面,司青阳没理会,到司骛死之前都没去看一眼。
纪暮不清楚这两父子之间的纠葛,之所以同意将司青阳招入公司,最主要是想将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能不能探出司骛的下一步动作。
纪暮有心提醒司逐行提防这两父子,但目前没什么证据,只好按下不表。
第37章 第 37 章 那我会很难过
任玠在纪暮回来后的第二天来报道, 他喜欢自由,拒绝了纪暮安排人接送的提议。
如纪暮所说,任玠是个难得的人才, 他来以后优化了青鸟的游戏设置。时逢年终,公司开始大力推进游戏发行,公司上下陷入一片忙碌。
游戏测评当日, 纪暮邀请了业内有名的游戏博主进行游戏直播,又找当红明星代言游戏宣传。等真正上市那天, 玩家人数远超预期,短短一周成为有口皆碑的寒假爆款游戏。
这阵子,纪暮为了宣传忙得脚不沾地,许多时候公司都见不到他人影。司逐行日常疏懒, 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每一步细节把关十分严格,手下员工见状卯足干劲,不用多叮嘱,纷纷开始加班。
任玠这个新人本来还担心青松运营不够成熟不肯签正式合同,见过公司氛围后自己找人事签署了劳动合同。
纪暮看着运筹帷幄、锋芒毕露的司逐行, 仿佛看到了前世和自己并肩的商业大佬, 心里隐隐开心。只是没想到等游戏上市后司逐行又恢复懒散模样,他自己不喜欢加班, 也不喜欢纪暮加班。只要纪暮一加班,他就开始在一旁盯着纪暮念叨,纪暮扶额叹气, 曾经最契合的商业伙伴在他重生后,好像成为了他加班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青松大多都是年轻的技术型员工,没有年龄隔阂, 打两次游戏,彼此之间轻易能处成朋友。纪暮觉得自己重生后隐隐改变了许多人的人生轨迹,比如上辈子多年怀才不遇的任玠,记忆里高冷严肃,现在的任玠更为年轻,没有经历过太多的职场黑暗和打击,和司逐行一样自有一种少年意气,人开朗很多,没来多久就和曹羽司逐行等人打成一片。反观自己,除了司逐行,与其他人总有种无形的隔阂。
这天下班,俩人回家的车上多了个人,正是任玠。
纪暮见到人怔愣一瞬,司逐行解释道:“之前答应他和吴玉曹羽,等游戏上市后请他们去我家喝酒。”纪暮这才想起这事司逐行上周和自己提过一嘴,任玠刚来宁城没来得及买车,出现在他们的车上也正常。
任玠一来就遇上公司最忙碌的时候,跟着众人天天加班,对青鸟的发行功不可没,纪暮也觉得有必要犒劳一下任玠。
“嗯。吴玉和曹羽呢?”
“他俩手头有点工作,晚半个小时到,他们各自有车,不用担心。”
纪暮听闻点头,隔了半响又问:“司青阳不去?”
“他去不了,医生说他的身体不适合饮酒。”司青阳十八岁成年礼上喝酒休克,还是司逐行亲自送往医院,医生特意叮嘱,司青阳以后滴酒不能沾。司青阳是想来,被司逐行拒绝了。
纪暮眸光黑沉,调侃道:“你们家还有不能喝酒的人?”他记得司青阳上辈子是会喝的。
“就他一个,文桉都能喝。”司逐行也觉得司青阳挺倒霉,司家那么多名酒,外人想喝都喝不到,他倒好,只能看不能喝。
后座上的任玠看着俩人一起上下班,听着俩人像数家常一样絮絮叨叨,心里涌出一阵怪异,觉得俩人不像普通同事和朋友,更像是搭伙过日子。
任玠不想探究两位老板的私生活,但架不住好奇。任玠虽然是纪暮亲自去挖的,但他和纪暮算不上熟,倒是这阵子和司逐行天天打交道,与司逐行建立了几分友谊,还学着曹羽管小自己几岁的司逐行叫老大。
“老大,你和纪总住一起?”
“我们是邻居。”
任玠听了点头,“难怪你们每天一起上下班,公司同事都感慨你们关系不一般。”
司逐行听闻,嘴角勾了勾,瞬间来了兴趣:“在他们眼中我们是什么关系?”
任玠没想那么多,说道:“朋友。”
“只是朋友。”
“嗯。”
司逐行没听见自己想要的答案,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纪暮开着车没偏脸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知情绪变化,不由得闷笑出声。
司逐行不甘心,转头看向纪暮,“你也觉得我们只是朋友?”
纪暮这次偏头看了一眼,见司逐行眼眸清亮,笑得意味深长,纪暮不敢细想,伸出一只手,将司逐行的脸转向前方。
“别闹,我正开车。”像回避,又像纵容。
任玠不由又多看了两眼。
这阵子纪暮和司逐行忙着加班,冰箱里除了几瓶喝的什么都没有。俩人工作日很少做饭,不是在外面解决,就是让司逐行常吃的那家私厨送上门。纪暮周末不喜欢社交,和大多是年轻人一样,能宅在家里绝不出门,时间久了,自己做饭成了闲散生活的一部分。司逐行周末偶尔会回司家,不回去就会和纪暮蹭饭。
明天刚好是周末,纪暮打算趁着下班去采购些东西,本提议让任玠和司逐行先上楼,但司逐行以自己要买东西为由紧跟在纪暮身后。任玠无所谓,也跟上俩人步伐。
纪暮厨艺不错,但和专业的大厨相比差了一些,司逐行在外吃饭的时候十分挑剔,对于纪暮做的饭菜从来赞不绝口。俩人清楚彼此的口味,纪暮一个人买菜的时候也会考虑司逐行的口味。司逐行偶尔跟着时,纪暮会直接问他的意见。
下班后超市人多,热闹又拥挤,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群错开,纪暮买东西时一向不看手机,司逐行喜欢和纪暮独处,也不喜欢看手机,俩人基本并排走着。任玠相反,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逛街对他来说是一种任务 ,现下没有东西要买,抱着手机跟在俩人身后,一不小心就会拉开一段距离,反复几次,只要俩人没消失在视野之内,他都淡定跟在不远的地方。
任玠看着俩人一起有商有量的采购,觉得很有生活感,同时严重怀疑自己被遗忘,顺手拍了几张照片发到群里。
群里成员只有他和吴玉曹羽,是为了对接工作方便特意创建。吴玉和曹羽都是人精,知道任玠是纪暮亲自请来的人后,对他颇为照顾,慢慢的,三人的关系还不错。
任玠刚发出去,就收到曹羽的问号,紧接着发来一段文字。
“你跟在老大和纪总后面?有勇气。”
任玠疑惑:“这两个老板关系一直这么好?”
曹羽突然冒头:“比我们想的好。”
吴玉紧跟着附和:“是的。”
曹羽和吴玉跟着俩人最久,自然能感觉到俩人微妙的转变。任玠刚来,许多事不了解,但俩人作为助理,有些事不可能从他们口中说出去。
曹羽:“职场准则一:不要关心老板的私生活。”
吴玉:“职场准则二: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
任玠觉得二人话中有话,虽没完全听懂,建议本身倒是十分认同,于是发了抱拳跪下受教的表情包:“没关心,只是感叹他们的友情。”
曹羽:“不用羡慕。”
吴玉:“赚钱第一。”
任玠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俩人能成为助理,下班不说老板坏话的都是能干大事的。任玠远远看着两位年轻的上司,司逐行随意大方,纪暮温和有礼,觉得这两位上司好像也没什么坏话可说。
在任玠看不见的地方,司逐行看着纪暮手里的生姜皱眉:“我不喜欢吃生姜。”
纪暮没停手:“我知道,但你明早不是想吃虾?生姜能去腥,促进血液循环,还能驱寒帮助消化。”纪暮知道司逐行不喜欢生姜,每次下厨都是拍开后大片扔进去,熟了再一个个捞出来。
司逐行听完感叹:“这么神奇,那再买多点。”
纪暮笑笑:“不用,够吃就好,新买的菜最新鲜,买多了也吃不完。”
司逐行很喜欢纪暮和他闲扯日常,抬眼时被不远处一对老夫妻吸引。
老奶奶认真挑菜,挑好后头也没回的递给身后的爷爷,老爷爷很快接过,将菜放到篮子里。
司逐行羡慕俩人不用回头就知道对方存在的默契,突然凑近纪暮耳朵:“暮哥,我们老了还一起买菜。”
纪暮听闻看了眼司逐行,眸光微动,岔开道,“老了我可买不动。”
司逐行:“我比你年轻,到时候我来拎菜。”顿了两秒又说道:“像他们一样。”
纪暮顺着司逐行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面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妻在买菜,老爷爷拖着轻便的购物篮子,俩人刚买好菜,老奶奶伸出一只手,牵着腿有点打颤的老爷爷慢悠悠离开。
两位老人牵手的那一顺,纪暮手上传来一抹温热,左手被人紧紧牵住。
纪暮回头,只见司逐行半歪着头,脸上眸光清亮,笑容明湛,像个偷香窃玉的贼,带着三分轻狂三分自满,一脸手段得逞的满足模样。
纪暮垂眸,看着司逐行的手,白净、修长,十分的漂亮。
司逐行将衣袖拉到小臂,手腕处白晃晃一片,没有前世为了纪暮留下的浅淡疤痕,浑身亦没有一丝苦难痕迹,心一动,就敢不管不顾牵他的手,一点不在意他人的眼光。
纪暮往后瞥了一眼,任玠在不远处低头玩手机,半分眼神没分给他们。
纪暮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一时不知道怎么挣脱。
司逐行一惯得寸进尺,得到甜头只会更加放肆,他身体往前,将唇更加贴近纪暮的耳朵,声音似情人呢喃细语:“暮哥,你只能牵着我的手给我买菜,给我做饭,其他人都不行。”
声音温柔,说出的话霸道又危险。
纪暮沉默良久,眸光一动,声音低沉沙哑:“如果我主动牵别人的手呢?”纪暮看着司逐行自信的表情,突然想知道,如果他不顺着,司逐行会怎么办。
司逐行微愣,好像没想过这个可能,片刻后开口,清冽声音带着一丝艰涩软意:“那我会很难过,如果暮哥哪天要找个人主动,我希望你主动的对象是我。”
“我希望我能打破你的信誓旦旦,成为你想相伴一生的人。”
第38章 第 38 章 不准摸我的腰
等三人从超市出来赶到楼下时, 吴玉和曹羽也刚好到达。
任玠和吴玉第一次来司逐行家,看见一墙的酒后两眼放光。
曹羽和司逐行最熟,也是五人中除司逐行外最爱喝酒的人, 任玠和吴玉还能保持几分克制,曹羽直接抓住司逐行的手臂,激动询问:“老大, 想喝什么都可以吗?”
司逐行请人喝酒一向大方,随意道:“可以, 左边度数高,大多数人喝不过半瓶,右边有果酒,度数低, 自己选,开车的提前叫好代驾。”
纪暮住司逐行隔壁,手上又拎着东西,出电梯后先回自己屋里放东西。想到自己进新房后除了司逐行还没有人上过门,心里起了个念头。
司逐行没关门,纪暮放好东西直接走进去, 走到客厅却见曹羽一脸激动抓着司逐行的手臂。
纪暮简单扫了眼, 曹羽正巧对上纪暮平静无波的眼睛,立马放开手端正站立。
“几位, 不介意的话,选好酒可以去我家喝,我刚搬家没多久, 没打算请人闹新房,刚好今天大家都在,想问一下大家方不方便帮我添个人气。”
几人听了, 笑着答应。
纪暮和司逐行房屋格局一致,纪暮为了方便借鉴了司逐行的装修风格,以致于两间房看着相差不大。
几人进门后,纪暮去准备餐具,司逐行熟悉纪暮的房子,既然是进新房,难免要带他们看一看。
任玠看完一圈好奇道:“老大,你和纪总不仅买同一个小区,装修风格也差不多,一起长大?。”
司逐行摇摇头:“没有,我们也刚认识几个月,当时我在酒吧遇到点意外,你们纪总心善帮忙得以结识,当时吴助理也在。成为邻居是意外,你们纪总信玄学,算命算来的风水宝地。”司逐行忽略自己在酒吧动手打人的事情不提,想到当时嘲笑买这间房的人是个老古板,不由得好笑。
吴玉被点名,人却怔住,见几人望着他,纠结半响问司逐行:“司总那天晚上第一次见我们纪总?”
司逐行点头,见吴玉露出疑惑神情,问道:“是啊,你也在,怎么了?”
吴玉得到肯定答案,立马恢复往日谈笑风生的模样,“没事,我记混了,浮星酒吧那天确实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吴玉表面镇定,内心惊涛骇浪。他清楚自己没记混,他仍记得在去浮星酒吧几天前纪暮叫他找人查司家背景,他当时和司逐行不熟,还将司逐行归为同纪洵一类只会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的富二代。纪暮听闻后眉头微皱,说司逐行不比他哥差,还说俩人是朋友。连纪暮要买这间房,一开始也是自己和中介沟通,当时纪暮宁愿出三倍房价也要买这间房,吴玉一直不思其解。
再想到上次在医院,纪暮对司逐行纵容的画面,他第一次觉得他家清隽疏朗的纪总似乎对他的邻居有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至少刻意接近是无疑的。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刚刚还在眼前的司逐行没两下跑到厨房帮纪暮拿杯子,熟练将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模样,吴玉又拿不准。
有酒没吃的不行,司逐行早已提前订餐,只待送货上门,等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围坐在餐桌。
撇去纪暮重生的事情,五个人实际年龄相差不大。出了公司,纪暮和司逐行将几人当成朋友,三人也不拘束,吃吃喝喝,仿佛普通朋友聚餐。
期间,任玠突然接到一个来电,曹羽坐他旁边,看见备注笑出声。
等任玠打完电话回来,揶揄道:“哟,任哥,宝宝是哪位。”
任玠工作时严谨,生活中还算随和,听闻没有被打趣的扭捏,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大大方方坦白:“女朋友。”
曹羽听了惊讶:“程序员配有女朋友?”
任玠和曹羽熟了,半点不客气,抬手拍过对方脑袋:“什么话?我们青梅竹马,打算明年结婚。”
开玩笑归开玩笑,曹羽听了正色道:“那你还挺幸运,你看我们公司,十个男的八个单身狗,这年头找对象跟买房一样困难,你还敢跨省异地恋,也不怕女朋友跑了?”
说完猛喝一口酒,心中一片酸涩。
曹羽大学时有个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关系特别好,谁都没想到毕业半年后,俩人却因为异地恋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分手。司逐行知道这件事,抬酒敬了曹羽一杯以示安慰。
任玠不知情,分享着恋爱经验:“我女朋友对我很好,她比我热情、烂漫,当时纪总来找我,我纠结了几天,犹豫和下定决心的原因都是她。我不想让她等,但我又怕她跟着我受苦。”
说完抬起酒杯对着纪暮:“感谢纪总赏识,明年我们婚礼请你和司总坐主桌,到时请务必赏脸。”敬完纪暮又一齐敬了司逐行。
纪暮和司逐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向任玠点头。
感情幸福的人总是喜欢劝单身的人,任玠看着失落的曹羽说道:“遇见喜欢的人就去追,然后好好待对方,她会感受到的。感情这事没有表面上复杂,但不用心也不行,人心都是肉长的,女生通常比男生更敏感,所以不能让她们一直等。”
曹羽这个嚷着要喝酒的人酒量很一般,喝了几杯发现晕头后开始吃东西缓解。
他知道任玠在讲什么,吞咽完口中的食物,突然问知道他过往的司逐行:“老大,你说我重新去把小沫追回来怎么样?”小沫就是曹羽的前女友,当时俩人和平分手,但大学谈了四年,如今再想想,总是不甘心。
司逐行被问得一脸懵,想了一会儿说道:“你不是说放下了?”
曹羽苦涩一笑:“没放下,还是会想起她。”
曹羽生活中性格大大咧咧,每天上班都是一副笑脸,司逐行也没想到他这么耿耿于怀,摇了摇手中的酒杯,眸里被灯光照着映出细碎的光,缓缓说道:“没放下就去追,万一她也在等你呢?”
纪暮觉得不靠谱,他和其他几个人不一样,他认为感情一旦出现裂缝,怎么都不能修补。哪怕各退一步,伤疤终究会横在中间。
吴玉和任玠点头同意司逐行的建议,纪暮安静垂眸。
曹羽受几人鼓舞,走到窗边拨通电话。
其他几个人见状放轻了手中动静,空出耳朵听着曹羽的动静,可惜什么都没听到。
两分钟后,曹羽垂头丧气回到座位,拿起酒杯喝了两口低头。
吴玉小声试探,“怎么样了?”
曹羽抬头,开始掉眼泪,语气哽咽艰涩,“她要结婚了,说婚礼就不请我了,免得到时双方尬尴,然后祝我幸福。”
几个大男人见状面面相觑。
司逐行也没想到这个后果,心里升起愧疚,默默陪曹羽喝了几杯。
最后纪暮看不过去,一手按住司逐行举杯的动作,然后用眼神示意吴玉帮忙想想办法。
吴玉想了想,把自己仅有的三段感情说了一遍,本想安慰曹羽让他看开点,洒脱点,说着说着发现自己也是孤身一人,也曾错过最喜欢的人。
吴玉的安慰没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跟着失落喝酒。
纪暮听着更乱,好在吴玉没有醉死,过了半响又拍着曹羽商量道:“要不你周末陪我去相亲?认识认识其他女生。”
曹羽醉得不清:“相亲,相什么亲?”
吴玉也没好到哪:“相亲,就是去寻找合适的女生,找到合适的可以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发现还不错可以结婚生子。”
曹羽最难忘的初恋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天上的月亮,迟来的再次感受到失恋,人变得更加深情:“相亲也相不到小沫,我不去。”
吴玉妥协:“那好吧。”过了半响又絮叨:“普通人哪经得住刻骨铭心的爱情,平平淡淡的,有个人愿意守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这句醉话又轻又沉,纪暮听着看了眼身侧的人。
任玠女朋友管得严,平日很少喝酒,不清楚自己的酒量还狂喝,最后也醉得不轻。
喝到最后,反倒是家在原地的纪暮和司逐行没怎么醉,其他三个人基本走不动路。
俩人不放心,纪暮的房子留了一间主卧和次卧,书房目前空荡闲置,出了纪暮用来办公的桌子什么都没有。他让曹羽任玠各睡一间,吴玉还有反应,让他睡沙发。
将三人安置妥当,纪暮发现自己反而没了位置,只能跟着司逐行回去。想到司逐行家只有一间房,再想到俩人暧昧不明的关系,纪暮没醉也觉得头疼。
司逐行的沙发又大又软,他想像吴玉一样睡沙发,但司逐行不同意,理由也很粗暴:“没有多余的被子。”纪暮看了眼司逐行的柜子,扯开抓着自己衣角的手,鬼扯的没有被子。
等纪暮躺到熟悉的床上,意识到自己离开这张床也不过一个月,他都不明白俩人之间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纪暮心情复杂,司逐行却很开心。
司逐行洗好澡后,简单擦了擦头发就走进卧室。
他一上床,二话不说直接钻进纪暮怀里紧紧抱着纪暮,纪暮没来得及反应,反应过来后试图推开,但司逐行一向力气大,纪暮没推开,气笑了:“你这一身蛮力到底怎么练的?”
纪暮对司逐行的酒量了如指掌,他知道司逐行没醉,就是单纯黏人。
“天生的,暮哥你别动,让我抱一下。”司逐行喝过酒,清冽的嗓音带着一丝丝低沉沙哑,少了往日干净的少年气,在暗夜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撩人。
司逐行很聪明,他想起第二次见面时为了试探出纪暮的名字,他问纪暮自己怎么称他最合适,纪暮的回答是“暮哥”。司逐行有亲哥,从小又被亲哥管着,所以很不喜欢管亲哥以外的人叫哥。他想和纪暮做朋友,朋友之间不用在乎年龄,所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直呼其名。
后来抑制不住心动,慢慢发现他每次喊暮哥,纪暮总是对他没有办法,他就像一个尝到甜头的小孩子,又像捕猎的高手,纪暮喜欢,容易心软,他不介意利用到极致。
在司逐行看来,感情最好清清白白,但手段也讲究清白就是傻子。在你喜欢的人没说喜欢你之前,所有努力都是瞎扯。按着纪暮一动不动的性格,他退一步,俩个人就彻底玩完。
司逐行洗好澡不喜欢吹头发,每次擦得半干不干就喜欢靠在床头,玩半个小时游戏,等头发自然干了再溜进被子。
现在他紧紧抱着纪暮,将半湿的头发埋在纪暮肩头,淡淡的柠檬香带着温凉触感在纪暮身上漫延。
纪暮叹气:“先起来吹头发。”
司逐行不知道是懒得动荡还是单纯想赖在纪暮身上,囫囵道:“不用管不用管,一会儿就干了。”
纪暮暗忖自己倒是不想管,但人这么抱着,他就不用睡了。
纪暮见挣扎无用,脑子里快速闪过一个想法,眸子里含笑,沉声威胁道:“逐行,再不放手你可别怪我。”
司逐行头铁胆大,不吭声,不为所动。
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扯开,一双温热的手穿过他的睡衣抚在他的腰上,那双手力气不大,轻轻游移,司逐行瞪大眼睛,全身僵硬,瞬间没了任何力气。
等彻底反应过来,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纪暮。
纪暮趁机将人推开,司逐行不知道气的还是羞的,一双耳朵通红:“卧槽,不准摸我的腰,不对,你怎么知道摸我的腰,也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腰敏感。”
司逐行还记得上次俩人去看家具时,他为了捉弄纪暮,当着销售人员的面制造暧昧让销售人员误以为纪暮是他的男朋友,当时纪暮也是轻轻揽过自己腰身,轻易让自己腿软,又搂着不让他真的摔倒丢脸。
纪暮达到目的不说话,从床头柜拿出吹风机按着司逐行的头发狂吹,吹风机的声音不小,纪暮借着躲过他的问题。
纪暮知道司逐行的腰敏感是个意外,上辈子纪暮心理身体都有问题,护工下班后司逐行只能自己亲自照顾纪暮,为了方便常常和纪暮睡在同一张床上。
司逐行白天工作忙碌,晚上还要照顾纪暮,时常疲惫不堪,前半夜还好,下半夜通常熬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怕冷,司逐行喜欢钻到纪暮怀里。
纪暮那病夜晚比较严重,第二天早上起来人往往是清醒的。他第一次发现司逐行躺在自己怀里时也是一愣。
纪暮有记忆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觉,在同一张床上被人拥着睡觉这种体验对纪暮来说太过稀奇和意外,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专属于爱人的姿势。他和司逐行萍水相逢,再好的朋友亲密到这个地步也是越界,但一想到司逐行是为了照顾他才疲累至此,为了避免司逐行醒来俩人一起尴尬,他想尽办法推开司逐行。
睡着的司逐行力气也大,好像将纪暮当成了大海中唯一的浮木,紧紧抱着不肯放手。太轻不管用,太重人会醒,纪暮清醒着任司逐行搂了一个小时,手麻了意外搭在司逐行的腰上,司逐行立马自己滚到一边。再二再三,纪暮发现这个人的腰敏感得过分,轻轻一碰,仿佛刺猬外壳突然褪去,露出肚子上白白的软肉,变得柔软任人摆布。
普通人习惯了自己的身体,往往感受不到自己的敏感部位,只有经外人触碰,全身起激灵才会发现自己还有敏感部位,司逐行就是这一类型。
很长一段时间里,司逐行腰部敏感这个问题,好像除了纪暮谁都不知道。
司逐行的头发经过一通乱蹭已经不再滴水,他安静垂着头,一截白皙修长的脖颈在灯光照耀下流转着柔和光泽,比顶级模特还漂亮。纪暮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五指拨弄着司逐行的头发,淡淡的清香散发在空气中。
司逐行五官好看但极具冲击性,性格更算不上软和,全身估计只有头发是软的,是个任何人碰上就都会觉得难搞的人。
纪暮想到这样一个人,收了一身的脾气,头发可以揉,肚子可以摸,心甘情愿将身上及性格的所有柔软尽数摆在了自己面前任由自己施为,纪暮眼眸突然晦暗。
等纪暮吹干头发,将吹风机的线绕成圈放回床头柜。
纪暮回身,发现司逐行坐在床上认真思索,见纪暮视线落在他身上,突然以商量的语气开口:“暮哥,要不你搬回来?或者我搬过去和你住。”
纪暮叹气:“不像话,往左边,挪回你的位置。你再不好好睡,我回沙发上了。”
司逐行闻言不情不愿滚回边上,带着抱怨语气悠悠道:“你摸我腰了,要对我负责。”
纪暮气笑,“你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什么,我要是女的,直接报警抓你。”
司逐行听了不以为意:“我又不是流氓。”
纪暮:“谁说不是,你只是对着我一个人可劲流氓,什么毛病。”
司逐行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末了半响才停住,带着微哑的声音说道:“暮哥,我感觉你变年轻了。”
司逐行觉得纪暮往日太过持重,成熟儒雅固然迷人,但总归也少了几分活力,他觉得现在就很好,明明白白,哪怕不耐烦,也是真真切切的情绪。
纪暮听闻怔愣一瞬,他目前是二十七岁的躯体,看上去当然是年轻的,但心态上难免留在三十多岁。不知道是不是受司逐行影响,纪暮有时候会做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反应,说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话。
纪暮意识到自己这一变化,却说不出是好是坏。
第39章 第 39 章 你喜欢就行
第二天, 纪暮睁开眼,看着司逐行的房间怔愣一瞬,随即被身侧绵长的呼吸拉回思绪。
司逐行没有滚到他怀里, 而是侧身面向他,和他枕在一个枕头上,半边脸陷在其中。
纪暮习惯六点钟醒, 此时天还没亮,你看不清司逐行的脸, 猜到俩人位置近,没猜到一转身,唇会直接落在司逐行乌黑的短发上,鼻间袭来淡淡的柠檬清香, 纪暮彻底清醒,拉开俩人距离。
纪暮习惯早起,不确定他房间那三个人有没有醒,不好直接推门,直起身前往司逐行的客厅。
纪暮来到客厅后坐在沙发上,打开一部历史纪录片, 为了不吵醒司逐行, 他将声音调得很小。
司逐行没有睡多久,主要是昨晚喝多了被尿憋醒, 起来后迷迷瞪瞪,见纪暮坐在沙发上不由松了口气。
司逐行本打算上完厕所继续回屋睡个回笼觉,但看见纪暮一个人靠在沙发上, 在一片浩瀚历史前面前安静渺小,脚步一顿,迈步走向沙发。
纪暮看得投入, 一时忽略周围环境,等他感受到身边位置坍陷时,转头看见司逐行坐在他身侧,头微仰,半眯着眼,一副困得不行的模样。
“逐行,没睡饱就回屋去睡。”这阵子难得有个清闲周末,司逐行一惯喜欢睡觉,是该好好休息。
司逐行听了摇头打哈欠,困得说不出话,随手拿过靠垫放在纪暮腿边,头落在靠垫后将腿也抬上来,一米八几的身材像个小孩一样曲腿缩在沙发。
纪暮见状也不再劝,拉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司逐行似有所觉,挣扎着半撩起眼皮看向纪暮,轻声说完谢谢二字后又闭眼睡去。
声音低到纪暮差点没听见,纪暮看着有床不睡的人无奈摇头。
司逐行睡去后,纪暮又投入纪录片。
现在早上七点,司逐行习惯睡到八点半,起不来很正常,不过他也没能睡很久,没一会儿被一通电话吵醒。
大清早的,纪暮本以为是骚扰电话,正打算替他挂了,却发现备注是刘姨。纪暮记得刘姨是司家的住家保姆,这个点打电话很反常,纪暮怕他家中有事将人叫醒。
司逐行接电话时困得眼睛没法睁开,几秒后却从突然从沙发上弹起趿拉着拖鞋回到卧室。
“好的刘姨,二十分钟,我现在马上过去。”
纪暮很少见司逐行这么着急,跟上问道:“怎么了。”
“我妈妈有点不舒服,大哥大嫂带文桉出国旅游了,我爸约了朋友去南边爬山,昨天已出发,现在家里只有刘姨和一个司机,我妈怕我爸他们担心没让刘姨通知,去医院有些地方需要家属签字,我过去一趟。”司逐行一边说话一边换衣服,半点没避讳,纪暮将视线偏了几分。
“很严重吗?我陪你一起去。”司母对纪暮一直很好,纪暮听着也开始担心。
“不用,应该是胃病引发的老毛病,很严重的话刘姨会说。我妈天生胃不好,平常养得精细,但也躲不过一年生病一两次。暮哥别担心,难得周末,你好好休息。”司逐行话说完衣服已穿好,抹了两把脸匆匆出门。
他一走,整个房间瞬间变得空荡。
纪暮再回到客厅,看着手机发现现下也不过七点多,给吴玉发了消息没回,八成还在睡。
三人最近经常加班,昨晚又喝了酒,起不来很正常,纪暮只好按捺住情绪,不时发消息向司逐行询问情况。
一个小时后,司逐行说老毛病,问题不大,就是要住院治疗两天,这几天司家没人,告知纪暮他先不回去了。纪暮听闻问题不大松了口气。
曹羽三人九点多醒,知道纪暮打算去医院探望后,早点没吃就急忙告辞离去。
纪暮知道司母好些后开始煲汤。
他到医院时十一点,床位还是上次纪暮住的那间私人病房,估计是司逐行习惯了特意挑的。
纪暮走到门口,看见屋内有三个人,除了司逐行和司母,还有一个和司逐行差不多大的女子。
女子鹅蛋脸,圆溜溜的眼睛,笑起来十分俏皮可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生病的司母脸上洋溢着浅笑,司逐行坐在一旁沙发上,虽没有太多表情,也是一副慵懒放松之态。
纪暮顿了几秒,抬手轻轻敲门。
司逐行率先抬头,见到纪暮后眸中清亮,嘴角扬起笑容。
“暮哥,你怎么来了?”
今日周末,又是见长辈,纪暮穿了一件长到膝盖的黑色大衣,底下穿着黑色阔腿裤,很休闲普通的打扮。
因着上辈子的记忆,纪暮知道司母喜欢兰花,也喜欢种兰花。她对兰花的喜好不拘种类,司父还亲手给他弄了个花房专门养兰花。纪暮来时亲自去花店挑了盆土,选中寒兰后亲手植了带来。
纪暮进门时左手拿着领着食盒,右手抱着墨色长腰紫砂盆,花盆上立着一株细叶寒兰,花杆上开着几朵翠绿小花,十几片叶子洋洋洒洒,寒兰整体呈绿色,看着有几分简约典雅。
纪暮步伐稳重,寒兰被他紧护在怀里尽量减少颠簸,可惜耐不住花叶轻薄,一走动冒尖的花枝还是会轻轻摇颤。
寒兰清幽,配上纪暮清隽斯文的模样,显得他一身休闲也矜贵无比。左手的食盒拿得巧,刚好帮他压住矜贵带来的疏离感。
司逐行不敢碰花,接过纪暮手里的食盒。
“我来看看阿姨,不知道好些没有。”纪暮一边解释一边恭敬向司母问好。
司母两次见纪暮印象都极好,连忙笑道:“大冬天的,难得你们公司不忙,怎么不好好歇着大老远跑来看我,还带了一堆东西。”
纪暮眸光清湛,轻声浅笑:“闲着也没事,探望您还可以走动走动,希望不会打扰您休息。”
司母眉眼柔和,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每次见面都礼仪周到,都快赶上客气了,上次上门买了一堆,这次也不见空,难怪阿行喜欢你,我也喜欢。”
纪暮正打算回话,旁边的女子好奇道:“阿行,这是你哪位朋友?以前好像没见过。”纪暮这样的人,见过容易令人记住。
司逐行简单介绍,纪暮才知女生叫白星,是司逐行邻居家的女儿。白司两家世交,白星与司逐行同岁,真正的青梅竹马。
两家离得近,所以白星很快知道司母生病赶来探望。
白星性格落落大方,主动伸出手:“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纪暮伸手浅握,“白小姐好。”
白星性格活泼,见纪暮第一眼印象极好,立马问道:“我可以和阿行一样叫你暮哥吗?”
纪暮看着温和,但实在不是个热络性子,这个称呼两辈子只有一个人叫过,他有点不习惯,正思索怎么回复,司逐行说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阿行你对朋友也太霸道了,小时候你对我可好。”白星打趣道。
司逐行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是他每次一喊暮哥,纪暮就对他无比包容,他不喜欢别人夺他这份特殊。
“不行就是不行,越长大越不矜持。”
白星瞪大圆眼:“阿行你人身攻击,你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
纪暮听闻看了眼俩人。
司逐行半点没客气:“有些关系可不能乱认啊,我的可不是你的。”
白星听了跑到司母身边告状,“阿姨,阿行越来越过分了。”
俩人自小认识,自然不会因为简单两句话生分,司母也不担心,但还是对着司逐行嗔道:“阿行,你怎么能这么说星星。”
司逐行见话题岔过去,见好就收:“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
白星满意点头,“原谅你了。”
白星对纪暮仍旧好奇,“帅哥,冒昧问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纪暮发现自己重生以后,身边许多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经历过最好的朋友突然告白,纪暮对这个人类普遍关心的话题已没有了最初的窘迫。
“还没有。”
白星两眼放光:“我有几个好姐妹,帅哥喜欢哪一款?合适的话我帮你们牵线。”女生的友谊很奇妙,有时候看见满意的人不是想着自己上,而是想着介绍给好姐妹,白星现在看纪暮哪都顺眼,就差打包送人。
“抱歉,我还没有这个打算。”纪暮声音温和,态度却很坚定。
白星试探过后放弃:“那好吧,希望你能早日遇见喜欢的人。”
纪暮莞尔:“谢谢,你也是。”
司逐行认真听着俩人的对话,他不担心纪暮会答应白星,但闹心是真闹心,开始拨弄纪暮带来的餐盒。
正打算打开食盒,就听白星向司母告辞。
司母交代完安全,对着司逐行说道:“阿行,去送送星星。”
白星来了两个小时,一直陪着司母,司逐行不好推辞,临走前看了眼纪暮,转身跟着白星出门。
俩人一走,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小纪别站着了,过来坐,星星性格活泼些,但我看着长大,是个实心的好孩子,没有什么恶意,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纪暮性格太过沉稳,司母看不出他开不开心,替白星解释道。
纪暮本就不在意,笑道:“阿姨您别担心,白小姐很好。”
司母听完微微叹气,“星星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可惜阿行不喜欢,我们小时候还经常开玩笑说青梅竹马,最能成佳偶。结果阿行上次回家时说他有喜欢的人了,只是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和他哥当年一个样,只说是个很好的人,然后就没了下文。”
上次?纪暮想起上次司逐行回家还是冬至,将他也一起哄了过去,那会儿是司逐行向他告白的第二天。纪暮没想到司逐行不仅告白直接,连家人也没有刻意瞒着。
纪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听司母开口:“小纪看见我们阿行有走得比较近的女生吗?听小渊说你们一起工作,还是邻居。”
纪暮没法对着这个温柔的母亲说他儿子喜欢自己,想了想只能先搪塞过去,“抱歉······”
这两个字刚说出口,司逐行揣着兜进门。
纪暮未完的话缩回肚子里,心里松了口气。
司逐行很少见纪暮紧张的表情,别人不懂,但他和纪暮朝夕相处,纪暮的细微表情瞒不过他。
“我妈和你说什么了?”司逐行靠近纪暮问道。
司母已经从床上起来,看着纪暮送来的寒兰仔细端详,头也不回。
“是我和小纪打听你喜欢的女孩子,他还没来得及说。你喜欢人女孩就大方自信一点,藏着干什么,学谁不好学你哥。”
司逐行心想他可没藏,人早就带回去了,但不确定自己母亲能不能接受自己找个男朋友,顾忌着她的身体没敢直接说。
“我比我哥好,没有一毕业就要结婚。”
司定渊和妻子青梅竹马,高二开始谈恋爱却瞒得死紧,大学毕业一毕业却直接说谈了七八年,让父母帮忙举办婚礼。
司逐行倒是早就知道,但迫于大哥威胁不敢说。
司母:“那还不如一毕业就结婚,那我还能尽快抱上乖孙。”
“那不能,生不了。”这辈子都生不了。
司逐行说得隐晦,纪暮却想起上次司逐行在车里和司文桉说的话。
“我和你纪叔叔结婚了也生不了孩子。”
“妈你放心,我喜欢的人超级好,跟你面前这兰花一样好,我很喜欢他。”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那么大胆,想出手拦住他乱说,却被司逐行紧紧握住,十指紧扣。
司母没回头,听了乐道:“那你对人家再好点,确定了带回家。”有大儿子的前例,自己又婚姻家庭和顺,她并不担心自己小儿子的眼光。
纪暮的手被司逐行抓在手里,没敢大力挣扎,怕引起司母的注意。
司逐行一向胆子大,继续说道:“到时候我带回来,你们可别把人给我吓跑了。”司逐行觉得纪暮现在就想跑。
司母很开明:“你喜欢就行,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我们过,也省了我和你爸操心。”
眼看司母即将转身,纪暮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连忙用眼神示意司逐行放手,司逐行假装没看见,依旧十指紧扣。
纪暮一向循规蹈矩,惯于掌控情绪,遇到司逐行后却屡屡失控,觉得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克星一点不慌,笑眼望着纪暮,一副蔫坏模样。
纪暮:“……”
第40章 第 40 章 我还是喜欢你主动
司逐行最后还是松开了, 然后俯身在纪暮耳边说道:“我妈近视,所以她才凑那么近看兰花。”
纪暮听闻一言难尽看着司逐行。
司逐行猜到纪暮要问什么,目光狡黠:“她转身看得见, 只是看不清。”
纪暮对司逐行的孝子行为无语,“所以受伤的只有我?”
“也可以当成全我。”司逐行一脸得意挑眉,像偷腥成功的猫。
成全?纪暮不敢再问, 要不是司母身体抱恙,他怀疑司逐行敢当场出柜。
俩人离得近, 纪暮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纪暮将手放在司逐行脑袋上,推开之前习惯性揉一下他的头发,然后听见一阵轻笑。
纪暮回头,看见司母带着眼镜看着他们, 脸上露出一副慈爱。
“还是年轻好啊!小纪笑起来好看,平日里多笑笑,不要总绷着脸。”
纪暮没想到司逐行那么放肆大胆都没被抓着,自己伸个手就露馅,只能温和笑笑。
司逐行也没想到纪暮这个缩得像乌龟一样的人这么倒霉,立马起身, 将床头柜上的食盒拿到桌上, 一边打开一边招呼:“妈,你过来尝尝暮哥的手艺, 不比大厨差。”
司母一听自己儿子的语气,转身向纪暮说道:“小纪,真是辛苦你了, 一看阿行就没少麻烦你。”
“阿姨别客气,我一个人也吃不完,逐行刚好帮我分担, 不至于浪费。”
司母见状笑意更深:“你这孩子真是没得说,那下次让阿行帮你买菜刷碗,别让他太闲着。”
纪暮轻轻点头。
司母不干涉儿子交友,只要求别失了礼数。
她不宜久站,司逐行打开食盒后,起身扶着司母走向小餐桌,“妈,你再说下去我觉得我只能去给暮哥暖床做饭报答恩情。”
司母听了嗔道,“暖床做饭,这词是能乱用的吗?”
司母胃不舒服,纪暮也不清楚她喜欢什么口味,简单做了一份山药肉末粥和一份香菇虾仁粥。
粥好煮,但想煮得粘稠温香又不失卖相不容易,司母偶尔会下厨,一眼能看出下厨之人厨艺不俗,尝了两口,说道,“难怪阿行喜欢上你家蹭饭,小纪厨艺真好。”
见餐盒旁边还有一瓶蜂蜜水,司母刚想说自己体内胃酸过多不宜喝蜂蜜水,却见司逐行已经揭开瓶子开始喝。
司母遗憾:“阿行,你昨天喝酒了?”
司逐行喝完点头,“喝了一点。”
司母听完看了眼纪暮,发现纪暮对司逐行喝蜂蜜水的行为没有一丝诧异,显然就是专门为司逐行准备的。司母这才发觉俩个人的关系远比自己想象得好。
朋友之间,顺手帮做一份饭菜很寻常,但醉后帮忙准备解酒水却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包容。
纪暮吃过早餐,所以只准备了两份粥。司母喝了山药肉沫粥,剩下的香菇虾仁粥就归司逐行,纪暮想到昨天司逐行说要吃虾,现在这样也算另一种圆满。
司母需要静养,等两人吃完东西,纪暮告辞离去。司逐行想送他下去,纪暮拒绝。
等走到医院门口,纪暮突然看见一个熟悉身影,看了一会儿拨通了一个电话。
因着司母这两天住院,司逐行周末没回山水云天。周一司母要出院,司逐行去公司时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到公司楼下,一个妇人突然拦住他。
“您好,请问一下,您知道青松公司在几层吗?”
妇人带着一个白色口罩,眉眼似曾相识,说出的话很客气,声线却有点冷。
“我就是那里的员工,阿姨,您找人?”
妇人迟疑一瞬,问道:“你们老板纪暮纪先生在吗?”
司逐行听她打听纪暮,仔细打量了妇人一眼,五十多岁的年纪,衣着得体,气质不俗,年轻时候想必是个美人胚子。
“你是他什么人?”司逐行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女子听到这个问题怔住,眼里闪过一抹复杂,“抱歉,不方便回答。”
说完看了眼高楼,随后转身走向旁边的咖啡店。
司逐行本想问清楚,要是纪暮的亲人带上去也无妨,但现下妇人藏着掩着又不多纠缠,司逐行心下一阵狐疑。
司逐行上楼时纪暮正低头看文件,门没锁,司逐行放轻脚步,走近了盯着人看,纪暮看得认真,半响才发现。
看见司逐行,嘴上露出笑容。
“回来了,不声不响站这干嘛?”纪暮打量了司逐行一眼,随后身子往沙发上仰。
“不干嘛,看你,两天没见,如隔三年。”司逐行一惯做派。
纪暮揉揉眉心,充耳不闻,“别贫,阿姨好点了吗?”
“好了,我爸下午回来,他回来就没我什么事。”纪暮听完点头,司父出了名的宠妻,这也不奇怪。
“我下午和你一起回去?”司逐行继续说道。
“你没开车?”纪暮已经习惯司逐行的蹭车行为,还是不免提了一嘴。
“有车,但想和你一起坐。”这话听着没什么,但看着司逐行挑眉暧昧的神情,纪暮觉得这个坐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纪暮避开他的视线,低头继续翻刚刚的文件。
司逐行恶向胆边生,两步向前抬手压住文件,而后靠在纪暮的桌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交叠,眸光浅浅望着纪暮。
纪暮扶额:“你要说什么?一次性说完。”
“纪暮,我想你了。”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不知道内敛还是习惯使然。
纪暮拿笔轻敲司逐行按压文件的手,纹丝不动,叹气,“你刚刚进门不是说过?如隔三年。”
司逐行一听乐了,随即拿起文件放到身后,“我以为你没听见,我只好再说一次。”
纪暮文件没了,看向罪魁祸首,抬手扶额。
“赶紧提要求,但不要太过分。”纪暮觉得再任人取闹,自己今早就不用工作了。
司逐行听了一双桃花眼盈满笑容,“你抱我一下或亲我一下。”
纪暮已经开始习惯司逐行直接又流氓的做派,明明是一副轻佻索求的语气,配上好看的面孔却只余几分风流,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换一个。”纪暮明晃晃拒绝。
“你让我抱一下或亲一下。”司逐行不肯放弃。
纪暮觉得这两个要求没有什么区别,无奈道:“别闹,晚上让你坐我的车,文件还我。”
司逐行听闻眼眸一转,“你起来我就还你。”
纪暮用脚想都知道司逐行不怀好意,坐着没动。
俩人对视了几秒,司逐行先妥协,“行,还你。”说完将文件放回桌上,页面还是刚刚的位置。
纪暮见状眸子一松,“回你的位置。”司逐行身形修长,往桌子上一靠,纪暮的半个桌子没了。
“看够了我就走。”一副混不吝模样。
纪暮两辈子谨慎做人,从来没见过司逐行这么无理又难缠的人,开始考虑快速找人装修办公室,最好将俩人的位置隔开。
纪暮束手无策,只好站起身,司逐行一向力气大又不肯配合,纪暮想将人拉开桌面,手上用了点劲,谁知这次司逐行一反常态,纪暮手腕一转,一双温热的躯体就被他拉入怀中,踉跄后退两步,站稳时腰上被覆上一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纪暮:“······”
肩上传来一阵轻笑,纪暮耳朵有点热。
纪暮想解释,无从开口。
司逐行见好就收,没几秒放开纪暮,走之前不忘调笑:“暮哥,我还是喜欢你主动一点。”
纪暮看着司逐行,眸中复杂,“你故意的。”
“我顶多算配合。”纪暮发现司逐行有一套自己无法理解的语言系统。
纪暮不想再讲话,连忙挥手让人离开。
俩人没看见紧闭的门被人打开一角又再次合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司逐行的胡闹,自他出现后,纪暮觉得自己的效率低了不少,好在没两个小时下班。
中午俩人一起下楼就餐,纪暮觉得不远处有双视线仅盯着他,仔细一看,大家忙着就餐,并没有人盯着自己。
隔天下午,俩人下班走到楼下,一个身穿黑裙,戴着白色口罩的妇人站在俩人面前。
赫然是昨天早上向司逐行打听纪暮的妇人。
她的眉尾不远处有颗细小的黑痣,摘下口罩时轻轻擦过。
纪暮身子陡然僵住,温和眼眸覆上一层寒冰。
司逐行看着酷似纪暮的眉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她戴着口罩司逐行还是觉得眉眼似曾相识。
女人率先开口:“纪······,小暮,我可以和你聊一下吗?”
司逐行感受到纪暮的情绪,挡在前面,看着女人问道:“我记得你昨天才和我问路,你是什么人?”
女人嘴唇微动,“我是······”说了半截儿没声。
纪暮拍了拍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声音恢复浅淡,听着没什么情绪,但还是耐心向司逐行解释:“没事,是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女人听着这个解释眼中突然一空,带了几分失落。
纪暮看着眼前的女人,隔着两世的距离,记忆突然向小时候靠拢。
外婆去世后,程淼冲冲赶回。
入土第三天,程淼在天光未亮的冬日清晨带纪暮离开生活了九年地小县城,踏上人生中第一趟列车,他手里拿着洗得泛白褶皱的书包,里面塞着所有小学书籍和几件衣服。
绿皮火车越开越远,小孩子对于未知环境的恐惧胜过期待。纪暮一路上不吵不闹,小心翼翼以乖巧姿态讨好女人,他很期望女人能和他说几句话,或者聊聊即将开启的生活以减轻心中的恐惧。
可女人只是随意瞥过纪暮的脸,目光淡而空,又仿佛带着几分眷恋。
过了许久才没头没尾说了句:“你会过上本该拥有的生活,至少比以前好。”
小小的纪暮并不能消化这句话,但看出女人不想多说,稚嫩双手紧抓着书包不再吭声。
火车开了两天两夜,下站时天光大亮。
程淼带纪暮在路边吃了一碗热乎的馄饨,随后拦下一辆车。出租车开在平坦的水泥路,在纪暮好奇的目光中停在了一个复古肃穆的大房子前。
再之后,程淼在纪暮哀求的眼神中离开了他的世界,转身面对一群陌生打量的眼神。
程淼无法自称母亲,纪暮俩辈子没叫过一声爸妈。
程淼看着纪暮疏冷的眼神,说道:“我们可以谈一下吗?”
纪暮颔首。
公司附近有个公园,纪暮将人带往那里,司逐行不放心,紧紧跟在不远处。
“小暮,我去过纪家了。”程淼率先开口。
“嗯,我搬出来了。”纪暮语气平淡。
“他们对你不好吗?”程淼语气关心。
纪暮觉得有点可笑,从小不管不顾,上辈子身陷囹圄也不见身影,不知道这辈子为什么突然出现。
“您有什么话直说?”程淼出现得莫名,纪暮猜不透她的意图。
程淼听着纪暮的话眼里透过一抹忧伤,嗫嚅半天说道:“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你还缺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很多东西的需求性都有时间限定,纪暮曾经需要的从未得到,后来索性戒了期待,不再期待。
纪暮看了眼不远处的司逐行,司逐行本在低头看手机,似有所感,突然抬起头,纪暮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看着他松了口气。
纪暮回答后,程淼迟迟没再讲话。
看着太阳即将落山,纪暮觉得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突然起身,“抱歉,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程淼听闻瞳孔一紧,末了点头:“好。”
司逐行见纪暮起身,快步走向他,纪暮眼底残留着似有似无的哀伤,司逐行看了心里泛起一丝沉痛。
“纪暮,你别难过。”原生家庭的痛不是三两句能抚平,司逐行也无法感同身受,只是忍不住安慰。
纪暮看着情绪随着他波动的青年,青年有一双干净澄澈的眸子,胜过纪暮两世所有的风景。
纪暮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动,抬高了两分又顿住,犹豫间,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纪暮,我冷了,我们回去吧。”
司逐行只想将人带离这里,千想万想,还是觉得家里最舒服。
纪暮回握,“好。”
有那么一瞬间,纪暮甚至想什么都依着他。
“逐行,我们周末去无息山看冬樱花吧!应该快开了。”
今天二十号,比上次约定的时间已经晚了五天。
“好,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