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归于光明 忘却前夜
盔甲里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那一刹, 托尼带着血污的面容在眼前闪过，维吉尔没说话，一滴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上。
托尼给他的战甲里其实配置了温湿度监测和烘干功能, 他刚从战甲里出来，身上甚至还带着热意。
“……雨这么大, 怎么不找把伞？”
托尼的声音通过战甲的扩音器传出来, 显得柔和又无奈。
维吉尔不知道说什么, 又只简单地应了一声，蹲了下去, 渐长的发丝遮住他的神情，金红色的战甲无法，只能也蹲在他面前。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是不是听到我的声音又想我了……还这么害羞。”
托尼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但和他一起出任务的人却能感受到他周围的低气压, 表情甚至都颇有些咬牙切齿。
“……没有, ”维吉尔终于闷闷地回答了一句，“没害羞。”
托尼就看见了个一闪而过的幻影，还不清楚情况, 只能听出来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低落，耐着性子安抚他的情绪，声音又柔和又温柔，听得对面和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移开视线。
彼得在他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他, 想插嘴又每次都被托尼一个手势压下去，只能在他旁边转来转去，最后可怜兮兮地蹲在一边。
“怎么还是不说话？”托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面上的表情更冷几分，语调却没有丝毫变化，“这么久没见面, 我可不希望家里小王子变哑巴了，kid，被人砸了场子就告诉我，我随时能提你找回来，别一个人憋着难过好吗？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维吉尔浑浑噩噩的大脑捕捉到几个关键词，如电光掠影般让他惊醒了一瞬。
“……We？”他颤着声音问，“‘我们’是谁？”
托尼意识到他们一直没在一个频道上说话，只能捏了捏眉心，把蹲在一边的蜘蛛侠提溜了过来让他说话。
彼得捧着手机，看着已经烦得在一边踢雪堆的托尼，试探性地出了个声。
“哦嗨维吉尔，我是彼得……呃，你知道，你的邻居彼得·帕克，”彼得说完却只能听见对面淅沥的雨声，心里瞬间闪过无数个不妙的想法，“……你不会不记得我们了吧？”
他大惊失色，声音都变了个调，立刻叽哩哇啦起了一大堆东西，什么“我是你在中城高中的同班同学兼同桌”到“我们有两个共同的好兄弟内德和哈利”，再到“我的天哪你怎么还是不说话你是不是被人陷害了”，话题转变之快之不严肃让托尼都忍不住扶额。
维吉尔终于低声笑了一下。
彼得直接愣在了电话对面。
“I know——”他语调似乎骤然轻快起来，“你是彼得，彼得·帕克，还有托尼，队长，娜塔莎、克林特、班纳博士……我还记得你们，就像你们还记得我。”
雨依然下着，黑沉沉的夜空看不见一点亮光，维吉尔面色依旧有些泛红，却从地上站了起来，碰了碰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金红色战甲。
“谢谢。”
彼得不知道他是在跟谁倒谢，连忙语序混乱地也道起谢来。
“哦不用谢！”他十分慌张，完全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我是说，没什么好谢的，好吧，谢谢，也谢谢你，维吉尔，好吧，我到底在说什么……”
他沮丧地哀嚎了一声。
维吉尔笑了一下。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把手机给托尼吧，彼得。”
自以为出了个大糗的彼得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意思，只能自我安慰他是在说自己依旧很有活力，垂头丧气地把手机递给托尼，难过地又蹲在一边画圈圈了。
托尼实际上对他的战绩十分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彼得于是又活力百倍地活了过来，凑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准备什么时候回来？”
他开门见山地问。
维吉尔沉默了很久，最后也只说了句他不知道。
托尼拿他没办法，只能随着他去，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把他们名字记下来，回来了都告诉我，我一个个帮你找他们麻烦，知道了吗？”他冷哼一声，“我们斯塔克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别担心，就算是那个氪星超能犬我也帮你揍，我们都给你撑腰呢，你说呢，查尔斯？”
查尔斯原本还在打量老友的一双子女，听见托尼叫他之后满是笑意地应了一声，双手交叠在身前，依旧显得优雅而从容，但皮特罗就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杀气。
他和彼得同步地抖了一下。
“……查尔斯教授也在吗？”
维吉尔愣了很久，最后也只是记得自己似乎笑了一下，问出了这样一个似乎不太有必要的问题。
“当然，”托尼很快速地扫了一眼背后的一对兄妹，“复仇者和X战警在一起执行任务，我们在索科维亚。”
“要和你的朋友说句话吗？”
出于私心，托尼并没有直接把维吉尔用的词汇照搬过来，但脑子转过头又钝了下来维吉尔也没意识到这一点，潜意识里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马克西莫夫兄妹后很爽快地答应了。
还没说上多少话的托尼倒是有点不太乐意，不过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旺达，皮特罗。”
维吉尔只是下意识叫他们的名字，旺达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是不是发烧了？”
她一脸严肃地说，皮特罗也紧张起来。
“……No.”维吉尔下意识反驳，还在试图尝试让话题正过来，“我们要谈的重点不是这个……”
于是托尼一行人有幸看见对他们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旺达对着手机对面的维吉尔展开了起码两分钟的数落，运用各种手段证明了他现在确实在发烧。
维吉尔脑子钝钝的转不过来，勉强清醒了点没被她套进去，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事也没有。
旺达都快被他气笑了。
“我们就算不谈论你的问题谈论我的问题，你又想让我怎么做，维吉尔？你知道我不会轻易原谅他。”
维吉尔这时候又清醒了过来。
“旺达，你知道我不是想让你就这样放下你和他之间的仇恨，”他说，“你们一直被梦魇折磨，也是这种信念让你们挺过了一次又一次实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并不只是这么简单——我能向你保证托尼没有参与这件事，但不代表九头蛇没有参与，我不希望你们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和工具，也不希望你们一直受制于人。”
“你们知道我在追求什么，我希望你们也能自由。”
托尼突然注意到自己在这段话里和之前的录音里似乎都不是什么正面形象，连忙伸出手打断了他们。
“等等等等等等，”他很不解，“你们的意思是我和你们之间有不可原谅的仇恨？抱歉，我说话比较直接，但我不认为我会和你们有什么联系，如果不是维吉尔告诉我这档事，我根本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旺达掀起眼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你研发的武器毁了我的家庭。”
托尼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浩克的嘶吼声还在地堡中，隐约能听见两声，托尼却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胶水粘连，什么也说不出来。
“……抱歉，”他没想到会是这样，最后只是声音有些干涩地说，“我会尽力补偿你们的。”
他没有提奥巴代的问题。
皮特罗挺想出言嘲讽，话到嘴边又被旺达拦住了。
旺达看着手机通讯界面上显示的名字，又看向坐在轮椅上、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查尔斯，最后才看向神情难看的托尼。
她总是能比皮特罗察觉到更多东西。
“多可笑，”她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也有被人玩弄股掌之间的一天……我不会向你复仇了。”
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我的父母和曾经帮助我的人都不会愿意见到我和快银成为这样的人，”她补充了一句，“你们给我自由，我不对你们动手，从今往后，一笔勾销。”
她知道复仇者来这里的目的，也知道从今往后，九头蛇不再能成为她的束缚。
维吉尔和赛琳娜都一直不希望她和快银被过往拘泥，也不希望他们一直沉浸于仇恨。
她不会不懂他们的意思。
在九头蛇这么多年都一直干净的手，不应该沾上同类的鲜血，也不应当成为控制他人的魔爪。
她其实看得很通透。
但她只是有些放不下：那么多年的噩梦，两天生不如死、绝望无助的经历、一直坚持的信念……
可是她看着眼前甚至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的托尼·斯塔克，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恨意都是个笑话。
维吉尔的意思她都明白。
她、皮特罗、他们的养父母、托尼·斯塔克、奥巴代……都只是他们阴谋的一环，只是九头蛇为了欣赏他们自相残杀这幕好戏操控的棋子。
但那都只是过去式了。
她还有大好的青春。
旺达·马克西莫夫和她的兄弟，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个人，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没有理由被困在过往的那些长夜里。
第142章 新身份 走马上任
“……我很抱歉。”
托尼闭了闭眼, 最后仍然只是这么说。
他心里已经有了补偿他们的计划，但恐怕旺达不会轻易同意，他能看出面前这个女孩冷静下来之后分明清醒而强大, 不需要他们的关照也能过得很好。
或许他该找查尔斯谈谈。
通讯对面的维吉尔松了一口气。
“……发烧了别到处跑，”旺达最后有些无奈地说, “你在九头蛇能随便捅娄子, 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外面不一样……维吉尔，你的恐惧是那样强大而可怕, 我不希望你被它控制。”
维吉尔沉默了一下，掀起眼帘后是连绵的黑云与瓢泼的雨，头脑昏昏沉沉，体内也是两股力量的斗争, 撕裂着他的感官与神智。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现在依旧站在这里和他们说话的。
“我会努力的。”
他最后只是轻声说, 稍稍放松下来之后大脑的滞涨感更加明显，让他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让我跟托尼说两句吧，”他缓了缓, 听到托尼的玩笑话后眉眼松了松，“为什么要跟您说话？当然是因为我想您了。”
托尼被他难得的直球哽了一哽，更狠不下心训他一顿，笑骂了他一句就知道仗着自己不能把他怎么样乱来之后陷入沉默。
两个人很久没有说过话, 现在好不容易联系上，托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照顾好自己，我给你的战甲别当成摆设, 空间钮里的都能随便使唤，找个酒店或者什么地方好好休息两天，不能因为药苦就不喝药, 我可不想看见我送走的人回来半死不活的……”
他难得耐心地叮嘱了很多，维吉尔只安静地听着，最后坐在了玻璃门外，蜷起身子看着茫茫的雨幕，时不时“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他听见托尼在对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累了吗？”
托尼突兀地问他。
维吉尔呼吸一滞，那些明晃晃的猜忌与怀疑、自从得知真相后被悬而未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折磨的痛苦和陡然升起的担忧与恐惧、不甘与愤恨……都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
“……不累的。”
他认真地说。
为了他们理想中的未来，为了不再重蹈覆辙，想让他做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和巴巴托斯一起永堕地狱，再也无法看见地球上升起的旭日。
“嗯，”托尼语调淡淡的，也没说自己信不信，“累了就回家，我们都在等你。”
维吉尔为自己勾勒出的、如泡沫般脆弱的图景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戳穿，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但说不累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从前再怎么强势，现在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同样会哭会笑，会茫然会痛苦。
但他没办法告诉他们一切都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这个世界就是他的责任，他总得对自己留下的这堆烂摊子负责。
这多少有点太扯淡了。
通讯对面的人久久没有等到他的回应，似乎又叹了口气，嘟囔着什么孩子大了心思不好猜，把手机递给了另外一个人。
“呃，维吉尔？”
彼得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试探着看了一眼托尼，在众目睽睽之下荡着蛛丝跑进了树林。
他总觉得自己要是在这里说出点什么其他的，斯塔克先生会抓着他盘问三天三夜不带停，他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恐怖的斯塔克先生扔出去。
托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迅速离开的背影，几秒钟后幽幽地扭过头看向复联其他成员。
“……谁把我家睡衣宝宝教坏了？”
他一句话直接破坏了现场凝滞的氛围。
这下又你家的了，克林特无力吐槽，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天天嫌弃彼得太闹腾不听管教说都是跟着他们混坏的。
看破了一切的娜塔莎但笑不语，扭头向悄悄凑到她身边的旺达笑了一下。
离开现场的彼得做贼一样地把手机捂在耳边，地下组织接头一样语调轻轻。
“……你是不是去了什么很危险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问，“不不不不用回答我，其实我偶尔能感觉到一点……”
“……什么？”
维吉尔闭了闭眼。
目前为止出现了太多的意外，就算斯特兰奇突然告诉他多元宇宙又要碰撞了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就是，其实也没什么吧……”彼得支支吾吾的，“你最近是不是很难过啊……我最近心里也闷闷的，梅姨和本叔被斯塔克先生送去巴黎旅游了，哈利最近在公司，内德前两天还邀请我一起出去玩，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你。”
他絮叨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我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斯塔克先生也不愿意告诉我，但是他总是看上去很忧虑的样子，维吉尔——大家都很关心你，有什么难过的也可以告诉我们啊，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有时候也想帮你做点什么，你明明知道，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他当然知道，维吉尔闭着眼，迷迷糊糊地想，知道彼得的那点小心思，还坏心眼地喜欢逗他，其他人都知道，也就彼得看不出来。
怎么这么恶劣。
他骂自己，但也知道恐怕电话对面的高中生现在正觉得自己一时冲动说错话了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找补。
只是他头疼得厉害，一时半会感觉说话都一抽一抽得疼。
“我知道，”他揉着眉心，“……我知道你们都很关心我，我也很想念你，彼得，我在做的任务没什么危险，只是我不太会照顾自己，别担心，好吗？”
彼得声音闷闷的。
“但我还是很担心，我最近认识了新朋友，但是我看着他总是想到你，维吉尔，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你一起执行任务了。”
他很少这么直白地提出什么要求。
维吉尔认识的彼得·帕克总是有点羞涩、总是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的男孩，也就在朋友面前会稍微放松点，但这么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他也是隔着通讯第一次感受到。
“我很快就回来。”
维吉尔笑一下，掀起眼帘看向左扭右扭、淋雨唱着歌的死侍。
或许他们不会知道，这一通电话来得多么及时。
但他现在要继续拯救世界了。
维吉尔让彼得替他向其他人问好，挂断通讯后在战甲的帮助下向死侍招了招手，又让菲德尔往他卡里打去了提前约定好的酬劳——另外五倍一起，一分不少。
被金主爸爸包养的死侍快开心上天了，也顾不得制服上那些砍怪物留下的残肢血肉之类的东西，直接冲过来给了金主一个熊抱。
“哦我的金主爸爸啊……身后有几大集团撑腰打钱就是阔绰，哥都要爱上你了，如果不是哥已经有凡妮莎了哥甚至愿意为你当三，开玩笑的哥永远爱凡妮莎。”
维吉尔把他推远了点。
“受伤了吗？”
他咳了两声，擦掉唇角溢出的血丝，收拾好神色后把战甲收进空间钮里，接过死侍不知道从哪里递出来的伞，撑开走进雨里，往旁边偏了偏。
死侍倒是安安分分地跟他一起躲在伞下面，没又左扭右扭地把伞撞个左歪右斜。
“区区小伤，”他不以为意，“哥可是你们想杀都杀不死的人，怎么样，嫉妒了吗？”
维吉尔笑了一下。
死侍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有惊天动地兄弟情滋润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上一秒还一副死了老婆的样子下一秒就笑容满面了，你说小蜘蛛知不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哦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不说那个词，哎呀你不知道嘛那啥管很严，什么都不让说的，又不是哥不想说。”
他又在嘀咕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维吉尔不是很想听懂他在说什么，叫了架战甲回来把他直接装了进去。
“受伤了就好好休息，自愈不是不会疼。”
他语调淡淡的，没管死侍是什么想法，下了往纽约圣殿的方向去之后又给他打了笔钱，然后开了通讯频道。
通讯里现在简直锣鼓喧天，快银和沃利得意又猖狂的笑声隔着几百公里攻击他脆弱的大脑。
维吉尔默默把战甲内置扩音的声音调低，顺手关了自己的麦，穿上共生体战甲跟上前方的金红色战甲。
如果杰森知道他现在在通讯里但是不说话，自己又免不得被一阵冷嘲热讽。
他还不太想成为首领嘲讽钉子户。
快银正在跟旺达邀功，顺带挤兑一下同样是极速者的沃利。
“我们说好的部分可不包括你踩一捧一。”
看在快银包了他一周三餐的份上勉为其难同意当对照组的沃利没想到他放了水居然还要被挤兑，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康纳懒懒的声音插了进来，“那小子多爱在妹妹面前开屏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这妹控计较有什么意思。”
旺达：“别理他们，一群幼稚鬼。”
安尼塔打了个哈欠，“打了一天一夜了，其实还是挺累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这么有活力。”
卡西：“善后工作还没处理完，他们已经开上香槟了。”
彼得加了进来：“哦嘿打断了你们的谈话不好意思！先生们女士们，有人看见绿箭了吗？我捡了一堆箭头，挂在银行门口了，告诉康纳自己去拿就行。”
绿箭：“我马上到。”
杰森：“盯着点统治军残党，他们喜欢放冷箭，超级小子把贝恩看住了。”
康纳回答的语调依旧散漫，“放心交给我，这个大块头跑不掉了的。”
“别担心，我们都没事。”
提姆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响起，维吉尔心领神会地在私人通讯界面扣了个1，退出通讯频道后在圣殿面前落下。
斯特兰奇和哈欠连天的泽尔玛在这等了他们一会儿了。
“你来了，”眉眼间隐隐透着些疲惫的至尊法师看了一眼死侍，侧开身邀请他们进去，“我有事同你商量。”
维吉尔微微蹙眉，和斯特兰奇在死侍呼天抢地的“这一点也不秘密行动”和“哥雇佣兵的逼格碎了一地”的呼喊中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硬撑着谈了半个小时，最后从他手里接过深蓝色的魔法斗篷。
忽略一些让人心头沉沉的谈话，维吉尔现在好歹晋升成了光荣的至尊法师助手。
虽然这个至尊法师助手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在圣殿里倒头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143章 晚安世界 早该陷入的永眠
虽然至尊法师本人并不在意在他家里是不是多了个一睡一星期没醒的睡美人, 但他对至尊圣所里突然出现一个过分吵闹的ADHD患者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因为金主一直没醒，没接到下一单的死侍每天在他面前上窜下跳起码四小时起步，害他差点施错了几个魔法咒语。
“我说, ”斯特兰奇正翻着书，不经意间掀起眼帘就看见一个在眼前放大的屁股, 皱着眉往后撤了撤, 冷静了三分钟还是忍不住扶额, “你在我这里捣乱有什么用，要不我送你去黑暗多元宇宙你跟巴巴托面谈一下让它把你的金主放出来。”
正哼着歌翻魔法书籍的死侍闻言捂住了自己的胸部一蹦三尺高, 后退到了书架边，十分惊恐地盯着他。
“我是不会献身给那个超巨型死变态的！长脸奇异果你别想让我献出自己的贞洁…！”
斯特兰奇一时有些槽多无口。
他不知道是该吐槽死侍居然还有贞洁还是吐槽他脑子里居然每天都在想这些没用的黄色废料。
他扯了扯嘴角，一句话都没说。
死侍颇感无趣地移开眼，最后兴致勃勃地抽出一本书准备出去。
“……《地窖里的东西》？”
斯特兰奇知道那本书, 毕竟是他自己编写的, 但他更好奇死侍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地下室禁制把这本书偷出来要干什么。
于是他也这么问了。
毕竟委婉地跟死侍客套，他只会装作自己没听懂。
“你要去干什么？”
死侍嘴里发出了奇怪的笑声，听上去不怀好意。
“我要去唤醒我亲爱的金主爸爸了, 如果小石头再不醒，我就又得去地下酒吧找生意了，”他转眼之间又超大声、超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唉, 这年头，雇佣兵也不好当啊，没个稳定的收入, 连养家糊口都困难，不多从冤大头手里敲点钱怎么买纽约市中心的顶层套房。”
刚醒没多久的“冤大头”本人很不巧刚好走到门外，拽了拽有点不太合身的深蓝色斗篷, 敲敲门板表示自己到了。
“我给你的酬劳可够你在市中心买几套房了，”他的语气轻巧而随意，“打扰两位了吗？”
他靠在门边，看上去面色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深蓝色的魔法斗篷显得他肤色更白，停靠在门上的手腕戴着浅金色的手镯，几颗嵌在上面的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隐隐发着光。
斯特兰奇掀起眼帘看向他。
他并不觉得现在的维吉尔与一周前那个狼狈的、发着烧的人依旧相同。
而他也确实察觉到了一些情况。
巴巴托斯的力量虽然被压制着，但作为载体的维吉尔仍然在影响下被放大了心中的某些欲/望。
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被放大的是哪一部分，他只能希望不是什么负面情绪。
不然又是个棘手的敌人。
“醒了？”
他打量了维吉尔两秒，最后嗓音淡淡地问。
维吉尔颔首，“感谢您和泽尔玛这几天对我和韦德的照顾。”
斯特兰奇摆手。
“要谢就谢泽尔玛吧，那个傻姑娘以为你快死了提心吊胆地照顾了你一整个星期”
维吉尔很上道地表示自己会想办法让这位兢兢业业还兼职了至尊圣所另一管家职位的图书管理员小姐献上谢礼。
随后又是冗长的讨论。
两个法师神色严峻地讨论着这一侧现在面临的危机，手上的投影根本没停下过，已经从地球内部危机探讨到了维度之外的威胁，听得懂但就是不想参与的韦德坐在两人身边搔首弄姿。
斯特兰奇挥手驱散眼前深紫色的迷雾。
“多玛姆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巴巴托斯的小动作不会停下……”他站起身，推开门望向窗外，世界在他眼中是另外一副模样，“你也能感觉到，魔法正在逐渐复苏，混乱、无序，世界基石也正在动摇，我们都没有多少时间了。”
他紧盯着维吉尔，没有错过他任何一丝面部表情的变化。
维吉尔微微笑了一下，走到他身边，闭眼又睁开后看向空气中流动着的魔法元素。
最棘手的巴巴托斯之心被再次暂时控制后，黑暗法则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残存的和不断产生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地流向它们的“容器”，一直深藏的魔法力量再一次复生，逸散在空气中。
维吉尔手臂搭在窗台上，微微眯眼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指。
各色的魔法元素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颤动着，他最后张开手掌，让这些轻盈而微渺的魔法颗粒在空中炸了个小小的烟花。
斯特兰奇注视着他的动作，目光上移，将他随心而倍感无趣的表情收入眼底，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还有一年。”
维吉尔弯唇一笑，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前提是我和它都不参与，但想来巴巴托斯不会给我太多的缓冲时间……不过那也不重要。”
他并不是很在意巴巴托斯会干什么。
维吉尔面上的笑意逐渐加深。
毕竟这一侧世界基石动摇导致的时空交汇和世界碰撞……也不只是巴巴托斯会利用。
钻漏洞谁不会呢？
他的心情有点异样的愉悦。
巴巴托斯既然能通过巴巴托斯之心影响和动摇他这个世界支柱人物的心智，也就代表着他同样能用一些手段影响巴巴托斯手下的世界。
重回正轨或是玉石俱焚……都比半死不活地被巴巴托斯掌控着在绝望的泥潭中挣扎要强上几分。
维吉尔指尖往下一划，手镯上蓝色与绿色的宝石微微闪光，他拉开传送门，眼前的空气直接被破开一条黑色的裂隙，他抱臂后退了几步，看着周围的空间随着裂隙的扩大逐渐扭曲。
“要一起去吗，韦德？”
维吉尔看向传送门对面那片焦黑色、仍然在冒烟的废墟，朝死侍的方向偏了偏头。
山不来我，我去就山。
虽然确实现在单挑挑不过巴巴托斯，但维吉尔手里捏着他的心脏，也没理由让自己处于被动。
掌握战争主动权的人从最开始就更加占据优势。
他们已经取得了最初的优势，接下来他们需要做的是将劣势化为优势。
对刚到世界异侧的维吉尔来说，这几乎难于登天，但对现在手里捏着巴巴托斯力量、自身力量也在逐渐回归的维吉尔来说，就像回家一样来去自如。
这也是他们这两次会议一直在讨论的问题——怎么在最短的时间里瓦解巴巴托斯在小世界的统治。
巴巴托斯手底还在挣扎的世界数不胜数，就算他们胜不在质，也能胜在数量优势先提前骚扰一番。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世界还没准备好……维吉尔闭上眼，压下心底略显激进的想法。
……他总得留条后路，即使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托尼和彼得。
维吉尔本人对这个计划不甚在意，但能给巴巴托斯添点堵，又能让自己受益，他倒也乐意，死侍总是对这种穿梭世界整点大活的行为跃跃欲试，看不出来有半点不乐意。
“是的，死侍已经准备好了，哥是一个高效率的雇佣兵，随时可以跟随金主爸爸的命令而行动。”
维吉尔一脚踏了进去。
“这不是一次交易，也不是雇佣，韦德，我不会为你的劳动付出酬劳。”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只是以朋友的名义尝试着邀请你，我一直认为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战友……你一直在追寻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但我希望这些世界能给你。”
斯特兰奇微微叹了一口气。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试探着死侍，随意、轻巧、甚至有些巧言令色的意味——但你知道他该死的真诚。
踩在所有人的心理底线之上奏出《c小调第五交响曲》，只是第四章节却近乎无声——这就是他的现状。
韦德叽里咕噜了一大堆，维吉尔没听清，但大概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可能还在骂他，只是在他跨过传送门后一把抽出他背后的长刀，干脆利落地让向活人袭来的黑紫色不明形状怪物身首分离。
黑色的黏液顺着武士刀的刀锋滑落，他微微垂眸，如同投掷飞镖般将手中长刀掷出，恰巧刺穿死侍身侧怪物的脑袋。
他跟伸出手拔出自己宝贝刀后兴高采烈跑过来的死侍击了个掌，翻转手腕握住长枪，抡了个花后向地面一插，枪尖入地时激起的气浪震过他的衣摆，向无限远处蔓延。
维吉尔片刻后掀起眼帘，收回长枪打了个响指，金色的火焰从他脚下向四周蔓延，从泥土与砖石的缝隙中腾然升起。
“这个世界没有活着的生物了，下一个吧。”
他的语调很冷淡，没有任何的波动。
审判之火会焚尽这个世界的一切，然后将净化的力量反馈给他。
他和巴巴托斯在某些时刻也称得上此消彼长的宿敌关系。
死侍嘟囔着什么，跟着他的脚步迈进了下一个世界。
依旧没有任何生命体征。
一个、两个、三个……他们在几个月内走过了快要几百个世界。
没有任何生命体依旧存活。
这就是巴巴托斯统治着的世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让人恐惧、颤抖。
一旦他们的世界落进巴巴托斯手里，维吉尔无法想象会有的后果。
比死亡更让人绝望的方式有很多种，维吉尔不觉得巴巴托斯会放过他庇佑的世界和人类。
维吉尔中途休息了一天，把乱七八糟找来的东西堆在了至尊圣所，很快又踏上了路途——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息。
怪物的嘶吼充斥着整个世界，维吉尔面色肃然地看向眼前这个扭曲着向他冲来的怪物，伸出手掌停在它面前。
下一秒火焰从他掌心燃起，包裹了眼前这个面容狰狞的怪物，连灰烬都不曾留下。
“OK，”死侍已经学会了从他的神色判断这个世界的情况，“这个世界又死光光了对吗？我们去下一个世界吧，死侍都快无聊得泡进死池子里了。”
维吉尔没有说话，抬眼看向不远处。
人形的怪物站在远处，咧开的大嘴向下流淌着涎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他们。
死侍摘下自己的头罩——经过几个月的并肩作战，他和近来越发沉默的维吉尔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特指他说五句话维吉尔能插上一句。
“那家伙死了吗？”
韦德搭上他的肩膀，目光下移落在它腰间黑黄的腰带上。
维吉尔“嗯”了一声。
“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大概是受到巴巴托斯的影响尸体也异变了……我们来的太迟了。”
韦德不在意地挥挥手，揽着他的肩膀朝怪物走去。
“男人的肉块、女人的肉块……像下雨一样从空中落下了，这些世界就是这么魔幻，就像是空荡荡的快要倒塌的戏台，越是接近闭幕越是诡诞……不如让哥给他们放把火，你看不着哥也看不着，谁都不糟心。”
“——话说这小子谁？”
他话锋一转，在怪物的蓝眼睛前晃了一圈。
维吉尔垂眸看向他紧握的手掌，伸出手附在他的手背上。
他没有恶意，怪物甚至也没有恶意，甚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双蓝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片刻后低低嘶吼了一声，松开手掌，把沾满了黑色血肉与黏液的东西露出来，递到维吉尔面前。
尽管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但维吉尔依旧能认出来那是一枚蝙蝠镖。
他看着这个有些矮小的怪物，微微弯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几秒后才直起腰接过他的“礼物”。
它又吼了一声，嘴角的涎水越流越多，差点咬上维吉尔的手臂，最后在还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下，姿态扭曲地离开了。
“……我会保护好我们的世界。”
维吉尔轻声承诺，冗长的咒语流泻而出，金色的法阵覆盖在地面上，亮起的光芒笼罩着肉眼可及的一切——砖块、瓦砾、赤褐色的泥土、摇摇晃晃着离开的怪物……
“晚安，杰森。”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蝙蝠镖，头也不回迈向下一个世界。
第144章 又是一年冬 幸存与重逢
“说不准下个世界就有活人了呢？”韦德心很大, “别摆出那副死了亲哥的表情好吧小石头，他在这么多个世界都死翘翘了，好歹这个世界还给你留了个礼物, 怎么看怎么划算，说不准你去下个世界还能捞个活蹦乱跳的红枣头。”
韦德勾着他的肩膀, 差点一脚踩空之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膛, 说着什么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就要毁容了之类的, 忿忿不平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块之后又抱着脚大叫了两声。
“韦德，我也没这么脆弱, 另外，你如果再说杰森是红枣头他又要在我们回去之后找上门了。”维吉尔看向眼前这片黑沉沉的海，把捏着的蝙蝠镖放进空间钮里，“——我对和这些触手怪近身搏斗不太感兴趣, 能不能让海水全部蒸发了。”
他兴致缺缺地坐在海边的岩石上。
韦德在他旁边坐下, 抽出武士刀在空中毫无章法地乱挥着。
“就算我不说他是红枣头，红枣头也会跑来至尊圣所找你吧，话说回来, 你再不回去小男友心就碎了吧？虽然死侍对你抢走了小虫很不忿但是哥打不过你就算了，结果你走这么久都不哄哄他？”
维吉尔看着从海面下浮出的人鱼状生物。
“上次是只有一个人的蝙蝠系英雄，这次是亚特兰蒂斯早就死去的臣民？”他眯起眼，看向为首的怪物, “……和他们的王。”
他感到有些生理和心理的双重不适，强忍着解决了这些扭曲又狰狞的怪物。
“你说那玩意儿把这些世界杀了个干净又把他们整成这样是为了什么？”死侍实在是不明白，“就算是韦德·威尔逊屠杀多元宇宙了也不会这么干吧, 这群被人提着线木偶，好不容易解放了还要被人从坟里刨出来变成另外一个物种。”
维吉尔偏过头单手支着下巴看他，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 指尖萦绕着黑色的雾气。
“说不定下次我们就能和超人打一架了。”
韦德打了个哈欠。
“随便跟谁打吧，”他胡言乱语着，“记得给我放两天假，我要去酒馆好好喝一顿。”
维吉尔也觉得有点累，干脆划了个传送门回至尊圣所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醒了之后自己先走了几趟。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满世界都是死去尸体变异形成的怪物，躯壳中的灵魂都不知所踪，维吉尔只能推测是巴巴托斯为了以绝后患彻底抹除了他们。
但之前的杰森……
他目光沉沉，长枪扫过后一脚迈进另一个世界。
巴巴托斯虽然傲慢，不屑于管理自己的世界，但也逐渐察觉到了这些世界的动静。
他的目的实际已经达到了，即使不收回作为世界基石那一部分，从巴巴托斯那里抢来的也恢复了他十之五六的力量。
现在他可能得去放两个烟雾弹，先暂时迷惑一下巴巴托斯。
当然他的当务之急是从无数个世界里找出还有人活着的世界。
他动作很快，一上午已经晃过了好几个世界，最后站在满地的尸体前垂眸。
都是很熟悉的面孔，蝙蝠侠、神奇女侠、超人……倒在血泊中、一层一层堆叠着的尸体最上层。
他蹲下身，轻轻握上他们的手腕。
冰冷、不再为任何事搏动。
仍然来迟一步。
维吉尔已经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悲痛到失语还是真正的淡漠，看见这一幕时只是有些让他心头一颤的冷淡。
他闭了闭眼，站起身来，转身准备离开，却突然顿下脚步。
……他听见遥远北冰洋的心跳声，然后是引擎启动的声音。
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个世界还有人活着。
他马上就认识到了这一点，脚地生了根一般站在原地。
但是是谁？
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安静地等了几分钟，目光微微抬起，看向在自己面前降落的飞船。
从北极来的飞船……维吉尔微微眯眼，后退两步看着在轰鸣中打开的飞船舱门。
很小一只。
这是他对扬起的沙尘中那个黑色身影的初步评价。
胸前印着一个巨大S的少年从飞船上跳下来，眼眶还有些泛红，似乎刚哭过一场，目光匆匆从他身上掠过，落在了超人身上。
很经典的红蓝配色，外加氪星人的小卷毛标志……是超人家的孩子。
维吉尔叹了口气，看向完全愣在原地的少年，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动作轻柔地搭上他的肩膀。
他们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终归共享着一部分基因，对彼此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想哭就哭吧。”
他轻声说。
这世界唯一的幸存者。
少年紧绷着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无声地哭了起来。
维吉尔垂眸，将他揽入怀中，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后背。
“……你并不孤独。”
他最后和按捺下泪意、强撑着打起精神自我介绍叫乔纳森的少年一起为他们立了碑。
过程中下了雨。
冰冷的雨自天际倾泄而下，相连为一道道的雨幕，遮蔽了所有的景色。
雨落在废墟上，落在那些干枯凝结的血迹上，浸着血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尘土流淌过每一条街道，在排水口汇入下水道，最终只剩下被卡住的瓦砾与石子。
那些死亡就像被这场雨抹去。
除了那些遥远的、洁白的墓碑，没有什么记得那些生命的陨落。
“我很庆幸我来得不算太迟，乔，”他握住乔纳森有些冰冷的手，手中的伞向他的方向微微倾斜，“没有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些。”
他并没有隐瞒乔纳森太多，把自己的目的、世界的现状和原因都告诉了他，还相当坦诚地告诉了他自己和超人的关系。
乔纳森没怀疑他。
他也没有精力怀疑维吉尔。
他一直记得克拉克是怎么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不要迈出孤独堡垒一步，在最后被氪星的智能守卫直接敲晕营造出假死效果才逃过一劫。
维吉尔在这个世界停留了几天。
乔纳森不愿意和他一起走，他没办法释怀一个世界转瞬之间的灭绝，他不愿意强求，单也放不下心让乔纳森一个人呆在这个世界，只能一直在这边陪着他。
他陪乔纳森把世界翻了个遍，最后和他一起在正义联盟大厅里枯坐了一天一夜。
“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吗？”
乔纳森抿了抿唇，眉梢微微下垂。
维吉尔有些担忧地蹲在他身前，握着他冰冷的手，抬起眼看着他那双依旧泛着泪意的蓝眼睛。
他实在和自己的父亲太过相似。
维吉尔悄声叹了口气，也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的目光温和而包容，还隐隐有些难过。
乔纳森就算再不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现在谁都无力回天，将泪水逼回眼眶里，搂住脖子趴在他肩膀上。
“谢谢你，哥哥，我……父亲，母亲……”
他声音有些哽咽，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泪眼朦胧地注视着他曾熟悉的一切。
一夜之间，地覆天翻。
命运不会垂怜任何人。
乔纳森最后同意了和他一起离开的提议，但维吉尔没有直接把他带回去。
超人现在状态依旧不够稳定，他有些担忧乔纳森和他一起回去之后会更加失落。
他带着乔纳森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尚未崩溃，只是失去了所有超级英雄、依旧有民间反抗军存在的世界。
巴巴托斯的傀儡统治着这个世界，超级英雄们在巴巴托斯的黑手之下不复存在，只是他们曾领导的民众军队依旧存在——还有未经引导、如今或是过着普通人生活或是混进反抗军的二三代超英们。
这是个完美的世界。
一个最符合要求的烟雾弹。
维吉尔带着乔纳森，费了点心思把那些未被波及的二代、三代超英们召集在了一起。
他开诚布公地告知了他们自己的目的和他们可能的命运，当着反抗军小首领的杰森和迪克率先赞成了他的提议。
刚觉醒能力、没来得及跟成年超英们搭上线就收到所有超英全部死亡这一噩耗的彼得也颤颤举起了手。
“那个……虽然我好像有点没用，但既然你，呃，维吉尔都选了我，我也想完成他们没完成的任务。”
迪克依旧在当警察，只是还承担着引领反抗军的重任，听了他的来意之后笑得相当爽朗。
“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么也没必要绕来绕去，只要你有能力，”他盯着维吉尔的脸，“反抗军可以全权交给你来指挥。”
啊是， 那是一种审视的眼神，维吉尔还挺熟悉的，蝙蝠侠经常这么看他。
他笑着同迪克握手。
“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维吉尔自认现在他也算是个人形核弹，单战斗力方面暂时没人能胜过他。
他加入反抗军的第一周，在杰森和迪克的帮助下进行了内部构架的微调，然后泡在实验室里和卢瑟一起对基因强化药物进行了改进。
第二周，他带着重组之后的反抗军第一二编队直接打进了东海岸的几个城市。
有了绝对的武力压制，其实战斗过程轻松得过分，跟着一起去的彼得稀里糊涂的，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一柄金色的长枪立在城市中央广场上，然后自己莫名其妙就接过了守护这座刚收回来的城市的重任。
第三周，维吉尔踩在巴巴托斯力量主要寄主的背上，干脆利落地扭断了他的头，宣布了纽约和华盛顿的解放。
同时，向其他边缘城市派出的反抗军也陆续传来收复的消息，反抗军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也通讯也逐渐建立，副作用调整到普通人类可接受范围内的基因强化药物通过了短暂而仓促的二期临床测试，正在批量生产中，很快就能投入全方面应用。
距离彻底解放或许还需要一段路要走，但维吉尔不打算继续停留了。
做得太彻底就不能被称为烟雾弹了。
第四周的第一天，他跟迪克说了一声，又正式把自己刚当上两个星期的首领之位还给它原本的主人，给这个世界加上一层屏障用来保护和提醒之后就和乔纳森一起离开了这里。
之后的几个月，他带着乔纳森一起走了几个世界，见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情况，见了垂垂老矣的老年超人和瘫痪在床无法动弹的蝙蝠侠，又见了当上纽约市长成了真正独裁的暴君斯塔克和九头蛇帝国头号将领的史蒂夫·罗杰斯，甚至差点把自己送到了狂笑之蝠的面前。
期间巴巴托斯察觉到他的动静还试图定位他在哪里。
但维吉尔做事一向谨慎，带着乔纳森辗转了几个世界后给他勾勒了一份假象，让他在提前做好了埋伏的世界里跌了两个跟头，最后把定位点标记在了黑暗维度。
至于多玛姆和巴巴托斯见面会是什么情况，维吉尔不太关心。
他费尽心思掰回了两三个世界，总算达成了年度KPI，悄悄套了几个保护罩之后终于和乔纳森回了自己的世界。
又是一年冬。
就像他拥有自己的欢迎派对那一天，纽约飘起了雪。
雪并不大，绵柔的雪花如柳絮一般洋洋洒洒地飘着，落在窗台上，没几秒钟就化成一滩水渍。
一直陪着他冒险的乔纳森被维吉尔赶回房间里睡觉。
他自己则洗漱之后推开了图书馆的门，不出意外地在书架前找到了漂浮在半空中、神情专注地读着书的斯特兰奇。
“欢迎回来……怎么还拐了个小孩回来？”
斯特兰奇头也没回，只是语调有些诧异地问。
维吉尔坐在斯特兰奇特意给他加的沙发上，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语调有些含糊地告诉他乔纳森是自己从某个世界捡回来的。
“……这几个月一直都在忙，”他慢吞吞地说，“他也陪着我一起忙，可能这几天还好，过几天就又伤心起来了，超人那边怎么样？”
斯特兰奇给他放了个投影。
对面超人依旧被关在红太阳光的牢房里，只是神色除了有些痛苦之外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蝙蝠侠的消息是现在已经可以正常沟通了，你要去看看吗？”
维吉尔思索了一番。
“……我先去自卫军吧，韦德呢？”
“不知道在哪胡闹，过两天就回来了。”
斯特兰奇被迫和死侍相处了快大半年，已经能够在提起他时心情毫无波动了。
“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
罪魁祸首毫无悔过之意地问，收获了斯特兰奇一个难以言喻的眼神。
维吉尔不甚在意，浅浅打了个哈欠，一脚迈进斯特兰奇贴心打开的传送门里，手还放在嘴边就被迫和自卫军基地大厅里的人来了个面对面。
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基地大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杰森裹着外面的冷风，从哥谭一路回到自卫军基地，刚推开门就看见大家凝固在瞬间的神情，挑了挑眉刚准备问话就看见转过身的维吉尔。
过去了一年，他面容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眉眼间一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疲惫感，头发因为一直不修剪也比之前长了不少，不说话看上去像个有些沉郁的中性美人。
杰森被后进来的提姆和迪克拍了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大忙人还知道回来？”
他一开口就是嘲讽，迪克还在尝试着把站在门外不愿意进来的达米安拉进来，没搞清情况，打着哈哈让他友善点大家都很忙，抬眼就看见正在冲他笑的维吉尔。
他瞬间改口附和杰森。
“……这确实是个大忙人。”
第145章 温和如良夜 意料之外的来客
“……又在同仇敌忾地挖苦我了。”
维吉尔见过了太多奇形怪状的队友, 骤然看见一个比一个俊俏的正常队友们，即使不是颜控也感觉自己心灵都受到了净化，神色骤然轻松了八个度。
虽然杰森似乎没准备放过他, 但维吉尔腰带上还别着另一个世界的杰森送他的蝙蝠镖，空间钮里还有一大堆其他世界送的各种战利品, 只是神色温润沉静地看着他们, 先前笼罩在他身边的沉郁之气一扫而空。
他语调含笑, 在大厅边上的沙发上闲适又自然地坐下，倚着靠枕, 神色懒懒地看着他们，比之去年严肃又紧绷的模样松散了很多。
提姆默然打量着这个一年没见的朋友，又扫过大厅里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自卫军，把所有人三分茫然三分惊讶四分喜悦的眼神收入眼底, 相当自然地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大忙人一年没见, ”他语调熟稔，“果然是变化最大的。”
仅仅只是重新接触不到五分钟，他也能看出维吉尔明晃晃的变化。
他的力量更加内敛、难以估量, 但身上的气势却大不同以前，即使只是有些懒散地躺在那里，也散发着领导者的沉稳可靠。
人长得一点没变，非得说可能也就是因为忙碌, 轮廓比以前更分明了几分，但周身气势却天翻地覆，也正是他们都没有说话的原因。
维吉尔莞然一笑, 冲淡了那股浅淡的距离感，接着又略显困倦地微微阖眼，闭目几秒才再次睁开。
“成天东奔西走地做任务, 自然是被磋磨得不成样子了，亲爱的几位罗宾们，就看在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份上放过我吧。”
提姆倒不介意他这一年扔下自卫军一去不返，也不问他都干什么去了，只是眉眼含笑地敲了敲桌子。
“最难对付那位小祖宗可还在门外呢，我们你自然不用哄，但那小崽子可是攒了一年的气，就等着你哪天出现在他面前让他揍一顿了。”
维吉尔闻言缓缓笑了一下。
“达米安也来了？亏你们劝的动他。”
杰森冷哼了一声，也没说自己是什么态度，从酒柜里拎了两瓶酒出来，和绿箭在一旁的长沙发上坐下。
“布鲁斯和超人又要彻夜长谈，达米安反正闲着没事，迪克就把他硬生生拽来了，闹脾气了不乐意进来，还在外面逗猫呢。”
迪克原本还准备跟他好好打个招呼，比如热情地拥抱一下什么的——让他感受一下大哥对他真切热烈的思念，但看他隐隐有些疲惫的样子又遗憾地放弃了自己的计划。
“猫？”维吉尔挺感兴趣的，朝从训练室里出来擦着头发的彼得笑了笑，还伸出手打了个招呼，“那只……大名鼎鼎的阿尔弗雷德猫？”
他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快把那些动物的名字忘了个一干二净之后无意识地屈起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他很少在那些濒临崩塌的世界里看见还在当罗宾的达米安，倒是接触过一个当上了刺客联盟首领的领主，还有一个继承了蝙蝠侠衣钵的韦恩家族继承人，无一例外都是很优秀的人，不过身边都不再有那些活泼又凶悍的小宠物，导致他现在也没能见过达米安的朋友们，倒是让他有些遗憾。
不过，说猫猫到，维吉尔刚念完名字，一道黑白相间的身影就从半掩着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动作灵巧地绕过一干闲杂人等，扑进了维吉尔怀里。
它在维吉尔膝盖上转了两圈，在迪克惊诧的眼神中仰起头来冲人形枕头“喵”了两声，蹭了蹭他的手后把自己团成一团睡了下去。
维吉尔挠了挠它的下巴，在一阵一阵的“呼噜”声中看向神色悲愤的迪克。
“怎么了？”
他有些不解地询问，眼里的笑意却快要溢出来。
维吉尔自然不会不知道迪克在想些什么，只是好久没见大家，一直又压着自己，难得放松就想耍点坏心思，准备看看他的笑话。
迪克看着他那张脸也生不起气来，更别提他现在还有疲惫buff加成，自诩为各位兄弟家中密友的大哥更是没脾气，内心的庆幸压过无奈，最后只是有些哀怨地盯着他说了声“欢迎回来”。
维吉尔低头，摸了摸达米安爱宠的头，阿尔弗雷德猫颇通人性，自己从他腿上跳到了沙发上，踱步到沙发边沿懒懒地躺下，垂下的尾巴微微摆动着。
“我回来了，”维吉尔掀起眼帘看着他，和只需一个对视就明白了他心思的迪克拥抱了一下，在拥抱的间隙悄声说，“大家都马上就能回家了。”
迪克后退一步坐回原来的位置，目光沉着地盯着他，最后扯出一抹笑来。
“能平安回家就好。”
他意有所指地说。
维吉尔又靠了回去，支着下巴冲他点头，在听见达米安的呼唤后目光微动，落在门边。
“阿尔弗雷德？”
达米安颇为不爽的声音传来。
没穿罗宾制服、被基地气温所迫拎着深黑色夹袄的达米安推开门，被室内的灯光晃了晃眼，站定后和维吉尔对上视线，认出来这是谁后怒气冲冲大踏步过来，最后冷着神色停在维吉尔面前。
找了几个地方坐下的自卫军们安静地发挥自己的花瓶功能，新建的小群里却吵翻了天。
【Quickyyyyboy：我还以为维吉尔今年不回来了，备战之后就没见过他。】
【FASTasFlash：肯定背着我们干大事去了吧，以前也没消失过这么久，如果不是通讯还正常在线，我都怀疑没认识过他了。】
【Con·K：说不准背着我们当反抗军首领去了。】
群里关于维吉尔消失一年究竟去干什么了的猜测满天飞。
杰森看着他们无厘头的胡思乱想，收起手机，看着面对达米安也依旧笑盈盈的维吉尔。
“看看这是谁？”达米安语调沉沉，带着一股子嘲讽气息，“不是我们泡进拉撒路之池消失了一年的英雄闪烁？但愿你没跟某个陶德一样泡坏了脑子，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维吉尔看着阔别已久的罗宾。
他的黑色夹袄里是一件白衬衣和浅棕色的针织马甲，穿搭挺乖巧的，只是神情隐隐带刺，看上去像个桀骜的高中生。
他接过达米安手里的夹袄放在一边，站起身来给了他一个拥抱，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达米安“不情不愿”地被他搂在怀里，然后被他用撸猫的方式摸了摸他的头，最后还亲了亲他的额头。一套连招丝滑无比，看得迪克目瞪口呆，目光在面色平静的维吉尔和躺在一旁懒洋洋地打着呼的阿尔弗雷德猫间流连。
他没看错的话，维吉尔这是完全在用安抚家养猫咪的手法安抚达米安吧？
迪克朝撑着下巴看戏的杰森和提姆扔去一个请求认可的眼神。
提姆耸肩，杰森跟从星城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绿箭端着酒杯聊天，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迪克只能在心里超大声地叹了一口气，有点忧伤地想这个世界变了又变，家里的几个弟弟还是不愿意搭理他。
达米安被维吉尔的一系列动作惊在了原地，表情愣愣的，反应过来大家全都在看他们之后马上就要炸毛，下意识要挣开他的手，又在看着他那双依旧漂亮柔和、但似乎总笼着些阴云的眼睛时泻了气势，面色冷冷地顺着他的动作在沙发上坐下。
身后一堆人看着他们一家子几只小鸟闹来闹去，不敢大声说话，只能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
活像地下组织接头。
快银十分敬佩维吉尔敢于驯服猛兽的勇气。
“说真的，我从没见过罗宾气消得这么快，他跟杰森他们吵架得冷嘲热讽个两三天吧，也不知道维吉尔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也教教我怎么哄旺达，她最近又不跟我说话了。”
安尼塔抿了口酒。
“就是你成天缠着旺达她才不愿理你，别把她当成个易碎的瓷娃娃哄着，她一个人都能吊打我们自卫军了。”
快银叹了口气。
“唉，我知道……”他抿了抿唇，“我就是担心她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不愿告诉我。”
安尼塔知道他在说什么，前几天旺达突然去了一趟纽约圣殿，回来之后情绪就一直不太高，快银连着跑了四五趟都没问出来是为什么，已经连着抑郁了好几天了。
“你一会儿直接问问刚回来那位吧，”卡西提议，“他应该知道点什么。”
快银幽怨地看向勉强也算是靠卖惨哄好了达米安的维吉尔，森森地叹了口气。
“他肯定什么都知道。”
彼得一反常态的安静，只默默听着他们的聊天，目光忍不住落在坐在沙发边缘、但显然是话题和关注焦点的维吉尔身上，正在想着事，就被从身后绕过来的沃利拍了一肩膀。
“在想什么呢，彼得？饮料都快撒出来了。”
彼得低头看了一眼正倾斜着的杯子，连忙把它挽救了回来，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果汁，试图用自己什么都没想把沃利搪塞过去。
康纳提着一打可乐从这里路过，在他们身边侧过头看了一眼扎堆的几只蝠家生物，又扫了一眼神色莫名有点失落的彼得，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边蝙蝠系的几只解决了家庭内部矛盾就没事了，派对一会儿照常办。”
眼看在场几个人神情都有些疑惑，康纳继续善解人意地为他解释：“那家伙是达米安血缘关系上的亲哥啊，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扔了个雷缓缓离去，完全不在意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的震惊。
快银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彼得原本还在胡思乱想，知道真相后有些不好意思，又抬眼看向维吉尔的方向，恰好和他对上视线，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就看见维吉尔冲他露出一个笑来。
温和、宁静，带着点他看不懂的东西，让他瞬间心跳如擂鼓。
他愣了愣，错眼之间维吉尔又垂下眼，和跟他呛声的达米安继续说着话。
只是他们没说几句，话题参与者就逐渐演变成了所有围坐在茶几边的人，讨论的内容也渐渐扩大，加入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维吉尔原本兢兢业业地当着一个耐心的听众，听着听着就从靠在沙发靠背上变成了撑着下巴微微阖眼，最后似乎是睡着了，呼吸均匀而舒缓，没再参与过他们的话题。
杰森神色柔和了些，最后有些无奈地压了压手，大家谈话的声音心照不宣地低了下去，达米安也没说什么，抱着重新回到怀抱里的阿尔弗雷德猫沉思。
“派对还办吗？”
彼得轻手轻脚地拿了条毯子来披在维吉尔身上，盯着维吉尔的眉眼轮廓看了几秒，用气音悄声询问。
杰森点头，目光落在维吉尔斗篷下露出的蝙蝠镖一角，神情有些复杂，也没说要走，只是挥挥手给他加了个隔音屏障。
“让他休息吧，”提姆补充他的意思，“我们继续玩我们的，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打乱我们的计划。”
第146章 派对 “敬该死的正义。”
于是没人叫维吉尔的后果就是他一觉睡过去四五个小时, 再醒已经是月上中天，又因为睡觉姿势不太对还没人管他，脖子有些酸疼。
他认命地扭过头, 看了一眼到现在依旧热热闹闹、甚至有些白热化趋势的派对。
比他睡之前多了不少人，他猜大概是反抗军那些年轻点的超英也一起过来了, 比如芭芭拉、卡珊德拉、斯蒂芬妮, 卢卡斯, 之前一直不知道在哪执行任务的脉冲也悄悄冒了出来。
自卫军另外几个梯队也来了很多人。
只是没看见第七梯队的，杰森说他们今天有夜班的执勤, 维吉尔也没纠结，想着白天再来一趟跟他们聊聊天。
毕竟他把他们一丢下就是一整年，是个怎么看都是个不合格的队长，得想办法请求他们的原谅才行, 还得向后来干脆当上了第七梯队代理队长的卡西和安尼塔道谢。
维吉尔打定了主意, 收回思绪看向另一边的派对，结果晃眼一看派对现场有一小半扎堆的人都是从蝙蝠洞出来的还有点恍然，被蝙蝠家族的庞大惊了一惊。
“他就爱从外边捡人。”
杰森语调淡淡地说, 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其他的情绪，维吉尔不太掺和他们俩的事，对戳穿他每次都悄悄出现在反抗军战场上的事实也不感兴趣，扶着脖子扭了扭转过头来。
偌大一个基地客厅现在被装点的灯火通明, 各种彩灯礼花挂坠占据了所有边角，大门正对面搭了个临时吧台，中间还支了几张桌子供他们娱乐, 一小撮人坐在吧台边三三两两的聊天，另外一大帮人挤在桌边，打台球的打台球, 玩大冒险的玩大冒险，几个极速者甚至一边参加大冒险一边打乒乓球。
只是他们这边一直都安安静静。
提姆被康纳拽着去玩真心话大冒险了，达米安被迪克缠得不胜其烦，跟着他坐在吧台边，臭着一张脸和艾丽卡笑着推过来的牛奶单方面瞪视。
这边没剩下什么人，只剩下绿箭和杰森一左一右地坐在单人沙发上。
维吉尔长出一口气，顺手摸了摸躺在边上的阿尔弗雷德猫，在桌上挑挑拣拣，给自己倒了一杯杜松子酒，抿了一口向后靠去，把自己窝在沙发和毯子里。
“休息好了？”
绿箭摘了眼罩，笑盈盈地看着他，看上去心情还不错。
维吉尔点头，没怎么说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窝得更舒服，捧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喝。
“你是在喝果味饮料吗？”
杰森看着他一副小鸡啄米的样子，语调淡淡地挑刺。
维吉尔停了动作，颇感无奈地掀起眼帘看他。
“Please，”他语调诚恳，“看在我忙了一年都在拯救世界的份上，能不能别揪着我不知道第几次不告而别的错了。”
绿箭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也能听出来两个人都没生气，就是纯无聊，悄悄笑了一下。
维吉尔跟杰森东扯西扯地说了两句，没再扯什么拯救世界的话题，也没往人多那边凑，蹭着基地公用WIFI下了个联机游戏。
大型多人联机战场生存类游戏。
维吉尔没玩过游戏，这还是第一回。
他看着更新包体下载进度飞速爬升，随便注册了个名字之后跟杰森组了个双排队，绿箭对这游戏敬谢不敏，他们也只能遗憾的放弃。
无论什么时候人类追求娱乐刺激的本能都依旧存在，经济刚刚复苏，各种游戏厂商就遍地开花一样冒了出来，他们刚下的游戏也借着反抗军与不义联盟的对抗出了个新阵营活动，反抗军一时人满为患，在活动主界面贡献值把不义联盟压得死死的。
杰森闲的时候估计玩过这游戏，是个金光闪闪的满级账号，阵营那一栏依旧空荡荡的，在匹配频道里一堆的【反抗军】头衔里尤其突出。
维吉尔没多说，直接跟他点了确定，片刻后直接进了游戏地图。
队友在问他们开不开麦，打字速度快得吓人。
维吉尔的目光停留在【Spiderrrr】和【Quickkkkkkky】的昵称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杰森也注意到了对面是谁，抬头看了一眼突然转变场地坐在了角落里头碰头说悄悄话的彼得和快银，把刚刚跳出来的通讯软件消息划开，在通讯频道扣了个【NO】。
游戏手感不错，一枪爆头的刺激感也凑合，维吉尔窝在被子里，被杰森带飞了这一局之后就退了游戏，还呱唧呱唧地鼓起掌来，被杰森赏了一个白眼。
他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退了游戏，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维吉尔身上。
“拯救世界的感觉怎么样？”
他眼里浸着笑意，冲维吉尔抬了抬下巴。
“说实话，不怎么样，”维吉尔也作思索态，“但……可能是为了我们所追求的所谓‘正义’吧——虽然我先是九头蛇，然后才是闪烁。”
他也笑着，冲杰森举杯。
杰森对他的话不以为意。
“九头蛇又怎么样，他们可从没告诉过你九头蛇的任务是拯救世界，也从未教过你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在宇宙的最后一层壁垒之前挽狂澜于将倾。”
他说着，接过维吉尔随手抛过来的东西，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蝙蝠镖沉默了片刻，最终挑眉一笑。
在世界异侧得以死而复生的自卫军首领举起酒杯，杯中摇晃的冰块折射出莹润的光芒。
“敬该死的正义。”
他的语调和姿态都散漫随意，像是蛰伏的雄狮，懒洋洋地坐在那里。
维吉尔直起腰跟他碰杯。
“那么——敬正义，也敬我们。”
种种迹象都告诉他，这场荒唐的闹剧马上就要结束，他们也终于能回到自己的来处了。
维吉尔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准备放下酒杯，就被突然闪过的红色身影抱了个满怀。
“……巴里。”
他被巴里搂着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酒杯递给了看好戏的杰森。
一年过去终于见着了朋友人影的巴里几乎喜极而泣，情绪激动地说完一大堆话后有些局促地在他旁边坐下，悄咪咪凑近他问他能不能去崔斯特监狱探望一下超人。
“……克拉克现在处于一个很不妙的境地，”巴里知道自己的提议可能不太好，但想到被关在监狱里的超人，还是咬咬牙继续说了下去，“布鲁斯让我多去看看他，但他不乐意听我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克拉克在有些时候固执的有点讨厌了。”
维吉尔见识过其他的超人，对这个超人已经能以更加心平气和的态度相处，自然不会拒绝他，当即就开口准备答应他。
“当然……”
绿箭有点歉疚地打断他们。
“抱歉，闪电侠，”他的声音很平静，“自卫军派对不谈正事，这是我们一贯的风格。”
巴里刚抬起的屁股又放了下来。
“哦，对对现在是在办派对呢，”他有些懊恼地挠头，“我都忘了，那你有时间就联系我们吧，他应该也不会拒绝见你。”
维吉尔安抚地冲他笑了一下。
“我接下来都很有时间，等我处理完就去找你们。”
他得顺带思考一下要不要带上乔纳森。
彼得跟快银激情讨论了几分钟和杰森组队的队友是谁，犹犹豫豫地给维吉尔发了个好友申请，听见这边的动静眼睛一亮就蹭了过来，琥珀色的眼睛蕴着纯粹的欣喜，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维吉尔勾了勾他的手指，在彼得面色瞬间涨个通红的同时侧过身抱了他一下，松开手时还摸了摸他俏皮的卷毛。
“好久不见，彼得。”
——其实也并没有好久不见，他几乎在每个依旧有人活着的世界都能直接或者间接地认识彼得·帕克，一个冲在保卫纽约的第一线，一个当着帕克工业的总裁，一个在金并和工作的缝隙中喘息，还有一个只剩下了一块冰冷的墓碑，刻着“Peter·Parker”的名字。
只是他们终究都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他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彼得。
维吉尔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恍然间又看见他心口另一颗跳动的心脏。
发现点苗头的杰森和绿箭都没眼看，默默移开了视线，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彼得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跳出来，忍不住往后靠了靠，避免自己的异常被他看出来。
维吉尔知道自己行为有些不当，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在他身上稍稍停顿又坐了回去。
……怎么这样。
彼得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难得有点小脾气，又忍不住掀起眼看他，看着看着就又没了脾气，只能在心里悄悄吐槽自己没出息。
派对上的人听说他醒了，零零散散地兜过来跟他说了两句话，还把他拐到派对上玩了几个游戏，最后恼羞成怒地把十局十胜的维吉尔以“你的存在让我们毫无参与感”的理由赶出现场，维吉尔也只能从命，跟认识的人打了几个招呼，在天色将晓的时候不顾他们的挽留回了至尊圣所。
他没忘记一直还有个乔纳森在圣所等着他。
第147章 风雨将至 回家倒计时
他回去的时候乔纳森依旧没醒。
跟着他在几个世界兜兜转转忙左忙右的小孩也很累, 只是一直强撑着一口气，加上氪星人的体质让他有了逞能的资本，无论多累都咬着牙告诉维吉尔他不休息。
维吉尔拿他没办法, 自己也因为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毕竟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武力解决, 一时之间不太顾得上他, 只能抓住机会就压着他休息, 这还是他睡得最久的一次。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乔纳森，密不透风的窗帘把初升洒落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只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晕出浅黄色的光，映在维吉尔低垂着的眉眼上，显得朦胧而虚幻。
只是乔纳森睡得不太安稳，就算睡着眉心也紧紧拧着, 紧闭着的双眼渗出点泪水来。
维吉尔出了口气, 弯腰擦去他眼角的泪水，指尖在眉心处顿了顿，最后握住他的手, 轻声哼着歌。
柔和低缓的摇篮曲从唇齿间流泻，飘荡在温暖松惬的空气中。
乔纳森紧皱着的眉心缓缓松开，维吉尔悄然松开手，向后靠了靠, 把自己缩进铺着厚厚一层毯子的躺椅里，目光柔和地注视着他。
房间里没其他的人，他也不必像在自卫军一样掩饰, 躺了一会儿就感觉到被压着的痛苦又一次袭来。
这个世界的所有负面情绪重新找到目标，绵长、沉重的痛楚像座山一样压了过来，那些被积压着的痛苦也从骨髓深处又一次渗了上来, 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呼吸滞了一滞后微微皱眉，片刻后才调整好呼吸。
过去的一年里，他灵魂的力量不断增强，脆弱的人类肉/体逐渐无法适应，导致他平常也有些束手束脚放不太开，大抵只有重新用自我宝石的力量重塑一具最合适的躯壳才能有所改善。
而这个机会很快也会到了。
他捏了捏眉心，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乔纳森，微微阖眼作休息状。
泽尔玛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她一直都知道斯特兰奇博士的年轻朋友们都长得好看，无论是偶尔来几趟的陶德先生还是有空就往这边跑的彼得，都各有各的特色，唯一共同的特点就是清一色的帅。
只是维吉尔尤其特别，并不是说他的外貌就更加出色，而是说他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就算再怎么客气、再怎么彬彬有礼也掩盖不了的冷淡与生疏，就像一颗隐匿在黑暗中的恒星，遥远又美丽，凑近了、在旁边站着看很久才能发现它的表面结满了冰霜。
这层难以融化的霜将他和世界隔绝开来，却也让他更富吸引力。
【有什么事吗？】
维吉尔睁开眼，用手语问她。
泽尔玛愣了一下，也打着手势回答他。
【博士找您，您现在有时间吗？】
维吉尔很干脆地从躺椅上起身，踩在厚实的地毯上，退出房间后看了一眼暂时还不会醒的乔纳森，动作轻轻地掩上房门。
斯特兰奇依旧在书房里等他。
维吉尔轻车熟路地坐在沙发上，调整了一下姿势，掀起眼帘看向他。
“超人他们又有新动作了。”
斯特兰奇淡声说。
维吉尔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看着凌晨下载的游戏，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算是表示自己听见了。
“现在到哪一步了？”
他登上游戏，点开阵营活动界面，看着一面倒的贡献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反手加入了【统治军】阵营。
他按下确认键后，手机屏幕黑了一瞬，再次亮起时已经是另一个界面。
依旧是同一个游戏，普通玩家与【统治军】阵营的玩家所见的东西却是天差地别。
维吉尔的目光掠过那些对超人的歌功颂德和分庭抗礼之势的贡献值界面，点开阵营首领，看着被隐藏的昵称和ID后略一挑眉，手指上滑退出游戏。
钢骨的小动作不算隐晦，但的确不容易被自卫军和反抗军发现，他轻轻敲着沙发边沿，毕竟他们也没人会想加入超人的阵营。
“沙赞从外太空带回了卡拉，”斯特兰奇翻着书，“天堂岛那边也有人过去了，或许很快就能救出超人和神奇女侠。”
“刺客联盟呢？”
斯特兰奇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身看着窝在沙发里的维吉尔。
他可记得当初维吉尔直接毁了刺客联盟在中东的地下部分。
“狡兔尚且三窟……”被他注视着的人勾唇一下，“何况雷霄·奥古可不只是狡兔，就这么说他死了，恐怕没人会相信。”
维吉尔直起腰来，手掌挥过，在面前放出一道虚影。
是刺客联盟的场景。
另一个蝙蝠侠、夜翼、达米安……乃至于自杀小队，还有为首的男人。
他一身深绿色的长袍，鬓角的白发彰显出岁月的风霜，深绿色的眼睛如凶悍的猛禽般注视着他的手下们。
“不阻止他们吗？”
斯特兰奇面色平静地询问。
维吉尔挥散虚影，打了个哈欠后站起身准备往外走，走到门边抬起手挥了挥。
“不用，也到时间了……还得感谢奥古先生送上门来的机会。”
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笑意，斯特兰奇看着他顿足后投下的阴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那道阴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门缝中，维吉尔快步回到他的卧室，坐在躺椅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翻书，时不时抬眼看看还在睡觉的乔纳森。
他和没回来多久就睁开眼的乔纳森对视一眼，合上手里的书，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乔纳森面上也绽放出一个灿烂开朗的笑容，从床上起身后一头扑进他怀里，躺椅坚强地摇了摇，片刻后停了下来。
“你一直陪着我吗，哥哥？”
躺椅不是太大，乔纳森半躺在维吉尔怀里，仰起头看他，碧蓝色的眼睛像被水洗过的天空。
“Hmmm……”维吉尔摸了摸他的头发，作沉思状，“我中途去参加了一个派对，但回来之后一直陪着你，这个回答满意吗？”
乔纳森眼神亮晶晶的，蹭了蹭他的脸，维吉尔看着他，情不自禁地弯唇露出一个笑容。
像只热情过头的小狗。
“我听到你给我唱摇篮曲了，”乔纳森闲不下来，仰着头看他，“是我在做梦吗？”
维吉尔把他的脑袋按下去，乔纳森又把头仰起来，两人就这么重复了几个回合，维吉尔注视着他的眼睛，无可奈何地又给他哼了一遍。
青年的声音柔和舒缓，像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末了微笑着看向他。
“是这首歌吗？”
乔纳森欢呼一声后点头，窝在他怀里，探着个头和他一起看书。
“我们要去见这个世界的父亲吗？”
维吉尔连翻了几页都是大段大段的魔法符文和法阵，乔纳森盯着书上像蝌蚪一样扭曲的符号头昏脑胀，求助性地扒着维吉尔的衣袖问始作俑者。
维吉尔指尖停留在书页上，片刻后漫不经心地翻到下一页。
“……过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他的声音很平和，听不出什么情绪，“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我们还得修复一下才能让你见他。”
乔纳森“哦”了一声，也不再询问这些事情。
维吉尔摸了摸他的头发。
“别担心，小乔，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去见他了……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会喜欢他的。”
这话他倒不是在骗乔纳森。
原世界的克拉克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一位很敬业的记者、一位心怀悲悯的英雄、一个纯朴而善良的小镇男孩。
他不会犹豫把另一个世界来的乔纳森交给他照顾，虽然他有时候完全想把小乔留在自己身边。
不是因为什么血缘，纯粹是他很喜欢这位小朋友。
但他也没说自己是什么打算，只是和乔纳森一起赖在至尊圣所过了几天悠闲日子，然后在斯特兰奇面色严肃地敲响他们的房门时画出一个传送门。
“小乔，”他半蹲下身亲了亲乔纳森的脸，拿出一封信交给他，“我们有事要办，先托卢瑟先生照顾你，把这封信给他，我很快就过去找你，好吗？”
乔纳森没问他要去看什么，目光从斯特兰奇身上晃过，微微抿唇，也亲了亲他的侧脸，没多犹豫就迈了进去。
维吉尔见他这么配合也松了口气，站起身晃了晃有点沉重的头，披上挂在一旁的魔法斗篷，看向斯特兰奇。
“进展到哪一步了？”
斯特兰奇不会无缘无故来打扰他。
他叹了口气。
“他们把战场定在了菲尼克斯群岛。”
维吉尔挑眉：“看来韦恩先生也受不了他们打来打去对城市造成的破坏了。”
“斯塔克也去了。”
斯特兰奇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Fine，这么久过去，复联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维吉尔自从上次和托尼通过电话之后，就一直没有主动关注过这个斯塔克的情况。
“除了斯塔克，”斯特兰奇等着看他的笑话，“复联也算重新成立了——他们都要参战，斯塔克以个人身份。”
维吉尔呼出一口气。
“……但愿我要做的事不会让他在记忆重叠之后把我追着揍一顿。”
第148章 The Crumbling World^……
“你也知道自己准备干的事不怎么人道？”斯特兰奇毫无同情心地嘲讽, “小心他到时候新仇旧帐一起算。”
“……肉眼可见的悲惨未来。”
维吉尔感慨道，叹了口气，画了个传送门出来, 和斯特兰奇一起踏进去，站在白沙滚浪的沙滩边沿, 抬起眼看飘在空中的一干人。
超人、神奇女侠、沙赞、钢骨……不义联盟除了绿灯和闪电侠之外的所有人, 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团结力再次汇聚。
还有卡拉。
而直接站在他们对面的是纽约的君主、不可反抗者托尼·斯塔克。
维吉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或者说, 自从他重拾过往后就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托尼——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类，他这具人类身体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
他躲了托尼一年, 再次见到他时心绪依旧复杂难言，只是垂下眼睫，一副平淡又冷寂的样子。
“你没准备让小乔来打感情牌？”
斯特兰奇跟躲在树林里的自卫军一行人打了个招呼，忽略了他们“你们怎么也在这”的神情, 也没在意另外那几帮人, 好像自己只是来看戏的。
维吉尔屈起左膝靠在树干上，目光扫过天上对峙的两波人和在下方盯着他们的反抗军。
没必要了，他不会再回头的, ”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谁，“他在这件事上付出了巨大的沉没成本，没人会让他回头的……我们所有人、或者巴巴托斯。”
他的目光定在萦绕在赛尼托斯身畔浓重的黑雾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巴巴托斯为了让这个世界陷入彻底混乱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想也知道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超人的清醒是假的、迷途知返也是假的，所有的伪装都只是在等着这一天……再次建立属于卡尔·艾尔的宏伟帝国。
虽然现在局势已经混乱得不可开交了。
他们不过几句话的功夫，雷霄·奥古就带着另一波人抵达了战场, 复仇者联盟也全员到齐，五方势力相互对峙着，却没有一方先动手, 气氛凝滞而僵硬。
如果不加上在沙滩与树林交界处看戏的法师二人组和隐藏在树林里蓄势待发的自卫军的话。
维吉尔目光掠过雷霄·奥古一行人。
刺客联盟的成员、蝙蝠侠和他的罗宾们，但却差一个红头罩……他目光更深，冲杰森露出一个微笑。
或许他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了，世界上总不该有那么多巧合。
巴巴托斯也的确手笔不小，为了让这边彻底崩塌煞费苦心，但终归是可惜了。
维吉尔目光渐冷。
这场闹剧赢家从最开始就注定只有一个——但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人。
“你知道他们从哪来？”
杰森挑眉看向他。
另一边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现在正一片混乱，钢铁战甲和明亮刺眼的掌心炮光焰满天飞，弹道交错混乱，还有直接在空中碰撞爆炸的。
克拉克刚从崔斯特监狱里出来，还没完全从红太阳光的伤害里恢复，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但完全恢复过来的卡拉战力强悍，几乎不可阻挡，又是一个翻版的超人。
“知道啊。”
维吉尔慢吞吞地回答，站在树丛的阴翳中，像一道融化了的阴影，存在感弱不可查。
“他们和你的蝙蝠镖来自一个世界。”
一个无人幸存、英雄也沦为傀儡的世界。
没人在意他们。
对面的战斗隐隐有白热化的态势，超人沐浴在黄太阳光下越战越勇，托尼的钢铁军团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两个世界的蝙蝠侠正在贴身肉搏，都卯足了劲往对方脸上出拳，很快就糊了一脸的血，看得维吉尔都觉得疼。
“你们不去吗？”
脚底的陆地在钢铁战甲一发高射炮之下扬起漫天沙尘，维吉尔挥了挥手，驱散眼前的烟尘，看向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站在一边的杰森。
他身后还有若干面色严肃地注视着战况的自卫军成员，但没有他的命令，没人主动参与到战场之中。
杰森嗤笑一声。
“我们来这又不是送死的，副首领有何高见？”
维吉尔耸肩，表示自己实在没有任何意见。
“大家都会安全回去的，我保证，”他的目光落在最前端的超人身上，“很快。”
他的语调轻了下来，被他修修补补缝好的魔法斗篷抖了抖袍角，察觉到他的心意，蓄势待发着准备带他上天。
维吉尔压下蠢蠢欲动的魔法斗篷，指尖弹出一丝火星，被压缩的火星在空气中迸裂开来，弹射出璀璨刺眼的光华，白金色的火焰落到地上，以燎原之势向四周蔓延开来，迅速铺满了整座岛屿，最终止于浪潮滚滚的沙滩。
空气的温度迅速上升至一个恐怖的数值，灼人的热度无情地炙烤着所有人，以奥古为首的一干人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只露出几个隐隐绰绰的影子，看不清真实面貌，只能听见痛苦的嘶吼，已经完全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比火光更璀璨耀眼的光华映亮他的半张脸，维吉尔站在火焰正中央，身旁的自卫军、远处的反抗军和自己都笼着一层薄薄的光纱。
他眉眼微垂，不曾和任何向他投来探寻目光的人对视，深蓝色的魔法斗篷将他掩得严严实实，滑落的发丝遮住他的面容，阻断了想从衣着上判断出他是谁的可能性。
“我以为你会下不了手。”
斯特兰奇淡淡开口。
维吉尔莞尔一笑，却看不出高兴，还渗出些寒意。
“斯特兰奇博士，您也太小看我了……”他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特工的必备特质可是冷血。”
他平日里再怎么温和，也是从那个养蛊般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训练场以第一名的佼佼者成绩“毕业”的人。
“更何况——”他语调缓缓地补充，“他们已经称不得是人类了。”
黑色的烟雾从火焰中升腾而起，四处流窜着逃离，维吉尔隔空一握，意图逃窜的黑雾出现在他掌心，最后被迫乖巧地流入指尖。
“My dear，”托尼闪身躲过双面夹击的热视线，沉声“到我这边来。”
托尼不需要确认，只需要看他一眼就知道这是他当初在复兴工业门口见到过一面后就杳无音讯、失踪了一年的维吉尔。
“……”
克拉克沉默地看着他，停顿片刻后掠过他，目光扫过站在红罗宾身边、无所事事地吹着口哨的康纳，闭了闭眼，收回目光，飞回卡拉身边。
维吉尔缓缓摇头，掌心周围空气扭曲变形到了肉眼可见的程度，凌然一握后旋了旋手中长枪，轻咳一声后站在自卫军前方。
“……抱歉，斯塔克先生。”
他足尖点地，疾如闪电般迫近正在火焰中挣扎地雷霄·奥古，枪尖刺进他的眉心，金色枪柄上攀附而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却在他握杆处温顺地停留。
突如其来的变故镇住了所有人，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忘了制止他，就像当初他在新西伯利亚的漫天风雪中直取蛇队首级。
不同的时间，同一个人、同样的行为。
他拔出长枪，白金色的火焰很快就将所有残骸吞噬殆尽，连同枪尖沾染的些许血迹。
维吉尔站在战场中央，目光淡然地扫过他们，身上一滴血都没有。
而后调转枪尖直指赛斯托克。
“你要与我为敌吗？”克拉克沉声说，语调中是浓浓的不悦，“即使对你们……我的宽容也是有限的。”
维吉尔微微偏头看向他，却没对他说的话做出反应。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一年多的时间，虽然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他确实累了，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他的彼得在等他，托尼在找他，乔纳森和阿列克谢都在那个真正属于他的世界等着他。
那些虚幻如泡影的幸福、还有骨髓深处绵密难耐的苦楚，都在催促着他结束这一切。
克拉克沉下脸色。
说不清是谁更快，两人的身影在空中碰撞，金色的长枪在阳光下只有耀眼的虚影，呼吸之间两人从海岛一端打到了另外一端。
但维吉尔不想和他缠斗，他也没忘记自己法师的身份，在克拉克那双蓝眼睛逐渐变色之时脚底光芒一闪，出现在赛尼斯托的后方。
正在和他缠斗的旺达跟维吉尔交换视线，眼底沉痛难掩，赤红色的烟雾一闪，消失在赛尼斯托面前。
维吉尔握紧长枪，略一转腕将枪尖送进他的后心。
赛尼斯托身体软软倒下，彻底闭眼之前还用悲哀又信任的目光看向眼眶猩红的超人。
维吉尔一脚踩在他的后背上，把他踹在地上，用白沙堵住他未出口的话语。
但这也足以让超人大发雷霆。
赤红的高温光线从他眼中射出，无差别地扫射海岛上的一切。
维吉尔垂眸注视着从心口飘出的黑气，手掌微抬，遮天蔽日的巨大屏障拔地而起，将他的攻击隔绝在外。
白金色的火焰又一次升腾而起，百米高的火焰包裹着所有人，灼烧着最难缠的邪恶。
一股腥甜涌上喉口，维吉尔把口腔中的鲜血咽了回去，魔法斗篷颤颤悠悠地举起一角擦了擦他嘴角溢出的血丝。
眼看着所有的黑雾都缠绕在他的手腕上，维吉尔冷声道：“克拉克·肯特。”
超人的目光清醒了一瞬，很快又被赤红填满，维吉尔拧眉，拔出长枪后飞身握住他的手腕。
“你清醒点。”
他的声调很冷，超人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掀起的气浪将其余人震退了十来米，漆黑的雾气与金色的光芒相纠缠，超人痛苦地捂着额头，双眼射出更为强劲更加危险的热视线，再挣扎间偏头击中了稳住身形警惕着不义联盟正捂着头逐渐清醒过来的其他人的托尼。
扭曲了周围空气的热视线灼穿他的盔甲，银色的共生体如潮水般褪去，托尼歪了歪身子，从高空直接坠了下去。
维吉尔此时也顾不上超人究竟是什么情况了，一掌拍过去，金色的光芒在超人心口处亮起后脚底光芒一闪，出现在正在坠落的托尼身侧。
托尼的面上没有半分恐惧，甚至张开了双臂感受难得的刺激体验。
这是个机会。
维吉尔骤然想，头脑冷静而清晰地意识到现在的局势对他有多么有利。
海洋里隐藏着世界基石的力量，只要他顺势入海，就能重新取回自己的力量……还能完成涅墨西斯一直未消散的意志的执念。
——毁灭这个世界。
古神数万年的无趣与疲倦让祂将这个世界划作不值一提的边角料、手中随时可以捏碎的灰烬与沙尘。
祂陷入了沉眠，无视了巴巴托斯的趁虚而入，却在漫长而夜以继日的痛苦与折磨中转嫁了自己的怒火，将所有的怨气宣泄于这个对祂来说不堪一言的世界。
这是祂最后的执念。
而维吉尔冒着自己可能一步错步步错的风险，在最初将一个世界硬生生分离成两个世界也有这一层原因，更不提也是为了给巴巴托斯做个幌子。
只要他这样做了，就能顺利成章地继承涅墨西斯至高无上的神明之称，真正站在与巴巴托斯相等的地位上。
心念一转间维吉尔已经下定了决心，颤着手解开身上的魔法斗篷给托尼披上，然后松开手让自己坠落入海。
他终于又一次和托尼对视。
那双明亮的蓝眼睛就像下方辽阔无际的海洋——深蓝色的、一望无际的海洋。
维吉尔还没来得及捕捉托尼眼中骤然转变的、恐慌而焦虑的神情，只来得及看见他慌张间伸出的手就坠入了海中。
托尼不该露出那样的神情。
他突然想。
长枪上镶嵌的几颗宝石闪了闪，他身侧那个一直不可窥得的虚影闪了闪，悄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声漫长悠远的叹息。
维吉尔恍然间觉得自己听见了查尔斯的声音。
但事实是只有冰冷咸湿的海水包裹着他，维吉尔闭了闭眼，下沉一段距离后绘出传送门前往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
世界基石的所在地。
岩石的裂缝中透露出金色的光芒，维吉尔在它面前停下，伸手让指尖与流泻出的一缕力量相触。
他说过他不太喜欢往水里藏东西。
但或许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想法不太一样。
“荡尽世间的污浊吧，涅墨西斯的继承人啊啊，掀起这滔天巨浪，淹没一切的罪恶与不堪，让世界重归纯净的深空……祂的荣耀、祂的王座，神明至高无上的荣光……都在你的手中了。”
来自数亿光年之外的遥远回声在耳畔响起，如朦胧而蛊惑人心的海妖之声，驱使着他做出那位古神希望看见的选择。
强势而霸道的力量从指尖涌入，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躯体，维吉尔隐约间闻见在周身蔓延开的血腥味，微微阖上的双眼前闪过深红色的流水。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灵魂都隐隐作痛着，只能艰难地屈了屈手指。
海底的一切都开始剧烈地摇晃，巨石从岩壁滚落，在海底也只能带起一连串的气泡，在谷底滚了几圈后不再动弹。
太阳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原本还阳光明媚的天空一瞬间黑了下来，黑沉沉的天边隐隐有电光闪烁，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平静无波的海面泛起巨浪，数百米高的浪花与地球一同颤动着，扑向耸立的都市与漂浮着的岛屿，却又在即将落下只是化作水珠，降下一场瓢泼的雨。
一场比平日更加来势汹汹、却骤然化解的风暴。
菲尼克斯群岛上的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心中都突然升起一种诡异的轻松感——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杰森冷眼看着这一切，看了一眼正在和超人玩大眼瞪小眼的康纳，一脚把他踹到斯特兰奇面前。
斯特兰奇长出一口气，最后居然露出一个微笑来，悬戒的光芒闪烁，在他面前画出一个火光闪烁的传送门。
“Waitwait你们在干嘛……”
康纳话还没说完就被提姆和绿箭一人一脚踹了进去。
“有什么话见面再说吧。”
绿箭抱着自己的弓，搭上提姆的肩膀，难得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看不出他的面上有什么困惑或是难过的情绪，反而有些如释重负的解脱。
杰森抱臂站在一旁，注视着在眼前逐渐崩塌闪烁的世界。
这多该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消亡，末了却又因着他那点柔情变得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起来。
在这里呆得太久，他都快忘记了。
这本就是一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是他们的世界，却也不是他们的世界。
他的目光落入海中，激不起半分气泡，却恍惚间透过波涛汹涌的海水看见那颗光芒越来越盛的金色宝石。
维吉尔意识有些恍惚，随着海水一起颠簸。
那些漫长而黑暗的岁月从他眼前掠过，海底如此寂静，听不见一点声音，就像数百万年数千万年只有他一个人的孤独。
寂静的深空、呼吸着但没有半分声音的星系……一切都如此宁静、如此冰冷，没有半分温度。
就像此刻。在被遗弃的马里亚纳海沟。
海水如此寒凉刺骨。
让他的灵魂深处都泛起孤独。
第149章 欢迎来到哥谭 迎接你的是一方墓碑……
月光惨白而冰凉, 透过层层云雾笼罩将微弱的光芒投洒向这片被人遗忘的墓地。蔓生的野草肆意而疯狂地攀爬上树木粗壮又张牙舞爪的枝干与无人打理而有些生锈的铁栅栏，墓碑庄严而肃穆地矗立着，周围没有任何的声音, 如此安静而沉默地纪念着长眠此地的逝者。
维吉尔咳了两声，双手支在地上打量着周围。
他的面色苍白而虚弱, 被海水浸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脑后, 身上披着珂比克在最后关头收起来的空间钮里的西装外套。
但他的头脑冰冷得可怕, 过去两年的回忆在濒死之际一齐涌上心头，如同过载的CPU高温运转到了一半, 在即将罢工的那一刻被人扔进了冰水中直接导致宕机，脑袋又晕又胀，视线也是模糊而朦胧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只能艰难又隐约地辨认出远处黑色的石头或许是块墓碑。
他还活着。
第一个想法压倒所有思绪占据了他的脑海。
维吉尔有些遗憾, 又有些庆幸地叹了口气，费了点劲把衣服穿上，勉力支撑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依靠着树干才避免了因为头脑发昏、体弱无力又一次摔回去的悲剧。
该有人告诉他这是哪里，他想，这里真的是他原本的世界吗？
“哥谭，”沉寂已久的心灵宝石突然出声, “你知道这个地方，小丑、猫头鹰法庭、酒神因子——巴巴托斯的大本营。”
“我当然知道——哥谭、蝙蝠侠、小丑，”维吉尔费劲地扯了扯嘴角, 却仍然挤不出笑容，“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回收酒神因子？那你或许得加上拉撒路之池。”
“拉撒路之池已经彻底被你摧毁了。”
心灵宝石说。
由于巴巴托斯之心的特殊性，世界的两侧只有一侧的拉撒路之池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另一个只是拿来充数的赝品。
沉重的、毫无韵律可言的撞击声突兀地响起，维吉尔缓慢地侧了侧头，朝发声地看去。
“我很累了。”
他没什么表情，或许是因为疲惫，也或许是因为厌倦。
“很抱歉，维吉尔，”心灵宝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而冷静，还带着点真诚的歉意，“但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维吉尔已经很累了，它能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但他们不能停下脚步。
“是啊，”维吉尔嘲讽地笑了笑，大抵是在自嘲，“你不用道歉，毕竟我就是为了踏上这条道路而生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们都无关。”
哥谭或许让人望而生畏，但对目前的维吉尔·莱曼来说却是最优选——混乱、无序、黑暗、犯罪，这里接纳一切的不光彩与阴暗，也对从生死一线间回家的维吉尔敞开了大门。
他走到那块无名的墓碑前，侧耳倾听着从泥土之下、棺木之中传来的撞击声、如嘶哑风箱灌着风的喘息声、衣物摩擦的窸窣声，以及微弱的、近不可闻的心跳声。
“好吧，”他费劲地说，“哥谭灵异故事。”
他蹲下身去触碰地表湿润的泥土，却意外发现棺木上只有薄薄的、用手就能抚去的一层土。
黑色的棺木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不详、幽暗的光芒，即使维吉尔一点也不了解相关的资料，也能看出这副棺材价值不菲。
而他，维吉尔·莱曼，在无数个世界曾经和战友并肩作战、击退邪恶规则的少年英雄，要在这个夜黑风高、四下无人的墓地里掀开这个看上去就很昂贵的棺材板——或者看着人从里面把他掀开。
世界仿佛跟他开了个黑色玩笑。
他甚至不知道里面是谁。
“我的能力什么时候能恢复？”
维吉尔拢了拢外套，被水浸湿的外套沉重冰冷，不能为他提供丝毫温暖，反而夺走了他身上的热意，让他忍不住颤抖着。
和醒来之前那具看上去健康实则千疮百孔的人类身体不同，现在的躯壳依旧病歪歪的，但却有着不该属于人类的坚韧，任由自我的力量冲刷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根骨骼。
只是有点痛，还成了个暂时什么都干不了的普通人。
“我们也不清楚，可能几天，可能几个月，你原本的人类身体长眠于海底，什么都留不下，这具身体虽然由自我宝石的力量重塑而来，但依旧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它们原本以为单靠自我宝石的力量进行改造就能让维吉尔适应逐渐增长的力量，却忽略了普通人类的身体就算再怎么改造也根本无法成为创世力量的载体。
而只有灵魂力量与肉身强度相匹配，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
而与失去力量的焦虑一同袭来的是内心深处难以抑制的负面情绪：恐慌、仇恨、绝望、嫉妒……那些深藏内里的情绪一瞬间反扑，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甚至有些胃痉挛。
维吉尔苍白着一张脸，喉管里涌出一股铁锈味，他压低声音咳了几声，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连同灰黑色的墓碑都在眼前闪烁起来。
他扶上棺木，费劲地推开沉重的棺盖，发白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从喉中溢出一连串的咳嗽声，直接坐在地上，靠着墓碑，目光朦胧地望着惨白冰冷的月亮。
他头脑有些发昏，勉强翻过身，看向从棺材中探出的手指。
很明显的少年人的手，年轻、苍白、指节分明，用力得指尖都在颤抖。
“你可以去找布鲁斯·韦恩寻求帮助。”
心灵宝石看着他在夜风中发抖的样子，让珂比克给他又拿了一件风衣披上，有些不忍地开口。
维吉尔轻声跟珂比克道过谢就让她回了自己的小宇宙里，目光淡淡地注视着正在往外爬的这位先生。
“在哥谭刨完坟去找蝙蝠侠……”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却没多少笑意，“我可不想刚来就被那位哥谭骑士拉进黑名单。”
——即使他们确实曾经是能够交付后背的战友，那也是在已经消亡的另一个世界了。
“你可以让他帮忙联系托尼·斯塔克不是吗？”
维吉尔撑着墓碑站起身，目光有些复杂，片刻后只是叹了口气。
“现在的我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的语调很冷淡。
“就算他们不介意……我也不会以现在的形象回去的。”
风一吹就倒的瓷娃娃，回去之后也只会被按在床上躺个三天三夜，说不准还会勾得什么都不知道的托尼焦虑发作。
“……你变了很多。”
心灵宝石感慨道。
“人都会变，”维吉尔稍微清醒了点，目光淡然，“我又有什么可以例外的呢？”
心灵宝石没接话。
它知道维吉尔明白它的意思，毕竟他从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却也明白他避而不谈的原因。
他曾经确实温和有礼、谦逊温良，即使他现在多数时候依旧如此，但在另一侧的年月改变了他太多。
永无止尽的战争与杀戮、触目惊心的消亡没有放过任何人，在不同世界穿梭时那些掩藏在深处的怀疑……与自我宝石最深处的的邪恶规则一点一滴蚕食着他的内心。
一切都显得糟糕透顶。
维吉尔把目光投向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这位——少年，呼吸不由得错了一拍，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牵扯着浑身的血管与肌肉。
这个人有着与他熟识的那位自卫军的年轻首领一般无二的蓝眼睛，甚至带着相似的、死亡与硝烟的气息。
——杰森·陶德，背弃死亡之人，重返人间的逝者。
比地幔之下沸腾炙热的岩浆都更加激烈而汹涌的仇恨、痛苦、不甘与绝望笼罩着这位年轻的英雄，吹过他身侧的风都裹挟着鲜血与硝烟那刺鼻的气息。
……小丑。
维吉尔无声地呢喃着这个名字——这个让人恨之入骨、怨不能抽筋剥髓的名字，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无名而猛烈的怒火，来势汹汹地炙烤着他的心灵，催促他将一切混乱与邪恶的代言人扼杀在更多悲剧发生之前。
但他没有动。
他的身体还因为脱力而有些颤抖，将岩浆自火山喷涌而出般的愤怒无声压进海底深处。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无声地告诫自己。
力量没恢复完全，他没办法保证在过程中能护住那些无辜的民众……不能轻举妄动。
他看向杰森，缓慢地朝他伸出手，低声呼唤他的名字。
“杰森·陶德……罗宾。”
不知是被哪个熟悉而陌生的单词触动，那双茫然而痛苦的蓝眼睛看向他，从喉咙里拼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Ro……Robin……Jason.”
他费劲地说。
维吉尔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Yes，Robin……”他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做了个心理建设，“Jason·Todd.”
杰森曲起手指，久未活动的关节咔咔作响，在确认维吉尔没有令人厌恶而胆寒的气息后试探地握住他的手。
“Jason·Todd.”
他艰难地复述。
维吉尔的指尖有些发颤，紧紧抿着嘴角，碧蓝色的双眼里蕴着水光，像月色下的一片湖，显得悲伤而脆弱。
“杰森，”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将这位死而复生的英雄拥入怀中，“……欢迎回家。”
海水冰冷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第150章 道林·格雷与亨利勋爵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无论是你还是我。
杰森缓慢地眨着眼, 拍了拍他的后背，在维吉尔松开他之后目光呆愣愣地看着他，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维吉尔盯了他一会儿, 发现自己往哪里走他的眼睛就往那边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他思考了一下用词, 语调谨慎地说, “……这么温和的样子。”
虽然杰森现在看上去还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现在的状态也维持不了多久，顶多半个月就能恢复原状——多半还比这个进程快很多, 维吉尔还不太想让杰森恢复之后让他抓住自己算账。
但是——
维吉尔胆大包天地戳了戳杰森的脸，在他水雾笼罩的目光中又把他的发型破坏了个彻底，心满意足地牵着他的手向墓园外走去。
今天算他走运，没直接掉在韦恩庄园, 还能捡个超稀有版杰森·陶德。
维吉尔身上不差钱, 但不想被人发现行踪，又带了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黑户，自然不能住酒店。
但这里是哥谭, 没什么不能做到的，他干脆带着杰森在巷子里七拐八拐，随手揭了一把小广告握在手里边走边看。
杰森被他松开了手也不乱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细碎交错的脚步声证明他一直都在。
……他能发誓就算是蝙蝠侠也没见过杰森这么听话的样子。
只是想到让杰森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维吉尔心绪又往下沉了沉。
他把手里的一大堆□□招募广告扔进垃圾箱里，又把哥谭警局贴的警示通知贴回路灯上, 抓着格格不入的零星几张房屋出租广告和不正规临时“酒店”广告，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方位后选择了最近的一家。
对他们的敲门做出反应的是一位看上去五六十岁的女性，面上有着细密的皱纹, 但一头金发依旧被收拾的柔顺靓丽，穿着也相当讲究，看上去甚至有些不好相处。
“住多久？”
女士对他们俩一个比一个狼狈的样子一句话也不问，只是目光在两人身上同样价值不菲的西装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语调平静地问。
维吉尔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掏出一把现金塞进她手里。
“先住一个月吧，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他确定自己给出的酬劳她没理由拒绝。
果不其然，这位看上去不太好相处的房东扫了一眼手里那叠钞票的厚度后面色和缓几分，轻哼一声转身进门，抽出一把钥匙给他。
“二楼有人住了，你们……”她又打量了一番两人，“你们就住三楼吧，刚好租客退房了，上面几层都有人，别随便串门。”
她手上那着的那串租客专供钥匙空荡荡的，另外几把钥匙上贴着的都是更高楼层的标签。
维吉尔面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些，上楼梯之前牵着杰森的手跟她挥了挥。
“晚安，西泽雅女士。”
杰森看见他的举止，也煞有介事地点头。
“晚安。”
维吉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实在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脑袋，神色温柔又无奈地牵着他的手上楼去了。
西泽雅面色柔和了些。
“晚安。”
有些奇怪的兄弟俩。
在哥谭黑旅馆留宿的第一夜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除了楼道外偶尔响起的枪声外没什么别的动静。
也算是相当平和吧。
维吉尔有点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片接近深蓝色的海，还有无数破碎的世界从眼前闪过，最后干脆拉了把椅子在杰森房间里看了一晚上夜景。
哥谭盛景蝙蝠灯今晚没亮。
他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在第二天杰森醒了之后看了看他的情况，把他暂时托付给西泽雅女士，自己准备出门买点东西。
维吉尔换了一身长款羽绒服，拉低了帽檐，步履匆匆地走在路上。
像他一样的人不在少数，也没人注意到他，大家都行色匆匆、忙于奔波。
商店橱窗的玻璃上映出他现在的样子。
维吉尔略略抬眼，将镜子里那张脸收进眼底。
他的眼睛依旧是蓝色，却隐隐闪动着金色的流光，维吉尔在兜里摸了摸，把克拉克之前给他的氪星黑科技眼镜戴在了鼻梁上。
虽然氪星人平时改变自己在他人眼中的相貌更多是靠自带的生物力场，但小记者的眼镜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
至少维吉尔戴上之后稍微调试了一下就瞬间泯然众人。
他推了推镜框，目光落在一侧的百货商店里，看了一眼手上拿着的东西之后憾然离开，和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色汽车擦肩而过。
维吉尔顿足，回望过去，却只看见飞速离去的车牌号。
——那是韦恩家的车。
曾经停在自卫军的车库里。
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提姆从韦恩庄园开出来的，之后一直不太受杰森的待见，在仓库里落了几年灰。
维吉尔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转身回到了临时落脚点，取下眼镜，敲响了西泽雅的门。
西泽雅女士给他拉开门的时候，杰森正乖乖坐在沙发上捧着书读，客厅的电视里正放着最近似乎正火的肥皂剧，耳边充斥着“我爱你”、“你不爱我”的对峙台词。
“你哥哥来接你了。”
西泽雅回头看向杰森，语调比昨天柔和了许多。
杰森放下书从沙发上起身，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走来，乖乖跟西泽雅道别之后看了一眼维吉尔，有些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过了两秒又松开，站在他身后。
“谢谢您的照顾。”
维吉尔跟她道过谢就上了楼，杰森跟他并肩走着。
“在看什么？”
两人的脚步在楼道里回响，碰撞出寥落的回音。
杰森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才语调慢慢吞吞地回答。
“你的血一度冷了，该再度沸腾。”
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诗。
维吉尔一时失语，不由得顿下脚步看向他。
他的眼睛依旧那样清澈，隐约带着些茫然，全然不是恢复记忆之后该有的样子。
但这句诗从他口中说出，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震撼感。
一副在棺木中不知沉眠多久的躯壳，一个从地底归来的亡灵，在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第二天，恰巧翻开了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又恰巧读到了这一句。
多么神奇的巧合。
维吉尔深深注视着他转过身来后露出的有些不解的神情，片刻后粲然一笑，跨了几个台阶跟上他。
“别刚愎自用，你太美丽了，不应该让死神掳去、教蛆虫做你的后代。”
他语调低缓而柔和地说。
同样是莎士比亚的一句诗。
杰森背诵的是第二首的最后一句，而维吉尔说出的是第六首的最后一句。
他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陷入了沉思，没再说话，跟在维吉尔后边进了屋。
他把手里拎着的大包小包放下，又把早餐递给了杰森，收拾了半个小时房间后瘫在沙发上，看向杰森。
“……你想出去吗？”
杰森原本准备摇头，动作卡了一下，又突然默默点头。
维吉尔隐约猜到了他想干什么，从扔进卧室的购物袋里找出一件冲锋衣给他套上，又用宽大的帽檐把他的上半张脸遮了个严实，才安心带着他出门。
他们在哥谭最大的书店里逛了一圈。
杰森在连片的书架中穿梭，逛了一个小时一无所获，最后停在了人物传记的区域，盯着《布鲁斯·韦恩传》上那张哥谭甜心的俊脸盯了几分钟，最后默默走开了。
托尼似乎没出过个人传记。
维吉尔还挺感兴趣的，抽了一本去前台结账，杰森就空着手跟在他身后，稍微蹲下看还能看见他垮着的神色，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提姆似乎提到过杰森有收集初版印刷书籍的爱好，还提过一次他经常买书的地点。
维吉尔回忆了一下，又找出哥谭地图对照看了一下，大致锁定了位置之后带着杰森打车到了很偏僻的小巷。
还被敲了天价小费。
书店开在巷子入口，木质招牌歪斜着挂在顶上，从玻璃门一眼看进去就是满墙满书架的书。
大部分书成色看上去不太新，但能看出来保护得很好。
维吉尔挑挑拣拣选了两本书放在柜台上，靠在玻璃门上，在购物软件上下了几单，给西泽雅打了个招呼之后掀起眼帘，看向逛得起劲的杰森。
躺在柜台内侧摇椅上的白发老头慢悠悠地起身，从柜台上摸出眼镜戴上，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又躺下了。
“你弟弟？”
店主慢悠悠地问。
维吉尔看了杰森现在的小身板一眼，带着笑意地嗯了一声。
杰森最后抱了一大摞书过来在柜台上摊开，店主从抽屉里拿出手套戴上，一本一本地翻过去，报出了一个相对正常书目而言有些天价的数字。
维吉尔眼睛都不眨地结了帐。
他也不是什么不识货的人，杰森眼光也很毒辣，挑出来的书都是品相完好、年代久远的孤本，没必要因为那点蝇头小利讨价还价。
店主看他这么识趣，满意地哼了一声，从前台下面拿出一个书篮，抖了抖里面的书皮纸，耐心又细致地给杰森一本一本地包上。
杰森也跟着他一起忙活。
维吉尔推了推眼镜，又转过去一笔钱，抱臂看着他们，像个只负责出钱、其他事一概不参与的金主。
他的目光落在杰森拿起的第一本书上。
是《道林·格雷的画像》。
他不知道杰森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在某些方面的敏锐程度总是让他心惊。
或许这是他选择的一条路。
在笼罩着漫漫长夜的雾气尚未消散之时，他就已经为自己的未来做好了规划。
“你对人人都喜欢，也就是说，你对人人都漠然。”
杰森突然低声说。
“你这样讲对我太不公平了。”
维吉尔与书中的亨利勋爵做出了一样的回答。
杰森却语调一转。
“你很高兴遇见了我，格雷先生。”
这是亨利勋爵的台词。
维吉尔顺着他的心意接上下一句台词。
“是呀，我现在很高兴。但不知道我会一直这样高兴吗？”
杰森这次沉默了很久，终于从书堆中抬起头。
哥谭冬日正午并不明亮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建筑，穿过小巷的罅隙后终于落进狭小的窗棂，像终于挣破那层模糊的白纸后洒落，映亮杰森微微抬起后望向他的那半张脸。
他那双清澈透亮的蓝眼睛里盛着些维吉尔不愿意看懂的东西，在阳光下像破碎的玻璃，折射着细碎的光。
维吉尔微微叹了口气。
店主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书店后面，从小门钻出来后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喝点吧，”他语气不太好，“脸色这么难看，不知道在家里好好休息？书放在这，一会儿我给你们送过去。”
维吉尔愣了愣，接过来之后轻声道了句谢，微微扭头看向玻璃门上倒映出的自己。
晕眩和疲倦是比痛苦更难掩藏的感受。
克拉克给他的眼镜只能改变他在别人眼中的外貌，却没办法驱散笼罩在他眉间的疲倦，也没办法遮挡他苍白得稍显过分了的神色。
他双手捧着牛奶，玻璃杯的温度有些灼人，蒸腾而上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维吉尔喝了一口，浓郁的奶味冲淡舌尖的苦涩，从食道一路温暖到了有些发疼的胃。
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出现在他面上的、细小而柔和的笑意。
杰森偏过头笑了一下，目光平和而宁静，像阳光下风平浪静的海湾，缓释了他身上自地底裹挟而来的冷淡。
或许是还没被那些带着铁锈味的记忆侵袭，也或许是因为已经见证过太多的爱恨离别，他比以前柔和了许多。
维吉尔恍然间意识到这一点。
“我觉得你会的。”
杰森只是轻声说，目光落在封面道林那副被红色绒布遮蔽着的画像上。
——只要你不一意孤行地走在注定牺牲的那条路上。
他看着维吉尔，将后半句话掩于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