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春
080
三日为限的军令状已解, 可看着地上躺着的二人尸身,顾挽澜却并未觉得心情松快。只是她身为绣衣使指挥使只负责设计做局抓捕,后续的扫尾、与柔兰的谈判之事,则另有人负责, 庆元帝便让顾挽澜先回府好好养伤, 休息一段时日。
庆元帝的人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搬上了马车带走。
顾挽澜站在夜色中, 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望了许久。
直到道路尽头再也看不见马车的身影, 她又仰起了头,看向夜空。
夜色如墨, 星子了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顾挽澜仍是执拗地看了一会儿。
剩下的人没有打扰她。
半晌,顾挽澜吸了吸鼻子,有些歉意地冲着朱恒远等人笑了一声,“我好了,倒是让你们久等。”
“无事。”
朱恒远神色复杂应了一声,有关顾挽澜和萧隼的流言,他之前也曾听闻过一二, 虽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一个与自己曾如此亲近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到底还是……
朱恒远正欲安慰顾挽澜, 顾挽澜却先一步开口, “走吧,先送弟兄们去医馆。”
“……是。”
只是顾挽澜上马之前又下意识朝着剩下的人群里扫了一眼。
——崔珏不在了,他的离开就像是他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
说不上是什么艰涩的情绪。
顾挽澜握住缰绳,默默垂下了眼。
顾挽澜将受伤的绣衣使都带去了附近的医馆, 只是伤员太多,医馆里大夫们有些忙不过来, 顾挽澜便吩咐大夫们先紧着别人,她自己可以简单处理一下肩上伤口。没想到刚掀开隔间的帘子,却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崔珏,用的还是那张陌生的脸。
顾挽澜一愣。
在微微惊讶过后,顾挽澜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崔珏走上前,有些无奈地看了顾挽澜一眼,“方才离开去拿了一些御赐的药。”
“过来,我来替你上药。”崔珏拍了拍他身侧的空位,说完,又解释了一句,“外间的药我也着人送过去了,不用担心。”
顾挽澜自然地走了过去,顺势靠在了他肩头之上,叹了声,“崔珏,你人真好。”
之前为了她,愿意走出来再次对上庆元帝时也是。
崔珏没抬头,只神色认真地替顾挽澜剪开黏在皮肉上的衣衫,“不过小事。”
“哦。”顾挽澜懒懒地应了一声,她又稍微抬起头,看了如今的崔珏一眼。这张脸单论五官其实都很不错,不过比起崔珏原本的样貌,少了一份凌厉和冷意,更像是一个柔和的书生。
看着看着,顾挽澜忽地想起那日暗巷里崔珏曾说过的话,自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不过,方才就想说了,我俩这样好像确实有点怪,真的好像是我又换了一个新夫君。”
崔珏按住了窝在他肩头乱动的顾挽澜,有些哑然失笑,“好了,别动,只要你喜欢,日日换新夫君都可以。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大抵是打架用了太多的力气,顾挽澜觉得眼皮一阵阵发沉,她极艰难撑着眼皮,笑着又感叹了一声,“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崔珏,你竟然可以说出这番话了,还以为你这个醋坛子又要打翻了呢。”
崔珏手上的动作一顿,似是也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见着崔珏的反应,顾挽澜还欲调侃几句,突然体内一股滞涩之感再次袭来,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一般传来强烈的痛意。
“唔哇——”
顾挽澜忍不住抓住崔珏的手,狠狠吐出一口血来。
“挽澜——!”
在她彻底陷入黑暗之前,视线里的最后一幕,是崔珏目眦欲裂的脸。
*
痛。
自胸口到四肢百骸,都传来一阵细密痛意,好似是蚂蚁虫蛇的啃咬。
顾挽澜意识逐渐苏醒,可身体像是疲惫至极丧失了力气,又像是意识暂时无法操控这具身体,她无法挪动一根手指,也无法睁开眼彻底醒来。
只有耳边的声音开始逐渐清晰。
有人在她身旁小声啜泣。
“就是这样的!护国公当年也是这般!我记得清清楚楚!先是吐血,然后是不知缘由的晕倒、创口处流血不止,最后就是彻底昏睡!”
戚容红肿着一双眼,快哭成了泪人。
“这么多年,找了那么多的神医大夫,都说他只是体内旧伤过多,淤血堆积导致长时间沉睡不醒,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挽澜现在又怎么解释?!”
“挽澜之前说的不错!是毒!这一定只是一种我们未曾见过的毒!挽澜和长风都是被人下了毒!”
大夫愁得胡子快要掉光,他负责诊疗的护国公这么多年都没有进展,没想到如今却又多了一个顾挽澜!
“不一样,若当真是中了同一种毒,大小姐如今的状况比当年的护国公要激烈很多,护国公是后期才有了昏睡不醒的状况,可大小姐如今就……”
是……中毒了吗?
顾挽澜有些昏昏沉沉地想。
自她在第一次胸口阵痛之时,她心里曾这般想过,可是若是中毒,她又是在何时被人下了毒?
她有些想不明白。
“你!你做什么!”
突然,一声尖叫声响起,是戚容震惊到惊惶的声音。
脖颈处被人温柔地托起,熟悉的、像是高山之雪的清冷气息包围了她。
——是崔珏。
然后,有什么温热、粘稠的液体被送入了她的唇中。
顾挽澜脑子里像是被人塞满了浆糊,她感受了一下那份温热,后知后觉才意识到——那是血。
崔珏垂眸,面上的血色正在急速褪去,唇色也开始变得苍白。
在他又从手腕处挤出了一碗血后,他方缓声道,“夫人,在下幼弟年少时曾体弱多病,我也曾做过一段时日的药人,虽无法解毒,但或能控制住如今她的状态。”
顾挽澜脑子一嗡。
药人?!
所以,他自出生后,虽被视为怪物,却并未被立马丢弃,而是被囚于崔府,只是为了让他做药人、用他的血去浇筑另一个人么?!
戚容也愣在了当地。
此人是送顾挽澜回来的好心人,原本他将顾挽澜送回来之后,碍于男女有别,是应该要让他离开的,可是当时顾挽澜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戚容只得让他先留了下来。
可这孩子竟有如此过去,还给挽澜喂血……
大夫在震惊过来,忙不迭地点头,“有用!药人的血对于控制大小姐的状态有用!”
“……好,在下明白了。”
崔珏心内顿时一块大石落地,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有用。
原来他那段不愿回忆、无法提及的过去,竟也能有用。
他甚至开始庆幸,他拥有那段过去。
随着喉咙中的血腥之气越来越重,顾挽澜拼命想要扭头抗拒却不能。
太多了。
谁都好!快来阻止他——!
戚容像是听到了顾挽澜的心声,看到崔珏还要再割上一刀的时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涩声道,“……可以了,你也不想看到等她醒来后愧疚的样子吧。”
崔珏动作一顿,然后缓缓放下了顾挽澜,从床榻之上站起身来,默然道,“……请不要告诉她。”
“好。”
戚容双眼泛红,点了点头。
失血过多,崔珏眼前有一阵眩晕,他扶着椅背稍微站了一会儿,方道,“如果是毒,就一定有下毒的人,你们可知昨日或者昨日之前她去过哪些地方,抑或接触过什么人?尽早找到下毒者就能尽快找到解药。”
若要他怀疑下毒之人,便只有已经死去的萧飞羽。
可是昨夜,若萧飞羽当真对顾挽澜下了毒,那她又何必多此一举,要用刀去杀她?
经过崔珏一提醒,戚容才意识到此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连忙将盘查之事吩咐了下去。
崔珏不愿在此干等下去,他正准备去一趟皇宫,没想到戚容的消息来得比想象中更快。顾挽澜这两日都在府中,从未出门,而顾宝珠三日前曾看到与顾挽澜肖似的身影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
崔珏一怔。
三日前,正是他离京那日。
原来,那一日他不是孤身一人离京,还有人跟在他身后,目送他离开。
崔珏情不自禁想笑,可看着如今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顾挽澜,又觉得涌上一股强烈的涩意。
这样好的顾挽澜。
“……是……是……”
就在此时,昏睡在榻上的顾挽澜却发出了声音。
众人一惊,连忙围了过去。
或许当真是崔珏血里的药性发挥了作用,顾挽澜终于找回了一丝自己对于身体的掌控力。
她不知这种状态还能撑多久,抓着崔珏伸过来的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憋红了脸,从嗓子里逼出了声音,“快……快去……救……永安……”
*
顾挽澜之前想了很久,她到底是何时被人近身下了毒,直到得知了崔珏曾做过药人之事,她才猛地想起——既然会有人以人做药,那么也会有人以人下毒。
崔珏出京那日,他的身份早已被大家知晓,而彼时身为公主的萧飞羽知道的应该更多,就比如淮王自尽后留下的血书为崔珏之人所为。那么,身为杀死淮王的幕后黑手,她会不会轻易放过崔珏是两说,但绝对没可能放自己的女儿出来,放任她与崔珏亲近。
即是说,她想要借永安的爱慕之心,悄无声息毒杀的人是崔珏。只是她没料到的是,永安虽然爱慕崔珏,但出城那日并未上前相送,也并未与崔珏接触,而是遇到了她。而她因为某种原因,远比护国公提前地、催发了体内的毒性,反而让她下毒之事得以曝光。
她和护国公这等常年练武之人中毒之后尚且如此,永安接触毒源比她更早、更深,若是毒发,怕是情况更糟。
希望崔珏他们能及时赶到……
昏昏沉沉,顾挽澜不知又睡了多久。
等到顾挽澜再次意识清醒的时候,陡然发现身体轻快了不少,连原本体内的滞涩之气也一扫而空。
顾挽澜一睁眼,就对上了崔珏泛着血丝的眼睛。
“……太好了,你醒了。”
顾挽澜一时之间竟不敢去认。
崔珏还是之前他伪装的样貌,可是如今泛着青黑的眼底,干裂起皮的唇瓣,即便是盖了一层伪装,也让人看得分明。
“大夫说,解毒后身体还会很虚弱,你若是醒了,先喝——”
崔珏正欲起身,顾挽澜却将他拉住,然后猛地推开他的衣袖——
玉白的手腕之上,是一道道新旧交替、绽开鲜红血肉的疤。
崔珏愣了一瞬,才想起放下袖子遮掩。
顾挽澜鼻子一酸,直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我睡了多久了?”
她没有再提伤疤之事。
崔珏迟疑片刻后,伸出手回抱了顾挽澜,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道,“五日。我没事。”
五日?
即是说这五日,他日日都放血喂食于她么?
顾挽澜猛地闭了闭眼,止住了眼中的酸涩之意,强自伪装出轻快的声音,“你们好厉害,五日就找到了解药。”
然后,崔珏柔声与她讲了这五日内发生的事。
那日,从顾挽澜口中得到了永安郡主的线索后,他带着大夫和顾乐欢就去到了曾经的公主府。永安郡主起初不信,可是很快,在顾乐欢的帮助下,他们翻找到了一枚被永安小心翼翼放在匣中保管的香囊。香囊中混杂的东西,后来被大夫鉴定为是由七种极为罕见的柔兰毒虫炼成的毒粉。而这枚香囊,正是那日永安出门前,萧飞羽帮她亲手挂上。
永安大受打击,她不敢相信母亲偶然间对她露出的温柔只是为了借她杀人。不过,到底萧飞羽最后还是对永安存了一丝善念,他们在永安的厢房中翻找出了解药,然后给护国公和她们都喂了下去。
顾挽澜听罢,抱着崔珏沉默了许久。
因为她自小长在柔兰,肚饿之时不知吃过多少草原上的虫子。故而,这种毒在她体内很快得以激发,被人察觉。
倘若那日她没去,倘若那日永安叫住了崔珏,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
可是如今,反而护国公也可因此而毒解。
这一切当真有些造化弄人。
崔珏见她兴致不高,便又主动提起了另一事,“淮王世子也被判于七日后问斩了。”
顾挽澜闷声道,“他早就该死了,如今还算是多苟活了几日,只是可惜王老太看不见了……”
崔珏顿了顿,“其实如果她想的话,自是也可以看见。”
顾挽澜心里一跳,她猛地推开崔珏,惊喜道,“你的意思是王老太没死?!她竟然没死?!”
崔珏轻笑了一声,搂住了她,“没,那日不过是做得唬人罢了。她还活着。”
顾挽澜这下是真的高兴了。
当初没能帮上王老太,一直是她心中的一块疤。
可是她没想到,王老太没死,她没死真是太好了!
顾挽澜抱着崔珏又哭又笑,她现在恨不得朝着崔珏狠狠亲过去,而她也正准备这般做了,她将崔珏的脖子一搂,然后凑近了他——
“姐姐!你醒了吗!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顾挽澜!我来看你了!”
“吱呀——”一声,门恰好在此时被人从外推开。
正巧在门外碰上、一道前来的顾乐欢和顾宝珠看着房内之景,眨了眨眼。
顾挽澜也看向两人眨了眨眼。
戚容便是在此时疑惑着伸手,准备拨开拦在她身前的二人,“你们一个个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娘亲!娘亲!没什么!姐姐没事了,我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对!对!大夫人!我正巧想着还有事——”
向来不对盘的二人,此刻倒是颇为默契,俱是踮起脚尖,挥舞手臂试图替顾挽澜遮掩房中的春色,一边合伙要把戚容往外赶,一边还不忘朝着顾挽澜疯狂使眼神。
顾挽澜看着直乐,笑够了,她直接勾住了崔珏的手臂,大声咳嗽了两声,“咳咳,这其实没什么好掩饰的,你们看见便看见了,反正日后总会习惯的。”
“哈?!”
顾乐欢二人呆住。
戚容这一刻,看到顾挽澜床边的崔珏,才知方才二人想要遮掩的是什么。她内心不禁轻笑了起来,这五日,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孩子对挽澜的在意,他若能得到挽澜的心,也实在太过正常。
顾挽澜起身下了床,带着崔珏走到了众人的面前,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
“嗯,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第二春,日后,你们便可以唤他姐夫了。”
姐、姐姐夫?!
顾宝珠大为震惊。
不、不是前不久顾挽澜还去依依惜别崔珏,对他旧情难忘么?怎么这么快又有了新姐夫?!
不过想到了面前之人是顾挽澜,顾宝珠顿时又觉得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她暗地里给顾挽澜比了一个大拇指,顾挽澜此人,实在是我辈楷模。
顾乐欢则是神情狐疑地看了崔珏两眼,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看向他的眼里又带上了两分同情的神色。
此人与崔珏眉眼间倒是有两分相似,大抵是姐姐找来的替身吧。
算了……姐姐开心就好。
“那这位新姐夫又该如何称呼呢?”
顾乐欢与顾宝珠异口同声道。
“额……”
顾挽澜神情呆滞,她表情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是哦。
崔珏这个身份叫什么?
昊阳商会会长是叫什么来着?
天呐,不会顾挽澜/姐姐方才对这个男人又亲又摸,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吧?!
顾宝珠和顾乐欢对视了一眼,纷纷从各自眼里看到了不忍直视的眼神。
“顾念卿。”
一声清浅的笑打破了顾挽澜此时无言的尴尬。
崔珏上前一步,握住了顾挽澜的手,眼里泛着温柔的笑。
“我是顾念卿,你们的新姐夫。”
念卿、思卿。
这是他重生回来的第一日,便为自己取的新名。
是冠上她的姓氏,独属于他的名字。
也是他——发下的誓言。
*
延庆十三年间,发生了诸多大事,先是世家之乱、然后是飞羽遗祸,庆元帝大刀阔斧进行革新,更是推行了科举取士之制。但在坊间为人所津津乐道的,还是在延庆十三年的年末,大夏出了头一个的女武侯——顾挽澜。
据传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有人以死谏,称不可因她坏了纲理伦常。然后,这位女武侯当天晚上就带了一队绣衣使大摇大摆蹲去了那人房顶上,称日后要监督他的言行是否合乎伦常。众人哗然,方知这位顾挽澜之所以可以承袭爵位,不仅因为她是护国公的女儿,还是因为她就是那位办了数起大案、让数位王族死于她手的绣衣使指挥使飞鸢。于是,自那日后,没人再敢大声反对。
延庆十四年年初,关于萧隼之死,大夏和柔兰的谈判终于完成,顾挽澜受命成为使臣,将萧隼和萧飞羽的遗体带往柔兰,却不想中途柔兰毁约,顾挽澜带着一队精兵成功从柔兰突围回国,但与柔兰的战争再次爆发。顾挽澜临危受命,扛起帅旗,花了三年时间,终将柔兰打回呼延河以北,收回季州、甘州两地,至此,大夏版图终于完整,而顾挽澜也成就了她传奇的一生。
“啪——”地一声响。
茶馆里的说书人将手中的惊堂木一拍,摇头晃脑道,“今日女武侯收复季甘二州的故事就讲到这里,要听这女武侯进了那大帐之后遇见了谁?又发生了什么?还请听下回讲解!”
“哈哈哈这还用猜,我赌一个铜板,肯定是那位昊阳商会会长!如今天下谁不知这两人的关系!我那住在长平关的二婶可整日看到他们俩出双入对的!”
“谁说一定是那顾念卿的!那还有人撞见过女武侯那前夫衣衫不整从她大帐里出来过呢!说不准两人又旧情复燃了!”
“不是吧,她那前夫名声如此难听,怎配与女武侯相比。”
“非也非也,你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如今京中可都在传,当年是那位主动与陛下合作,从内捣毁世家把持的朝堂,才有了这如今人人都可有机会做官的世道。”
茶馆内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袭白衣带着半块面具的男人,听罢众人的议论,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侧红衣劲装的女子,“京中这些传闻是你做的?”
女子晃了晃手中酒杯,撇撇嘴,“没劲,你看别人讨论得多有意思啊,今日不谈公务!”
顾挽澜起身,笑着朝着那位说书人抛去了一块银子,“讲得不错!只是依我之见,你们这些争论实在没什么必要。”
这下众人可不依了,纷纷开口。
“为何没必要?!莫非你知道什么内情?”
“就是,就是!莫非你的什么二婶大姑妈也亲眼见过那位女武侯不成?!”
顾挽澜“啪”地一声放下了手中酒杯,笑得肆意,“都说是女武侯了,怎么别人就不可以什么前夫新欢都要!”
茶馆里静默了一瞬。
“……好有道理。”
“思路被打开了。”
“这样的话,就是不知道这二人会不会争宠……”
顾挽澜再也抑制不住笑意,笑得前俯后仰,笑够了,她又俯身凑到了崔珏耳边,故意道,“喂,你看,大家都很关心你们会不会争宠呢,崔珏,你会吗……”
崔珏默默别开了脸,脸上挂着无奈而宠溺的笑意。
来了。
……她夫人又要开始作弄他了。